依靠几乎无解的左手发球，莉莉快把其他人打出心理阴影了。
虽然她的排名一直在第十名上下波动，看起来并不稳当，但有人抓取了TOP20女子球员的比赛数据，以此为基础制作了破发率和保发率的XY轴统计图，赫然发现她不声不响的，却已逐渐逼近右上角的最高梯队。
经过对保发和破发能力的一系列复杂评估，莉莉的两者数据总和达到115.3，只比最高值少了8.7，远远跳出了排名相近选手集中分布的点位区间，跻身前几名行列。
不过几个月时间，就将保发率提高了这么多百分点，怎能不让对手们感到心情复杂？虽说这几场比赛缺了点运气，排名难再上升，但再没人怀疑她的实力如何。
此人的异军突起忽然将女子网坛激活了。众人遇到她时不时翻车失手，引得整段名次都波动的异常明显。更不用说受她影响，练左手的业余玩家莫名多了起来，还有各类鼓吹、模仿她引拍的，使得“网球到底有没有标准动作”成功引发一波大讨论。
不存在标准动作，只存在合理的框架和发力逻辑！运动博主们纷纷发帖说，职业选手的非标动作是个人训练的最优解，不要盲目跟风模仿。左利手打网球也没那么天下无敌，某人打的好纯粹是因为她有天份而已……
而将网坛搅动不安的人，正迷迷瞪瞪，自深眠中转醒。
这一醒不要紧，莉莉当即从床上弹射起步，震惊不已地问幸村：“你不睡觉干嘛呢？！”
就着窗外透出的一丝朦胧晨光，她发觉身侧之人清醒得很，正支着上半身，眼眸深深地凝视着自己，左手有一下没一下把玩着她的发梢，不知在想什么。
再美的容貌也抵不过此刻的诡异。倒不如说，因为他太好看，放在此情此景中反而艳丽到鬼气森森。
好变态啊，谁会一动不动、沉默不语蹲在旁边看人睡觉？
“吵醒你了？”见她醒了，他有些意外，摸了摸对方额头的冷汗，“抱歉。”
“再也不留你过夜了，给我走。”她心有余悸，“睡不着？”
他怔了怔，却慢慢说：“我做了个梦。”
“嗯？”她打了个呵欠。
“有些事，出场太晚便会无可奈何，你已经牵起另一人的手。”他微微蹙眉，努力回忆混乱的梦境，“或许在某个‘如果’里，莉莉的选择与现在截然不同。”
“什么乱七八糟的？”她困惑。你们搞画画的是不是都自带神秘文艺气质，神神叨叨的话让人听不懂啊。牵手，她最近约会也没停，经常牵人家的手咧。
他再次凝视着她，表情非常温柔。
“睡吧。”他轻声说，“不过就是个怪梦而已。”
“好……”她嘟囔着，神情放松，转眼就睡着了。日日训练强度大，睡都睡不够。
过了许久，他凑过去，亲了亲她的额头：“但我会在每条时间线里作出同样的选择，莉莉。”
交错的梦境边缘，他窥见命运摆弄的无数种可能。虚无的情绪里，旁边之人无意识翻过身来，将脸贴上他的手臂，呼吸声绵长而平稳。
此时此刻，这只飞鸟敛翅栖息，只停留在他的身边，于是所有如果都失去了深究的意义。
他轻轻笑了起来。
虽然幸村精市是个完美床伴，比起其他人都贴合她的心意，但莉莉醒来后还是把对方撵走了：“去去，以后别睡我这。直勾勾盯着我好吓人，别人知道你这么变态吗？”
“哎呀，被你嫌弃了。”他满脸无辜。
赛程有重合时，两人便时常一起乘机出行，惹得粉丝们经常光明正大地磕糖。但无论是花边新闻还是八卦，都不如最要紧的问题讨论度高：莉莉对外宣称暂时不招主教练。
还从没有选手像她一样，长时间无教练依然保持着比赛竞争力，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她率先、大胆抛弃了全职随行教练的训练模式，使得大家特别不解：都这个收入和水平了，又不是聘不起、找不到，为什么这么固执，想啥呢？
成功的无教练模式也有，但基本都存在于顶尖选手的职业生涯后期。因为十几年的比赛让他们对自己太过了解，已经不需要教练了。而她这么年轻，哪有充足的经验和球商？
“人要为盲目自信付出代价，她的年龄还不足以让她在无教练状态下，应付高强度比赛的挑战。”执教世一的教练公开表示不看好。
她的支持者们也颇有微词：“真搞不懂，干嘛每次非要弄成困难模式？”
“只是不安排主教练岗位而已，陪练、体能师和顾问团成员非常多，这些都能为她日常训练提供客观视角。我认为Lily在人员规划上表现出一种高度自我主导倾向，非常强势，极其自信，并且不希望被争夺话语权。但这势必会让她承担更多心理压力，成绩稍一下降，立刻会被指责这一决策的失败性。”有人这样客观分析道。
接下来的一年里，她三次打入大满贯四强，最终交出了2340分的成绩单。如此非凡夺目的成绩已经非常万里挑一了，这说明她拥有极强的比赛独立性和自我洞察力，但批评的声音还是很多很多。
“本可以更好吧？说不定能夺冠呢！”“傲慢还是短视？这种团队模式一定会陷入瓶颈的。”“输了就是仆，不用找理由。”
莉莉的粉丝们有些紧张，他们害怕她因这些言论受到影响。
或许人生没有任何路是白走的，绕远是最短的捷径。长达四年，与病痛、与自我漫长的周旋、磨合，让莉莉更了解自己，更习惯独行。技术细节可以交由顾问团把控，但心理状态、认知和理解层面的学习，她就是最适合自己的教练。
复出第三年，在贡献了一场无与伦比的大满贯决赛后，莉莉淡定地捧起荣誉的奖杯，嘴角含着微微笑意。
所有对她决策的质疑声全都哑火，现场震耳欲聋的欢呼极为夸张。因为她离经叛道、自力更生的职业路径，本身就是个很难复刻的奇迹。
屏幕上还在循环播放刚刚的得分集锦，而她在后台将大片金色涂抹了幸村满脸，一心只想将他弄脏：“好看好看，人体彩绘。”
是刚刚用来盖冠军手印的印泥。
她彩绘的手艺虽然一般，但画布很不基础，什么奇怪的造型都能撑得起来。
“我等下怎么出去？”他无奈直笑，却一把揽住她，很有经验地表示，“他们来了，快跑。”
“什么？”
话音未落，休息室的门被轰然打开，莉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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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惊笑着跳起。跟随数台摄像进来的还有团队成员，个个手持香槟瓶，劈头盖脸将两人喷湿，因为Champagne和Champion总是密不可分。
这是独属于冠军团队的狂欢仪式。嬉闹和尖叫中，两人狼狈逃窜，站在走廊里面面相觑，又忍不住一同大笑。他脸上还残留着乱糟糟的金色痕迹，在灯下映照得分外璀璨。而她在拉扯中披头散发，此时却一本正经：“既然已经接受了圣水的祝福，那明天的比赛记得加油。”
“冠军小姐，这个幸村他喝醉了。”他忽然眨眼，语速缓慢，带着一点无赖，“可以抱抱他吗？”
怎么就喝醉了？指的是刚刚被喷到的那点香槟？莉莉对他睁眼说瞎话的茶言茶语很敬佩。
“不可以。”她瞪他一眼，人却已经被迅速搂在怀里。自从向他宣告了感情主导权后，幸村就经常故意如此，彬彬有礼地征询她的意见，却由不得她拒绝。
“你走流程呢？说不可以又不听。”她猛推他，“走开，我等下还有采访。”
话虽如此，但她老老实实接受这个拥抱长达三秒，心里涌动着温柔。
没人知道这个奖杯背后，他也尽心尽力付出了许多。顶尖选手给予的大赛经验和指导难能可贵，提前让她做好了准备。私下相处时，她戏称他是这场比赛的临时教练，也有几分道理。
但幸村却说，是她足够努力才走到今天，自己只不过提供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帮助罢了。
他永远在无声浸润着她。在她意识到时，两人的生活和事业已经紧密交缠在一起，难以切割。如她所愿，幸村表现的很有分寸，从不管她和谁出去玩，又传出哪些绯闻，莉莉就是这样的人，越被束缚越逆反，不如由着她去。
于是一拍即合，生活中的分享越来越多。在正经寻求事业建议上，她只会想到他。新鲜劲过了，其他人纷纷面目模糊，唯独幸村的分量越来越重，无声无息间，难说究竟是被浸润还是被渗透。
“怎么了？”他含笑问。
“你很狡猾。”最后，她只是这样说。
他眼神闪动，笑了起来：“我很荣幸被你如此评价。”
她是自由的，而他甘愿将自我的锁链交付到她手上。但以退为进还是有点用的，不是么？对面那颗冷硬的心，似乎隐隐投出了他的一丝倒影。
莉莉哼了一声。彼此的征伐和夺取永无止境，他是决赛的临时教练，也是感情游戏的永恒对手，予她刺激与危险，又予她温情和抚慰，最终所有感觉都杂糅在一起，让人再难分辨。
“我很期待明天。以前说过要在场外看你比赛，就肯定不会食言。”不想承认对他其实有一点点喜欢，莉莉咳嗽了一声，转而说起更实际的事。
“我也很期待明天，不如说是每一个明天。”梦里看到的无数如果都碎裂消散，这里只剩一个确定无误的，只有他和她的未来。
“真是文艺的说法……”她嘀咕。
“采访？”他提醒。
“现在去。”
“那我们等会见。”他轻声道。
莉莉喜欢这个说法。好像她还会与他相见无数次，只要她想，他就一直都在。
“好，等会见。”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