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的目光依然沉静,稳得好似一切尽在掌握。
“孩子,你与我有何仇怨?”他平和地问。
沈寒衣没有答话,她冷脸盯着剑刃,看着锋利的边缘抵住脖颈。
谢微尘在此时开口:“大言山之乱绝非意外,谢钰也是幕后推手之一。大长老,您说,是也不是?”
谢青法已然明白沈寒衣做出此举动的原因。这素日寡言的老人长长地叹息一声,嗓音沉而缓。
“我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这鬓发皆白的老人,眼睛浑浊得像是经历了几百年的磋磨。他的目光追随夕阳而去,投到某个遥远的时间。
十八年前,谢青法把自己唯一的徒弟从死人堆里捞了出来。当摸到浑身浴血的徒弟怀中藏着的法器时,他就已经预见未来。
谢钰偷盗的不是别的,而是谢家那件足以引起轰动的法器。
东西本该在谢无妄手中,可他下落不明,其他同行者也都死的死,伤的伤。
谢青法看着地面上残余的法阵痕迹,认出这是某种召集妖兽围聚的邪道。这种被严令禁止学习的法阵,在前往大言山的一行少年人中,唯有谢钰会。
作为师父,他恨铁不成钢,真想狠下心打死他,好歹保全自己维持了半辈子的名声。
可情感绊住了谢青法,他最终妥协了。趁无人察觉,他找到谢无妄葬身的洞穴,将法器扔回他身边。
站在血腥味冲天的洞穴外,他想:“所谓的举世无双的法器,势必招来争夺。而大言山便是最安全的地方,没人得到,便没有动乱。”
随后,谢青法着手毁去所有痕迹,盼着能把谢钰干干净净地摘出来。
然而事与愿违,死得人太多了,又都是佼佼者。宿家不依不饶地讨要说法,谢青法便知道瞒不住了。
果不其然,从大言山出来的第三日,谢铭便发现了端倪。
而谢钰到最后没有供出真正的黑手,也没有承认罪责。
但怀疑已经在谢宿两家的决策者心中种下。没否认就是变相的承认,于是两家共愤,欲将他处死。
没人心软,除了谢青法。
他拎着吃食,亲自去关押地点见那孽徒。
谢钰身上的伤没好全,蹲在黑压压的暗牢里,面如死灰,十分晦气。
“师父,您总说我比不上谢无妄和白姝。无论我怎样努力,始终得不到您的认可。现如今呢?他们陨落了,您也该看看我身上的光芒了!”
谢钰听到自己可能会被处死之时,很平静,从内到外的平静。可他在暗牢,独自面对谢青法时,却变得歇斯底里起来。
谢青法那时才发现自己错了,在教育徒弟上,他是个失败者。
可他选择错上加错,用尽所有手段和人脉为徒弟夺得了一线生机。
从此,他在做好人这件事上也成了个失败者。
谢钰被活着放出了谢家,来讨说法的人多多少少知道背后的缘故,都找上谢青法这个做师父的。
为了摆平这些事,他花了不小的代价,但谢青法早便知道,该来的还会来。
就比如今日。
沈寒衣听他承认了,心里半点负担都没有,一点不拖泥带水,立马就要出手。
这时,有道极快的黑影从山洞内飞驰而出。她直奔着沈寒衣握剑的手冲去。
莫名受到攻击的人动都没动,已经有人拦下了攻击。
谢微尘本就站在沈寒衣身侧,留意着周围动静。那边快到模糊的黑影刚冲出来,离沈寒衣还远着,他就已经拔剑迎上去挡。
“当啷”一声,两剑相抵。谢微尘也在这时看到了那双熟悉的眼睛。
“母亲?”
他有一瞬的错愕,眼中杀气散了些,但防备心不减,握剑也更紧了些。
看到是自己母亲对沈寒衣出手,他似乎紧张过了头,浑身都绷直了,分外僵硬。
白姝见他这样,先一步收了剑,她越过谢微尘,对沈寒衣道:“寒衣姑娘,你不能杀他。”
她身上有浓重的血腥味,可玄色斗篷巧妙地遮掩了血迹。平静如常的神情语气下,隐隐透出杀意。
沈寒衣轻轻地笑了,她“哦”了一声,顺手在谢青法脖颈上划了一道口子,细小的血珠争先恐后地涌出。
“为什么呢?”
她不久前才得知谢青法与谢钰的关系,再加上恢复记忆,得知伊兰受谢钰囚禁折磨。眼下说放过?怎么可能。
“我今日死,将来会有更多无辜之人因我的死而死。”
谢青法对冒血的伤口不甚在意,他目视前方,极其平淡地说了这么一句话。语气轻飘飘的,但挂着的人命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白姝想与沈寒衣单独谈谈。
后者没有拒绝,她亲自将人绑好,随着白姝走到边上。
谢微尘留下看人,他对这位大长老的看法很复杂。从前许多年,他都认为谢青法是无辜的,只是有个品性不端的徒弟,这才受了牵连。
可自从得知谢钰的真正罪行,他便知道,谢青法绝不是无辜的。
看母亲的样子,她是知道内幕的。既然如此,她为何会保下谢青法呢?
谢微尘边思索边回头看,那二人已经走到看不见的地方去商谈了。
他皱眉,觉得不对劲。但还没跟上去,就忽然想起另一件事。
他立马转身走向大长老:“二长老与四长老呢?他们去了哪!?”
白姝边走边说,等把事情说完,二人也已经走出好远,远倒哪怕打一架,谢微尘那边都不会听见动静。
“大言山一行,是为除去有罪之人。至于什么法器,谁管它被丢在何处。”白姝后一句话说得十分随意,脱去了家主这个身份该有的稳重与老气横秋。
她口中的有罪之人是二长老与四长老。当年的大言山之乱,谢家五位长老可谓人人参与。
二长老与四长老虽无心害人,但间接导致那么多人死得不明不白,说到底还是不无辜。
而谢钰无论如何也不供出他们,一是指望几位长老会在决策时从轻发落,二是为了他师父谢青法。
他怕自己供出几位长老后,家主也会对他师父生出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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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疑心是最可怕的东西,它能让亲密无间的两个人,产生无可挽回的嫌隙。
“而谢青法,我不动他,是因为他的地位。我不日便会退位,新家主上位需要一令人信服的长者替他撑着。”
五位长老若全部消失,难保不会有人觉得白姝别有用心,是在为义子铺路。一旦有不满,天长日久,便可能生出异心。
沈寒衣知晓其中的利害,她作出让步,暂不取谢青法性命。
事情都理完后,她突然来一句:“我未必会保密,他若问,我会说。谢微尘也是谢家人,有权利知道真相。”
白姝顿了片刻,她没想到素来守口如瓶,淡漠至极的沈姑娘会说出这样的话。
“混沌珠一事,也同样。”
接着,沈寒衣将自己在“万卷书”看到的记载告诉白姝,教她如何稳固混沌珠里的力量。
白姝却微微一笑:“你会用?那最好不过了。我便不必担忧了。”
沈寒衣听了这话,略微皱眉。还没觉出哪里不对,她倏地意识到方才白姝的语气温柔得有些不像话。
她猛然抬头,发现白姝已经闭上了眼,紧接着,她的身体就动弹不得了。
沈寒衣没有感受到杀意,但为这控制自己的力量感到讶然。
世上能在不知不觉间压制她的只有神力。
一个念头在心头闪过,她竟有些不安。
“我这一生,前半生甜得过头。兴许老天爷看不下去,才让我在青年时尝了尝生离死别的苦。如此看来,老天爷够小气的。”白姝的嘴角上扬了一个弧度,语气略带嘲讽。
“我不曾亏欠过其他人,只有微尘。做母亲的,惟愿他往后事事如愿。”
沈寒衣听她说完这句话,随后意识越来越沉。
“孩子们得幸福,不能像我那一辈。”
太阳早已经落山,连晚霞也一并消失了。天空一片深蓝,一股冰冷的氛围弥漫开。
沈寒衣与白姝离开时,天就已经要黑了,如今星星都在头顶闪着了,人却还没回来。
谢微尘心里没来由地一跳,感觉空荡荡的。他觉得不好,立马顺着方向找去。
找了良久,他才在一棵树下找到了披着斗篷,在防御结界内昏睡不醒的沈寒衣。
他单膝跪在她身前,微微倾身抓住沈寒衣的两只手臂,心里分明急得不行,但手上还是轻柔地晃她。
没过多久,沈寒衣醒了。看见谢微尘的第一刻,她眼中的茫然瞬间消失,抓住他的手腕,急道:“你母亲恐怕不好。”
谢微尘大脑空白了一瞬,像被打懵了,慢吞吞吐出两个字:“什么?”
沈寒衣没功夫与他解释了,拉着人就往回走。
等到了原地,沈寒衣往石洞方向看去,入口果然已经被堵死了。
谢青法还在原地,绑着他的绳子不知被谁松了松,别了一个长条样的东西。
沈寒衣看着洞口,不好的预感升起。像故意迎合她的想法一样,体内涌上一股力量。
她怔怔按住心口,感受这熟悉的,比以往更强大的灵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