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斯汀耸了一下肩，“如果可以，我想再摸一摸。”
这时候如果假装不在意肯定会显得不自然，她既然知道了这个圣杯的来历，还有感受到的魔法，那么好奇是不言自明的，所以干脆顺着他的话坦然承认。
康拉德果然没有怀疑她，身体向后仰，靠到沙发上，思索一阵，“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比较麻烦，圣杯由教会和皇家守卫共同看护，只在关键场合拿出来。”
“很困难就算了，我也只是想再看一看。”克里斯汀内心有点可惜，差一点他就交代具体位置了，只要交代了具体位置，她就可以用穿越魔法去到那里，神不知鬼不觉将圣杯拿到手。
康拉德喝下最后一口酒，“抱歉，只能再等一等了，我不能坏了规矩，尤其在这种事情上。你还想尝一尝别的酒吗？”
“哦，当然。”克里斯汀坐正，端着酒杯等他把新的就找出来。
康拉德对她微微一笑，从座位上起来。
他这几天比从前任何时候都笑得更加频繁，这绝对不是克里斯汀的错觉。
借着解救的秘名语，两个人尝了不少酒，一直到深夜，康拉德才带着克里斯汀从自己的庄园离开，上了马车。
他的马车没什么装饰，就是普通的黑色车厢，只是看起来非常新，打了一层蜡，在烛火下泛起一层金色的暖光。
车夫将脚凳放下来，康拉德拉起克里斯汀的手，送她进车厢，随后也坐进来，坐在了克里斯汀旁边。
来的时候是坐在对面的，这回却坐在了旁边，两个人的手臂紧挨着，并不算很挤，但是能感受到对方身体的温度，还有柔软的触感。
但是康拉德什么都没说，克里斯汀借着微弱的光线，看到他耳朵泛红，在这一点上，他和自己很像，她也觉得自己不仅仅是脸颊，耳朵也很烫。
一直到了克里斯汀的住处，康拉德也只是绷着后背，将她送下车，并祝愿她今晚有个好梦，就再次坐着车离开了。
克里斯汀回到房间，坐在床上检查自己佩戴的贤者之石，习惯性地用拇指勾项链，什么也没摸到。
最近为了不让康拉德起疑心，她把路西法送她的那条项链摘下来了，只剩下玛丽送给她的那条纤细如丝的项链。
一瞬间没有摸到，让她有点慌，伸出五指按在脖颈和锁骨的位置，来回摸索一阵，什么都没有。
克里斯汀的心提了起来，她走到镜子前去看，扒开衣领检查。
没了！
她的贤者之石不见了！
难道是在宴会上丢的？她明明已经加了好几层掩护，即便是有魔力的巫师都不会发觉那是什么，怎么会不见呢？
克里斯汀让自己冷静下来，也许只是有人出于某些别的心思偷了她的项链，他们可能根本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
比这更早一些的时候，几个黑影借着夜色从城墙上翻了出去，一路小跑来到一片荒无人烟的林地。
那里是接近屏障边缘的地方，很容易就能看到一条绿色的分界线，绿色是屏障内安然生长的草地和树林，另一边则是黑红的荒凉土地。
“拿到了吗？别打哑谜！”
黑影当中伸出一只白嫩的手，指节上挂着一条纤细如丝的项链，下面綴着一个不起眼的铜片。
其他的黑影凑近了去看，猛地抓住那人的衣服，“你耍我？你想把我们都害死？！”
“别着急。”那声音低沉，显得游刃有余，“先把你的手拿开，即便我们都信仰魔王，也不代表我和你就是平等的。”
另一个人这才松开手。
拿着项链的人对着项链一挥手，原本灰扑扑的铜片立刻绽放出绚烂的七彩光芒，照亮了围着它的一群人。
他们有男有女，看过去的眼神狂热欣喜。
“这就是贤者之石？”
拿项链的人哼笑了两声，“还能有假？这是我从瓦尔德纳骑士身上取下来的，她的魔法那么厉害，怎么可能只戴着一枚铜片？我浪费了最好的一瓶真视药水才看清楚这究竟是什么。”
“这正是我们要找的东西，时间不早了，仪式开始吧！”
拿贤者之石的人打头，使用了某种魔法，带着其余的黑影堂而皇之地从屏障当中穿过，没有惊动任何人。
他们顶着夜晚荒凉肆虐的大风走了好一阵，天上的星星跟着他们的步伐旋转，直到在一处废墟中停下。
那片废墟和其他地方有所不同，明显有人到访过的痕迹，还有许多干涸的血迹，在晦暗的光芒中偶然碰到，能把人吓破胆。
他们把废墟的空地清理出来，赫然是一张雕刻在地面上，嵌进石头里的魔法阵，一共有三层魔法，写着密密麻麻的古怪咒文。
几个人早就对此驾轻就熟，清理好之后，无声地点燃白色蜡烛，在狂风中，这些蜡烛轻易就被点燃了，冒出幽绿的火焰，像被困住的小鬼，随风扭曲、挣扎。
他们围绕着魔法阵，站在各自的位置，将蜡烛放在胸前，烛火映出兜帽下，一张张虔诚到近乎疯魔的面孔。
拿贤者之石的人将项链收进手心，缓步走到魔法阵中央，蹲下来，将缠绕着项链的手掌贴在魔法阵上。
围在阵周围的人见他已经准备好，拿住匕首，在掌心划出一道口子，贴在阵图的凹槽里，血液就像有了自己的想法，瞬间将凹槽填满，蔓延开去。
一张有鲜血灌注的魔法阵就此成型，血腥味即便在这样大风的夜晚也无法消散。
腥红的光亮起来，愈发强烈。
阵中央的人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眼瞳开始向上翻，直到整个眼眶只剩下拉满血丝的眼白，他浑身抽搐，嘴巴张开，鸡皮疙瘩一浪一浪地撵过全身的皮肤，往头皮聚集。
“我永恒邪恶的主人，请聆听您信徒的哀求，来到我们身边。”
其他人也跟着低声重复：
“我永恒邪恶的主人，请聆听您信徒的哀求，来到我们身边。”
血腥的光芒愈发强烈，围在魔法阵周围的人由于失血过多，开始发出呻吟，脸颊肉眼可见地凹陷下去，双唇白得发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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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坚持一下！”拿贤者之石的人高声喝令，“我感觉到了，是他！这一次我们终于成功了！”
就在遥远的某一处山洞里，沉睡的巨龙忽然睁开了眼睛，冰冷漠然的竖瞳在眼眶中挪动两下，鳞片像花瓣一样离开他的皮肤，消散在空气里。
他感觉到源源不断的力量在充盈自己，那场大战几乎将他完全耗尽，可是现在，那种枯竭的感觉正在被抹平，疼痛消失了，只剩下清醒后的狂喜。
另一边，魔法阵上献祭的人终于支撑不住，一个个倒下，魔法阵却像是喝饱了血，强烈的光芒没有消退。
阵中央的人抬起头，瞳孔骤缩，随后直接双膝跪地，几乎是扑倒的，带着哭腔，颤抖道：“我永恒邪恶的主人……您终于肯看我们一眼了。”
顺着他的目光，可以看到一个身材高挑的俊美男子，金黄微卷的短发，蓝到令人心惊的眼睛，完美的面庞，还有他背后的六张雪白羽翼。
他似乎还处在某种迷茫当中，微微仰着头，看着天上的星斗，好久，才仿佛刚注意到地上痛哭的人，低下头来看他。
“是你，召唤了我？”他问。
“对，我的主人，我永恒邪恶的主人，没想到您竟然真的活着！那群天使果然在说谎，他们只是想散步这样的谣言，好让我们放弃对您的信仰！但我们没有，我们永远追随您，永远做您的仆人……”
他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还是有些怔然，但是他抬起了一只手，够了勾手指，那群倒在魔法阵上的“祭品”全都重新恢复了意识。
他们经过短暂的迷茫，抬起头看到天上的人，嚎啕大哭，“主人！您没有死！我们终于见到您了！您没有抛下我们！”
他的眼眸微微移动，将视线落在阵中央那人的项链上，“你从哪里得来的这东西？”
“额……是，我借的，我的主人，为了复活您，我们什么都愿意做。”那人匍匐在地上，颤巍巍回答。
“给我。”
项链从那人手中飞出，落在他伸出的手掌。
他修长白皙的手一根根合上，攥紧了掌心的贤者之石，将它抵在自己的唇上，鼻尖之下，狠狠吸了一口，随着仰头的动作闭上眼睛，好久之后，才吐出一口气。
跪伏在地上人看着他的举动，都有点不明所以，却都不敢出声询问，只是默默地流泪瞻仰他的容姿。
“她在哪里？”
“什么？”
“项链的主人。”
“……在王城里，可她并不是您的信徒，她属于教会，就在今天，她已经发誓效忠那个无耻的神明了！”
蓝到透明的眼睛带着非人的冷漠，此刻却仿佛有某种情绪在闷烧、涌动。
他垂着眼，看着手中已经变成贤者之石的水晶，他对她最后的记忆已经非常遥远，仿佛又过了数千万年那么长。
可是她最后看向他时，那种惊讶和难以置信，以及微微皱起的眉头，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这就是你对我送走你的惩罚？”他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