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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 兑现承诺

作者:八月寒酥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不过几日没见的人,今日见着,裴敛竟也觉得有些恍惚。


    一身蕊黄衣裙随风翩然,许是因为闭门未出,满头青丝只以发带松松揽起。


    随意懒散,却不偏不倚地扼住了他的呼吸。


    他与她挨得有些近,闻到了那股独属于她的气息,躁乱的心也渐渐安定下来。


    “下雨了,为何不进去?”他问。


    姜泠仰着头看他,没什么表情,却反问道:“身子好了?”


    问完却也不等他回答,又道:“今日能来,想必是好了。”


    她其实很清楚,前几日裴敛没来,定然是伤口有损无法前来。毕竟是险些要了性命的伤,也非一朝一夕能恢复。


    裴敛笑笑,颔首道:“虽未彻底痊愈,但出来走走也无妨。”


    “嗯。”姜泠淡声应着,低下头,一时也不知该再说些什么。


    雨愈发得大,落在伞面滴滴答答地响着。可油伞不大,遮不住两个人,裴敛将伞斜斜地倾向姜泠,却让自己半边身子都淋在雨中。


    姜泠看在眼里,到底也算自己的救命恩人,始终不忍就这般晾着他,遂说道:“进去说话吧。”


    她将裴敛引到外殿,替他斟了杯热茶。


    今日急雨,倒是冲散了几分难耐的酷暑。


    也不知是否因此,她与裴敛这般对坐着,也觉得心情舒怀了许多。


    裴敛饮着茶却又不说话,只是每每抬眼时,眼中尽是她。


    心里有些别扭,于是姜泠先一步开口问道:“王爷今日来此,当不是只为了来喝茶吧?”


    裴敛放下茶盏,双手搭在膝上,凝着她回答道:“若只为来饮茶,却是更好。”


    不用去想那么多,只是在他疲累之时能来她身边,喝上一口她亲自沏的茶。


    姜泠心中叹息一声,避开裴敛的视线,看向殿外串珠般落下的雨滴:“王爷既然不说,那便由臣来问吧。敢问王爷缘何要将臣锁在这之兰阁?”


    果然,即便她面上云淡风轻,实则还是气他的。因为每当她气恼时,便会以臣相称,刻意疏远与他之间的距离。


    裴敛唇边挂着笑,眼底却落满阴霾:“你当知道的,我不舍得放你走。”


    “所以王爷便要强人所难吗?”姜泠紧紧捏着衣袖,忍下眼中酸涩。


    “但我以为,也不算强人所难。”


    “何意?”姜泠终于转回眼看他。


    “姜泠。”


    他唤她的名字,声音几乎要埋没于滂霈雨声中,却如羽毛般拂过姜泠心头,惹得她浑身一颤。


    “你不在乎之兰阁外的任何人,是为冷漠,却能为了秋杏以命相博,是为有义,可无论哪种你皆是由心而为。但独独对我,却要口是心非。你分明对我有情,却为何要逃避?这些时日的种种,也换不来你一句喜欢吗?”


    雨落成帘,风声缱绻。


    姜泠与他视线相触,好似浑身血液都在沸腾翻涌,那双眼睛如莹石点墨,又似无尽深渊,引她步步沉沦。


    她以为她藏得很好,却依旧被他看出来了。


    是啊,他是如此聪慧之人,怎会看不出她不小心泄露的心绪?


    可是喜欢,抑或是爱,何曾是她这样的人能仰仗奢求的呢?


    “王爷误会。”


    她声线平平,眼中却泛起波澜:“既然王爷知道臣从一开始便想离开这里,就该知道,王爷所感受到的一切不过是臣故意为之。说到底是臣骗了王爷,只为得王爷垂怜,圆臣所求。”


    “是吗?”裴敛微微向前倾身,右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既如此,那便继续骗下去。便是大梦一场,只要本王不醒,那就是真实。”


    他滑过喉头,伸手从袖中掏出了什么,放到姜泠身前:“我说过,若我食言,甘愿将你在宫外所受的皮肉之苦受上一遍。我今日来,便是来兑现承诺的。”


    话音落,天边惊雷乍响,照亮了裴敛眼底的执拗,与桌上那柄匕首。


    正是那柄当初姜泠在天极殿中亲手递给裴敛,让他了结她的那一把。


    “你什么意思?”姜泠声音有些抖。


    她眼看着裴敛站起身,绕过长案走到她身旁跪了下来,拿起匕首放到她手中。


    “我修养了这几日,为的就是今日。”


    她握着匕首,而裴敛握着她的手腕,直直地抵上他的心口:“在此事上我实在没什么耐心,受鞭子什么的,不如让你往这里再扎上一刀。”


    不知不觉地,裴敛与她便只隔了一柄匕首的距离。


    耳边尽是他的声音,姜泠身子开始发软,手上气力也逐渐涣散。就在匕首即将滑落之际,裴敛却一把握住她的手,往自己心口送了几分。


    “姜泠,若这回我依旧能熬过来,就留下,好吗?”


    裴敛眉眼柔和,带着淡淡笑意,却无处不显露着对她的臣服与卑微。


    而姜泠很乱,乱到根本无法思考,看到那白衫下又洇开鲜红血迹,就仿佛刺在自己身上那般疼。


    她仰头,鬼使神差地问了句:“那你若是熬不过来呢?”


    裴敛笑了,双手握着她的指尖,半跪在她身前:“若这回我熬不过,那你便彻底自由了。”


    雨声哗哗,姜泠却好似只能听见裴敛的话,她面色惨白,唇瓣却仿佛滴血般摄人心魄。


    手上突然被人握紧,猛得往前推了几分,白衫上的血痕越来越清晰,顺着刀锋流向姜泠指尖。


    仿佛触电般,她猛地丢开手哭说道:“裴敛你疯了吗?!”


    匕首哐当落地,血液顺着衣衫,染上大片殷红。


    姜泠哭着抬手,捂住那正汩汩往外冒着鲜血的伤口:“你好不容易走到今天,便是为了要死在我手里吗?若是如此,为何不早在我与你相见第一日将匕首递给我!”


    她哭喊着,既是委屈又是心疼。


    她知道裴敛在赌她,只要她狠下心来,就能彻底离开这里。


    可偏偏她不能,只要一想到面前这个人会没了呼吸,没了温度,她便喘不过气来。


    可是为什么呢?


    明明一开始她最想要的只是自由啊。


    面前之人越发虚弱,唇瓣泛着不寻常的白,同她说道:“若是当初给你匕首,你定会毫不犹豫杀了我。可是现在的你,不会。”


    他笑着抬手覆上替自己压着伤口的那双手,连声音都比方才轻了许多:“姜泠,如此,你还要说自己不过是在骗我吗?”


    一记惊雷又响,姜泠陡然回过神来,慌乱收回手,连连往后退了几步。


    “不……不是的。我只是,只是不愿自己的手染上血债罢了……”


    她以为自己找了个极好的理由,可说话时,却又毫无底气。


    她躲闪着眼神,起身去唤人。


    “王爷受伤了,臣去叫人来。”


    可刚走出殿门,又听裴敛虚弱至极的声音传来:“姜泠,究竟要如何,你才愿意答应我?”


    姜泠感觉自己脚下好似生了根,再也迈不动半步。


    雨雾蒙蒙,溅湿了她的裙摆,却也无暇顾及。在这一刻,她想就此放下一切答应他的冲动达到了极点。她死命掐着手心,才勉强维持着那摇摇欲坠的清醒。


    终究还是不甘心,她仰起头,忍住决堤的泪意,头也没回地回答道:“倘若你能让死在你手中的姜安活过来,我就答应你。”


    或许没有人知晓,她其实只是短暂怨恨过裴敛杀了她的父皇母后,因为于她而言,那两个人更像是陌生人,他们带给她的也只有轻视与折磨。


    更多时候,她也不过是唇亡齿寒的恐惧罢了。


    但是姜安呢?那个会跟在她身后一遍又一遍喊“阿姐”,说长大后要保护她的姜安呢?


    她的父皇母后也许是罪有应得,但姜安何其无辜?


    若她就此放下一切,他日九泉相见,她有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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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对父皇母后,却不知该如何面对姜安那一声“阿姐”。


    更何况,即便裴敛放得下,她也不愿让他陷入不仁不义的局面。他要登上皇位,便不能受人摘指。


    而今种种缘由交织,在一起抑或不在一起,就显得没那般重要了。


    就让一切回到最初该有的模样,她离开宫城,而他登基称帝。他不能让姜安死而复生,就如同她与他永远不能并肩站在一起。


    日与月无需争辉,也不必相见。


    雨打海棠,落叶飘零。


    银山与秋杏听见动静赶来,就见裴敛衣衫浸血跪在殿中,而姜泠神色坚决地立在殿外,没有丝毫动容。


    秋杏见此场景慌了神,看看姜泠又看看裴敛,而后才又奔向雨中去唤人。银山反应快些,赶忙去扶裴敛。


    谁知裴敛却避开银山,强撑着案几站起身,看向殿外那道清冷决绝的背影笑了。


    伤口其实不深,姜泠根本就没敢用力,只是白衣染血,格外显眼罢了。


    他捂着伤口没再说话,而后与姜泠擦肩而过,孤零零地步入滂沱大雨之中。


    姜泠忍着没去看,可雷雨交加,风扬海棠,那袭白衣就如同五月飞雪,晃得她眼睛生疼。


    于是她闭上眼,感受着渐行渐远被雷雨声掩盖的脚步声。


    直至耳边只剩风雨声,才听银山充满担忧的声音传来:“女郎,王爷才刚痊愈,如此大雨......”


    话没说完,姜泠便转身进了内殿。银山一头雾水地站在原地,心中焦急无比。


    方才他与秋杏在偏殿其实早就听见了淮王与姜泠说话的动静,却不敢上前叨扰,只想着二人定然有话要说,谁知后面越听越不对劲,直到听见姜泠冷冰冰的那句:“除非你让死在你手上的姜安活过来”,才发觉事情不对。


    二人忙不迭出来看,却不想竟是这样一副场景。


    之兰阁已经没了裴敛的身影,而姜泠也进了内殿毫无动静,银山在原地踌躇几息,抬眼看了看不停不休如瀑布般的大雨,正欲冲进雨里去追裴敛,却见姜泠又提着裙摆从内殿快步而出,撑着油伞跨入了大雨之中。


    少女蹚过满地雨水,不管不顾地往之兰阁外追去。


    可待出了之兰阁后,才发现雨势越来越大,雾气蒙蒙之中,宫门外只剩空空如也的红墙宫道,哪里还有什么人影?


    姜泠霎时好似心头空了一块,方才裴敛离去时孤寂狼狈的背影在眼前挥之不去。


    茫茫大雨,他去了何处?是回了玉堂宫,天极殿,还是……韶宁宫?


    她不知自己为何突然会想到苏觅云,也不知为何心中又没来由地确信他绝不会去韶宁宫。


    “不会的,”她紧紧捏着油伞,摇头道,“想这些做什么,与我何干?”


    “你在自说自话什么?”


    耳边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低沉温柔,却好似当头响起一道惊雷。


    她僵着背脊,缓缓低头看向身侧。


    厚重宫门旁,裴敛倚着红墙坐在地上,捂着伤口正笑看着她。


    他低低咳嗽两声,而后伸手拉住姜泠早已被雨水打湿的裙角,问了句:“你来寻我?”


    姜泠入定般撑着伞站在原地,任由裴敛拉着自己的裙摆,脑中一片空白。


    她一瞬不瞬地凝着他,周遭一切好似都停止了,风声渐渐消散,雨水缓缓退去,只剩宫墙根处那席地而坐之人。


    白衣胜雪如落世谪仙,只为历她这一劫。


    见她如此,裴敛笑意更深,身上那点疼痛也仿佛被彻底遗忘。


    他缓缓站起身,站上踏跺,与她咫尺相隔,随后抬手接过姜泠手中油伞,竟一把将面前怔愣的少女拥入怀中。


    沉稳安宁的沉香气与淡淡血腥气交缠,如同火焰般将姜泠包裹。


    她瞳仁猛缩,却好似失去知觉般无法动弹,只听耳边传来喑哑嗓音:“姜泠,你是真的不会说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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