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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仰赖督军

作者:八月寒酥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高山之雪,天极之巅,谁不曾怀揣肖想?


    裴敛意图推翻这座皇城,按照自己的意愿重建秩序,虽说有违大义,当称一句乱臣贼子,可细思来,却也并非毫无立场与道理。


    但这道理之中,不包含恨上姜家人。


    好比姜泠也想同世人一样逍遥自在,却不会恨那些生来便逍遥自在的人。


    此问一出,昙娘却沉默了,随之脸上的笑也沉了下去。


    “有些事,不是老奴能说的。老奴只知主子这般做,也是迫不得已。”


    昙娘摆明了态度不愿说,姜泠也不再追问。


    其实答案如何也并不要紧,恨与不恨都改变不了现况,要紧的还是眼前事。


    姜泠搅着腰间月白色的束带,尝试着问道:“那昙娘可知他打算何时动手?”


    何时要了姜家人,要了她的性命?


    “快了,约莫就这两日吧。”


    昙娘抬眼去看窗外冷月:“待王冲带兵入宫之日,便是改朝换代之时。”


    昙娘丝毫没有避讳,反倒让姜泠有些沮丧,因为这恰巧证明,她在这座宅院下,什么也做不了。


    而王冲,便是她那无知表兄,是她母后最中意的侄儿。即便姜泠不通政事,但话说到这份上,她没有不懂的道理。


    裴敛在等,等王冲入宫,作他的攀龙梯,他的替罪羊。


    他要登基称帝,就绝不可背上弑君之名。无论满朝文武心底如何作想,至少表面上,他必须是乱世之中护君护国的忠义之人。


    “嗯,我知道了。”她淡淡应了一声,好似当真将生死之事看作过眼云烟。


    但昙娘却在月色下,瞧见了她眸中的湿意。


    “公主莫怕,其实眼前还没到绝路。”


    “何意?”姜泠忍回泪,问道。


    装作没瞧见,昙娘继续说道:“不如公主尝试着对主子好些?便是有恨,也并非只有玉石俱焚这一条道。”


    “对他好?”


    她从未想过,要对想杀了自己的人好。


    也不是因为不甘,抑或是放不下身段,而是她理所应当地认为,恨是双向的。


    而且过往十二载的年岁里,她的情感心绪都是直白而纯粹的。


    以德报怨这种事,没人教过她,许润声只告诉过她,讨厌的人就躲远些。喜欢的人,哪怕再喜欢,也不能轻易相信。


    而害怕的人,譬如裴敛,她就谨慎些,将自己小心藏好,不在他面前露怯。


    总而言之,就是要习惯独身一人。所谓“好”的索取和给予,在她的人生中,都是徒然。


    “他既然恨姜家人,又怎会领我的好?而且我……”


    “而且公主无法昧着自己的心意去对谁好。”


    昙娘笑笑,把话接了过来:“老奴说让公主对主子好,又不是让公主发自内心去喜欢他。”


    姜泠忽然有些明白昙娘的意思了。


    “你是说,让我骗他?”只是这般说出口,都让她心惊。


    昙娘咳嗽一声,忽然有些不自在,心底默默向上天告饶,自己这般做,实在是为了这二人好,并非要教人误入歧途。


    “老奴的意思是,怎么做,怎么想,是两桩事,并非一定要混为一谈。公主若低个头,主子的执念,或许反倒没这般深了。”


    姜泠其实内心还是有些排斥的,可又觉得,好似除了昙娘所说的这条道,她并无其他选择。


    鱼死网破她已试过,结果呢?落得自己一身伤,差点死在裴敛手中。


    她自觉不是个扭捏之人,屈伸低头之事,对她而言向来也不是难事。


    “那昙娘觉得,我该如何对他好?”


    “公主觉得当如何?”


    她觉得当如何?


    这世上让她真心实意想对他好的人,只有一个。


    但上景宫中条件有限,无非在他来时,将好不容易攒下的陈茶给他用。抑或是在他来时,与他说上几句好话,逗他开心。


    心里这般作想,嘴上也就说了出来。


    昙娘听后不禁弯唇,说道:“既如此,不如公主就从送茶这等小事开始。”


    *


    翌日天朗,正阳高照,化了一日一夜的积雪。


    裴敛起身后对昨夜之事只字不提,仿佛不过历了一场闲梦。


    当姜泠托着赤色漆盘走到正院垂花门外时,就见他正安坐院中红梅下的石案前,翻着卷略显年久的书。


    书页泛黄,就显得按握书卷的那只手格外苍白。


    和平日里沉郁晦暗的模样不同,今日的裴敛难得穿了件玉白色长衫,膝上搭着黄粱色裘毯,在日头的雕刻下,泛着与他此人格格不入的荧辉。


    喉头滚了滚,她摒掉犹疑与恐惧,走上前去。


    可刚抬步跨过门槛,却被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寒鸦给拦了下来。


    “公主止步,正院不得随意出入。”寒鸦举着刀,挡在她身前。


    姜泠垂眼看向那刀鞘,上头苍鹰扑食的图案,像极了此时她与寒鸦的模样。


    “我来瞧瞧督军的伤。”因她刺伤裴敛,心中有惧,说这话时她有些不敢抬眼。


    “正如公主所言,昨夜督军无意受伤,需要静养。公主请回吧。”


    说罢,寒鸦上前一步,将她逼下台阶。


    她脚步仓促,使得托着漆盘的双手一颤,险些将上头呈着的茶水泼洒出来。


    无意受伤?


    难道寒鸦不知,那伤是她刺的?


    探头朝院内望了一眼,却见红梅树下的那人已缓缓起身,朝着屋中走去。


    当他身影转过漆门之时,却又听他丢下一句:“让她进来。”


    寒鸦闻声惊讶回头,又审视姜泠片刻,才侧身让道。


    虽说他什么也没说,举止也算规矩,但姜泠看得出寒鸦对她来寻裴敛是不满的。因为他实在是个情绪外露之人,那手几乎快要将刀鞘拧断。


    但她只当没看见,端着茶水跟进了正屋之中。


    刚踏入屋内两步,就被那股熟悉的沉香气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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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裹挟。


    她向来不喜欢太过沉重的香气,相比较,她还是更喜欢许润声身上那股清淡松香。


    裴敛坐在檀花木长案之后,斜倚凭几,正意味不明地看着她。


    但从姜泠的视线看去,裴敛的面容几乎融没在了博山炉中腾腾升起的细雾之中。


    在门前顿了一息,她才走上前去,将漆盘放置在长案上。


    “公主这是做什么?”裴敛先开了口,声音平平,毫无情绪。


    姜泠后退一步,双手交握于身前:“给督军送茶。”


    因她伤了喉咙,声音沙哑至极,连裴敛也是一愣。


    其实她还想再说些什么,可面对这个昨夜几乎要了她命的人,实在是说不出什么好话来。是以,不如先保持沉默。


    她并未去看裴敛,只定定地看着博山炉,可余光之中仍是能瞧见裴敛在盯着她。


    一时二人都没再说话。


    可这般干站着她也觉恼火,遂闭眼深吸一口气,再次开口道:“督军为何不告诉寒鸦,昨夜是我……”


    “本督嫌丟人。”


    裴敛抢过话,并未让她将后半句说出口来,仿佛当真极其不愿听见那几字:“被一弱女所伤,难道还要大肆宣扬不成?”


    “我并非此意。”


    姜泠终于抬头,抬手摸了摸脖子,说道:“说起来,督军伤我更深,丢人的该是我才对。”


    其实她刻意提起自己的伤势,也是在告诉裴敛,她已经为刺伤他付出代价。且这代价,比他所受之伤,重上许多。


    裴敛明睿,听得出她在让步。


    他这才去看她的脖子。


    今日姜泠穿了件立领衣袍,将伤势遮了大半,奈何红肿青紫之处甚广,仍是露了些出来。


    仿佛越墙而出的海棠,竟有种妖冶之美。


    可此念将将浮起,就被裴敛压了下去。


    他收回目光,拿起长案上的书卷,继续翻看起来,竟是没瞧过姜泠端来的茶一眼。


    于是姜泠只得上前,取过青瓷茶杯,一手提壶,为他斟茶。


    双手将茶奉到裴敛眼前,极尽可能地柔声说道:“督军用茶。”


    砰得一声,裴敛将书卷砸回案上:“公主觉得,奉杯茶,就能躲过杀身之祸吗?”


    姜泠下意识想退,却是忍了下来,迎着他的目光说道:“躲得过躲不过,全仰赖督军。”


    这话她说过不止一次,但经历了昨夜之事后,今日这话听起来,便格外不同。


    今日此话之中,没有不甘,没有讽刺,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告诉他,她承认并且接受她如今的命,确实已经在他手中。


    这股真实让裴敛眸光微闪,不禁看向面前那双依旧端在他眼前的手。


    茶杯中扬起阵阵热气,与博山炉中流出的烟线融在一处。


    书案下的手微动,却只刹那。


    须臾过后,他向后倚去,捡回书卷沉声说道:“徒劳而已。”


    至始至终,那杯茶都没到他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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