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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忠于自己

作者:八月寒酥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姜泠从未做过正经公主,是以“本公主”这三个字脱口而出时,就如同盗窃了他人之物,让她心生别扭。


    但如今她要差人办事,也懂得拿出身份来,事才能办得更顺畅。


    话音落下,果然就见守卫麻利地往主帐而去。


    谁知她在帐中耐心候着,等来等去,却不见人影,便又催促了一番。


    直至一个时辰后,才有人来请她。


    “督军请公主过去。”


    姜泠等得昏昏欲睡,揉了揉眼跟上前去。


    刚走至主帐外,就见寒鸦拎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子走了出来。


    男人不知是死了还是晕了,脑袋无力地耷拉着,寒鸦攥着他的后脖衣领拖着往外走,伴随着鞋履磨过沙石的噪声,在路上划出两道殷红的血痕。


    姜冷咽了口唾沫,目不斜视地往前走,擦身而过时,寒鸦扫她一眼,托着男人径直离去。


    待寒鸦走远,姜泠试探性问向身后守卫:“寒鸦是什么官职?”


    守卫是通透人,知道公主不清楚军中局势,低头轻声回答道:“寒大人与督军自小相伴,得督军看重,任指挥使一职。”


    她点点头没再多问,小心避开那一地血痕走入主帐,就见地上正趴着几人,拿着湿帕擦拭着地上弥留的血迹。


    而裴敛则将手浸在铜盆中,仔细清洗,铜盆中的清水,已满是血色。


    姜泠感觉自己选错了时候。


    可现下她人已在裴敛面前,即便再心慌,也只能硬着头皮开口:“督军军务可忙完了?”


    裴敛今日换了身银灰色瑞纹锦袍,比之昨夜少了几分锐利,却多了些疏冷,仿佛冬日里伫立山巅的孤松,周身都泛着寒。


    裴敛没答她的话,反而问她:“公主昨夜可睡好了?”


    “督军安排妥当,自是睡得好。”


    裴敛没看她,取过随从递来的布巾,一面擦手一面淡然道:“没被臣鞭笞罪奴的杂声所扰就好。”


    姜泠压下心慌,勉强牵着唇角,若无其事般笑了笑:“督军军务繁忙,也是不易。”


    一番拉扯,裴敛实觉无趣,将布巾丢给随从后,坐至案边起水煮茶。


    待沸水冲开陈茶,他才终于抬眼看去。


    可斟茶的手忽而顿住,水满则溢,顺着杯壁涌出,散着腾腾热气。


    姜泠今日没再刻意往面上涂抹泥灰,露出那张白净娇美的小脸,如含芳吐蕊,娇艳欲滴。便是那一身男装,也如蒙尘遮玉,独有一番朦胧韵味。


    裴敛心上涌起一阵怪异,浑身不自在。


    他思虑须臾,忽略掉那抹怪异,起身从一旁屉柜中取出根玉簪,放置在案上:“臣这里是军营,公主如此披头散发实在有失凤仪。”


    姜泠语塞,可见案上玉簪泛着莹莹白光,便将心头憋屈压下,笑着拿过:“裴督军思虑周全。”


    这便是权臣作派吗?公然言语侮辱当朝公主,过后却又给个甜枣抚慰。


    她摸了摸头上那支莹润的玉簪,一时有些不太明白。


    待挽了发,她也不敢随意坐,在裴敛面前,所有脾性竟是荡然无存。


    裴敛为自己斟了杯茶,茶香四溢,稍稍驱散他周身的血腥气后,才进入正题:“公主一大早便要见臣,所为何事?”


    姜泠手指轻抠着袖口上的针脚,犹豫道:“我想……要回昨日落下的东西。”


    茶絮在杯中打旋,热气蒸腾而上,在冰冷的空气中凝结成雾,遮住了裴敛的眉眼。


    她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能耐着性子等他开口。


    可须臾过后,裴敛却放下茶盏,问了句:“何物?”


    仿佛根本不记得昨日他拿走的东西。


    姜泠暗暗生气,心道果真是养尊处优的世家公子,根本不把她苦心积攒的小物件放在心上。


    “昨日我为自证清白,曾给了你一枚玉佩和一个灰布包,里头还有上景大皇子所赠的随身玉扳指。”她将心底那点稀薄的廉耻藏了起来,义正言辞说道。


    话音落地,裴敛才状似恍然大悟,颔首道:“不过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儿,臣替公主赏赐给将士们了。毕竟他们为大俞冲锋陷阵,实在辛苦,得见公主若无嘉奖,实在说不过去。”


    “什么?!”


    姜泠霎时奔至裴敛身前,又惊又气:“连那块玉佩也赏了?”


    其他东西没了也就没了,可那块玉佩却是许润声留给她的,若是丢了,待许润声找到她时,她该如何交代?


    裴敛见她走近,眉头紧皱,仿佛对她的靠近十分不适,垂眼冷了声音:“说及此,臣倒也有事相询。”


    “大皇子送公主玉扳指,倒也说得过去,毕竟是公主夫婿。可公主,为何会有上景国师许润声的玉佩?”


    姜泠原本已站至裴敛身前,闻言却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沉思片刻,低声答道:“从前在上景宫中与国师大人有一面之缘,那玉佩是国师大人赠与我的。”


    “国师大人?”


    裴敛冷笑道:“公主可还记得自己是大俞人,是大俞千尊万贵的公主,如今谈及仇敌,竟是满眼崇拜模样,不觉可笑?”


    提及许润声,姜泠脑中那本就不多的理智崩得厉害。


    她捏着袖子说得激昂:“虽说上景与大俞相争多年,可为人臣子为国效力本就无错,为何我不能高看敌国忠义有谋之士?就如裴督军,忠心为国,难道只配在上景人心中落得个腌臜名声吗?”


    “忠心为国?”


    刚举起的茶盏又被放回案上,盏中绿水荡漾而出,撒了一案。


    “公主误会了,臣向来忠心的只有自己,也不屑于博得什么好名声。”


    此话颇有些没脸没皮之意,姜泠觉得他说这么多,就是不愿将东西归还与她。


    可偏她还没办法。


    她咬了咬牙关,切齿道:“我与裴督军一样,也不屑于博得什么好名声,不如督军替我将赏赐讨回来?”


    裴敛笑出声来,蔑向她的眼里盛着不屑。


    “臣不要好名声,却要脸皮,送出去的东西便没有要回来的道理。公主请回吧,臣还有要事,便不陪公主唠家常了。”


    说罢寒鸦走了进来,抬手作出送客状。


    默然站了片刻,见裴敛取过公文翻阅,根本不再理会她,才不甘不愿地出了主帐。


    心中虽气,她却不敢多纠缠。方才被带走那人血肉模糊的样子还浮现在她脑海中,仿佛被切肤摧骨的是她,后背生寒。


    跟着寒鸦朝着自己的营帐挪步,她试探性问道:“督军当真将我的东西赏给将士们了?”


    寒鸦头都未回,淡淡“嗯”了一声。


    “那我能否不回营帐,出去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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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寒鸦脚步一滞:“督军吩咐过,公主身份特殊,为保公主安危,还是不要随意走动为好。”


    寒鸦言辞冷漠,根本不给她再问的机会,将她送至帐前转身就走。


    她看了看四方守卫,也只能叹气作罢。


    如今她被关在这营帐之中,除了吃穿尚且不忧,其他的,与在上景宫中竟没有半分区别。


    接下来的两日,她便在这一方布帐中,寸步未出。


    从前也不是没期盼过这种衣食无忧的日子,可如今好似过上了,却又觉得是种折磨。


    大抵是因着这样的日子,终究还是失了自由。


    这日,姜泠刚起身换好衣裳,便听外头一阵躁动。挑起帐帘,寒风呼啸而入,激得她战栗不止。


    她抱臂看向外头来往士兵,出声问道:“这是怎么了?”


    守卫闻言,恭敬应声道:“禀公主,今晨督军下令,班师回朝。”


    “什么?”


    臂上的手一松,她只觉腔子里那颗心都被挖出来冻在了冰窖里。


    班师回朝,意味着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为何这般快就要回朝了?上景这头都料理清楚了?”


    “尚未,但督军留了人马驻守上景善后,圣上派遣的大军也在来的路上,后续的事无需督军费心,反倒是宫中圣上离不得督军。”


    “那督军要找的东西找着了?”


    上景兵符玉玺皆丢,难道裴敛当真这般有本事,短短两日就寻到了?


    可守卫却是一愣,木讷摇头:“属下不知督军在找何物。”


    他不过是个低阶士兵,哪里能知督军帐中之事?


    督军下令冲锋,他便冲锋,下令回朝,他便回朝。总归虎符如今在督军手中,他便只能听令行事,没有多问多言的资格。


    看这守卫一脸茫然,姜泠也反应过来只怕此事并无几人知晓。


    上景丢了玉玺兵符,便有东山再起的可能,裴敛定然不想将此事闹得人尽皆知,只会暗中寻找。


    而既然裴敛下令班师回朝,应当是已经找到他所寻之物了。


    “还真是个人物。”姜泠望着主帐的方向,低声呢喃着。


    而恰巧主帐帐帘被人捞起,下一瞬,裴敛那张英俊冷冽的脸便出现在她视线之中。


    她一慌神,赶忙将视野挪开,去看忙着搬笼箱的将士。


    可裴敛向来敏锐,见她假意看向别处,在寒风卷起的风沙中扬唇一笑,却难辨喜恶。


    “督军,待上路后该如何安排她?”寒鸦也瞧见了姜泠,低声问道。


    “既然是公主,总不能让她徒步而归,去寻辆马车来。”裴敛收了笑,低头理着衣袖。


    “可是...…”


    “没有可是,按本督说得办。”


    寒鸦闻言脚下却未动,薄唇紧抿,手掌紧紧握住剑鞘,青筋凸显。


    裴敛扫他一眼,良久的沉默过后,终是耐着性子解释:“本督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没忘记自己该做什么,你不必同盯犯人般盯着本督。”


    寒鸦陡然惊恐,跪地告饶道:“督军恕罪,寒鸦绝无此意。”


    漫天风沙袭来,裴敛微眯了眯眼,看向不远处那道清瘦人影。


    她是终究要下地狱的人,可在她下地狱前,捧得越高,才摔得越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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