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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旧草荣

作者:茶煮盐汽水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小晴,不论鬼神,你只是沈家女,不管变成了什么样子,你也是将军府唯一的小姐,是我唯一的妹妹。”


    他微微一笑,手中摩挲的动作缓缓加重,“不论如何,沈府永远都是你的家,家人是不需要记挂这些的。”


    晴方望着车窗外不断后退的街景,终于在挂着沈府牌匾的宅院门口停了下来。


    思绪回笼,那句话她一直铭刻于心,所以哪怕如今占了姬柔的身子,她的灵魂所归之处也一定是沈府。


    “殿下,沈府到了。”


    外面传来车夫恭谨的声音,晴方深吸一口气,平复了翻涌的心绪,抬手撩开马车的布帘,缓缓迈出步子下车。


    她的鞋底刚触碰到地面,一阵带着凉意的风便迎面吹来,她下意识抬眸,目光所及之处,沈府的大门映入眼帘。


    只见那府门口,密密麻麻挂满了白色灯笼与白色幡布,在风中簌簌作响,好似无数只苍白的手在挥舞,透着无尽的哀伤。


    一瞬间,热浪顺着脊梁骨直往上蹿,她的眼眶微微发热,心底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戚。


    不光是兄长,还有父亲也该是伤悲的。


    不知他如今是否又多生了些白发,三年前丧妻之时他便已经生了半头白发,如今又历丧女、子伤之痛,不知他该如何承受?


    这般想着,晴方深吸一口气,随即抬步走上台阶。


    门口的守院是兄弟俩,是在晴方十岁那年被卖入府中的边州难民。


    曾经,他俩见到晴方,总会笑脸盈盈地称上一句:“见过小姐!小姐今日可要听些什么趣事?”


    而如今,晴方看见,年长的哥哥沈毅警惕地看着自己,是不同以往的陌生眼神。


    他的锐利目光扫射晴方,眸中寒光毕现,开口道:“你是何人?来将军府有何贵干?”


    晴方收敛起自己伤感悲秋的情绪,幸而微红的眼眶在夕光中并不明显,她回答:“我是皇宫中人,来贵府只为寻靖安公主。”


    接着,年幼的弟弟沈耳上前一步,一手按着腰间佩刀,一面满是警惕之色,猝然道:“你有何证据?”


    晴方抬手,动作看似从容,指尖却微微发紧,她从怀中掏出那枚出宫令牌,声音竭力保持平稳:“这个,可能证明我的身份?”


    兄弟俩相互对视一眼,心下犹疑,择了一人进去通报。


    剩下来的沈耳收敛几分警惕,不自觉嘟囔道:“真是的,一个两个都往咱们府上跑,当时小姐的丧礼怎么不见来拜会?”


    晴方熟悉他的音色,即使是细微之声也能听得一清二楚,她下意识勾起唇角,而对面的沈耳当然也没错过她的表情,神色一怔,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了话。


    “你......”沈耳正想解释,却猝不及防的被晴方给打断。


    晴方知晓他定是心中惊慌,连忙柔声道:“无妨,我不是什么宫中紧要的人物,不会叫人治你的罪。”


    她这话倒也没说错,毕竟一个刚从冷宫出来的半吊子公主,哪能比得上那些深得康帝宠爱和尊贵母族的皇子公主。


    沈耳抬眸望她,眸中依旧残存着几分怀疑,但却没有再说出话来。


    晴方见他神色,不自觉感到一乐,到底是前世的旧相识,如今恍若隔世般再见,她不由自主感觉到一股暖流涌上心头。


    她忽的开口,“沈家小姐去了几日了?”


    闻言,方才还紧皱眉头的沈耳此时神色微动,下意识垂下眸子,似是不愿提起此事。


    但他的目光移向晴方的眼眸,鬼使神差般,他竟想到那已故的小姐。


    那位也是如此,拥有一双明澈透亮,似有无穷力量的坚韧双眸。


    沈耳微微叹了口气,重新抬眸望向晴方,正色道:“十四日。”


    晴方一愣,距离自己药石无医的病死,竟是如此之久,她垂眸喃喃自语道:“竟然已经十四日了吗......”


    沈耳见晴方这副模样,顿时生了好奇心,他问道:“贵人可是与我们家小姐是旧识?”


    晴方微微一顿,听了此话,竟然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她抿唇,重新扬起一抹淡淡的微笑,目光直直望入沈耳眼眸之中,身后夕光渐渐暗淡,薄光之中渐渐看不清她的眼睛。


    晴方轻轻回答:“算是吧。”


    乍秋之风渐渐作响,吹动晴方的翩翩衣襟。


    深秋暮色漫过重檐,焦褐色的梧桐叶簌簌坠在青石板上,像无数折翼的蝶。


    倏然有猎猎旌旗卷破暮色,玄色纛旗上金线绣的龙纹在风中狰狞欲出,枯叶碎裂的脆响混着铁甲撞击声由远及近,惊起檐角数只寒鸦。


    “避!”


    晴方听见士兵的暴喝,下意识转身,却见熟悉的沈家军旗帜。


    而那秋风所到之处吹开的马车垂帘之下,少年将军闭眸躺在副将胸膛之中,那正是她朝思暮想的兄长沈昀昭。


    看到这一幕,霎时间,晴方的心猛地一颤,热泪如潮水一般涌出。


    她几乎是将自己的手掌心抠破才勉强抑制住自己扑上去的冲动,只是一双秋水般的眼眸紧盯那沉睡中的少年将军。


    暮色沉沉,余晖洒落在沈家军的军旗上,泛出一抹冷冽的光。


    一行人马在府前整齐停驻,马蹄声渐息,唯有铠甲碰撞的轻响。


    几个副将迅速跳下车,动作利落地打开车门,随后小心翼翼地将沈昀昭从车内背出。


    沈昀昭双眼紧闭,冷峻的面色苍白如纸,平日束起的发髻此刻松散,几缕发丝垂落在瘦削的脸颊处,更衬得他虚弱不堪。


    副将们神色凝重,脚步匆匆,背着沈昀昭大步流星地踏上台阶,停在了沈耳面前。


    晴方侧身一避,翩翩衣缕随风飘扬,沈昀昭身上的血腥气味散在风中,毫无阻拦地钻进晴方的鼻腔。


    她的目光中满是沉睡着的沈昀昭。


    即使是在昏迷之中,他也依旧眉头紧蹙,像是做了噩梦一般。


    此刻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过三尺,晴方踮起脚尖想要好好看清他的模样,却被打断。


    沈耳看到重伤的沈昀昭,急得跳脚,连忙将府门打开,迎他们入府。


    “少爷!”他大呼一声,眼睛紧紧盯着沈昀昭,一刻都不敢移开。


    晴方望着他们踏入府门,指尖微微颤动,下意识地想要抬手跟随,却在抬步的瞬间猛然顿住。


    晴方看向已经跟随入府的沈耳,她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华贵的衣裙,指尖轻轻抚过袖口精致的绣纹,心中一阵恍惚。


    是啊,如今的她早已不是那个可以随意进出沈府的沈晴方了,她是公主姬柔,是高高在上的皇室贵女。


    与这府邸、与那些人,早已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她站在原地,目光渐渐黯淡,唇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意。


    恰在此时,沈毅匆匆赶回通报,目光不自觉被沈昀昭的身影牢牢吸引,眼中满是关切与焦急。


    可身为沈府之人,为了不落人口舌的待客之道,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涌的情绪,努力让神色恢复平静,转身面向晴方,微微欠身,语气尽量温和有礼:“姑娘,请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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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吧。”


    晴方轻轻颔首,随着沈毅一同入内。


    晴方跟在他的后边,满身思绪都在方才见沈昀昭的那匆匆一眼上,再一抬眸时只见沈毅已经将她带到了会客厅。


    “姑娘在此歇着,靖安公主应是马上就来了,小的就先退下了。”说罢,沈毅便不带一丝停留立马往门外走去。


    “等等!”晴方连忙喊道。


    沈毅停下大步,转身向晴方,眼眸中闪过一丝不耐,“姑娘还有何事?”


    晴方心急如焚,望着沈毅,脱口而出:“能否带我去瑞景阁?”


    话一出口,她才惊觉自己竟直接道出了沈昀昭居住的院落名字,心中顿时闪过一丝懊悔。


    怎么如此沉不住气!她暗自埋怨自己,可眼下的情形容不得她有过多的时间去懊恼。


    毕竟她费尽心思来到府中就是为了能与兄长见面,若是被阻碍在这里,那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岂不是都要付诸东流?


    想到这里,晴方的眼神愈发坚定,焦急与执着在眼底翻涌,只盼着能得到肯定的答复。


    提及沈昀昭的事,沈毅微眯眼眸,提起警惕道:“姑娘方才不是只说见靖安公主吗?怎么,对我家少爷也那么有兴趣?”


    晴方咽了口水,定定心神,直视沈毅的眼眸开口道:“沈少将军的风姿满京皆闻,如今少将军病重归京,我亦有好奇之心有何不可?”


    听见她这一番回答,沈毅稍稍安心,但依旧是冷淡回答道:“那可真是不能如姑娘意了,少将军的伤情严重,怕是不方便姑娘看热闹。”


    说罢,他便转身离去,任凭身后的晴方如何呼唤,也不再动容半分。


    晴方急得跺脚,这沈毅平时行事沉稳,却是个这般木头脑袋,她颦眉怒道:“我可不是凑热闹!”


    可沈毅早已走出去许多路程,听不见晴方的声音了。


    *


    夜幕沉沉,如墨般晕染开来,给瑞景阁笼上一层压抑的氛围。


    几个副将小心翼翼地抬着沈昀昭,快步走进阁内,他们脚步急促,带起一阵微风,吹得阁内的烛火剧烈摇曳。


    沈将军侯在门口,他神色凝重,跟在他身后的,是从宫中匆匆赶来的太医,太医背着药箱,一路小跑,气喘吁吁,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


    众人鱼贯而入,原本宽敞的房间瞬间被挤得满满当当,烛火映照下,众人的身影在墙壁上交错晃动,更添了几分慌乱与焦急。


    在辽东时营中虽有军医,但到底地方偏远,又是战争之中,再加上朝中对这场战事信心十足,满心以为能大获全胜,谁都没料到主将竟会身负重伤。


    所以即使有军医,但准备的医疗物资却实在匮乏,因此沈昀昭的伤只是被尽力处理了一番后便快马加鞭地给送回京城。


    沈昀昭躺在床榻上,身上满是刀剑划出来的伤口。


    他在战场之上,因为思绪不稳而坠马,匈奴人抓住空档数把长刀毫不留情地朝着他的身体挥下,若不是下属拼命将他救出来,恐怕他是要死在辽东。


    太医小心翼翼地为他敷上药膏,此刻的他额头沁满细密的汗珠,在烛光下泛着微弱的光泽。


    一声低沉而沙哑的呓语从床榻上传来,带着几分破碎的哀求:“小晴,别走……你若执意要走,哥哥陪着你,可好?”


    那声音虚弱却执拗,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字字句句都透着难以言喻的痛楚与不舍。


    正是沈昀昭。


    门外忽而传来尖锐的女声,她大喊道:“让我进去!我要见少将军究竟伤情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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