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霜给五班同学们现买的加油道具种类非常丰富，而且花里胡哨，引人瞩目。
她既买了单纯充气的明黄色加油棒，还有明黄色且会发光的星形拍手器、金黄色的啦啦花球、黄色的小喇叭……
五班前来观赛的每个同学手里都没空着。还有多余的道具，凌霜就接着发给愿意一起给本班加油鼓气的其他观众。
十三班撞得“砰砰砰”响的加油棒，在五班“噼里啪啦”的拍手器和喇叭声旁边被完全压制。
场下的竞争已经小赢一局，场上却是几近陷入了胶着状态。
上半场，五班的得分已经与十三班拉开了差距，只是超出得不多，尚在十分之内。
谁都想得到，十三班接下来肯定会奋起直追的。而先前很是突出的、单是三分球就投中了好几个的裴率，这半场无疑就是被重点防守关注的对象。
这半场看起来好像他跑哪，都会被十三班随机变换两个人一直围着。
作为旁观者，她都觉得看起来很搞心态的憋屈。
谢知之的关注点很快就移到裴率受过伤的脚踝，总感觉这也是篮球赛里很容易受伤的一个脆弱位置：“你现在可以再检测一下吗？”她问0807号。
“放心，不会有事的。相信一下宿主的恢复能力和技术。”0807号安慰她道，“我也随时检测着的，一旦出现问题，保证会操控红绿灯让急救车第一时间到达！”
“那可能，也还没这么严重……”谢知之说。
她刚刚专注和0807号对话，也没怎么仔细看场上，就感觉眼花缭乱间，篮球又到了裴率手下。
不知是否她的错觉，整个场馆里的其他声音好像都在这一瞬消失了。只有球与地板撞击的沉闷声响无比清晰，好像微妙地合上了人类心脏跳动的节奏。
砰、砰、砰……
这时拦在裴率面前的两个十三班队员，也是上半场时他们班实力最强的两位。
谢知之这种非专业人士，都从他们的表情里看懂了某种狠劲：这一次就算是拼着犯规，也得在裴率投篮扔中前给他拦下来。
从得分概率考虑，裴率现在最好的选择，显然应该是传给其他队友。
可惜，和裴率默契最好的何光尘在十三班两位队员的背后，另两位队员也遥隔着其他人。
最近的只有白树。而但凡同时认识他俩的人，都知道这两人水火不容到了什么程度。
0807号问：“你说宿主他——”
“会的。”她笃定道。
谢知之的话音未落，场上的裴率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一个背传，将球顺利地传给了之前并没怎么被敌方严防的白树。
白树没有辜负五班大家的期望，接过球，条件反射般跃起，投中一个三分，直到落地后，他才露出有些怔愣的傻样。
五班的叫好声震天动地，直接吞噬掉了十三班那边的全部动静。
比赛进入最后的收尾阶段。
就在裴率他们又一次跑到十三班那边看台正下方对着的半场时，从先前倚在看台那边的贾周一群人中，掉了加油棒和矿泉水瓶下去。
充气的加油棒因为本身就没什么重量，轻飘飘地落在场边。都没开封的矿泉水相对重很多，也很好把握角度，最终砸落在了五班的白树和裴率之间。
好在他们运气很不错，全程没有磕碰到身上。只是突然有袭击，五班人的注意力被引开的一瞬间，球就被十三班的人先抢到了手。
“哎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们看比赛太入迷，一紧张手滑了没拿住。”
又是贾周。
他的手段数年如一日地不入流，说话时那股故作亲切的黏腻感也是一如既往地令人感到恶心。
但他手中的加油棒和矿泉水一个不缺，他们那几个人里，也有只拿加油棒或只拿矿泉水的，根本看不出谁才是高空抛物的始作俑者。
看台上负责维持秩序的老师很快就上前，把他们几个人全“请”回了该待的席位上。
这一出之后，大家原本因比赛而沸腾得像一锅热汤的心情，很难不有被一颗老鼠屎毁掉的错觉。
而他继续在人群中笑得喜气洋洋，小人得志。
“贾周是个小时候被其他男生校园霸凌，也让人很难产生怜悯之心的可怜男。”谢知之和0807号说，“我那时一直觉得他们都不是好东西，希望他们一起从世界上爆炸消失。但我也真的有反思过，为什么我甚至无法在他被陈何欺负时产生同情的情绪？”
因为他自己被欺负之后，只会想找个在他眼里看起来更弱的继续传递暴力。
就像当初陈何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离场后，贾周就默认他自己自动成为了那只蟑螂的下一任守护者，继续试图压制别人。
“‘勇者愤怒，抽刃向更强者；怯者愤怒，抽刃向更弱者。’[注]”她说，“虽然慕强是人类或许并不那么好的天性，但他也实在是卑弱怯懦得令人不齿。”
这一场比赛，最终还是以五班远胜十三班的分数结束。
不过贾周那伙人未被当场惩罚的“灰色”操作，确实像一根刺狠狠地梗在了五班众人的喜悦里，以至于大家在场上大获全胜都不够畅快，总觉得还有一股气堵在喉咙口。
球赛的胜利，本就是他们靠自己的努力夺得的，而企图干预比赛公平和安全的人，也不该轻易被放过。
正是热血上头的年纪，没人擅长眼里容下沙子。
比赛结束的哨响一出，白树立刻就向看台飞奔而来，那架势仿佛他正在参加田径比赛到了冲刺阶段。裴率、何光尘和剩余队员紧随其后。
贾周归位后藏到了第二排，白树直冲过来也只能在观众席的过道上站定。
“刚刚扔东西的是哪个？给我滚出来——别当懦夫！”
没有人回应他。十三班的席位上观众已经开始从后排离席，大概率窝藏了作妖者的前面几排，一群人好似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白树的话充耳不闻。
维持秩序的老师又赶了过来：“别闹事哈！赶快都散了……”他的脸上写满了对“赶快疏散，我要下班”的渴望。
问话不应，脸红脖子粗的白树双手已经蠢蠢欲动。赶上来的何光尘气都没来得及喘顺，先赶紧拽住了白树的胳膊。
确认白树已经被拉住，贾周就有心思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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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阳怪气了：“这位好凶哦！害怕~”他边说还边矫揉做作地往旁边男生身后躲了躲。
“其实就是你吧？做贼心虚？”白树顿时锁定了目标。
先前在场上隔了段距离，他事先又不认识十三班这群人，事发也突然，其实根本没注意到他们的脸。但是贾周后来开脱的声音太大，他听见并记住了。
正常人谁故意用这么恶心的语气不走心地道歉，还喊得那么大声？跟生怕他们场上的听不见一样。明显就是想搞他们心态的混蛋！
“你们两个一人少说一句，各退一步哈！比赛都结束了，别在这里浪费时间……”老师还在絮絮叨叨着他的“和平理论”。
贾周旁边的男生也不嫌事大：“就算是他扔的，你们有证据吗？怎么证明是手滑还是故意？又违反哪一条规定啦？裁判也罚不到观众席吧？”
贾周还要帮腔：“球赛赢了了不起啊？赢了还要来找不痛快？别耽误我们退场了……莽夫。”
就算理智上知道不好，球赛刚被大起大落地调动情绪后，深陷“群体应该同仇敌忾”氛围的十三班在场同学，依旧选择了维护贾周等人，响起了一阵应和的嘲笑声，以及同样的小声言论。
在白树愤怒上头到何光尘一个人就要拉不住时，谢知之向着站得离白树第二近的裴率的手肘推了一把。
“虽然这是我最支持白树的一次，但还是尽量不要靠暴力解决问题吧！”她说。
裴率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到底还是抓稳了白树。白树被他和何光尘拉得不能再向前一步，扭头发现阻止者之一还是裴率，他看起来更气了。
“老师！”结果贾周又大叫起来，“你看看五班这态度？还有翻白眼的呢？这就是我们学校前几个班的好学生素质水平吗？这不扣他操行分——”
“老师，要不我们报警吧？”
五班的女生加入了“战局”。
凌霜的声音清凌凌打断了贾周：“根据我国刑法第二百九十一条之二规定：‘从建筑物或者其他高空抛掷物品，情节严重的，处一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并处或者单处罚金。’”
她照着手机上现搜出的法条通顺地照念了一遍，实际上，她完全清楚根本不到这种程度。凌霜家里妈妈爸爸就是法律行业的从事者，她自己将来也有志于此，所以比一般同学了解一点。
唬个作风不良的高中生，绰绰有余。
“至于你问怎么证明？”凌霜冲先前帮贾周发生的男生一扬下巴：“可以查查监控，如果学校监控不巧坏了，或者刚好拍不到这里——反正我们也不缺现场目击证人。再验验加油棒和矿泉水瓶上的指纹，是谁干的应该很好找出来？”
“这么高的看台，抛出装满水的瓶子，下面又是快速运动的人……这重力势能加动力势能伤害多大啊，简直是谋杀！没被砸中是我们队员幸运，不幸中的万幸，肇事者是真的其心可诛！学校也不是法外之地吧，同学？”
贾周像被掐断脖子的尖叫鸡一样没声了。
“虽然杀鸡焉用牛刀……”谢知之眼里满是欣赏，戳了戳裴率的手臂，“但这个水平确实值得学习啊，宿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