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浓云晦暝,闪电蹿过,雷声轰鸣。空气由闷潮转为沁凉的瞬间,大雨瓢泼而至。
何珍珍与方嬷嬷并肩站在偏院的屋檐下,她们头顶上那个陈旧红灯笼的积灰终于被雨水冲刷掉,光亮不再黯淡。
何珍珍声音平淡地开口:“我知道有一个招灵的方法,叫养阴胎。少夫人身上的那个就是。你们在养,还同时养了两个,都是她之前生下的孩子,对吧?”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方嬷嬷冷声道。
“阴胎从蕴结到生育养成,一共需要二十个人的肺腑滋养献祭,刨去害死你女儿的那家十二口人,还有第一个死掉的下人,还剩七个,就是我们。”
方嬷嬷满是沟壑的脸明暗参差,沉重眼皮下的眼睛已经有些浑浊,但眼神依旧有神犀利,她极有压迫力地用眼角睨着何珍珍。
何珍珍继续道:“我还知道五年前你两个儿子和丈夫死亡的真相,并找到了相关证据——你连续购买乌头的药房账本,以及医馆大夫对他们死相的描述证言,是你亲手毒死了他们。我若拿着这些东西直接去报官,你便会被衙役带走。失去你的协助,被陈老爷暗地里严加看守的少夫人,就要寸步难行了。”
她说完,看见方嬷嬷眼里有一闪而过的杀意,又继续道:“证据现在不在我身上,它们被好好地收起来了。一旦今晚我死了,明日它们就会成为呈堂证供,同时我的同行们也会告诉陈老爷献祭的真相,让你们的计划尽数落空。”
“你威胁我?”方嬷嬷闻言,停下了正暗中做着什么的手。
何珍珍顶着她的阴狠目光,依旧从容不迫地道:“你们知道阴胎降生,是要撕裂母体,从母体肚子里爬出来的吗?”
“哼……”方嬷嬷冷笑一声,“你以为这样能吓唬住谁?我和衔星早已有了觉悟。”
“原来她的名字叫衔星……”何珍珍道,“明明优秀到被举荐留洋,却困囿在这种地方,准备和一帮牲畜不如的东西同归于尽。”
方嬷嬷深吸了一口气,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何珍珍道:“你和她中止献祭,我帮你们想办法弄死他们。”
“你?”方嬷嬷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你能做什么?报官?她某次逃跑出去也报过,听闻她是从陈府出逃的,那些衙役直接将她绑了回来。她被打得一个月下不了地,用狗链拴在柴房里,瘦得不成人样。
“以前也有过一些外乡人,他们说要救她,后来不是成了埋在黄土里的无名骨,就是收了金银珠宝变成帖耳摇尾的狗。他们是死生畅快了,她却还要活着受名为惩戒的折磨。她的哀叫回荡在镇子里,每一个路过的人都习以为常,无人为她驻足。
“她变乖了,生了一个两个,都是女儿。她学着自己缝衣服,做了好多,都还没来得及给她们穿上,她们就死了。她彻底疯了,让我从塔里带回她两个女儿的尸骨。她把她们吃进肚子里,变成她新的孩子。等这个孩子降生,什么陈府,什么李先生,统统都会成为它肚子里生生世世不得超脱的亡魂!”
她的神态已变得有些狰狞,在灯笼的红光下阴森又可怖。
“所以收起你廉价无用又自以为是的同情心。现在只差一步我们便可成功,凭什么就此放弃?!”
“凭她不应该为这些人埋骨在此!她应该回去,去念她的书,留她的洋,过回她本来的人生!”何珍珍厉声道,“弃灵塔长年累月积攒死婴,想杀人的怨灵多的是,非得从她肚子里出来吗?!”
“弃灵塔的确攒了不少枉死的怨灵,但一旦撤去镇压,其中冤魂四散,进到镇里来,死的就不止……”
“那又怎样?”何珍珍反问,“不是你说的,‘每一个路过的人都习以为常,无人为她驻足’。死一个陈老爷李先生有什么用?往后多的是张老爷徐老爷杜老爷。你要一棵根系深扎的老树死,那就一把火从根到枝到叶全都烧干净!”
方嬷嬷表情凝滞,望着她嘴唇嗫嚅说不出话。
“……”
何珍珍垂眼,看雨点砸碎在地面,四下迸溅到自己的裤腿上。
过了半晌,她缓缓道:“我有一个妹妹,比我小两岁。她也在城里念书,成绩优异,上了个特别特别好的学堂。我们老家在乡下,有多到认不完的亲戚,他们其中某些人霸占瓜分了我家的地。每年春节我与她回去,提起她的优秀,他们就要给她说媒,上到年过四十带个孩子的鳏夫,下到十几岁游手好闲偷鸡摸狗的混混,他们觉得只要是个男的就能和她配种。
“有一年,我们回去,他们又试图给她介绍一个老光棍。我替她挡了见面,以为事情到此为止,却无意听到他们准备支开我,把我妹妹和那人关在一个房间里,认为只要生米煮成熟饭,她就可以任人拿捏了。
“我立刻去厨房拿了把刚磨好的菜刀,朝他们又挥又砍,疯了一样大叫,在混乱中带着我妹妹跑掉了。”
她转过头,看向方嬷嬷微微泛起涟漪的眼睛,“我说这些,是为了告诉你我的立场和决心,请相信我。
“另有昨夜李老四的人头献上,做我的投名状。”
大雨冲刷后乌云散尽,月朗星稀,夜风习习。
何珍珍和方嬷嬷并行在无人的郊野田埂上,前方是提着灯笼引路的纸人。那纸人踩着湿漉漉的土地,两只脚已经被彻底浸透,变得软塌塌的,步伐一高一低。
随着她们的前进,一座圆形的矮塔逐渐在视野中清晰起来。塔身上的黢黑窗洞就像一张哀嚎的嘴,有风灌过窗洞时,会发出“呜呜”的泣鸣,整座塔仿佛是在夜色里蛰伏的巨兽。
抵达塔下,纸人的腿已经被水泡得只剩铁丝骨架。
方嬷嬷走上前,来到从塔脚延伸出来的一间齐人高的方形小室前,室壁上有一扇合抱大小的方形小门,上面贴了一张图形复杂的符箓。
“他们就从这里把孩子扔下去,每半月焚烧一次。”她抬手指了指塔壁上那个窗洞,“但这里虫蛇多,孩子大部分都不是被烧死的。
“他们在建塔时,特地请来了高人所制的镇灵符压制,我虽然会些驱策纸人的把戏,却对这种东西束手无策。若强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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撕毁……”
“便会像这般。”方嬷嬷扯了一下那张看起来轻飘飘的黄纸符箓,在手指即将摸上的瞬间,那符箓金光大盛,将她的手指灼出一道炭痕。“唯有法力等同或高于制符者的人才能将它撕去。”
何珍珍闻言,脑海中立刻有了一个揭符的人选。
方嬷嬷收回手,道:“你们明日若成功得手,阴胎可以护送我们一起离去。只是越靠近弃灵塔,怨念越强,她们可能会受影响失控,所以我们无法来接应揭符的人。”
何珍珍笑道:“捎上我那几个同行就行,就那个两个年轻女孩,还有一个男孩。有一个老男人不用管他,让他自己跑。”
方嬷嬷犹疑道:“……你?”
“别担心,我搭档法力高强,还能瞬移,我们很快就能追上你们。”
她叉起腰,打了个哈欠,“现在先回去睡觉吧,你也和衔星提前说一下,到时候你们和我那几个同行提前呆在一块儿。等揭了符,整个镇子陷入杀戮中时,你们就可以大摇大摆边欣赏他们临死挣扎的模样,边离开这里了。”
回到陈府时已是深夜,付叙昭和珊黎落了房间的门闩,何珍珍被关在外面进不去。
她不想叫醒他们,反正已和这个副本的boss达成合作关系,暂时不会再有什么危险,索性坐在门前的踏跺上,倚着檐柱,双臂环抱地阖眼睡去。
第二天清晨,付叙昭刚踏出房间,看到在踏跺上睡得东倒西歪的何珍珍时,心里猛地一揪,大步冲到她的身旁。
“何姑娘?!”
何珍珍在付叙昭怀里迷迷糊糊醒过来,“嗯?噢,早上了……”
付叙昭:“……”
她撑着付叙昭的肩膀借力起身,又打了个哈欠,“早上好……我天……困死了。”
听到付叙昭那一声动静的其他人陆续出门,里里跑出来,嘴里哭丧的“珍珍啊”还没喊出来,就看到何珍珍好端端地站在那儿,“嘎”地一下收了声音;蒋同面色沉痛,正准备着安慰众人的腹稿,见到何珍珍后当即转哀为喜;珊黎泪水都酝酿在眼眶里了,愣是一下收了回去。
最后出来的李显则瞥了他们一眼,随后一言不发,自顾自离开了。
面对围在自己身边饱含期望的六只眼睛,何珍珍笑眯眯地比了个“ok”的手势,用只有他们能听到的音量道:“和方嬷嬷的合作已达成,到时她会带着衔星,也就是‘少夫人’来这儿和你们会合。而我和付叙昭……”
她一脸正义盎然,“我们要去解放拯救弃灵塔里的被禁锢多年的弃婴灵魂!这是一个难以长话短说的悲剧故事,细节就不跟你们说了,方嬷嬷到时候可能会跟你们解释。届时,你们就可以跟随方嬷嬷和衔星离开,随后脱离副本了。”
众人流露出喜悦神色。
“那……李显呢?”珊黎踌躇了一下,还是没忍不住问出口。
“副本主线是否已结束,玩家都能感觉到,boss都离开了,他顶多要多花些时间找出口而已。”何珍珍笑眯眯道,“应该……能活下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