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流芳到离云居时,扶楹刚刚调好新眉黛的颜色,芫荽推门进来:“姑娘,二夫人来了。”
扶楹有些惊讶:“她怎么会来?”
一面问,她已经放下手中东西,走到盆架前用清水净手。
芫荽递上帕子给她擦手:“奴婢也不知,但瞧着她喜笑颜开的,应当不是什么不好的事,奴婢已经请她去堂屋等着了。”
扶楹净好手,拆下襻膊,整理好仪容,才去堂屋会客。
“阿楹见过二舅母。”
扶楹福身请安时,兰流芳借着喝茶的动作遮掩,又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了一圈,越瞧越觉得早日把她嫁出去是个非常明智的做法。
这丫头生得太好,留在府上始终是个祸患。
砚哥儿对她的心思自己不是不知道,只是之前砚哥儿还没议亲,她不认为男儿郎婚前风流些有什么不好,只要他做得隐蔽,不坏了在外的名声,她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现在她们马上就要和忠勇侯府结亲,待薛大姑娘嫁进来,砚哥儿那些心思可不一定藏得住,所以她得早日清理隐患。
即便砚哥儿再喜欢,见不着了自然也就淡了心思。
如此想着,兰流芳放下茶杯,神色和蔼道:“阿楹不必多礼,二舅母来找你,是有件大喜事要与你说,你先坐下咱们再说。”
不知为何,听她这么说,扶楹心里隐隐浮起一丝不安,她和自己之间能有什么大喜事?
但她面上未表现出来,乖巧地应下,而后在一旁落座。
见她如此识礼,兰流芳为她的婚事也真诚了几分,她取出先前的画像递给她:“我今日在春华堂,与母亲说起砚哥儿的婚事时,一道想起了衔月和你,你们姐妹二人都到了说亲的年纪,我与母亲一商议,为你挑了个极好的夫婿,你且打开瞧瞧?”
听见这话,扶楹心里隐隐的不安落到了实处,果然是为了此事么?
那么画像里面的人,又是谁呢?
她迟疑着没动,兰流芳忍不住蹙眉催促:“我与你外祖母一片好意,怎不打开瞧瞧?”
她拿老夫人说事,扶楹只能先按下心中猜测,抬手打开画像。
画中人映入眼帘,扶楹意外地没有半分惊讶,反倒生出股果然如此的冷叹。
兜兜转转,终究还是逃不开。
扶楹想不明白,这一次她刻意避开了与谢衔月为难,甚至可以说对她忍耐有加,为何还是被二夫人盯上了?
兰流芳不知她心里的想法,见她直直盯着画中人,以为她有意,难免骄傲起来:“此人乃是陇西李氏的后人,刚刚得了乡试魁首,未来前途不可限量,模样也清俊,你嫁给他再合宜不过。”
那日再见到李斯羡的激烈情绪,经过这几日的沉淀,已经掀不起什么波浪。
即便面对二夫人提起的婚事,扶楹也冷静得过头,她将画像合上,递回兰流芳手上:“劳外祖母和二舅母费心了,可阿楹尚在孝期,暂时也没有要成亲的想法,只能婉拒二位好意了。”
她想都不想就拒绝,兰流芳意外之余更多是被人拒绝的恼意。
但她暂且忍着耐性,好声好气将对老夫人那番说辞跟她解释了一遍:“你现在已经不用守孝了,你放心,此事是当今圣上亲口许诺,没有人会乱说什么,你放放心心议亲嫁人便是。”
扶楹何尝不知这只是个借口,因为前世二夫人就说过同样的话。
她那时还为此偷偷骂过当今圣上,嘴上说得好听,说什么体恤为国捐躯的功臣遗孤,实际上,如她这般身份,别人只会偷偷骂她父亲是亡城郡守,半点恩义也无。
但这话她不能对外说出口,她只能垂着眼眸柔着态度拒绝:“阿楹知道二舅母一番好意,可阿楹父母皆亡,即便圣上酌情,阿楹不必守孝,可兰陵城破,爹娘身死,这一幕幕仿佛都还发生在昨日,阿楹心念爹娘,实在不愿此时成婚,还望二舅母体谅。”
她坚持拒绝,兰流芳忍不住沉下了脸:“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与你外祖母一片好心,替你谋划,你这是在怪我们耽误你悼念亡父亡母不成?”
扶楹连忙起身福身:“阿楹不是这个意思,二舅母切莫误会,阿楹只是觉得,婚姻大事不可急在一时,阿楹心念爹娘,想为他们多守一段日子是真,并无责怪您和外祖母之意,且我与这位李公子并无交际,怎能随意许婚呢?”
兰流芳这才和缓了脸色,但她并未放弃劝说:“你一片孝心我能理解,但你父母在天之灵定也不希望你沉湎过去,若是能早日寻得归宿他们也才能安心呐,这位李公子,乃是我亲自挑选,由你外祖母掌眼,人品自是没得说的,至于感情嘛,当世女子哪个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前不识,婚后恩爱和睦的也不在少数,你尽管相信我们的眼光便是。”
若不是扶楹对李斯羡此人了解甚深,兰流芳这般情真意切的模样,只怕她都要忍不住信了她去。
扶楹知道,这位二夫人是打定了主意要促成她与李斯羡的婚事,即便她再找什么理由她都会驳斥回来。
既然如此,索性无论她做什么,都逃不过二夫人要将她按给李斯羡的想法,她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她淡下神色,声音不卑不亢,但语气却格外强硬:“二舅母此番好意,阿楹心领了,但恕阿楹不能受,这门婚事阿楹不愿,无论二舅母说什么,阿楹都不会答应,二舅母还是请回吧。”
她突然变了脸色,兰流芳仿佛被人当众打了个一巴掌一般难堪,她顿时来了气,索性直接站起身来。
“好啊,我好心好意替你着想,感情你就是想赖在我谢家不走,我就该让母亲亲自来瞧瞧你这副嘴脸,原来平日的乖巧柔顺都是装出来的!”
扶楹拧起眉心:“二舅母慎言。”
她这副冰清玉洁的模样彻底激怒了兰流芳,她怒道:“我慎言什么慎言,我说得不对吗?我谢家怜你一介孤女,在这乱世生存不易,予你容身之地,还好意为你谋划婚事,你不知感恩便罢了,还要肖想我谢家儿郎,想要高攀不成?!”
这话说得难听,却正正戳中扶楹心里那点隐秘,几乎是一瞬间,她心脏缩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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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子也微微屈起。
谢家收容她,对她有恩是真,她对谢浔有所图谋,想借他的势也是真。
……
可那又如何,上辈子她就因为这份恩情,因为自己那点可怜的自尊心,选择应下这门婚事,到头来她得到了什么?
与性命比起来,她的自尊又值什么钱!
她抬起眸定定看向兰流芳:“谢家于扶楹有恩,扶楹自是百般感激,可这不代表,我就要因此答应一份不合心意的婚事,还有二舅母言及扶楹肖想谢家儿郎,那真真是在冤枉阿楹,阿楹不知二舅母为何会如此说,可阿楹少不得想问一句,
不愿嫁人就是想高攀谢家吗?不想嫁人就是在肖想谢家儿郎吗?不知阿楹做得哪一点,让二舅母有如此误会?不如我与二舅母一道去春华堂,当着外祖母的面分说清楚,以免二舅母一句随口攀扯,就让外祖母也误会于阿楹!”
“你……你休拿母亲来压我,你自己什么心思你自己清楚!”兰流芳被她的咄咄逼问弄得没脸,脸色也极其难看。
“既然你不领情,我也不废这个心,母亲那边,你自己去解释吧!”
说罢,她冷着脸愤恨离去。
芫荽瞧见二夫人怒气冲冲离去,连忙小跑进屋,再见自家姑娘红着眼站在原地,急促呼吸着,一副气极的模样。
“姑娘,这是怎么了?可是二夫人说了什么?”
她瞧见扶楹这般模样,忍不住有些紧张。
除了一年前,兰陵城破前,她们被夫人塞进避难人群里时,以及姑娘落水醒来那次,一连四个多月,她再也没见过扶楹这般情绪波动,红着眼憋着泪令人心疼的模样。
扶楹深深吸了口,下意识咬着下唇,却不甚碰到伤口。
伤口本来快要好了,这般被她一咬,又开始往外渗血。
芫荽忍不住也红了眼:“姑娘,您别这样对自己。”
主仆俩一路互相扶持着,奔逃入京,好不容易走到今日,却在此刻情绪决堤,泪水汹涌滚落。
芫荽抱着扶楹痛哭,扶楹咬着唇无声哽咽。
她真是恨极了李斯羡,恨到恨不得食其肉啖其骨。
但她不能,前世的一切都还没发生,她不认识李斯羡,不能与他接触,更加不能报仇,否则她好不容易得来的平静会被打破,她好不容易有了起色的生意会被波及。
若为了前世那份仇怨,毁了现在的一切,不值得!
想通这一点,扶楹渐渐止住了泪意:“我得去一趟春华堂。”
二夫人在她这里受了气,一定会去老夫人跟前诉苦,她不能任由其编排诽谤自己。
她快速收拾好情绪,顶着红透的眼眶疾步赶去春华堂。
她猜得没错,兰流芳第一时间就来了春华堂,她到时,正听她向老夫人哭诉。
“儿媳一番好意,她不领情也就罢了,竟用那般恶劣的态度对我,好歹我也是她的长辈,她怎能如此待我?敢情她一直以来的乖顺都是装出来的!都是为了讨母亲您的欢心,求得您垂怜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