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康医院,星期三晚八点,顾穆为期三天的封闭治疗结束。
无菌室大门开启,密闭舱打开,顾穆睁开眼睛,立即被光照刺激得涎下生理泪水,浑身还沉浸在昏困之中,林致已经守在顾穆身边。
顾穆缓了许久,才注意身旁有人,林医生喊了他好几声。
“顾先生,听得清我说话吗?”
顾穆在林致的搀扶下缓缓坐起来,下地活动手脚,林致开始给他做身体检查,一边做记录,“血压正常,心率正常,顾先生,现在感觉如何,有没有头晕恶心?”
“没有,还好。”
“那我就不打扰了,你先休息一会儿,等血常规出结果了,没问题就能回去了。”
“好。”顾穆按压着太阳穴,整个人陷进了宽大的办公椅。
顾穆在北康有专门的办公室,与林致医生办公室相邻,都在顶层,安静人少。
休息了十分钟,顾穆起身出了办公室,独自在回廊走动,医院的顶层多是办公室,东南区则被规划为VIP病房。
606室病房,顾穆刷卡走进去,房间里有一个人影在走动。
值晚班的护工陈姨猛地转身,吓了一跳,“顾总,是您来了呀。”
“晚上好。”
顾穆径直走向病房内唯一的一张病号床,上面躺着一位穿着蓝白条纹服的青年人。
这位陌生的青年约莫三十出头的年纪,闭目不醒,面庞清逸消瘦,因为常年卧床,身体四肢更是骨瘦形销,呼吸孱弱得不细看根本瞧不出胸膛的起伏,只有与身体连接着的一台监护仪证明他还是个活人。
仪器有节奏地发出“滴、滴、滴”的声音,催人入眠,他也已经睡了足足十年。
“小舅……”顾穆喊了一声,却唤不醒沉睡中的青年。
陈姨拿着一块热毛巾上前,“顾总,您能不能让一下?”
“给我就行,你出去吧。”
病房门小声关上,顾穆细致地擦拭青年苍白的脸,温热的毛巾将薄薄的皮肤焐热,添了几许红晕,死气沉沉的眉眼终于稍微显得健康一点。
顾穆小心抬起对方一侧的肩膀,绕过仪器管道擦拭下颌部位,室内灯光明亮,清晰露出青年后脖颈残缺的腺体。
一道狰狞的缝合疤痕残忍地横亘在脆弱的腺体上。
顾穆动作停顿,像是突然被扼住了命脉,眼神分明充满悲伤,好像青年残缺的腺体是长在自己后颈上,令他生出一种宿命相连的无力感。
“小舅,我还是成了一个Omega。”
顾穆丧气地伏首趴在青年的枕头边,此时此刻,宛如一只受伤的小兽在寻求安慰,“我努力了这么多年,花了那么多时间精力,被一针试管打回原形了。”
这些年,无论是林致医生还是楚莫,都在以专业的医学角度劝解顾穆停止这种自虐式的干预行为,但是顾穆根本不敢停,没有谁比他更清楚自己的身体。
他已经有预感,一旦停止干预,他一定会发生变化。
这些年吃了这么多药,体验了那么多精尖的医疗科技,他却越来越控制不住身体的变化。S级特殊体质相比于其他级别的特殊体质,不仅区别于等级高低,而是完全迥异的个体。
蛮横、强势、无法撼动,是刻进了DNA,连顾穆都甘拜下风,在体内野蛮滋长用任何手段都压制不住。
先前顾穆以为自己最后的结局无非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以破坏身体为代价压制住转化,没想到,这根绷紧的危险细弦会因为人生际遇的变化而乍然断裂,演变成最让他痛恶的结果。
……
司诉这几日事多繁忙。
今天本来应该又忙到深夜,算着顾穆出来的时间,加速效率压缩工作时长,终于提早结束,匆匆赶到医院。
“哥哥。”司诉推开顾穆办公室大门,“刚刚遇到林医生,她说我们可以回去了。”
顾穆依旧坐在办公椅上,望着窗外夜空一轮残月沉思。
司诉提起心,“怎么了?哪里难受吗?”
顾穆脸上没什么表情,直接站起身,陡然眼前一黑,头重脚轻地往下栽!司诉及时将人扶住,看见顾穆脸色有些发白,伸手撕掉他后脖子的阻隔贴。
后脖子如同顾穆的命脉,这是一个极其侵略性的举动,霎时触发了顾穆的防御机制,肩膀扭动刚要反抗,鼻腔率先闻到一股清冷气息,紧接着,冰雪信息素席卷了全身感官。
“……”顾穆舒服地长长呼出一口气,连颅脑一根抽痛的神经都迅速平静下来,沉重的身体变得轻盈,使得他不由自主向发源体凑近,着迷嗅着司诉的信息素。
冰雪到底是什么味道的,常人形容不出一个具体。但是只要一闻就知道了,是一种沁人心脾的凉,扑面干干净净的味道,所在室温不一样气味也不太一样。
等顾穆脸色看起来好了些,司诉扶着他,“我送你回去……”
猝然!顾穆一个猛力,揪住司诉领口!
手指骨节抵着Al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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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脆弱的喉骨,顾穆用一种凶狠阴沉的表情盯着司诉。
司诉只在顾穆反扑的那瞬间眼眸闪现惊愕之色,随即恢复平静,坦然承受顾穆的审视。
两张脸就隔着几厘米,Alpha腺体依旧在释放安抚信息素,味道淡薄,存在感不容忽视,就如司诉的人一般,静默不言站在茫茫人群中,漂亮独特的外表已经能吸引顾穆惊鸿一瞬,一眼在学生堆儿里挑中他。
当时满心欢喜,现在才发现这是冤债。
他不应该这么轻易放过司诉。
顾穆冥思苦想,却找不到最能对司诉一击致命的审判。
因为还不到时候吗?
EK新药需要司诉,前期的投入不能功亏一篑,他的病症也需要司诉,他对他还有用处。
顾穆最终松开手,“去给我拿片新的阻隔贴。”
司诉没带司机,自己开车过来,两人低调地从专用通道离开医院。
一到家,顾穆甩掉鞋子直接往沙发上一摔,躺尸了。
司诉将手里的药品和病历单堆在茶几上,对顾穆家里熟门熟路,取了棉拖鞋给他换上,再绕去洗手间弄了块湿毛巾给顾穆擦脸和手。
司诉问:“饿吗?”
顾穆懒懒地哼了一声,“嗯。”
司诉抬手一看腕表,“九点二十分……”这个点附近的外卖多是重口味的宵夜,常点的餐馆已经关门,要么太远,做好再加急配送过来,也得要一个小时。
“我要吃麻小,烤串,还有冰镇啤酒,去点单。”这三天封闭治疗几乎没有进食,此刻顾穆肚子干瘪,舌头干巴没味,格外嘴馋能刺激味蕾的食物。
“不行,刚出治疗室,需要清淡饮食。”
司诉打开冰箱,果然还有一盒煮饭阿姨包的蟹黄馄饨,开火水滚下馄饨,十分钟后端出来,“吃吧。”
顾穆闻着味道探头,馄饨中间还卧着一颗荷包蛋,汤色清亮,上面飘着几颗翠绿的葱花,看卖相很是开胃。
司诉晚饭也还没吃,馄饨正好够煮两碗,两人就地坐在茶几边吃起来。
一碗下肚,顾穆几天没有得到好好照应而开始隐隐作痛的胃被暖汤煨得暖烘烘的,胃一舒服,只感觉四肢百骸都松散开来。
空气中弥漫着Alpha淡淡的信息素气味,顾穆熏在其中,更加懒散得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了。
司诉去浴室给他放好洗澡水出来,就看见缩在沙发里昏昏欲睡的顾穆,“哥哥,别在这儿睡,先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