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层下流转的月光像无数柄碎玉匕首，将楚云残破的倒影割裂成飘摇的残片。
他咳出的血珠在冰水中凝成赤珊瑚，右手虎口被冰魄反噬撕裂的伤口正缓慢爬出冰晶丝线——这是冰凰精魄在强行修补他濒临崩溃的经脉。
"你倒是比我想象的耐冻。"沙哑的嗓音震碎头顶冰棱，白发渔人盘坐在三丈外的冰窟窿边缘，鱼篓里游动的荧光水母照亮他布满藤壶疤痕的脸，"能扛住玄冰境反噬的，除了冰凰转世..."
楚云剑锋横转，冰碴顺着剑脊簌簌而落："阁下既知冰凰精魄，当识得此物。"他舌尖绽开冰蓝符文，那是炼化精魄时烙在神魂里的禁制，任何窥探者都会被冰魄寒气侵蚀。
渔人却笑着露出满口金牙，篓中水母突然膨胀成透明灯笼，将楚云周身冰霜映成诡异的青紫色："十五年前我在西海雷暴区垂钓，正巧看见青云宗的云舟被九道天雷劈中——那艘载着冰凰遗骨的船。"
楚云瞳孔微缩。
当年宗门确实在雷暴中损失三位元婴长老，这才导致如今青黄不接的局面。
他指腹摩挲着剑柄暗纹，那里用冰魄刻着董雪教他的清心诀，寒意在经脉中奔涌成决堤的河。
"海妖女王的第三枚逆鳞藏在左腮妖纹里。"渔人突然抛来枚莹白贝壳，内壁用血画着复杂的潮汐图，"至于那个盗取蓬莱符咒的叛徒..."他鱼竿轻抖，钓线割裂冰面显出王强正在布置阵法的虚影，"金乌符的反噬可比冰魄有趣得多。"
楚云接住贝壳时，掌心突然传来灼痛。
冰凰精魄在灵台发出清越啼鸣，系统光幕弹出猩红警告：【警告！
侦测到上古鲛人皇族血脉波动】。
他抬头时渔人已经消失在冰窟窿里，只剩篓中水母化作流光沉入深海。
"时辰到了。"楚云抹去嘴角冰渣，霜花印记在颈侧亮起幽蓝纹路。
他剑尖轻点冰面，冻结的玄冰竟如活物般裂开通道，远处传来海妖女王催动潮汐的尖啸。
王强的符阵在第七重冰层下泛着暗金，十二道金乌符组成的光轮正在蚕食冰凰寒气。
楚云闭目感应着渔人标注的阵眼，冰魄顺着剑刃凝成游动的凰鸟。
当第三道潮汐波峰撞碎头顶冰盖时，他整个人化作冰箭刺入符阵核心。
"你竟能找到金乌符的命门！"王强惊怒交加的吼声被冰晶折射成碎片，楚云剑锋精准挑断连接符咒的灵丝。
失控的金乌真火反噬瞬间将王强右臂烧成焦炭，而楚云借势翻身跃入海妖女王掀起的旋涡。
海水在冰凰精魄作用下凝成万千冰锥，楚云踏着不断冻结的浪尖突进。
海妖女王碧绿长发间浮动的珍珠突然炸开毒雾，却在触及楚云周身冰甲时凝成翡翠冰雕——这正是渔人所说的逆鳞妖气间歇期。
"卑贱的人族！"女王七条触腕同时刺出，每根腕足末端都睁着猩红妖瞳。
楚云却突然撤去护体冰甲，任由触腕贯穿左肩，借着这股冲力将剑锋送进她左腮妖纹。
当冰魄寒气顺着逆鳞裂缝灌入妖核时，整片海域响起瓷器碎裂般的脆响。
女王尖啸震碎三百里冰层，逃窜时掀起的暗流将楚云拍向海底深渊。
他仰头望着逐渐缩小的冰裂口，手中却攥着从女王逆鳞中扯出的半块玉珏——那上面分明刻着青云宗护山大阵的阵纹。
冰层深处传来锁链摩擦的轰鸣，比先前强烈百倍的古朴威压正在上浮。
楚云用最后的气力催动冰凰精魄，却发现系统光幕上所有文字都变成了流动的金色血液，而深海中睁开的竖瞳，正倒映着他颈侧逐渐妖化的霜花印记。
冰层裂缝透下的月光忽然暗了三成，楚云靴底碾碎王强跌落时摔碎的护心镜，那些映着金乌符残火的镜片扎进冰面，发出细碎的悲鸣。
海妖女王溃逃时掀起的暗流还在撕扯海底岩层，方圆百里的玄冰正以诡异的角度重新凝结，将王强断臂处滴落的血珠冻成珊瑚状的赤色冰晶。
"楚...楚师兄！"某个颤抖的声音刺破冰窟窿里的死寂，三艘挂着青云宗旗幡的冰舟正从西北方裂隙钻出。
领头的湛风手中罗盘疯狂转动，指针尖端凝结的霜花与楚云颈侧印记如出一辙。
他身后二十余名外门弟子怔怔望着满地金乌符残骸，有个少年不慎碰倒冰灯，暖黄光晕里浮动的冰尘突然幻化成楚云挑断符阵的残影。
楚云指节抵着眉心轻笑，冰凰精魄在灵台振翅掀起的霜风却割裂了三丈外冰柱。
系统光幕上流动的金色血液突然凝固成篆文：【鲛皇血脉共鸣度17%】。
他垂眸望着掌心玉珏，青云宗护山阵纹在冰魄浸润下渗出碧绿汁液——这是海妖女王用千年妖血浸泡过的证据。
"三个时辰前，你们在第七重冰窟收集寒玉髓。"楚云突然转身，剑尖挑起王强腰间的蓬莱玉牌，"却没人发现阵眼处的金乌离火阵。"他刻意让嗓音裹上冰渣，看着湛风喉结剧烈滚动。
当年被这群人讥笑"寒脉废体"的回忆，此刻化作冰锥扎进每个围观者的瞳孔。
海底突然传来锁链绷断的巨响，楚云颈侧霜花印记暴涨。
他反手将玉珏拍进冰层，三百道冰棱应声竖起，将青云宗众人隔绝在安全区外。"带他们退回云舟。"这话是对着湛风说的，少年将领口拽出冰凰形状的玉佩重重叩在冰面——正是三年前楚云从雪狼口中所救时遗落的那枚。
当最后一道冰棱合拢时，楚云终于放任自己踉跄半步。
他抚摸着左肩被妖瞳触腕贯穿的伤口，冰晶凝结的筋肉里竟游动着细小的金纹。
系统警告在视网膜上炸开血色烟花：【警告！
妖化临界值突破21%】，而灵海深处传来的呼唤已经裹挟着龙吟般的潮声。
"董师姐..."他忽然捏碎腰间冰佩，那是离宗前夜董雪用本命剑气凝成的护符。
冰屑幻化成青衣少女在雪中舞剑的虚影，剑气挑落的红梅正巧落在他当年偷偷系在她剑穗下的平安结上。
楚云染血的指尖穿透虚影，却在触碰梅瓣的刹那被冰魄寒气刺醒——海底漩涡中心，半截断裂的青铜戟正吞吐着混沌灵光。
七根刻满鲛人泪痕的冰柱环绕着青铜戟，楚云每靠近一步，体内冰凰精魄就脱落一片翎羽。
当第三片翎羽化作冰尘时，他突然看清戟身上缠绕的并非锁链，而是无数凝固在挣扎瞬间的鲛人魂魄。
它们空洞的眼眶随着楚云呼吸节奏明灭，系统光幕上的金色血液开始倒流。
"这就是渔人说的礼物？"楚云冷笑，剑锋斩向青铜戟的瞬间，海底岩层突然翻涌出百万颗鲛珠。
这些珠子在暗流中碰撞出摄魂魔音，却在触及冰凰寒气时纷纷爆裂。
飞溅的珠粉里，楚云窥见十五年前那场雷暴的真相——青云宗云舟桅杆上缠绕的根本不是天雷，而是三条生着龙角的鲛人骸骨！
冰凰精魄突然发出凄厉哀鸣，楚云七窍同时涌出冰蓝色血丝。
他发狠咬碎舌尖，借着剧痛将全部灵力灌入青铜戟。
戟身裂缝中喷涌的混沌之气在触碰到妖化霜花时，竟温顺地化作九条冰龙缠绕剑锋。
系统提示音变得扭曲而亢奋：【融合完成度53%...警告！
道心出现裂隙...】
当最后一丝混沌灵光没入丹田时，整片灵海突然陷入死寂。
楚云脚下浮现出覆盖整个海底的冰凰图腾，每一片翎羽都倒映着不同时空的星轨。
他试着运转周天，发现经脉中奔涌的灵力竟带着青铜锈色，而原本澄澈的冰魄核心里，不知何时多了枚生着鳞片的妖丹。
"楚师兄！
东北方冰穹开始崩塌！"湛风的传音玉符撞在冰棱屏障上碎成粉末。
楚云抬手轻抚重新凝结的护体冰甲，甲胄表面浮动的纹路已然变成鲛人鳞与冰凰翎交织的诡秘图腾。
他最后回望灵海深处那仍未散去的鲛人瞳孔虚影，突然挥剑斩向自己左臂——冰晶飞溅中，三滴泛着金光的本命精血坠入深渊。
返程时选择的冰道布满妖化珊瑚，楚云故意让袖口沾染上海妖女王的毒雾。
当第一缕晨曦刺透云层时，他驻足凝视冰面上自己的倒影：颈侧霜花印记边缘已然生出龙鳞状的细纹，而系统光幕上所有文字都浸泡在淡淡的血雾里。
在即将抵达云舟停泊的碎冰湾前，楚云突然将玉珏按进心口。
青云宗护山阵纹在皮肤表面亮起的瞬间，他听见千里之外护山大阵传来的、唯有冰凰血脉能感知的裂纹声——像是有人正用沾满妖血的匕首，温柔地挑断大阵核心的最后一根灵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