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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 第 61 章

作者:元竹con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浮舟如果有错,就是错在第二次相信了宿傩,而忽略了他是一个能左右她生死的诅咒。


    错误就到此为止了。


    她不再看水面倒影,唯恐见到千里相从的飞鸟,继而联想到自己竟然考虑过在宿傩身边好好生活。


    薄幸这个词形容宿傩,还是太委婉。


    此事多想也只会让浮舟自己难堪。她归结于【因为他是诅咒之王所以这么做了】,然后在旅馆内开始自己的隐居生涯。


    直到乌鸦再次催促她。


    “我有点讨厌他。”浮舟并未流露忧愁,随口打发,“再晚些。”


    这一拖延,她去往宿傩记忆的旅程就拖延到比冬天更晚的春天。


    浮舟掉落在空无一人的山腰荒院,第二天晨曦时,宿傩过来找到了正在抠野草往嘴里塞的婴孩。


    他带她去山泉流淌的小溪净手,又用柔软的布料包裹稚嫩的身躯。


    宿傩并未开口,但能从起始的叹息和温柔的手掌判断出是他。浮舟心安理得接受了这一切。


    当天晚上,甜美的点心与水果被切成适宜入口的小块,浮舟挑拣吃了些,实际对它们毫无兴趣,只是配合宿傩的安排。


    她怀着对宿傩的怜悯而眠,为了佯装若无其事,他没少思考吧?


    但等不那么嗜睡时,浮舟反应过来了:其实他除了无关紧要的生活便利外,也没付出什么。


    她固然最缺少谋生的手段,但对他而言轻而易举……由此可见,宿傩不过是以逸待劳,等她先破冰。


    春风从枝梢吹拂来,花香弥漫。


    她是没什么兴趣配合他的算盘了,浮舟想,除非他认真的命令她。就当成是自己没骨气总是对强权屈服吧……


    但宿傩多半不会这么做,命令是权力的体现,但也凸显某种无法自然顺遂的气急败坏。


    浮舟安然无事的样子更验证了宿傩心里的猜想。她果然不是什么好对付的女人。


    弱小到挥手就能泯灭,但想要靠近她,则又发觉远在天涯。


    也许是有这么些机会的,宿傩也知道,从她偶然雀跃的萌芽里能窥见。但事后想来,上次已被他亲手掐灭。


    宿傩厌世内向,心里向往毁灭的力量。如今一切皆有,更觉无聊。


    只有浮舟的存在稍显特殊,但一株偶尔才活跃的野草该换不了季节的底色。


    不过终究还是难以忘怀。


    浮舟不理他,说白了是怨恨,他体谅她的情绪,却也纵容自己的想法。


    宿傩毕竟是很有自尊的,何须向一个小东西致歉,不如等她自己气消而和好。


    但他的耐心被她的消磨。终于,夏季如期而至。里梅提起行程上的事项,言及浮舟时,似乎还怀疑她天生是哑巴。


    坐在不远处的浮舟听这话都没忍住回了头,脸上还能看出震惊的神色。宿傩哈哈大笑。


    “她不是,为人羞涩些而已。”日光流淌至浮舟金色的脸上,宿傩起身转到她身后,盘腿坐下,把人扣进怀中。


    浮舟依旧一言不发。虽被人用掌心扭正了头,两片唇瓣还抿得紧紧的,半点不受欢乐的氛围影响。


    宿傩这家伙,想要打开上了锁的嘴巴,大概还需使点力。她就算要屈服,也不会是因为这种程度的嘲笑。


    他在黄昏时把人拽到里间,好言相劝:“好了,先前是想看你要什么时候开口的,现在才懂你的倔脾气。但这些日子来,连里梅都误会你不会说话。你总要开口的,浮舟。”


    而她仰躺在他胸膛上,两片身体正如她薄薄的嘴唇贴紧。浮舟或许听见了他的话,或许把他的哄劝抛到九霄云外,她正置身事外地玩弄自己的头发。


    瘦棱棱一把孱弱的细骨头,分毫也不怕他的样子。


    宿傩这才正视了先前的不妥,却并不把它认为是【错误】。


    偶然误入的歧途罢了,再走两步便可绕回正确的路径。


    只要……


    宿傩低下头,嘴唇捉到娇小挺翘的鼻尖,予她堪称突兀而轻浮的一吻:“直接说吧,这次,你要什么?”


    由是失路的羔羊穿过歧路,被牵引至正轨。


    她绕着头发的手指停下,耿直的发丝一圈一圈顺着她绕圈的反方向挣脱,散落下来。


    宿傩以为这样就一劳永逸了?


    那他可真是……他说的没错,她是带着任务来的。本想有骨气的继续冷着他,但那到底是在和谁较劲呢?


    终于,也找回天性里的温润与驯服,浮舟细声细语道:“嗯……要你。”


    态度的转变无需任何缓冲,顷刻雪消雾散。


    她的手摸索着宿傩倒着的额头,掠过凹凸的异面,指尖延伸至下巴。


    触碰宛若清冽的泉水,浮舟开口,便解除了宿傩根本不会承认的心焦。


    并不为此知足的宿傩对顺从的女人百般纠缠,呼吸从她脸庞、颈间、腰肢到脚踝,仔仔细细都摸索一番。


    到头来他还没忘记不知多久前的承诺,只在浮舟的手中得到满足。


    他带回一盆干净的热水,又用绢绸替她擦拭。


    烛火下,浮舟脸上只有淡然的倦意,乌发散开而无心打理,宿傩决心要使她感受到与他等同的欢愉。


    于是他按照原先对浮舟这具身躯的探索,妥善地浪费了这盆水与绢绸。


    浮舟是情愿多沉溺于悲伤中的,但在宿傩的手放在她小腹上,而他的嘴唇含住她耳垂时,她却又意识到:


    温暖的欢乐与精神的痛苦大约难以相容,因为灵与肉总是合于一体的。要么欢乐,要么否定它。


    于是甚至不需多考虑片刻,她敞开胸怀,痛快地接纳了宿傩的抚慰。


    宿傩四只手行于隐密的部位,晚些时候成了唇和舌。


    再后来浮舟呜咽着倒在床榻上,宿傩从她腰腹挪开,往上移,过来亲她。


    等她气喘吁吁又颇为嫌弃地推开他的脸时,他却毫无先前被冷漠忽略后的愤慨。


    “你刚才可不是这样的,不是很喜欢我的舌头和嘴唇么?”宿傩如此调笑道。


    他爱看浮舟脸色红润,额头滴汗的模样。


    “但至少。可以漱个口什么的……味道很怪。”她皱起眉,还有些不满呢。


    “哈,那不是你自己的--”


    浮舟拒绝再听宿傩讲一句话,动作幼稚地朝他堆去薄被,自己则捂着耳朵背对他躺下。宿傩只能看见她脊背上深深浅浅的印痕--他刚才留下的。


    他笑着用怀里的锦被像裹住所有物一样盖住了肌肤光润的女人。


    “小心着凉哦,饭没吃几口,这么瘦的样子。夏夜也不可掉以轻心。”


    几天后,浮舟疑心这一切都是宿傩的潜意识在搞鬼--她果然生了一场病。


    缠绵病榻的幻诞令她回忆起被火灼烧的痛苦。浑身都又热又疼。


    连着几天都倒宿傩怀中,她哼哼唧唧地抱怨:“都怪你。”其实本人也是真心实意如此作想。


    他以为她在撒娇,就随她去,其实心中也未必没有怜惜。


    如此拖延,又过了半个月,等浮舟从病态的潮红脸色里恢复过来,他们才终于离开这座城镇。


    夏季闷热而潮湿,浮舟受不了野外虫蚊横行的简陋,执意一天到晚不肯离开牛车。


    他不太认真地责问:“你这脾气是不是越来越刁蛮了?”


    也许吧,浮舟背对着车门,打了个哈欠。宿傩这态度说明情况远不到他的底线。


    见风使舵般以他人的态度决定行为言语的尺度,如今她也染上了这种坏习惯。


    少思考些为什么,多为自己争取舒适的生活,然后就能在宿傩的羽翼下,过得还不错。


    见浮舟这样听不进去话的无所谓样子,宿傩果然也不恼怒,他靠过去含糊说:“拿你没办法。”


    浮舟回头亲了他的嘴唇:“你少说两句,吵到我睡觉了。”


    她唇齿间还有春日的甜美,身上则是初秋的金桂。


    “等新尝祭前,我带你去赏桂。”他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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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这样说。


    浮舟分毫不动摇:“哦,好啊。”她说完就换了个舒坦的睡姿,仰在枕头上。


    最好还是别拖延到新尝祭,快些,再快些。


    她并不怎么主动思考宿傩此人,在意他太多反而是精神的屈服。浮舟不想变得可悲,但朝夕相处,对他的了解就同江河汇海那样不可避免地与日俱增。


    浮舟曾经偶然与真相擦肩,但它来的太轻易,她很快把它放走了。


    宿傩身为人类,却不能接受被当成人类。他亦不同人类为伍,大概从一开始,就否定了身为人的自己,还有其他所有人。


    难怪万爱来爱去的,他根本不接话呢。


    退一步说,如果万打得过他,再把嘴巴里的【爱】换成【我要做你的主人】,兴许宿傩就会欣然同意了。


    宿傩厌憎世人,也乐意被厌憎,自己只不过被拟人的一面骗到了而已,浮舟笑吟吟地暗自想。


    “想什么,这么开心?”


    她扯:“唔……桂花。”


    “小骗子。”宿傩两只手指把她说谎的小嘴圈紧,“你一点兴趣也没有。”


    她轻握住宿傩的手腕,等他放开,才讨好地说:“不是答应陪你去了么。”


    陪?宿傩是不屑承认的。“你以为我乐意做那种无聊的事情?”


    浮舟即刻从善如流换了说法:“都是我的错,你别动气。”


    然后她提议:“不如就取消吧,既然我们都没兴趣。”


    他刺她伶牙俐齿,浮舟只是呵呵笑,结果宿傩又拿出秘宝为质。


    “本想那时就想答应你的请求的。”


    真是可恶极了!这家伙就会拿捏人。


    浮舟又松开手不搭理他。宿傩觉得胜利,并为之升腾起隐秘的快乐,继续逗弄她。等浮舟终于撅起嘴唇才停止。


    “说真的,这次你要些什么?”


    浮舟也正为之忧愁,因为她知道自己没本事让一个不会掉眼泪的家伙流泪。


    她早晚会面对那个问题。


    幸好,不是今天。


    “需要一只脚。”浮舟缓缓说。


    “你到底是什么来头,我没见过你这样邪门的人。”宿傩撩开她的发丝,不掩饰好奇。


    浮舟摇晃脑袋:“我不能说。但你就当我是个倾慕者,好不好?”


    “哎。”宿傩叹气,她以为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即将发生,因此凝神听。


    “那次我提出要买下你的时候,监管人还特地向我说明了‘那女孩既痴且愚,从没做过伺候男人的事情’。”


    “……”


    “如今相处下来,浮舟,你的倾慕果真不同寻常。”宿傩说,“说真的,还挺要人命的。”


    到底是被暗指女德不够到位更苦恼,还是费尽心思也只得到句“很会伺候男人”的夸奖更愁人,这实在是差得难以抉择。


    但最让她赧颜的果然还是他最后一句要命……可能就互相索命之类的吧--


    不过浮舟很快给自己找到伙伴。


    “倾慕什么的……说起不同寻常,万不也是么。”


    这下宿傩也说不出话来了。晚些时候,他像是告诫一样说:“你不许和她学。”


    她对这套说辞深以为然,要是有万的本事,她决计不会多和宿傩说一句话。


    “说到这里,万是个傻瓜。”停不下来了,宿傩开始评头论足,浮舟也忍着耐心倾听。


    宿傩像是有心牢骚:“说我因孤独而不知爱为何物,那个时候你应该也在吧?啊,她喋喋不休说过好些次,烦人。”


    浮舟无心听:“哦,我不爱听她说话,原来大人你真的在听?怪细心的呢!”


    他果然住嘴,只说:“……你也是个笨女人。”


    不管是用什么方式解决的,终于不用听宿傩的独到见解了。浮舟对他的爱与孤独半点兴趣也没有。


    宿傩既然蔑视世上一切情感,那也不必从她这获得肯定与夸赞。


    且由他顽固着恨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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