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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 第 49 章

作者:元竹con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春天快结束的时候,他们终于踏上了去京都的旅程。


    在它刚开始的那天,里梅收拾行李,浮舟坐在几案边喝茶。听他拿令人昏昏欲睡的收纳节律,她暗自希望这场旅途永不终结。


    她想活,可京都总会成为她的埋骨地。


    浮舟的指甲悄然划过茶杯,像事要在其上留下痕迹,不过终究只是徒然。摩擦的轻微响动宛如一声嗟叹,但愿,慢些吧。


    又过了十几天,她后悔了。


    途中,宿傩终于不再只满足于试探,他像是从安睡的状态里苏醒的某种猛兽,按捺不住好斗的情绪,那种因无聊而产生的恶意与刁难,还有一些原始冲动方面说不清的恶趣味,纷纷扰扰困了上来,将浮舟团团围住。


    他似乎很想激怒她,而她又足够清醒,清醒到能时刻警示自身,发脾气对自己没好处。于是事情就总是僵持在她不说出口的话上。


    与宿傩不同,她就是此前所有事情的亲历者。浮舟不敢想象,如果他知道她记得,甚至比他的记忆还真切,他会拿她怎么样。


    ……宿傩总是在一开始对她表现出好奇,然后试探,就算有迷惑人的收敛,也只不过是障眼法的伪装。


    所以当宿傩带她又经过了一次那座火山附近的村庄,带她听了海潮,带她上了山后,她的惊慌也就可想而知。


    浮舟从海边回来就没再出门,结果还是没能逃过宿傩的强势邀约。


    这天清晨,热气腾腾的阳光洒在小院里的时候,宿傩呼唤她起床,接着,他们撇下里梅去登山。浮舟本欲说自己腿脚不便,但鼻尖的香气制止了她。


    宿傩在屏息,她意识到这点,迅速思考这究竟意味什么,然后觉察:他在等她拒绝,并且期待着这件事,然后就可以把暂时的好脾气一笔勾销。最后她就惨了。


    浮舟一边害怕,一边贴着让她害怕的对象,乖巧又顺从,心中不抱期待地讨好说:“好的,我什么都听你的。”


    她握住宿傩的手腕,迈着小步子快走在他后面,唯恐被丢下。山林间风光她是无福欣赏的,再说动物们早早明晰了地壳即将有的异动,该搬家的早也离开。


    在一个春天里虫鸟飞绝的山上,叫天天不应,总是让人不安。


    悠然自得的只有他一个。“这么紧张做什么,你不喜欢散步么?”


    宿傩的问题更让浮舟精神紧张,脉搏像攒动的火苗。


    她坦率地承认:“有点吧。”


    “那我们就歇一会。”他拉着她在一块被削得适合坐人的巨石上休憩。周围安静极了,所以半块石头轰然在地上炸裂的声响更吓得她后退两步,直到被拉住手臂才停。


    浮舟成了这里唯一的惊弓之鸟,又被宿傩嘲笑胆小。


    “……”她坐下后,用手抚摸着平滑的切面,没有一点凹凸的手感,好像精心打磨过一番,实则其切割时她就站在一旁。


    究竟是多么骇人的力量…


    浮舟不敢多言,担心说错话。


    宿傩又谈起了火山和硫磺,还有那则村里人即将殒命的不幸消息。


    她在一边静静听着,直至话锋一转,图穷匕见。


    “对了,你这次怎么不理那些小孩了?”


    浮舟没因古怪的挑拨上当,她愣了一下:“嗯?什么?”


    “哎呀,明明没用早膳,倒是不迷糊的样子。变狡猾了啊,浮舟。”宿傩如此叹息着,传到浮舟耳朵里,只引起了她对自己的担忧。


    他接下来就说道:“也是,你倔起来也挺惹人烦。既然如此,你就在这里等我吧。”


    浮舟还没来得及问他要去哪里,伸手欲探宿傩的衣袖,就听见已然飘远的声音。


    宿傩的骤然冷下来的语气像毫无预兆的夏雨,猛然给毫无准备的人浇以绝望。


    “或者等死。”他这么说。


    她手上没有柔顺的布料,穿过指尖缝隙的是呼啸的山风。


    浮舟听见了一步一步的鞋底与山石泥土碰撞,它们也渐行渐远了。


    宿傩扬声说话:


    “这些日子你还算可爱,但我的兴趣与日俱减,姑且叫你知道--我的确是在往远的地方走。”


    风吹来了他的问询:


    “听见了吗?”


    风又带着它离开:


    “要在我走远之前想好……”


    更多的,就被密林阻隔。


    浮舟再也听不见宿傩轻松的语气,也听不见任何人类发出的声音了。


    她瘫坐在石面上,呆呆地感受无光无人的孤独。


    浮舟预见了自己的又一轮宿命:悄然而至的死亡与寂静笼罩无可依靠的身体。


    她也清楚,避无可避。


    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喷发的火山之前,寒冷与饥饿就要先一步带走这条微不足道的性命。


    不过,这也是可以预见的嘛。浮舟的指甲划过平整的石头切面,缩起腿。以磐石的坚硬,或可在火山的灾难中留存,然而宿傩信手一挥就将之断裂。


    至于宿傩的性格……她不是早就明白了吗?比火山还要酷热。


    一声叹息融化在唇边,融入为山风的一缕。


    她摇了摇头,死的不冤枉。然后就抱着腿,在万物灭绝的孤独里一动也不动。


    *


    宿傩并未走远,或者说,就算已经到了浮舟感知以外的地方,但只要她说话行动,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


    可浮舟什么也没做,在原地呆了一个上午又一个下午。安静的像这个季节凋谢的花瓣,与这处荒芜的死地融为一体。


    宿傩脚边就是冒着烟的大地,已经有滚滚的岩浆在四处流泻,空气中是死亡的味道,往高处看,天上是奇异绚烂的晚霞。


    这里的人尚且不知道,美丽的景观后是不祥的阴云。


    浮舟……竟然没有一点被遗弃的动摇么。


    在离开她的刚开始,宿傩是觉得轻松而愉悦的。


    被这个女人牵绊已久,他不免有些腻味了,所以先前对她说的话并不作假。


    并不是由于浮舟做错了什么,只不过时间久了,任谁也会厌烦,宿傩这次已经勉强压抑住了脾气,没叫她快快的落难。


    再说她自己有所隐瞒又死不承认的样子,还是叫他颇为不快的。


    然而,一天过去,临到晚上,他又有些寂寞。因为离开了女人就难受,宿傩从不屑了解那种软弱的想法,更是从没想到,自己居然也会有接近这种病症的一天。


    想到这一层,他又开始烦躁。先前浮舟如果承认了,而且他确信她一定知道什么…她如果坦诚相待,就根本不会有后来那么多事情。


    宿傩开始怪罪浮舟的不诚实,他想,如果她承认,那他就会带她离开,然后去京都,接下来的事情以后再想。


    这个时候他又忘记了早晨所感到的抛弃无趣后的快慰。


    宿傩开始理解先前的记忆或者梦境中,最后的遗憾和沉默。每次到了那种关头,浮舟早已经香消玉殒,留下他一个人深深地思考……但现在她还活着。


    浮舟,柔软的手臂,未僵硬的身体,温度比他的更低。浮舟,浮舟,她又在想什么呢?


    太阳落下的时候,宿傩返身缓步回林,因为要留给自己反悔的时间,他走得不快。


    可等到步行至树深处,等到月亮穿成线打在衣裳,天早就黑了,宿傩都没有再想起自己可以不理会浮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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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身就走这件事。他想到她细细的嗓音,温和的性情,润如白玉的身体。


    这次她给人的感觉是忍气吞声,因为不怎么说话,总是聆听。


    山风拂面,疾行深林,他回去找她。


    *


    浮舟并没有睡着,她也没再费脑筋思考,佝偻着身子抱腿,脸蛋搁置在膝盖上,掩面发呆。


    不过,忽然响起的动静还是叫她抬起了头,茫然聆听。


    这个脚步声她是熟悉的,从容的节奏她曾听过许多次。


    鞋履碾压尘土,崎岖的地形与嶙峋碎石也不能打压它的步调,毫不怀疑,即便再陡两个坡度,对那人来说也无异于于花园散步。


    是宿傩。他又来了。


    浮舟感觉到冷意,判断时间已至晚上,但她不明白他来做什么,于是也就按下心思,缩回去不出声。


    宿傩有能耐行动悄无声息,以往的脚步声是方便她听声辨位。如今多半同样是有意作响,可浮舟却不想主动搭理他,万一其是为了死到临头前的羞辱……


    她于心间悲叹,不可逆料此人的反复无常。


    浮舟额头抵回膝盖,撇了撇嘴。


    不想宿傩又脱下外褂,罩在她头上:“你着凉了吧?”声音磁性低沉,但这种假意的关切不能带给浮舟任何温度,就像冷冷的月光。


    浮舟不回答,动也不动。


    他又说:“也是,你本来就有寒症,晚上风又大。”


    宿傩说完,若无其事将浮舟抱进怀里,手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总是碰到她耳后的头发,连带着触动敏感的耳垂。她也不反抗,窝在他的臂弯,又下了山。


    在途中,宿傩几次开口,她都没搭理。


    最后他说:“到底是什么样的秘密,值得你付出生命都不低头坦白的。”


    浮舟依旧一语不发,好像宿傩带回的并非是别离一日的女伴,而是沉默的墓碑,再不应答。


    海浪声逐渐可以听见了,与飒飒山风相交,到了村庄附近,温度也回升。


    “你要知道,你只是看不见,不是没长嘴巴。”宿傩的耐心随着他手臂的收紧而告罄,她甚至能想象他是如何皱眉垂眼,凝视她。


    浮舟想起了今晨听闻的教诲--磐岩在宿傩手中亦不得不响动。他一动手,它就回以碎裂的空洞。


    漫长的冬眠结束,宿傩的催促起了效果,怀里的人终于有了反应。


    浮舟伸出手,摸上了宿傩的脸,触及其右脸异面时也不惊讶或者瑟缩。


    她的掌心冰凉,宿傩斜眼见到印在树干上的白色疮痂,觉得她的手也宛若月光。


    浮舟碰触轻柔,也不口吐怨恨的言语,靠在宿傩的胸膛上,仰头时面庞迎着明月。


    浮舟在月下亲吻了他。


    无论是柔软的指尖还是饱满的嘴唇,都像微风吹皱涟漪。


    宿傩:“啧。”


    他抬手扣紧浮舟的后脑,又捧着她的脸,加深这个吻。


    回去以后,二人都没有提起今天的事情。


    正如池中碎成千万片的月光,风平后还可合而为一。宿傩也不觉得奇怪,毕竟嘛,以浮舟顺从性格,水做的一样,他做任何事她都不会说什么的。


    不过,如今他也不想再计较她的隐瞒,无论那是什么,她既然怎么也不愿意开口……算了,那他就不问了。


    宿傩以为,对于一个万分依从又信赖自己的女人,尝试不拂逆她的意愿可以作为奖赏,就当做嘉奖她的柔顺可亲。


    浮舟这边,她觉得实在是没什么好说的,她又开始忍受生活。


    就这样,他们辗转几处,最后到了京都。


    此处风光是恒久的繁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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