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过神来时，女孩已经被车撞飞了出去。
下意识伸手，却也只恍惚触及她的指尖，连衣角都没能抓住。
鲜血在眼前蔓延开来，肢体扭曲成不正常的形状。
尖叫、想要尖叫，大脑响起嗡鸣，喉咙里却发不出丝毫声音。
“你没事吧？”肩膀突然被身旁的人按住，连带着焦急想去查看女孩状况的动作也被止住，“别凑这种热闹，走了。”
“可是，我、她...”思绪被自己的声音唤醒，开始逐渐运作，“得打急救电话，对，得报警。”
他听见自己说道。
“已经有人叫救护车了。”
对方强制转过他的肩膀，拽着他大步离开。
“别看了，走了，我们要迟到了，宋玟善。”
脑中的弦随着这声宋玟善而绷紧，叮呤一下，像是铃铛轻响。
...对，得走了，快要迟到了。
他叫宋玟善，今年十七岁，是首尔艺高实用音乐科的学生。
拉着他这人叫郑在玹，是他同级的同学兼朋友...啊，他放手了。
“过去也是添乱。”郑在玹步子慢了下来，语调也慢了下来，“很遗憾，但我们帮不上什么忙。”
他回过头来，看向宋玟善，眼睛温和而平淡。
“对吧。”
他在问他的看法。
嗓子干得发疼，宋玟善咽了口口水，应了声嗯。
心底忽然生出一种怪异感。
记忆没有错位，认知没有失真。
可，那份质疑的声音却越来越大。
...
头越来越疼了。
思绪又开始恍惚，再次回过神来时，他发现自己正站在教学楼的楼梯上。
他这是，要去干嘛？
换教室？
去找人？
不对...他是什么时候进的学校？
全都不记得了，头脑好混乱。
揉着闷疼的太阳穴，厌倦地耷拉下眼皮，抬步继续下楼梯。
“才不要停下来kkk”
嬉笑小跑上楼的女生直直撞到宋玟善身上。
身体一下子向后仰倒，重心失衡的瞬间，她缓缓睁大了眼。
“不是...”
她伸出手，试图抓住宋玟善的衣服。
宋玟善微微侧身，躲开了她。
他在阶梯上居高临下地看见下方走廊玻璃窗映出的自己面无表情的脸，于是，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自己做了什么。
心口倏地一跳，他慌忙想去拉对方，但结局竟然一如今早——
恍惚触及她的指尖，连衣角都没能抓住。
鲜血在眼前蔓延开来，肢体扭曲成不正常的形状。
她...
怎、怎么会？！
只是从楼梯上摔下去而已，怎么会这么严重？？？
视野震荡，眼眶产生目眦欲裂的疼痛，耳鸣声如同越来越大的浪潮。
这一次，他丝毫没有想要上前的念头，他此刻脑子里只充斥着一个声音：快跑快跑快跑...
颤抖着想要后退，脚跟却撞到台阶边缘，一瞬间，宛如通电了般，从跟腱、小腿再到膝盖全都猛地一软，令他直接跌坐在了楼梯上。
“都说了让你停一下啦。”
一道男声带着笑意传来，有人不紧不慢地走上这一层。
楼梯扶手底下，一颗圆圆的脑袋顶越来越清晰。
宋玟善的心跳也越来越快，快得几乎像要震破胸腔，口腔里更是溢满了酸水。
“我去，摔了吧哈哈哈哈...欸让我背你去医务室？啊，嗯...不是我不愿意，只是会被人讲闲话啊，八卦之类的...不是艺人病！我现在又没红——”
对方仿佛看不见任何异常，无比正常地和“女生的尸体”打诨插科，接着，他扭过头来，看见了宋玟善。
“玟善哥？你怎么在这？”他笑着，眼睛闪闪发光，“还坐地上？难道你们两个撞车了哈哈哈。”
“我，不是...她...”宋玟善好像刚被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冷汗淋漓，面色惨白，“你...她...”
他想起来了，他认出来了。
他不仅是首尔艺高的学生，他也是个已经出道一年了的、没什么名气的爱豆，他隶属于一家名叫BigHit的小公司推出的首个偶像组合，防弹少年团，艺名是M.S.，定位是领唱、领舞。
面前这人叫田柾国，是他队内唯一同年的朋友、全团的忙内。
“怎么了，别吓我kkk”田柾国走上楼梯，来到他面前，他半蹲下身，伸出一只手，“来来来，我拉你起来。”
控制不住完全紊乱的呼吸，宋玟善只得将手搭了上去。
“化验单，没有异常。”
医生把化验单交到他手里，然后转头去看电脑档案。
“是最近才开始产生幻觉的吗？”
“...对。”宋玟善揉了揉眉心，“从上周开始，早上目睹了一场车祸，然后整个人莫名其妙开始恍惚，上午到了学校，不小心在楼梯上和一个女生撞到了，对方摔了下去，我却觉得她摔死了，直到有别人过来和她聊天，我才慢慢脱离幻觉，看清那个女生只是扭伤了脚坐在地上而已。”
“还有那场车祸，我后来才听说那场车祸根本没死人，但我当时却看见那个女生死的不能再死了！血流了一地，身体都七扭八歪的...哦对，我在楼梯上产生另一个女生摔死了的幻觉时，看见的死状和车祸那个女生的一模一样，都是流了很多很多血，身子都快烂了。”
“车祸可能给你造成了一定的心理创伤，你的精神压力有点大。”医生一边敲键盘一边问，“你说你是爱豆？今年十七岁？”
“对。”
“现在出道年龄真是越来越小了...过早工作也会对青少年的身心成长造成负面影响，知道吗？”
“暂时给你开一些镇静药物吧，每晚睡前吃。”
.
“这什么药？”
宋玟善仰头咽药时，田柾国过来扒拉他的药盒。
“盐...酸...曲...看不懂，你生病了？”
虽然是同年，但具体来论，宋玟善是上半年生，田柾国是下半年生，所以田柾国会混着用称呼，有时候叫哥，有时候不叫哥。
“有点不舒服。”
“南俊哥他们今天说起这事来着。”
田柾国躺到一旁，拿起枕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宋玟善大腿。
“说搞不清楚你到底怎么了，怕你耽误组合活动。”
“糊成这样有个屁的团活！”
宋玟善烦躁地压住田柾国手里的枕头，他躺下，安静片刻，又轱辘到田柾国边上。
他扒拉开枕头，凑近说道：“你要是站在他们那边就不要再来找我了。”
“我要是站在那几个哥那边我还给你通什么风报什么信？”田柾国不高兴了，他一把拽过枕头，这次直接拍在宋玟善脸上，“你蠢吗，吃药吃多了吧。”
“那就行kkk你好聪明。”在宋玟善的记忆里，田柾国一直都极度好哄，“也就咱们两个是盟友了，不然面对那么多哥哥，真恐怖。”
田柾国听不清是哼还是嗯了一声，他侧过身来，说道：“泰亨哥说这周末带咱俩去吃烤肉拌饭。”
“他和智旻哥关系到底是好还是不好，怎么总爱来找咱俩。”
“反正泰亨哥挺好的。”
宋玟善看了他一眼，跟腔：“我也觉得。”
田柾国伸手，和他击掌。
“虽然，虽然，我们组合没有那种很坏的哥哥。”田柾国悠哉悠哉拖长调子，“但是之前不熟悉的时候，也多亏了泰亨哥...”
“一起去咯。”宋玟善打断道，“我本来也没拒绝，用不着找理由说服我。”
田柾国惊讶似的，眼睛一下子睁得圆又圆。
“我以为你只喜欢跟你SM的朋友玩kkk”
“我喜欢跟你玩。”
“你跟其他哥都不亲。”
“你跟他们就很亲吗？”
“我和硕珍哥啊。”
“组合里有人和他不亲吗？那是他本来性格就亲人。”
“说的也对kkk”
田柾国坐了起来。
“周末记得带钱包。”
“额啊，对，是泰亨哥带我们去...”宋玟善抓了抓头发，“我快要没钱了，最近完全是饭团就水在过呢...你说泰亨哥会不会让我们买全单？”
“不至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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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柾国犹豫道，“但你手头怎么突然这么紧了？”
“看病，买药，啊啊啊，日子过成这样真是连病都快要生不起了。”
“我钱也不多了，只能借你一点点。”
“算了，咱俩纯粹难兄难弟。”
宋玟善拿过手机，试探着给郑在玹发了条消息。
【江湖救急...快要饿死在首尔街头了...能不能借我点米...】
【大米还是紫米？】
【...】
「转账」
【还是刚才那个？】
【我一定会给你养老作为报答的欧巴^^】
【...TD】
【但是你记得还钱】
初夏，入账提示音比鸟鸣还要清脆，鸟鸣比苍蝇声还要烦人，苍蝇声——
“苍蝇声音大得像发动机我真不夸张。”宋玟善插着兜，语气是淡淡的崩溃，“哥，我们还不如直接在姨母饭馆吃，新地图就是越探索越不幸。”
“行行行，那就回去！”
金泰亨试图用一句又凶又高的回应掩饰心虚，但一时没控制好，喊的太大声了，他莫名变得更加心虚。
“那就回去...”
目移。
视线忽然在某处定住。
“啊。”他拽了拽他们，“那边，快看。”
他故作不动声色压低手心一指。
顺着金泰亨示意的方向看过去，一个贵气而漂亮的女生正站在街头，似乎是在等人。
“哇哦，超级美女。”田柾国顿时嬉皮笑脸地推了两下金泰亨，“泰亨哥你去跟她说你是爱豆，看能不能加个联系方式kkk”
“我...”
金泰亨似乎真的心动了一秒！
“咳，别扯那些，嗯，走了...”
他别别扭扭地作势要拉他们赶紧过马路，可马路对面就是那个美女，没走到终点线之前，谁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会去搭讪。
一只脚踩在人行道最后一条白线的瞬间，急鸣的车笛突然响起，并且越来越近——
一辆失控的轿车正朝这边飞速驶来！
宋玟善瞳孔骤然缩紧，完全是出于下意识，他极快极隐秘地从背后推了金泰亨一把，让他倒向斜前方，身形挡住自己。
金泰亨只感到身体倏地一下失去平衡，他大惊失色地想要站稳，却还是踉跄着往前扑去。
然而，近处，那个贵气而漂亮的女生仿佛比他们还要吃惊，她吓了一跳，着急便要来扶金泰亨——
下一秒，轿车直直撞上了她，她几乎是被车撞飞了出去！
...
满地的鲜血，扭曲的肢体。
不，不对，没想这样的，为什么，怎么又...
宋玟善抓住身旁田柾国的胳膊。
金泰亨跌倒在尸体不到半米处的血泊里，他沾了一身的血，惊惧又恼怒回过头来，却发现宋玟善和田柾国的神情一个比一个恍惚。
...难道是他自己突然没站稳？
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转头朝地上的女生伸出手。
“真是好险，差一点你或者我就要被撞到了...啊，联系方式？”
这会儿近距离地看这个女生，好像又没刚才看到的那么漂亮有魅力了。
“不好意思，我是艺人，可能不太方便，但是如果可能的话，可以来支持一下我们组合kkk内，我们叫防弹少年团。”
...
他在，说什么啊。
他在对着一具尸体说什么啊？！
宋玟善几乎快要崩溃了，他揪紧了田柾国的袖子，颤声发问：“那个女生没事？！”
“应该没事吧，看着活蹦乱跳的。”田柾国说，“嗨，又没真撞上，擦着他们俩过去了而已。”
什么意思？？？
他又犯病了？这又是幻觉？！
在愈发破溃的喘息声里，脑内突然响起一道机械音。
【恶人值：30，系统启动中——】
【你是否常对眼前的一切感到怀疑？你是否会为转瞬即逝的异样感到恐惧？】
【清除扰乱正常运行的混乱因子，还原世界的本来面貌，你将获得最终的真相】
【欢迎来到系统：恶人自有恶人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