邝晶晶——就是杨嘉树喜欢的那个女孩子。
顾琢成约邝晶晶在咖啡店见面,邝晶晶穿得特别漂亮就出现了——一袭米色的碎花棉布长裙,白色板鞋,脸上化了很精致的妆,清纯又不失俏皮。就是,个子有点高了,要是穿高跟鞋跟杨嘉树站在一起,还不得把杨嘉树衬成一个矮子?
邝晶晶坐下,顾琢成正打算直入主题跟她好好聊一聊,邝晶晶忽然说:“顾琢成,我有一个问题得先问问你,你跟你女朋友分手了吗?”
顾琢成当时就愣住了:“什么女朋友?”
邝晶晶说:“不是杨嘉树说你有女朋友的吗,还说你女朋友心眼特小,不让你跟别的女生说话。”
“……”顾琢成反应过来,不禁有点好笑,杨嘉树就这么怕自己喜欢的女孩子被人抢走啊,居然临时给他编了一个女朋友出来……行吧,为兄弟做这点牺牲还是值得的。他点头,承认了这件事,“我是有女朋友,谈了挺久的。”
邝晶晶的脸色顿时有点不太好看,“有女朋友你还约我出来。”
“……”顾琢成这才知道她误会了,连忙解释自己约她出来的目的。这事其实不太好说,毕竟是杨嘉树喜欢人家,又不是他喜欢人家。可是顾琢成着实有点被杨嘉树搞得没主意了,心想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事情是他引起的,不如就由他去解决——顾琢成也没说得特别明白,就婉拒了邝晶晶,然后委婉地问她:“你觉得杨嘉树怎么样。”
邝晶晶想了想,说:“挺不错的啊,脾气好性格好,长得也还行。”
顾琢成心想,有戏!决定单刀直入:“那他要跟你谈恋爱呢。”
“啊?”邝晶晶吓了一跳,刚喝进嘴里的咖啡都要喷出来了,“他?跟我谈恋爱?”
“对。”顾琢成说,特别期待地盯着她看。
“不行。”邝晶晶忙不迭摇头,“我不喜欢他那款,我喜欢你这款!”
顾琢成虚心求教:“他那款是哪款?”
“就,韩系帅哥,或者日系帅哥吧!”
“那我呢。”
“你……”邝晶晶看着顾琢成,现在知道他有女朋友,倒也死了这条心了,她可没兴趣去抢人家的男朋友,就是今天的妆白化了,唉,她喝了口咖啡,面带惋惜地说,“你是酷哥吧。”
“哦。”那确实差别挺大的。顾琢成的眉头皱起来,听邝晶晶的意思,好像完全对杨嘉树不来电,怎么办……杨嘉树知道还不得哭死。
“为什么问我这个问题?”邝晶晶歪着头,感到非常奇怪。
“……”顾琢成喝了口咖啡,目光有点闪躲,“我这不是想介绍你们俩认识一下嘛,其实杨嘉树很好,善良,仗义,对朋友很大方,相信他对女朋友也不会差的。”
奇了怪了,邝晶晶心想,我跟杨嘉树是同学,还用得着别人在中间介绍?她看着顾琢成一本正经介绍杨嘉树优点的样子,忽然间福至心灵,脱口而出道:“是不是杨嘉树喜欢我,不好意思自己跟我说,让你来说啊?”
“咳咳。”顾琢成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那他胆子也太小了。”邝晶晶嘟囔着。
就是在这时,顾琢成忽然后悔了,杨嘉树脸皮这么薄,要是知道别人代替他向自己喜欢的女生表白,还被女生说胆子小,那他还不得羞愤而死?完了,我不会好心办坏事了吧。现在顾琢成也有点骑虎难下,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还能怎么办——
凉拌呗!
——知道事情经过后的杨嘉树犹如被雷劈中,整个人都焦了:“顾琢成,你是不是疯了?”
顾琢成自知理亏,声音都比杨嘉树小了一截:“谁让你不理我的,我这不是没办法吗。”
“那你也不能去找她——”杨嘉树太阳穴的位置猛地一疼,像被人拿大号针筒狠狠扎了一下似的,然后他开始感觉到眩晕,世界在以他为中心旋转,“她还说什么了?”
“没什么……”
——其实,还是有的。顾琢成有点犹豫,不知该不该说。
杨嘉树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现在什么样的状况都可以面对:“你说吧,我可以承受。”
得到同意,顾琢成说:“你是不是从开学就喜欢她了?”
“??”杨嘉树头更晕了,“谁说的?”
——邝晶晶说的。她自己坐在那里思索了一会儿,然后告诉顾琢成:“怪不得,我老是觉得后脑勺有道视线在追随着我,从军训的时候就这么觉得了。然后杨嘉树还老喜欢给我拍写真,让我穿漂亮的小裙子、旗袍什么的,噢对了,他还拿我的照片做过屏保!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问他,他说是欣赏自己的摄影作品……哎呀,你说他喜欢我干嘛不早跟我说!”
顾琢成心中破灭的希望又再度燃起:“你会考虑跟他在一起?”
“那倒没有。”邝晶晶果断摇头,“早说他就早死心了呀!”
“………………”杨嘉树觉得自己现在不仅心死了,人也差不多快死了。
顾琢成看着他面如死灰的脸,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没关系,不要失去希望。其实她说得对,早点死心也好,漂亮的风景到处都是,人也一样。”
见杨嘉树不说话,他又说:“要不然我给你介绍一个?”
杨嘉树深吸一口气,冷冷地说:“用不着,谢了。”说完,他掉头就走。
顾琢成怔在原地,这是——又怎么了?
杨嘉树闷头走了一段路,感觉心口像堵着一团棉花——又闷又疼。
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是他自作主张喜欢人家,又不敢表白的,还自私地破坏人家的桃花,对一个漂亮的女孩子恶语相向……杨嘉树打从心底鄙视、瞧不起自己,假如此刻有道地缝,他一定毫不犹豫钻进去——
地缝没有,可是有一块不平坦的地砖,杨嘉树绊了一下,差点原地摔倒。他头晕眼花,有呕吐的冲动,与此同时,心里有一道声音在大声地说:
“胆小鬼!卑鄙!活该!”
“他该讨厌死你了!”
杨嘉树的眼前一片模糊,想起之前在教室里摇出的数字——那是命运给他的选择。
大胆一点吧!大不了不做朋友,失去他这一个,你还可以有更好的!
杨嘉树站在原地大口大口地喘气,忽然间,恶向胆边生,他回头,大步流星地朝顾琢成走去。
顾琢成就在原地,没动。
杨嘉树走近,恶狠狠地看着顾琢成,说:“我根本就不喜欢邝晶晶!我喜欢——”
我喜欢你!
杨嘉树的脑海里回荡着这四个字,震耳欲聋。
快说啊!我喜欢你!
说完你的痛苦就都终结了!你只会痛苦一阵子然后又是那个没心没肺、笑笑哈哈的杨嘉树!
说啊!
杨嘉树憋红了脸,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顾琢成面色古怪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下文。
“我——”杨嘉树捏紧拳头,感觉自己此刻正踮着脚尖,又或者是脚跟点地,他觉得一定是出窍的灵魂拽着他的□□、企图飞往天际。我喜欢你——多简单的四个字,说完它连一秒钟都不需要,可是……可是,这根本就不是时间问题啊!
杨嘉树觉得它像一座大山一样藏在自己口腔里,嘴巴就那么小,出不来的——
“我喜欢你”,是绝对、绝对不可能说出来的。
杨嘉树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垂着头,怏怏地说:“是的,我不喜欢他。”
这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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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嘉树替自己感到悲哀。
从小到大,他最擅长的事就是口是心非,把喜欢的东西说成不喜欢,把不喜欢的东西说成喜欢,这个毛病就像病毒一样存在他的身体里——那么,是什么时候被植入的?
大概就是从那时起——
杨嘉树发现自己不是妈妈亲生的时候开始。
那时候他才多大,让这个秘密吓得连做了好几晚的噩梦。那些梦像怪兽一样啃噬他幼小的大脑,也许就是从那时起,病毒趁虚而入、潜进杨嘉树的身体。
那时候他家还不富有,妈妈怀孕,他上小学,全家只有爸爸一个人在挣钱,那种压力像座无形的大山一样,压在这个小而拥挤的家中。
杨嘉树开始看所有人的脸色,并且学会通过让自己“听话”来讨取爸爸妈妈的欢心。比方说,他很喜欢吃草莓,这是一种很昂贵的水果,以前章芝仪为了哄杨嘉树,会买那种便宜的、酸多过甜的本地草莓,一点也不好吃,杨嘉树吃到不喜欢的就会和章芝仪闹,让章芝仪给他买贵的大草莓,章芝仪每次都会妥协,说杨嘉树:“你什么时候才能听话点呢。”
后来杨嘉树真的听话了,桌上并排放着大草莓和苹果,杨嘉树会主动把草莓拿给妈妈,自己吃苹果,只为了得到章芝仪的一句夸赞:“哇,嘉树什么时候这么懂事了!”
这时候他的心里就会非常甜,盖过嘴巴里苹果的苦。
看见爸爸很累,一回家就瘫倒在沙发上,杨嘉树也会默不作声地坐过去,给爸爸捏腿、捶背,说上一句:“爸,你辛苦了。”
他是如此小心翼翼,在这个家里寻求自己的一席之地。
杨嘉苗出生时,杨嘉树也哭了,他哭,不是跟爸爸妈妈一样,因为一个新生命的降生,而是因为害怕、不安、乃至憎恶……是的,他讨厌杨嘉苗,讨厌他出现在这个世界上,跟自己抢爸爸妈妈,他甚至想要在妈妈的病床前撒泼打滚,让他们把这个丑陋的小东西丢掉,有多远丢多远——
可是当老杨把皱皱巴巴的杨嘉苗捧到杨嘉树面前时,杨嘉树却还是露出了天使般的笑容,像一个大人那样虚伪地说:“哇,弟弟好可爱,我好喜欢弟弟。”
因为杨嘉苗,杨嘉树不得不逼迫自己变得更加优秀,起码……要比杨嘉苗优秀,比杨嘉苗乖巧。他们家是在杨嘉苗出生后没多久后富起来的,老杨拿出自己全部的积蓄、又借了一点钱把快倒闭的玩具厂买了过来,说来也巧,也许是天降福气,最后一批积压的大货被一家外国公司买走,老杨有了钱,开始做起外贸。生意不错,钱滚钱,利滚利,玩具厂像一只雄鹰一样,展翅飞了起来。
杨嘉苗没吃过什么苦,是被一家人宠溺着长大的,所以他骄纵、任性,有时候还很讨厌。跟杨嘉苗比起来,杨嘉树就乖巧多了,在所有人心中,他是一个稳重的哥哥,甚至在某些情况下可以做一个家的主。爸爸看重他,妈妈信任他,弟弟依赖他……只有杨嘉树自己知道,维持这样一个形象有多么辛苦。
杨嘉树其实没那么聪明,学习对他来说是一件非常吃力的事情,能考上一所好大学,没有天赋,全靠努力。如果他有选择的余地,那么他一定不会让自己活得这么辛苦,他要和杨嘉苗一样,做一个不学无术、混吃等死、完全堕落的富二代……可惜他没有,他穿了一件精致的皮囊在身上,其实内心早已被嫉妒、愤恨、压抑、悲伤等一系列负面情绪填满。
——这就是真实的杨嘉树,因为恐惧失去,所以会假装不在意,然后为了掩饰自己的在意,去做和自己真实心愿完全相反的事。
很讨厌吧?
杨嘉树也讨厌这样的自己,他讨厌自己的心这一刻达到顶峰。
“我不喜欢他。”他又一次重复,眼圈通红、呼吸急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