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
沈初松了口气。
总算进屋了。
让了道，从鞋柜里取出厚拖鞋。
林墨没有多余的鞋子，这几天住在家里都是赤脚走。
那么冷的天。
当时赵时笙看到后就瞄了沈初一眼。
沈初自知理亏，没敢辩。
林墨连睡觉的地方都选在门背后，更遑论打开鞋柜找拖鞋穿。
“换鞋子。”
他将拖鞋递了过去，又习惯性地伸手接林墨的包。
林墨顿，没给。
沈初心底喊了声：糟糕！
以前林怡来他家，他就是这么递拖鞋接包的。
忘记了，林墨不是林怡。
他尴尬地想撤回手，又觉得就这么缩回去更尴尬。
只好微撇开头，猛找借口。
沈初休息了一天，下午的时候醒来，洗过澡洗过头。
吹干的头发蓬松着，并不服帖，发梢微翘，随着他的动作，发丝撩过眼角，有点痒。
正要抬手揉。
林墨已经将书包放到他手里。
很破的一只书包。
洗得发白，带着补丁，唯一的优点是干净。
沈初忙接过，搭在餐椅背上，往厨房走。
喊林墨：“洗个手，吃饭。”
番茄土豆炖牛肉的香味飘满了整个屋子。
沈初弯腰找餐具，眸光扫到了门口，林墨没有动。
便催促：“愣着干嘛？”
“不了。”林墨回答。
他在时一酒吧的后厨打过工，闻得出这是真实食物的香味。
一份土豆炖牛肉要花去一个矿工至少三天的工资，更何况添加了番茄，更贵了。
林家曾经买过一份，一家人躲在屋子里偷偷地吃。
小剩了一些，晚上林怡的弟弟偷吃了，死不承认，赖到林墨的身上。
林父差点把他打死。
这么昂贵的食物，沈初一个人吃就好，这么瘦，需要补补。
“你吃吧，我吃营养剂就行。”
林墨开冰箱拿。
沈初拦住他，手肘关上了冰箱门，指料理台上已经盛好的汤盘。
“有点烫，帮我端一盘？”
盘子边缘有隔热手柄，一个人端没问题。
林墨迟疑。
“我还要拿面包。”沈初说，示意正好提示烤完的面包机。
林墨只好照办。
盘刚放到餐桌上，面包就递了过来：“我自己烤的，很香的，坐下尝尝。”
矿星上的主食也不丰富，大米白面并不常见。
很多人配土豆牛肉吃的是比营养剂再高级一点的营养米糊。
白白的，黏糊糊的一坨，口感并不好。
沈初挺不喜欢的。
正好家里的面粉没有存入冰箱，没坏，就翻出酵母添了糖烤了面包。
“没有鸡蛋和牛奶，口感会差一些。”
沈初遗憾，“将就着吃吧。”
一点不将就。
林墨心说，并没有吃。
沈初蹙了蹙眉，都哄上桌了还不吃。
有些挫败地低了头。
他没有跟林墨这样年纪的少年相处的经验。
确切地说是他训过无数十七八岁、精力旺盛的alpha，一下大棒一根萝卜，小崽子们服服帖帖的。
但林墨不是。
是在他家生活，不是在他家军训。
怎么办？
沈初想来想去，还是决定敞开了明说。
弯弯绕绕，他不会。
便正色道：
“我不是故意晾你三天的，先前确实态度不太好，事出有因，见谅。”
他简略讲述了那三日的情况，略去了矿道里发生的危险。
“我没有养过小孩，肯定有照顾不周的地方。”
“但我既然答应收养你，就不会食言，你安心住，生活上有什么缺的，需要的，及时跟我说，尽管开口，不要有顾虑。”
“吃住方面，我会安排好的。”
他指土豆牛肉，“这是下午赵医生送来的，特意给你的，说你之所以会着凉发烧是因为营养不够，多补充些就会好。”
“还有我们加个通讯号……”
沈初摸了摸口袋，光脑通讯仪忘了楼下，忙站起要去拿。
林墨喊住了他：“吃完饭再加。”
“欸？”沈初呆了呆，旋即反应过来，林墨答应吃饭了？
双眸亮了亮，坐回桌，“嗯，先吃饭，你尝尝，我不太擅长烹饪，也不知道煮得好不好吃。”
林墨尝了口。
沈初谦虚了，时一酒吧的厨师据说之前在外星一家很高档的酒店就职，厨艺一流。
煮出来的还不如沈初煮的好吃。
林墨笑：“好吃。”
少年alpha那张已然褪去稚嫩，显露锋芒的脸从来没有袒露过笑容。
总是抿着唇，微皱着眉，眸底藏着无数苦难。
这一笑，星眉舒展，锋芒褪去，稚嫩地开心重回少年的脸上，连双眸都仿佛拥有了童真。
沈初差点看呆了。
alpha真是被上天眷恋的物种，好看得一塌糊涂。
林墨尤其好看。
之前睡着的时候看，觉得他是女娲雕琢出来的一件珍品。
这会笑起来，何止是珍品，简直是绝品。
林家真是不长眼。
这么好看的小孩，也狠得下心丢弃。
“你？”
林墨见沈初呆着呆着，脸颊微微泛了红。
开口问。
沈初赶紧低头，遮去泛红的脸颊。
支吾：“今天天冷，暖气开得足，热。”
“要关小些吗？”林墨问。
沈初的脸对着番茄土豆炖牛肉，点了点头。
旋即又摇了摇头，“还没给你设置权限，等吃完再说。”
“没问题？”林墨问。
“没关系。”沈初点头。
“那……”为什么还低着头？
沈初：“因为番茄土豆炖牛肉很香！”
·
李铭琛的赔礼诚意很足。
三天后给了设计图：“看看，满意不？”
设计稿上把整墙的书柜分割移除，装到楼梯挨着的那面墙上，依旧是满墙，不占用其他空间。
空出来的墙面摆放双人书桌，挨着放，贴墙。
这样临窗的面积就扩大了，足够摆放一张一米五的床。
整体工程量不大，花不了几个钱。
“这个位置白天阳光满床，晚上星辉伴眠，你将来结婚，两口子兴致大发在这床上滚，可浪漫了。”
李铭琛叼着烟。
“你才滚呢！”沈初白了他一眼，“这是给林墨睡的床。”
“行，我滚！”李铭琛故意说。
指办公室外机甲手臂拿着的大包裹，“那我不帮你装了？”
沈初又白了他一眼，这么大工程让他一个搞定，林墨今晚就来不及睡床了。
“别想滚，跟我走。”
“早说嘛，坦率点多好。”李铭琛弹了弹烟灰，咧嘴笑。
攀上机甲，朝沈初勾手，“你来开吧！”
沈初没推辞。
李铭琛毕竟是工程兵，工程兵开机甲有个特点——稳重，一定不会出事故，但速度就不保证了。
为了林墨可以在晚上睡到床，还是得他开。
“坐稳了！”
沈初驾驶机甲的风格就飘得多了，奎斯特影分步是基础操作，各种跳跃攀爬、撑地滑行抄近路。
只耗费十分钟就到了家门口。
李铭琛扶着胃从机甲上下来，生不如死：“下回再坐你开的机甲，我就不姓李。”
“好啊，跟我姓沈。”沈初笑，用机甲臂将包装箱卸了下来。
李铭琛搭了把手，两人合力把箱子抬进屋。
林墨已经到家。
今天没找到零工打，就早早回了家，正坐在餐桌旁看书。
沈初奇怪：“今天放学这么早？”
“不早了。”
李铭琛扫了沈初一眼。
眼里写满了你这个家长真不称职的鄙视，“矿区学校三点就放学。”
沈初没留意过矿星学校的放学时间，只记得自己小时候五点多才放，惊讶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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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铭琛更加鄙视：“一看你就是没养过孩子的。”
“我都没结婚，哪来孩子？当然没养过。”
沈初理所当然鄙视回去，“你养过？”
李铭琛今年二十八，比沈初大上几岁，是个beta，也是光棍，别说养孩子，连恋爱都没谈过，比沈初还不如。
闻言，脸皮相当厚：“既然我们都没养过，说明是君未嫁，我未娶，咱俩凑会过日子得了。”
沈初抱臂看：“也不是不行，但我喜欢小孩，不喜欢生小孩，咱俩结婚的话，你生？”
星际联盟医学发展至今，让一名男性生子已经不是困难的事情，即便两人都是beta，又是同性别，想拥有后代，体验妊娠都是没问题的。
但李铭琛生得强壮，一看就是雄性荷尔蒙迸发的那一方，对怀孕生子这种事接受不能。
瞪了沈初一眼：“就知道贫嘴，小心一辈子都打光棍。”
沈初本想回一句“呸，就凭我这张脸，也不可能一辈子打光棍！”
可想起自己刚被林怡甩，情绪便低落了起来。
吓得李铭琛赶紧道歉。
话还没说出口，林墨已经倒了两杯温水，一杯递给沈初，一杯递给李铭琛：“口渴了吧，喝点水。”
言下之意：话说多了。
身材高大的alpha，居高临下望着李铭琛。
李铭琛立刻闭嘴。
沈初得意，捧着水杯炫耀：看，我儿子多贴心。
不要脸！
不看看人家几岁了，就占他便宜。
李铭琛在林墨看不到的角度鄙视了沈初。
林墨已经转身去搬箱。
沈初忙拦住他，从门口工具箱里取出个手掌大的仪器，往胸前一放，一套外骨骼装备立刻生成。
冲李铭琛喊：“别喝了，干活。”
“联盟最新款的。”李铭琛满脸羡慕，“怎么给你搞到的？”
伸手就要摸。
林墨抬手。
沈初已经先一步避开：“不要用‘搞’这种字眼形容。”
李铭琛讪讪收回手：“不说就算了。”
三步两步跟上，也生成了一套外骨骼，跟沈初的比逊色不少。
“林墨。”
沈初的声音从楼下传来，“来，把你的物品先挪挪。”
林墨应了声，下楼。
楼下两人正对着设计图。
“你的图纸有纰漏，没算上楼梯占用的空间，起码少放一排书柜，还有楼梯底部那几排那么高，我怎么够得到？”沈初说。
“少放一排就是照顾你够不到，要还够不到就让你儿子帮你拿。”
李铭琛哼声。
扫了沈初一眼，刚你儿子不是仗着人高马大威慑我吗？
沈初抬手要揍。
李铭琛作势抱头。
林墨看了眼设计图，指楼梯下的区域：“可以摆一些在这里。”
“不合适，容易沾灰。”
李铭琛早就想过这个方案。
但沈初家的楼梯是半悬梯，上下楼时，灰尘会楼梯下落。
封楼梯的费用又太高。
“多打扫几回，没问题。”
林墨说，沈初家的家务不多，有足够的时间打扫。
“可……”你才住三个月，以后怎么办？
李铭琛的话没说出口，沈初打断他。
点头：“我觉得可行，你看。”
指墙，“这里摆满墙，那边贴着卧室衣柜摆一组，地面。”
他用脚尖点点，“再搭个软塌，靠着看书多爽？”
“是啊，上楼的时候头一低，眼一瞄，就能看到人躺着；多看几眼，把持不住了，又是一个滚的好地方。”
设计师最讨厌业主乱出主意，将来不好收拾还怪他没设计好。
林墨不解：“滚？”
沈初的眼神都发刀子了：“你自己思想污秽，不要带坏我家……”小朋友。
后三个字没说出口。
再厚脸皮也不好意思当着林墨的面喊小朋友，顶多在光脑通信仪里口嗨一下。
李铭琛：呵！
“别贫了，干活，不然晚上真没地方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