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第二天出门上班，沈初看到了窝在家门口的林墨。
高挑的个子蜷缩在军大衣里，头埋在帽兜里，看不清脸。
一夜的大风落了不少沙在大衣上，灰扑扑的一层。
沈初蹙眉。
他依旧想驱赶林墨，可理智告诉他，这件事错不在林墨，错在林怡。
昨晚他发了不少信息，林怡一条都没看，视若无睹，不给一星半点商量的余地。
沈初很烦躁，撇开脸不看林墨，往公交站台走去。
矿区的主要交通工具就是公交车，不是富裕星球那种舒适的近地飞行器，而是辆硕大的矿车，矿工们挤在宽大的矿斗里去上班。
沈初来得早，寻了个角落坐下。
不多时，老何也上来了，揉着还不是很舒服的胳臂，叼着烟，一眼就看到沈初，笑了。
沈初会意，往里让了让。
老何坐到了他身边，递了根烟过去。
沈初接过点上，猛吸了口之后，脑子才清醒了些，问：“你胳膊还没好全，怎么来上工了？”
矿区使用工程机甲挖矿，古早的型号，老旧得很，操作起来十分费力，胳膊有伤很是难受。
老何叹了声：“不是我不想，先前替我的小子不干了，寻别人我又不放心。”
近战区的矿工管理比较严格，一般禁止他人替班。
老何这次受伤是因为挡了滑落的矿石，维持了逃生口，救好些人的命，大家就睁一眼闭一只眼，没深究替班的事。
替班的人不好找，近战区很乱，鱼龙混杂，不小心找了个敌方奸细，一家子都得掉脑袋。
得是知根知底的。
沈初懂，拍了拍老何：“那你干慢些，会替你算好的。”
他是矿区管理之一，身份有些特殊，近战区的矿不完全属于私人，有一半的产权归附近驻扎的军队。
矿区老板和军队分别派遣管理人员，沈初是军方派过来的管理之一。
往来账单与结薪酬由军方管理负责，沈初负责签结薪酬部分，他要是应了，老何的工资就稳了。
老何笑：“谢了。”
沈初应了声，情绪不是很高，面色也差。
林怡的事整个矿区都传遍了，矿星几乎没有omega，忽然分化又高调离去，所有人都知道沈初被甩了。
他人好，又素来照顾矿工，老何忙安慰：“走了也好，omega那么娇气，不适合娶回家。”
周围的矿工也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说：“就是，那种攀高枝的女人配不上我们沈哥。”
“我们沈哥多好，有得是人追。我家妹妹，年十八，正好。”
“去去去，瞧你那五大粗的样，你妹妹能长多好看，还想当沈哥的大舅子？”
“要我说沈哥也别总想着娶，生得那么好看，嫁过来也行啊。”
沈初样貌出众。
明眸肤白、秀眉挺鼻，高挑匀称，腿特别长。
人往那一站，雕塑般精美，寻遍矿星找不出第二个比他好看的。
偷偷喜欢他的人数不胜数，当初与林怡领证，无数人心碎。
“就是就是，沈哥，看我，矿区凤毛麟角的alpha，我就不喜欢omega，我就喜欢沈哥这样的。”
高大的alpha带着一身臭咸袜子味的信息系挨过来。
沈初嫌弃地挥拳：“滚！”
“好嘞。”alpha乖乖地滚。
矿工们一阵哄笑。
老何用手肘轻轻杵了下沈初，安慰：“看开些。”
沈初心叹，感情这件事他还能看开，毕竟BO是天堑，自己再难受也无法逾越。
可现在烦的不是这件事。
清早出门时，林墨蜷缩的样子浮现在他脑海里。
矿星夜里气温低，过几日还有寒潮，真冻死在他家门口总不是件好事，怎么说都是条人命。
可真让人进门，他接受不了。
都被绿了，还帮人家养兄弟？有这么窝囊的事吗？
林墨在沈初离开家门时就醒了，一点都不敢动，生怕将他赶走。
屏着呼吸等了好久，不见对方有所动作，悄悄抬头的时候，沈初已经走远了。
林墨小小松了口气，赶紧起来整理。
学校离沈初家有些远，他又没钱坐公交车，要跑过去，还要拖着行李箱，矿区治安不好，小偷小摸的特别多，放在沈初家门口不安全。
等终于到学校的时候，第一节课已经开始，是数学课。
虽然人类已经踏足太空，遍布银河系居住，数学依旧是非常重要的基础学科。
教数学的是班主任张琳，见林墨迟到也没多说什么，只让他赶紧坐好。
行李箱拖动的声音在教室里响起，张琳叹口气。
她是昨天才知道林墨的家人都离开了矿星，唯独将他留下，说什么没有血缘关系的alpha，带着不方便。
张琳很生气。
林墨首先是个人，再才是个alpha。
他首先应该享有的是生存的权力，不能越过生存去考虑alpha的特性。
更何况林墨的成绩那么好，将他教育成才，比林怡急匆匆去攀高枝更能改变境遇。
可惜她人轻言微，矿区的老师比不得富裕星球，没有人会将她的话放在心里。
她只能尽可能的帮林墨：“下课后来我办公室。”
林墨答应了声，踩着下课铃声先去卫生间洗漱了一番后才去办公室。
矿区的学校不大，小学中学都在同一所学校里，教师也挤在同一个办公室。
张琳的位置靠窗，见林墨到了，从抽屉里取出一袋营养剂递过去：“还没吃早饭吧？”
林墨没有伸手。
张老师家也不富裕，三个孩子四个老人只靠夫妻俩微薄的收入维持，老人身体还不好。
本来星际联盟的医学发达，只要付得起价钱，什么病都能治好，换个克、隆体都不是问题。
可没钱就只能吃一些价格低廉的药物，药效并不好。
这袋营养剂是张老师自己的早餐，要是被他吃了，就要饿肚子。
“我吃过了。”林墨说。
张琳显然不信：“他们都走了，谁替你领营养剂？”
“沈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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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墨回答，将更换监护人一事说了遍，隐瞒了沈初不接受，赶他出门的实情。
张琳的配偶也是矿工，从他口中听过沈初的名字，多少有点了解。
她将信将疑：“林怡这样对他，他真的还会答应当你的监护人？”
“嗯，他答应了。”林墨肯定地点头，双眼平视老师，藏在衣袖里的手却紧紧捏着。
张琳一时看不出异状，只好信了，从抽屉里拿出一套试卷：“这是我托人从主星上带来的，是第二次模拟考的卷子，回去做做。”
林墨双眸一亮。
星际联盟的高级别学历考核采取的是以星域为单位各自命题，SH416星系所属小三角洲星系，由编号为SH001的主星统一命题。
有这么一套模拟卷就可以大致摸清主星的命题范围和考试重点。
“谢谢老师。”林墨开心地接过卷子。
“如果可以，我还是希望你尽量配备一台光脑，光脑通讯仪也可以。高级别学历考核不是纸质考试，是机考，很多书写起来很容易的符号和公式，在光脑上不一样。”张琳叮嘱。
林墨只有一个很简易的通信仪，勉强可以通讯联系，不具备其他功能。
“我会想办法的。”他应，“这之前我可以先用学校电脑吗？”
“当然可以，但电脑是电脑，光脑是光脑，不一样。”
“我知道了。”林墨的拳捏得更紧了。
矿区学校的放学时间是三点，没有晚托也没有晚自习，因为大部分学生放学后都要去打些零工补贴家用，即便留堂也没几个人在校。
林墨关了电脑，电脑上显示的时间是三点十分。
学校规定三点一刻必须离校，他不能再待下去。
站起身的时候，胃再次抽痛，行李箱里的营养剂已经吃完，他今天必须想办法搞到一份，否则夜里寒冷，会挡不住，生病的。
领是领不到的，唯一的希望是去黑市购买。
黑市在矿区北面的山坳里，终年不见多少阳光，鱼龙混杂，尤其是到了夜里，顶着宵禁的威胁，释放压抑许久的疯狂。
林墨不敢在天黑后去，他带着行李箱，天黑后更容易被抢劫。
也不能将行李箱寄存在学校里，放在教室里会被偷，放老师办公室会被张琳察觉异状。
他只能小心翼翼地抱着，选一条相对安全的路，走到了一家店的后门。
与黑市所有临街的店铺一样，后门脏乱得厉害，呕吐物散发着恶臭，不少虫子围着，见人来也不躲。
林墨寻了块相对干净的地面，放下行李箱，敲门。
过了好一会，才有一个懒洋洋地声音响起：“谁呀？”
来人散着头棕红色的长发，衣着随意，双目无神，眼睑下有明显的乌青，脸上带着被打扰的不愉。
开门时还打着哈欠，见到林墨，硬生生把哈欠咽下，皱眉：“你怎么又来了？顾哥不是说过不准你再来！”
“我找顾哥有事。”林墨回答，是‘赶我走，我也不走’的语气。
来人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最终目光落在行李箱上，眉皱得更紧了，侧身：“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