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持着这个姿势许久，直到手臂发了麻，妫夬才微微动动指尖，默不作声地同陆离拉开了距离。
而后自嘲一笑。
陆离那么讨厌他，明天早上起来若是看到他和他挨得这么近，肯定会生气的。
他怕再惹陆离生气，更怕陆离因为他而再次寻死。
黑夜之中，他背对着陆离，默不作声地淌着泪水，肩膀一抽一抽的。
……然后给陆离抽醒了。
衣角摩挲着手背，带来阵阵痒意。
陆离缓缓睁开双眼，神色复杂。
许久后忍无可忍给了妫夬一脚。
而后似乎是被自己如此失礼的行为惊到了，他瞳孔一缩，又抿抿唇，心虚地闭上了双眼。
装睡。
那一脚踹的猝不及防，妫夬的坏情绪全被这一脚踹没了。思绪凝滞半晌，他迟疑地转过身去，惊疑不定地看着陆离的脸，想。
陆离踹他了？
黑夜之中，陆离的眼睫微微颤动着，唇都快绷成一条直线了，但怕被妫夬发现自己的小人行径，不管他怎么看自己，都硬是忍着没睁眼。
直到妫夬的鼻息铺洒在额头。
陆离心头大骇。
思绪瞬间乱作一团糟，陆离蹙紧眉头胡思乱想着，难不成妫夬是要亲他吗？如果他要亲他的话他是不是应该先矜持地拒绝一下毕竟他还没打算那么轻易地原谅他，可是他们那么久没见了他如果真的真的很想亲他的话他也不是不可以……
“你装睡做什么？”
陆离：“……”
心声瞬间被收回，陆离心如死灰地睁开双眼，面无表情地看着妫夬，想自己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再原谅妫夬了。
两人面面相觑许久，妫夬被他看得有些发怵，下意识问道：“你踹我？”
问完他就后悔了。
他又把所有罪名都往陆离身上揽。
妫夬在心里给了自己两巴掌，唾骂着自己。陆离是那种人吗？即使殿里只有他和陆离在，陆离也绝对不会踹他。找不到其余的罪魁祸首又怎么样，说不定是他出神的时候自己踹了自……
“是。”
“己”字还未出来，便被陆离冷冰冰的声音打断。
妫夬喉头一哽，片刻后瞳孔一颤。
满脸不敢置信。
他听错了？
然而陆离的声音却又再次推翻了他的猜想，冷声道：“是我踹的你。”
他想了想，语气变得更加理直气壮：“你把我吵醒了。”
妫夬：“……”
妫夬的表情变得有些一言难尽。
陆离见状，还以为是他在生气，一时间火气也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表情带了实打实的愠怒，气呼呼道：“你把我吵醒了！我踹你一脚怎么了！虽然、虽然……”
意识到自己打了磕巴，陆离更生气了，发顶的呆毛都被气得炸了起来，恼羞成怒道：“虽然我是偷偷踹的我确实错了但是是你先把我吵醒的！你活该被踹！生气也没用我踹都踹了！怎！么！着！吧！”
妫夬：“……”
被骂懵了不敢吭声。
气势汹汹地说了一大截话，结果妫夬还是挂着那副死人表情。陆离缓了许久，和妫夬对视一眼，突然就不争气地哭了。
不生气了是因为连一点点情绪都不肯再分给他吗。
怒气和委屈的情绪不断膨胀生长，陆离越想越气，撑着床头起身绕到妫夬身后便将他一脚踹下了榻，呜咽着发脾气：“滚！”
被骂得懵得不能再懵的妫夬这会儿终于被这句“滚”被骂醒了，慌不择路、连滚带爬地滚回榻上，再也顾不得被踹的那茬儿，赶紧开哄：“陆离，我、我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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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别哭，都是我的错。”
被他这一哄，陆离却越哭越凶。眼泪怎么止都止不住，后知后觉的尴尬情绪又不合时宜出现。别别扭扭的那股劲儿让陆离拧巴得不行，他含着泪往四周环顾一圈，没找到东西让他躲藏，于是他决定用愤怒将这种奇怪的情绪掩盖——
遂降罪妫夬。
陆离无理取闹开始质问：“你错哪儿了！”
答案无差，反正最后妫夬都会被他揍！
妫夬闻声，怔然许久，不说话。陆离便已然在这空隙间想好了发火的由头，正当他准备动手时，他忽地听到妫夬低声开了口：
“我……不该随意伤害你的真心。”
本想随意借着由头发脾气的陆离在听清妫夬出口的话后，怔怔呆在了原地。
原本烧得正旺的怒火也因为这句简单的话而陡然熄灭。
氛围悄然变化，妫夬低垂着眼，眼眶微微发着红：“对不起，陆离，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总是辜负你的好意，也不该总是伤害你。是我一直没有看清自己的心，其实我一点也不恨你，我……”
后面的话陆离却不敢再听。
他猛地伸出手捂住妫夬的嘴，颤抖着将那个自己期待已久却仍害怕接受的答案扼杀在了摇篮中。
两人对视许久，陆离眼睫一颤，倏地将自己的手缩了回来，低下头躲避着妫夬的目光，钻回被窝里将整张脸都藏在了被褥下，声音含糊：“我、我困了。”
静默半晌，妫夬点了点头，低声道：“好。”
眼角的泪悄无声息落下，妫夬躺回榻上，望着陆离背对自己蜷缩着的身体发了许久的呆，才闭了闭眼，晦涩的声音微不可察：
“陆离……”
眼睫被泪水浸湿，他勾起陆离的一缕发丝在唇间细吻，无声地做了个口型——
“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