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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天母

作者:咸散人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京城陷落、皇帝横死的消息随着商船的到来在打金镇飞速传播,天母教这个一看就不是很正经的造反组织很快成为百姓口中的高频词,遥远京城也被“魔教”、“焚城”笼罩上一层血腥而狂乱的阴影。


    打金镇得到这个消息,最快也得是在大半个月之后了,也就是说,北边恐怕早就乱起来了。


    在下午珍贵的白昼时间里,无数人在街上奔跑呼叫,稍微有些资财的都在积极地与亲友联络,想要在即将到来的大风暴中找到一个出路。


    流民区的躁动远比所有人预想的来得快,一些野心家的反应非常迅疾,在棚子里不停走动游说,或许他们早就在等着这个机会了。


    傍晚的时候,已经拉起了好几支队伍,要么说自己是 “受到天母感召”的有缘人、要么就是“天母的好大儿”,总之得跟闹出了好大动静的天母教扯上点关系,蹭一蹭大IP的光。


    这些队伍多则人数上百,少的也有四五十人,流民区就这么点大,为了壮大自己的势力,沉不住气的已经开始互相攻击,喊打喊杀声从桥那头传来,吓得百姓都不敢大声说话,走路都是悄咪咪的。


    不想被波及的无辜流民只能往外跑,大部分都逃往官道方向,也有人横渡小河,冲入了镇子和码头,甚至失去理智地开始□□,局面完全失控了。


    守桥的靖河帮打手们见事不妙早就溜之大吉了,这下不止流民,连造反的队伍也默契地不再打架,而是忙着进入打金镇瓜分地盘。


    白家大宅有靖河帮的人团团保护,又有铢州城白五爷这个宗师的威慑力,人数最多的两支流民队伍试着打了一次都不敌,便都放弃了啃白家的硬瓜,转而欺负普通人。


    造反队伍的精锐都去打富户了,普通百姓这里遇到的大多都是些走路都不太稳的体弱流民,这些刚组建一两个时辰的队伍又松散无比,只要全家人都硬气一点,妇孺都能拿起晾衣棒子将人打出去。


    这场闹剧意味更浓的劫掠戏码最终以流民的败退而暂时告终,镇子里的汉子们合力将其打退至小河对岸。


    镇子里没死几个人,但丢失的大量资财比死亡更让人难受。


    流民在对岸虎视眈眈,所有人都知道他们还会再来,届时这些有了经验的流民将会变成真正的豺狼虎豹,整个镇子将会陷入真正的地狱。


    有人浴血奋战保全家人,有人死里逃生喜极而泣,激动过后,也要面对更现实的问题。


    码头附近的河岸人潮汹涌,一片片黑色小船如同离巢的蚂蚁,将倒映着绚烂晚霞的江水搅成一锅浑汤。


    李类坐在山上的一棵大树上,俯瞰着整个打金镇,旁观着众生百态,也将忙忙碌碌打点行李的白家大宅内的景象尽收眼底。


    打金镇的人都觉得今天的夜晚来得比人生中的任何一个夜晚都要快,不少俭省的人家都舍得点亮油灯,在摇晃的烛光中商量下一步的计划。


    白家今晚更是大放光明,小儿臂粗的牛油蜡烛不要钱似的到处摆放,奴仆收拢出一个个大箱子,堆放在前院中,等着靖河帮的人将其运到码头送上船。


    当然,能肆意享用到光亮的只有宅子里的大小主人,奴仆住的地方多是黑乎乎一片。


    忙到午夜,部分奴仆才陆续回到住的地方休息一两个时辰。


    明天将会更累,但今天的变动实在是太多了,黑暗中响起不少窃窃私语。


    再低微的说话声也逃不过李类的耳朵。


    明天中午,白老爷将会拖家带口乘船回铢州,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回来了,许多奴仆都担心自己会被留在打金镇看宅子。


    交谈中不可避免地带到了自己伺候的主人,李类知道了老熟人傻老七还活着,被关在牲口棚的附近的小房子里。


    等到说话声渐渐没了,李类悄悄从屋檐下离开,又去白老爷后院的姬妾子女那里都蹲了一遍,得了一些消息,但没有去白老爷居住的正院,他那里肯定是防护的重中之重,还是别去打草惊蛇了。


    李类最后才找到傻老七被关的地方,趴在屋顶上慢慢掀开瓦片往下瞧,一股恶臭就先冲了上来,定定神,只见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缩在墙角,发出阵阵鼾声。


    房子的窗户和门都被木板封得死死的,只在门上开了个能伸手进去的小洞,看木板的老旧程度,起码有一两年没被动过了。


    好歹是骨肉至亲,何至于要被如此对待?


    李类摇头,徒手将一处窗户的木板拧松,接着从屋顶扔出一块掰下的木块将傻老七打醒,又扔出几块拍在松动的窗户外。


    听到动静,傻老七先呆了一会,忽然就发了狂,冲着声音的方向猛冲过去,无比娴熟地用肩肘撞击窗户,感觉到松动,他愈发用力,三次就将木板撞碎了。


    呼吸到新鲜空气,傻老七高兴得手舞足蹈,却没乱叫,在爬出屋子后就跌跌撞撞地往一个方向跑。


    被关了这么久,傻老七吹气球似地胖起来了,黑白掺杂的头发胡子都乱糟糟的,李类眼尖地看到,污泥都遮不住他脸上明显的皱纹,看起来老了起码十几二十岁。。


    五年前还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壮小伙,现在却是个三四十岁的中年男人,这衰老的速度明显不正常。


    李类悄悄跟在后面,却见他没有往偏僻的园子跑,而是径直来到了女眷居住的一处小院子,在院墙外绕了两圈,还试着轻轻推了几下门,见进不去便不再逗留,从廊下偷偷摘下一个灯笼,拿出里头的蜡烛。


    傻老七没有傻到在到处都是巡视奴仆的女眷后院点火,而是又回到关自己的小房子,看着火光亮起来,乐得不停拍手。


    他这一乐不得了,隔壁牲畜棚的牛羊驴都被火吓到,纷纷嘶叫挣扎起来,惊动了大半个白家大宅。


    “着火了!”


    “是傻子放的火!拦住他!”


    敲锣声、尖叫声四起,傻老七蛮力撞开拦人的奴仆,慌不择路往后门跑。


    李类早将后门的锁都悄悄捏坏了,傻老七一头撞开后门,奔走在漆黑的街道上,最终跑出镇子,一头扎进山林。


    白家大宅现任的主人是白五爷的长子,跟同样是长子的前任主人大伯不同,年轻的白老爷不爱色只爱财,他的房间里堆满了金银器件,仆人来报傻老七放火烧了房子时,他正爱惜地一件件亲手装进盒子里。


    听说没什么大损失后,白老爷摆摆手表示不想再听,但等仆人期期艾艾地说傻老七跑丢了时,他顿时慌了,将平日里最喜爱的金盘都丢开了,连忙出去发号施令,亲手点了几十号人手出去搜寻,下令一定要将傻老七带回来。


    一直忙活到破晓时分,傻老七始终不见踪影,白老爷又困又怒,又派了十几人出去,白家大宅的守卫力量为之一空。


    折腾了一天,人仰马疲的白家众人只能打起精神应付差事。


    破晓时刻,亦是逢魔时分。


    黑暗中,无数不怀好意的目光盯上了白家。


    李类从头到脚穿着一身黑,只露出一双眼睛,与面无表情的对手对视了一眼,便鼓动全身内气,如豹子般蹿上房顶,一跳十来米,眨眼间便消失在夜色中。


    依旧一身华服的中年男人喝止了手下想追上去的动作,冷漠道:“先迎天母,其余都是末枝小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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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香主!”


    “天母降世,彼岸仙乡!”


    “杀!”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


    白家大宅里的杀戮打破了黎明前的平静,长生药行大掌柜愤怒的吼叫声惊醒无数镇民。


    惨叫声不绝于耳,人们只能躲在床板下瑟瑟发抖。


    天亮后,早已麻木的镇民们被自称“天母后嗣”的天兵驱赶到了白家大宅前的宽敞巷道,在满地鲜血淋漓的尸体旁边,一位自称姓蓝的穿戴华丽的香主抱着写了天母长长名讳的神牌,说着种种荒诞不经的怪话,吓哭了不少小孩。


    在一边狂热一边恐惧的奇怪气氛中,蓝香主结束了参拜天母的仪轨,又叫一些手下表演了刀插脑袋、香灰治病等法术,唬得一些愚夫愚妇跪下叩头不止。


    在最后的“迎天母”的狂热叫喊中,众天兵从白家大院里抬出了一顶用丝绸装饰的轿辇,上面跪坐着一位头戴高冠、身着彩衣的美丽女子,她描眉涂朱,脸上的表情神圣而淡漠,仿佛神仙降世般高高在上,不沾一丝尘世烟火。


    被阿爷阿婆紧紧牵着手的苔花儿瞪大眼睛,她认得这个美人姐姐,当时她还自称是石老爷的后人呢,怎么今天就成了神仙天母了?


    不少人都认出这位石夫人,有天兵听见了,就回应说,天母是随机出现在一位虔诚信徒身上的,这位石姑娘平日里乐善好施,最得天母眷爱,不仅百病不生而且聪慧非常,学什么都是一点就通……狠狠宣传一番天母附身的好处后,这位天兵话头一转,表示只要将自家女儿献给天母,将会获得若干福报若干福利云云,竟然真有糊涂虫看着女儿迟疑了。


    藏在人群中的李类不动声色地将这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但总觉得不像是单纯的魔教造反,背后怕是还藏了更深的秘密。


    天母教的人跪送供着天母应身的轿辇往码头方向去了。


    爬起来后,香主下令将白老爷一家都带出来,不顾哀求恐吓,不分男女老幼,全部当街斩首。


    腥气冲天,血流成河。


    杀鸡儆猴后,蓝香主话风一转,说今日允许镇子里的人交钱离开,往后再敢离开就是私逃,白老爷一家就是下场。


    每人一两银子,大多数家庭只够赎买几个重要亲人,没人想被留下,为此争吵不休甚至刀兵相见。


    百姓们被吓破了胆,有人疯狂想离开,倾家荡产在所不惜。也有人丧失心气,害怕是魔教的陷阱,不敢踏出打金镇一步。


    叶老一家和亲戚连行李都不敢多带,交足了银钱,一家人匆匆坐船离开打金镇。


    苔花儿没有来得及跟李类道别,以为她早就离开了,虽然不舍也只能在心中默默祝她路上顺遂。


    李类其实就在附近的山上,看着叶家人坐的船无波无折地往上游开去,一直到看不见。


    视线转回打金镇,流民区里的动荡堪比战场,不断有人死去,就这么养蛊般斗了几天,最终有一支造反队伍脱颖而出,将大半流民都席卷了进来,很快又波及到镇民,最后吞并了靖河帮,自称多天母教,将天母教的教义修修改改,形成了自己的教义。


    多天母教一家独大,打金镇就此换了新天,但李类的老熟人们几乎都没怎么变,蓝香主借壳上市还是教中一把手,林恸还是天母应身,萍婆依旧呆在义庄内不知在忙活什么,就是石三爷也借着自称石夫人的林恸跟香主攀上了关系,被养得滋润。


    傻老七出现在了萍婆的义庄内,也像是被养起来的猪,每天吃了睡睡了吃。


    李类很有耐心,昼伏夜出了十来天,终于等到了萍婆图穷匕见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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