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
面对芙薇惊慌的质问，魔女点点头，仿若只是选定下午茶般那样轻松。
她看着眼前的金发少女愣在原地，面色因气愤与恐惧变得僵硬。
太像人了。
她确实可以成为人。
“看起来，你想要拒绝这份交易。”
这句轻飘的话语似化成一缕紫色烟雾传入芙薇麻痹的耳朵里，她深呼一口气，
“当然，我不会为了让自己活着而选择杀掉另一个人。”
她的台词如此正义，让魔女忍不住笑了一下。
“芙薇，这个交易的天秤两边可不止你和另一个人。”
“还有其他所有的人偶。”
“你什么意思？”芙薇质问道。
但魔女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起了别处，
“如果让你选择杀一个人，你会选谁？”她没有给芙薇回答的时间，“你还能选谁？剧院里只有那么几个真正的人，谁在你心中最该死？”
“谁死了你才能活下来，其他的女孩们……也能活下来？”
“你到底什么意思？”芙薇的情绪几乎被她压成一片薄布，让她喘不过气来。
“你知道什么？”
谁的死能与人偶们的自由相关？西部魔女的话显而易见——
伊德。
魔女重新站起来，前进几步，她与芙薇的距离瞬间缩短了。
“我只是给你一个选择。”
芙薇注意到，魔女的语气听起来比刚才要严肃。
“你该相信谁？伊德吗？还是莱恩？”
“你要选择你们一起死，还是一起活？”
这个你们，自然是指所有人偶。
——你知道莱恩？
她甚至不想问这个问题，说不定整趟旅途魔女都隐藏在一旁跟着她们。
魔女肯定知道世界上没有红龙幼崽，却依然把她们引去浓寒森林。
为什么？
她的目的可能就是为了现在的新交易，她看起来很针对伊德。
“一起活……是什么意思？”
“如果我真的杀了伊德，其他的人偶不就不能动了吗？”
看见猎物上钩，魔女浅笑着用扇子遮住半张脸，即便那层层叠叠的黑纱本就让芙薇看不清。
“不。”
“你杀了他，拿走他的核心取而代之，那么你便拥有与他相同的规则。”
“你便成为了他，自然也成为了人。”
“到时候，芙薇，你就可以重新让她们活下来了。”
不知从哪一句开始，这场谈话几乎被魔女牵着走。
但即便不愿意承认，芙薇也明白，如果伊德真的站在人偶的对立面，会把她们送到什么研究所的地方，那么她们即便不死，也生不如死。
这确实是一场选择。
不杀伊德，人偶们死。
杀了伊德，她能成为人，其他的人偶们也能获得自由。
选择的答案简直显而易见。
但芙薇还是无法果断说出这个“正确答案”——
靠牺牲他人来保全自己的从来不是什么正确答案，在一根绳子的两端，没有哪一端合该比另一端重。
没有答案，只有选择。
一念之差的选择。
如果莱恩的话是假的，那么她将继续天鹅剧院里平淡无奇的生活。
如果伊德的话才是假的，那么在这几个月被欺骗的水潭下，等待她们的是比人偶还非人的境地。
两个想法在芙薇的脑海里不断倾斜，但最终偏向了一方。
她在一念之差中选择了保全自己。
“如果我没有成功怎么办？”
芙薇的话让魔女知道了她的答案。
“那你……可能也等不到与我再见了。”
“你的死亡，也会让契约者的身份消失。”
芙薇从未想过杀人这种事，这比当初她坐在窗边，突然意识到“自己能走出剧院”的那一刻还要令她惊慌。
她的肩膀在不断深呼吸中起伏着，她颤抖地开口，
“我……我该怎么做？我杀不了他。”
“他，他比我强壮，还比我厉害……”
“他还能够短暂控制我的身体，也能控制其他的东西。”
“芙薇，不要紧张。”
魔女突如其来的声音如冰冷潺水镇定住了她激烈跳动的情绪。
明明造成这样局面的人也是她。
“首先，你要知道，杀死一个人只有两种方式：让对方重伤慢慢死亡或者直接摧毁他的核心。”
“伊德极其崇拜名为人偶的传奇生物，他拔除了自己身上一切不合适的特征。”
“每个人的核心所在的地方天生都不一样，伊德却把他挪了个位置。”
“你知道他把心放哪了吗？”
魔女今晚的话格外的多，但芙薇也配合着回答。
“在胸口正中？”
因为这也是人偶的心核所放的地方。
“没错。”魔女终于赞赏地看了她一眼。
“可是如果摧毁伊德的核心，那我不就无法……取而代之了？”
魔女直接给芙薇定下选择，
“所以你要用第一种办法，让他重伤，再拿走他胸口的核心。”
“完整的核心离体后，人会在十二小时内死亡。”
“到时候，你就会代替他活在这个世界上。”
“那有了核心后……我又该怎么做？”芙薇问道。
“那就是我该做的事了。”魔女笑着说。
“所以芙薇，你要接受我的新交易吗？”
“夺走伊德的核心，我帮你成为人。”
在新的交易契约成功后，魔女随之递出了一把木刀，这木刀有她半个小臂那么长，芙薇接过它，
“一把木刀？”
“木头就能刺伤他吗？”
“当然不是，”魔女轻微摇头，“伊德的能力只能操控死物。”
“而这把刀拥有灵魂。”
“灵魂是无法被操控的，也无比坚韧，比任何刀剑还要坚韧。”
这是最好的武器。
*
6月3日，下午16：30。
晚上，伊德立刻收回了人偶们的心核——在他每次月末回来后，就是给心核充能的时间。
一般而言，他会在隔天晚上把心核还回。
特里站在通往四楼的楼梯上伸出手试探。
这个看不见的屏障消失了。
但她还是不能上去，因为伊德就在剧院内。
特里无时无刻地想，伊德、秘密组织，以及乔西娜三者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铁树塔里满柜的人偶零件、寻找乔西娜遗物的奇怪三人、红谜语镇再次爆发的红丝瘟疫……
人偶在这些事件里担当了一个什么角色？
支撑人偶的真的只能是伊德的力量吗？
他的脖子后到底有没有水滴图腾？
……
这些都是特里需要搞清楚的东西。
*
6月4日，中午11：00。
厨师胖罗尼和往常一样，售票员杰克因为还没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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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演出没有上班。
可奇怪的是，园丁也没有来。
特里站在三楼走廊靠花园的尽头，那里有一扇半圆形拱窗，可以俯视整片小花园。
她正在思考，身后随着靠近的脚步声传来搭话。
“特里，你在干什么？”
特里转过头，是萨雷拉。
她瞩目的红色短发如熊熊燃烧的烈火，眼瞳也被设计成相同的色彩。
她应该如这个颜色般张扬，但却作为人偶木讷地生活在剧院里。
“我在看花园。”特里回答了萨雷拉的问题。
萨雷拉点点头，上前和特里并排站在一起，她也俯视看着这片蔷薇花园，突然来了一句，
“你知道吗，波莉被伊德大人解雇了。”
“谁？”
但特里已经知道了答案，在天鹅剧院工作的只有三人。
“是园丁，她的名字叫波莉，”萨雷拉闪动着她透彻的红色眼睛，“早上她从剧院出来，经过了我房间外的街道。”
“是她告诉我的。”
“她很伤心，因为这是她唯一能找到的雇佣她的工作。”
特里没有问为什么这是波莉唯一能找到的工作，她面无表情地看着萨雷拉，心中却感到奇怪。
一切的交谈都建立于好奇心，但介于她从前观察萨雷拉的表现，她本不应该拥有和不熟的园丁攀谈的好奇。
而且，萨雷拉从来没主动找过她说话。
“原来是这样。”特里点点头，表示听见了。
简单的对话在默认下到此结束。
萨雷拉转身离开，特里也回到自己的房间。
透过靠近街道的窗户，晶球小镇的中心街已经焕然一新。
五彩斑斓的装饰点缀在街道两侧，路灯与商摊之上，悬挂着款式各异的圆形晶球。
在小镇专栏的报亭上，张贴着一张后天焰火大会的海报。
那是晶球小镇一年一度的晶球节。
想必从早到晚，小镇上都会很热闹吧。
6月5日，下午14：00。
这本该是特里惯例出门采购的日子，但伊德并没有指示。
他自从回来后，就没有再踏出剧院半步。
以及昨天晚上，他没有把心核给人偶。
今天下午，终于有一位人偶问：
“伊德大人，心核充能好了吗？”
伊德微笑着摇摇头，
“还没有，我正在尝试一种新的方式，可以让心核的持续时间延长到两个月。”
“大概需要七天的时间，放心，心核残留的力量可以让你们坚持十天。”
骗人。
看来不需要脖子后的图腾也能确认，伊德并不站在她们这边。
并不是伊德忘记了特里出门采购，而是他可能打算再也不让任何人偶出门了。
他想做什么？让人偶失能后再搬回研究所？
可为什么不选择直接把她们醒着带走呢？
是太麻烦，还是坚信人偶会无所察觉、乖乖地等待所谓的七天。
可与此自大的同时，他又警惕地呆在剧院里半步不出。
伊德是特里观察过的最矛盾的存在。
对于狼嚎密林里莱恩的话，特里在听到时便信了大半。
莱恩没有理由骗她们，而特里……本就不信任伊德。
不论支撑人偶行动还有没有其他方式，作为天鹅剧院主人的伊德必须要死。
因为不论成功或是失败，人偶都不能继续呆在这里——
以作为物品，作为展示品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