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柄剑，好久没有被他抽出来了。
卡米西尔冷淡地转过身，从地下室走了上去。
这条通向上方地面的楼梯并不长，短短几步路又回到了方才见到斯坎赛的地面上，松开手持物，压在他肩头上的力瞬间轻了不少。
整座城堡归于死寂。
守在外头的下属见到大殿下表情淡漠地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连忙上前道：
“大殿下！除了刚来时偷偷从后花园溜出去的几个吸血鬼，其他人都被我们送回虚无了。”
卡米西尔微微颔首，风掠过他垂散下的发尾，视线随即投向了那被阴影笼罩的落地窗内。
那儿再也不会亮出灯光了。
“……大殿下？”
站在他身旁汇报的下属见到卡米西尔的目光偏开一瞬，像是被什么吸引住了。
他忙顺着卡米西尔的目光看去，却只瞧到了一片漆黑。
“蕾娜还在东塔楼？”
冷不丁被卡米西尔提问，下属一个激灵地站直了。
“报告！刚刚派去的人刚传达到消息，小姐已经从东塔楼出去有一阵子了！”
卡米西尔缓缓看向了下属：“方向是幻境？”
下属再次激灵：“是！”
卡米西尔没再回答，只再和下属交代了一些事情，转身朝远处隐身而去。
大殿下总是这么来去自如的。
下属站在原地，看着卡米西尔的身影被黑暗吞噬，随即又转头看向弥散着浓重灰烬味道的古堡。
感到被死寂凝视的感觉，片刻的沉默后，下属打了个寒颤。
—
蕾娜走在这处幻境的镜头。
这是一片白茫的云海。
浩瀚到看不见边际，但是隐隐约约中，蕾娜能感知到，在这片云海的对面，肯定还有新的空间是她未探索的。
大撞落在蕾娜的肩膀上，与蕾娜同时朝前方望，小小的眼睛能瞥到那片云海的边界也是不容易，见蕾娜有向前一步的趋势，抬翅膀会意。
：你要去对面吗？
“不。”
蕾娜摇了摇头，她把脚收了回来，面无表情地朝身后来路走：“我们先回去吧。”
：好。
明显感觉到蕾娜的情绪变化，大撞不明所以，见蕾娜不想在这个地方多待，连忙展开翅膀跟上了她。
—
从维萨利斯那儿得到的信息量过于庞大、精简，蕾娜走出幻境的时候，思绪还未从幻境里得到的信息里回过神。
她有些烦躁地抬手按了按发疼的太阳穴，从幻境走出来后，又回到了这光芒四盛的古堡内。
对于没有完全出这幻境的事情，蕾娜并未感到意外。
方才她在维萨利斯面前的表现并未让维萨利斯感到满意——这说明维萨利斯确实知道这诅咒的前因后果，只不过需要她自己发现才行。
为什么要她自己发现？
是因为解决人类诅咒这一问题之中，是有什么事情必须要她知道，才能彻底的解决吗？
好乱。
脑袋好疼。
想不清楚一点。
好想回东塔楼躺一躺。
感到浑身没力气，蕾娜正想在周边找个地方坐一下，眼前却忽然泛黑了起来。
她脑袋一轻，身体一软，片刻后，视野从上而下轻飘地晃动，她昏倒了过去。
—
东塔楼的朝阳的窗户开了缝，透着从窗外穿梭进来的风。
纱帘被吹得飘起，凉气撩过蕾娜垂放在身侧的指尖。
困扰在她脑海里的问题如潮水般褪去。
睁开眼，看见熟悉的天花板，心底的沉重四散，是这几个月以来少有的轻快感。
蕾娜有意识地控制自己不再去想那些事情，过高的思考容易让身体陷入疲惫，甚至会负支出。
好不容易有了个没有梦境和问题缠绕着的清暇，蕾娜抬手将散开的纱帘束了起来，阳台栏杆上看了一会儿亚拿的夜景，才转身回屋。
—
无所事事的闲暇时光一共有四五天。
以前总觉得时间紧迫繁忙，到处找资料到脚不沾地，感觉时间眨眼就没了，现在真正不去触碰这些烧脑的事情，蕾娜瞬时轻松了不少。
因此，在看见从窗口外传进来的一封由大撞送来的信时，蕾娜感到了一阵恍惚。
就好像这从世外桃源外传来的讯息打破了她生活中的宁静，伸手接过时，甚至有点儿想要将这信封甩开。
“吱吱。”
大撞站在桌前，见蕾娜有些走神，于是在桌子上跳了跳。
“……我知道了。”
蕾娜回过神，面色平静地将信纸拆开。
抛开从维萨利斯那儿得来的消息，她想看看没有接触诅咒的这些天，外界发生了什么。
【蕾娜，我是卡默，时间紧迫，和你提最重要的两点。
1.纳克斯伯爵死亡了，目前是谁杀死的还不明，但我们打算趁着女王在处理纳克斯这件事儿的时候，我们趁机攻击那被女王召来的四大城主。如今四大城主的能力我们已经摸清了大半，之后可能需要你的帮助，收到请回应。
2.……从弥牧大人那儿得来了一份时间未明的记录，近期会通过奥斯卡大人传递到东塔楼，记得查收！】
心情复杂。
蕾娜微妙地收起信封，看了眼试图瞄向信封的大撞，瞬时抬起手驱赶：“先别看，资料挺重要的……我要理清一下，再跟你说。”
被自家主人赶走了。
大撞总感觉蕾娜从那个彩色的房间里出来后就有些心神不宁，特别是刚出幻境就昏倒之后。
但是眼前蕾娜只给它留了个后脑勺。
在原地腾飞了片刻，想到卡米西尔捞起地面上的蕾娜，又看它时的神情。
寒颤瞬间漫上了大撞小小的身躯，它顿了片刻，连忙调转方向飞出了面前的房间。
—
卧室内寂静了下来。
蕾娜的脑子却还是乱的。
休息几天后，虽说身体是放松了，那些消散的精力和能量又重新汇聚在了自己的身体里。
但是……她对这个诅咒、以及这个世界是数据堆砌而成的事情，还有创世神又是从哪儿来、现在局势在这几天内变得又无敌复杂等等。
这些思绪瞬时充满了她的脑袋。
蕾娜叹息了一声，信纸从她的手心落到桌面上。
怎么办啊，谁来救救她。
真的要搞不定了。
直到目前为止，她都不知道有关这个世界的真相——要不要和其他人说。
和卡米西尔说？
还是和斯坎赛说？
都很难做决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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疲惫。
蕾娜无神地靠在桌子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捻着信纸的纸页。
脑袋混沌一片，总感觉有哪里陷入了逻辑误区。
可就是怎么也想不出来。
是因为创世神想要创造那个新天地，所以做了一个数据世界——也就是这个大陆。
然后她在这个数据世界里休息了一阵子，就创造出了这些人类。
又给人类设定下了诅咒……
蕾娜拿着羽毛笔无意识地在信封的背面写着英文字，写到一半后，笔尖在空白处点了点，视线凝在“定下诅咒”这四个字上停了一会儿，轻轻叹口气。
果然，无论怎么推，这一块一直是个谜。
是因为这个世界——
她抬起信封，落向了信纸上卡默给她写的最后一句话。
“从弥牧大人那儿得来了一份时间未明的记录……”
答案会在这里吗？
心中一丝答案隐隐呼之欲出，但因为这份通畅无阻的思绪让她感到有些心惊，蕾娜快速过了一下自己心中的疑虑，又把信纸遮掩了下来。
是这样吗？
因为这个世界有一个重大的漏洞。
如果艾瑟希如同传说中那样爱世人的话，她会想去弥补这个漏洞。
而这个漏洞如何弥补，就是给人类降下诅咒？
？
这对吗？
怎么感觉这么荒诞啊！！
不是，这真的是答案吗？
怎么感觉她推理错了，但是怎么反推都很符合逻辑。
被自己的想法荒谬笑了，蕾娜有些无语地扯了下嘴角。
实在是想不出来还有什么合理的解释了，所以她才会想出一个这么荒诞的结果吗？
但是好笑归好笑，蕾娜的心中却没来由生出了一丝恐慌。
她有些烦躁地站起身，在房间里绕了几圈。
焦躁地动作没有安抚下她不安的心，反而将她乱如麻的思绪更加焦灼，紧密地团在一起。
说不出这种焦灼的落空感是如何生出的，蕾娜有些茫然地回到桌前，将卡默给她寄来的信封又展开看了一会儿。
到底为什么，这么荒谬的推断会在她脑海里消散不去？
难道这个世界真的有一个重大的漏洞，需要人类全部死亡才能继续下去吗？
那这样下去又有何意义？
没有人类、只有吸血鬼的世界——
吸血鬼到后面也会死亡吧。
蕾娜想抓住什么东西，但是信纸太薄，被她攥着起了皱，蕾娜都没感到这封信纸被她捏地皱巴巴。
直到回过神下意识松开手后，才发现自己的手心被沁出了一层冷汗。
“……”
头疼。
无论是想不出的推论，还是这个看似荒谬却又有点儿合理的推论。
她都没办法找到一个合理的逻辑链嵌入进去，完完全全的解释。
什么玩意啊！
真是够了！
这种题……这种关乎命的问题，就必须由她一个人来解答吗？
为什么呢。
蕾娜坐回了位置上。
亚拿的黑暗一如既往的寂静，飞速掠过月亮的云层遮盖住了亮色。
细密的光影变得越发朦胧。
没点灯的房间，是死寂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