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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堆个我的雪人陪你

作者:懒圈儿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四下无人,白茫茫的雪原上只有他们两个人的脚印,天地间雪白寂静,他们两人在北风里相拥于雪地上。


    那笑声,雪能听见,风能听见,天空也能听见。


    仿佛这世上只剩他们两人,不用考虑男女、偏见、流言、未来、生老病死。


    无埂之界只剩耀眼的白,爱意纯成了天上的云。


    这场景也如美梦般刻入了沧逸景的心,在往后失去钟睿之的日子里,反复做这样的梦,梦里他笑得有多大声,醒来之后就有多痛苦。


    钟睿之笑着亲了亲沧逸景的下巴。


    他很喜欢沧逸景皮肤的紧实感,无论是熨贴上去,还是用舌将吻上去,那感觉可太好了。脖子也好,锁骨和胸膛也光滑。


    下巴上有胡渣的触感,刺刺的,是刮在舌尖上,也扎进了敏感追求刺激的神经。这让他清楚的知道,和他抱在一起啃咬的是个男人,女人可没有这么硬的胡茬。


    亲够了笑够了,就搀扶着站起带上钓具,前往沧逸景秘密的钓点。


    他从小生活在泉庄,没有去过别的地方,他对这里了如指掌,只要待在村里就没有他不会干的事,但也仅仅如此了。


    他觉得这乏善可陈,一无是处。


    反观钟睿之,在这个以寄信为主,急事发电报,只有极少数地方有电话的年代,他家里已经有电话、电视机和汽车了。


    改革开放前,并没有琳琅满目的电视节目,但钟睿之有姚勉甄选的外国电影录像带。


    姚勉偏爱《罗马假日》、《魂断蓝桥》之类的爱情片,她尤其喜欢奥黛丽赫本。


    钟睿之的房间里则贴着李小龙的海报。


    他弹钢琴,在温室里养花,是金玉殿堂里走出的天之骄子。


    他什么都不缺,让自觉一无所有的沧逸景不知该如何取悦他。


    结冰的湖面在阳光下似水晶一般闪亮,平时光秃秃的柳树上挂满了晶莹的冰珠,光线折射出炫彩的钻石光。


    石块也似玉块,一面镜湖在天地辽阔间独自闺秀着,钟灵毓秀,浑然天成。


    小少爷看呆了:“你平时都在风景这么好的地方钓鱼啊,怎么之前没带我来过?”他拽着沧逸景:“你有这好地方不带我来,以前钓虾都是在小水沟里!”


    沧逸景解释道:“你在时都是农忙,而且这里不下雪就是普通的湖边,没什么漂亮的。”他问钟睿之:“你也觉得这儿好看吗?”


    钟睿之点头;“当然了,今天天气也好,冬天少见这么蓝的天。”


    湖面的冰映着蓝天,像一块巨大的淡蓝色宝石。


    钟睿之道:“神仙住的冰雪琉璃境,也不过如此吧。”


    沧逸景的内心因小少爷的赞美雀跃着,不虚此行。


    就如上次去海边一样,这湖光冰雪也是沧逸景特地要带他来看的。


    “睿之,我…我没什么好东西给你。”他说:“可我也是真心想把这世上所有美好的东西都给你。”


    “我哪要得了那么多东西。”钟睿之只当他是甜言蜜语的玩笑,于是随口回道:“我现在就想钓鱼吃鱼。”


    钟睿之说:“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沧逸景道:“原本都是我一个人,今天你陪我,就不是独钓寒江雪了。”


    沧逸景用面筋钓鱼的技术特别棒,手掌大小的鲫鱼抽了小半桶,几乎是两分钟一杆,连杆上鱼。他把着杆上鱼了就让钟睿之来提。


    愉悦的收获感让钟睿之笑得合不拢嘴。


    太小的鱼沧逸景嫌刺多浪费油盐,就给放了,留了一条足有十斤的大鲤鱼,回去用铁锅炖了贴玉米饼子。


    他们是下午回的家,并不是玩够了,而是钟睿之受不住冻了。


    可回家后他还是玩心不减,带着小若玫在院子里堆雪人。


    小若玫堆了个不伦不类的公主,还把钟睿之送她的发卡讨来给雪人公主戴上。


    而钟睿之,则堆了个大个子雪人,非说那是沧逸景,完了还要堆一个「钟睿之」的雪人陪他。


    可他才刚要动手,就被叫进屋去吃晚饭。


    黄秀娟还笑着提醒若玫和钟睿之:“小孩不能玩雪,会尿床的。”


    若玫过年十岁了,早过了会尿床的年纪,根本不把这话放在眼里。


    至于钟睿之,居然比若玫还紧张,探头问道:“真的吗?”


    沧逸景房里本来是没有痰盂的,但小狗要撒夜尿,尤其是被伺候舒坦之后,射完就要尿。


    冬天太冷了,于是给钟睿之备了夜壶。


    当然这夜壶到了白天也是沧逸景去倒的,小少爷干不来这种脏活。


    黄秀娟还没回话呢,沧逸景先忍不住笑了。


    他一笑,钟睿之就红了脸,不再去问了。


    沧逸景:“吓若玫的你搭什么腔。”


    钟睿之心想:我搭什么腔你不知道嘛,总觉得鸟儿被玩坏了尿频。


    他并不知道快感刺激也会有想撒尿的感觉。


    但他知道自己有好几次,差点就没忍住要迷迷糊糊的尿出来了。


    已经是1977年了,他都满十八了,连尿都憋不住,那不是脸都丢尽了。


    若非必要怀疑自己身体不好,人总是会去找别的理由当借口的,即使这个借口假到风马牛不相及。


    可钟睿之还是想给「雪人沧逸景」堆一个「雪人钟睿之」当作伴。


    他暗道:等堆完就不玩雪了。


    他想那两个并肩的雪人这个冬季都会一直存在在老沧家的院子里,直到开春雪融,两个雪人也会一同化水归去。


    可还没吃完饭,家里的平静就被打破了。


    沧逸景的姥姥出事了。


    那位老人家钟睿之是没见过的,黄秀娟的娘家离泉庄要骑一个多小时的自行车。


    黄秀娟一年大约也只回去四五趟。


    娘家人又太多,婚后黄秀娟和哥哥弟弟也日渐疏远,说不到一起去,又看不惯父亲酗酒,所以即使留下过夜,也最多是一晚上而已。


    来传话的人说的不清不楚,只说老人家在镇上的医院,让黄秀娟赶快去看看,情况很危急,再不去就见不上最后一面了。


    小老太太平时身体还行,除了偶尔消化不良,吃凉冷的东西会肚子疼以外,从没什么头疼脑热。


    忽一听什么最后一面,全家都被吓着了,尤其是黄秀娟。


    小老太太今年也才六十岁,秋天的时候见过一次,人还好好的,她生了一个女儿两个儿子,黄秀娟排行老二,儿子们也都成家了,还没分家都住在一个院儿,大哥生了一儿一女,三弟生了一个儿子,黄秀娟的这些外甥们最大的十六,小外甥比若玫还小,只有五岁。


    黄秀娟的父亲是个传统的庄稼汉,平时喜欢喝酒,在外头老实巴交的很好说话,可回家却会对老婆孩子大呼小叫。


    黄秀娟是家里的老二,又是唯一的女孩,小学三年级就没再上学,在家洗衣做饭了,那时候村里的女娃娃都是这样,能去上两天学认得两个字就已经很不错了。


    对于辍学这件事,那时的黄秀娟并没有太大的反感。上学对于她来说,太过辛苦了,那时她夏天四点半,冬天五点就得起床,先要把昨晚的锅碗刷了,再准备好一家子的早饭,喂了鸡,才步行去学校。


    从她家走去镇上的小学,要翻两座山,走一个半小时。


    等她到学校时就已经很疲惫了,教书的老师在讲台上,嘴巴一张一合的,简直比摇篮曲还助眠。家里没有人会念书,且都觉得女孩子读书没用,只要会洗衣做饭种地就行,没人教没人管,以普通小孩的自制力,和乡下落后的教育条件,是不足以将书读的很好的。


    但并不置于倒数,甚至她读到三年级都从没留过级,在班上属于中等。


    如果家里愿意,黄秀娟觉得自己读到初中毕业,是没有问题的。虽然早起很累,山路很远,夏天走得浑身是汗,冬天冻得满手冻疮,放学又要再走一个半小时回家。


    晚上回家后还要洗完一家子的衣服,晾上架子,刷完鞋,才能睡觉。


    但咬咬牙也不是不能坚持。倒不是什么想多认几个字或是考个中专,黄秀娟就是个安稳的普通小孩,她没见识,没太大远见,她只是按部就班的过着。


    叫她上学她就认认真真上学,让她做饭种地,她就勤勤恳恳做饭种地。


    直到三年级下半学期,母亲生了三弟。


    那时候村里没条件坐月子,在田里做农到生产,三胎快的像生鸡蛋,才感觉到疼痛,没半个小时,生好了老三,就喝了一碗红糖鸡蛋水,第二天继续下地干活。


    没什么值得说的,大多数的女人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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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她是幸运的,不幸的已经难产死了。


    黄秀娟也是幸运的,不幸的已经夭折了。


    村里多的是生了七八个崽养不活一个的女人。


    弟弟的出生剥夺了黄秀娟接受教育的权利,因为她要在家全心全意的照顾在襁褓中的弟弟。


    没什么值得说的,姐姐都是这样的,这是姐姐该做的。


    没那么多主意,没多聪明,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儿也没那么强干,世上少的是能拼杀出来的强人,多的是黄秀娟。


    他的母亲和她一样,很多人说她像汪大花。


    长相性格,都很像。


    汪大花不是没羡慕过别人家,村尾的吴屠夫虽然是个杀猪匠,成天一身的油膻味儿,可他挺疼老婆的,对孩子也好,托杀猪的福,不缺内脏、下水,猪脖子肉吃。


    隔壁的王木匠也还行,瞧给孩子做的小水盆,板正漂亮。


    做豆腐的张大姐身上穿的那件大红色的羊毛衫,是儿子给他买的,今天见面就一直在说那衣服有多软,多暖和。


    表姐家的儿子去年中专毕业,留在了县城工作,过年要结婚了,来给她发喜糖,接她去喝喜酒。


    汪大花的胃病又犯了,已经疼了三天了,她三天没咋吃饭,只喝了水。


    所以并没有多好的心情,甚至觉得咋滴人家家里的喜事儿就这么多呢。


    她捂着肚子,脸色很差。


    但家里无论是丈夫,儿子,孙子孙女,都没人发现她的不对劲。


    或许发现了,但因为她老说肚子疼,大家也不太愿意去细问她。总归是昨晚吃了锅底的锅巴不消化,她的胃一直是这样。


    汪大花照例做饭干家务,这几天雪太大了,丈夫黄福顺正和大儿子一起清理屋顶上的积雪。


    孩子们在炕上写作业,儿媳妇在做针线活。


    没什么不对劲,日子不就是这么过,哪有那么多的温情欢乐。


    黄福顺清好了雪,抖了抖身上的雪,骂骂咧咧进了屋:“他妈的,累死老子了。”他横了一眼汪大花,“磨磨蹭蹭的,饭做好了吗?”


    汪大花端菜上桌:“好了。”


    “怎么又是白菜粉条?”黄福顺抱怨了句,“把我的酒拿来。”


    汪大花劝了一句:“少喝点吧,让你磨的玉米面还没磨呢。”


    却不料被黄福顺当着小辈儿们的面给了一耳光:“你现在威风起来了,都管到我头上来了。”


    他常这样,一点不顺心就会动手,耳光是小的,没掀桌子踢人已经很好了。


    儿子媳妇儿们看着,也没人拦。


    就连孙子孙女们都习以为常了。


    大家坐下吃饭,饭桌上没人说话,和平常一样,只是汪大花脸上多了一个五指的掌印。


    那还能怎么样呢,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就是她的命,她得认。


    早几年村里不是没有人家闹过离婚,大多数都被村委妇联的人给劝和了。


    有离了的又回了娘家,没过半年再嫁的,二婚嫁得更差,要么是老光棍,要么是老鳏夫,总归是又过回了离婚前的日子。


    也有两个没有再婚的,自己一个人住,生产队平时会多照顾些,过得像个老寡妇,娘家不待见,儿女也甚少去看望。


    平时村里人也会笑话她们,说她们自私,过不好日子,掌不好家。


    汪大花想,或许她在外人眼里也过得不错吧,这几年至少没闹过饥荒,一大家子有儿有女的,这不就是从前听过的三世同堂嘛。


    她该满足的才对。


    夜里肚子越来越疼,已经到了无法翻身动弹的地步了。


    小孙女靠着她睡,翻身时撞到她的肚子,疼得她头都发晕,撑着炕沿呕起来。


    家里人听见动静,黄福顺没好气的点灯:“大半夜的不睡觉,你又作什么妖?吃什么吃坏了?自己胃不好,就别去吃锅巴,喝冷茶…”


    他骂完才去看地上,是大滩的黑褐色渣碎。


    “恶心死了,你吐的什么?”黄福顺道。


    小孙女和小孙子也趴在炕沿上看,忍不住也犯了恶心:“哕,好臭啊,奶奶臭死了,我不要跟奶奶睡了。”


    大儿子和儿媳妇就在里屋的炕上,俩人都没动。


    直到汪大花猛咳了一阵后,呕出两口鲜红色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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