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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五

作者:寒菽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有生以来,阮丹青从未如此狼狈。


    他贼似的脚步放轻,跑飞快。


    真不知哪来的劲儿。


    方才他躺床上,还觉得这疼那疼,提不起一点力气再应付褚世择。


    转念再一想。


    等等,晚上还要面对褚世择吗?


    说不定下午就开始。


    阮丹青:“……”


    回过神来,他已跑出房间。


    昨天上船时他听说,今天中午启航。


    后悔没问具体是几点钟。


    总之,现在还没开船。


    倘若再犹豫,接下去一周到重新靠岸,他就真的无处可躲了。


    先前说过,此船系褚世择所拥有。


    或许你能理解阮丹青的不安。


    转角处,路过餐厅不远处,他不小心撞到一个服务生,一盘杯子蛋糕被撞翻,奶油五颜六色地抹在阮丹青的衬衫上。


    服务生扯住他骂。


    他举起手,满头是汗,连声道歉。


    “阮丹青?”


    背后,有人唤他。


    阮丹青循声回头,看到褚曼丽,还有六七个衣着鲜亮的男女,十分热闹。他们齐刷刷注视自己。


    他窘至极点,恨不得立时挖个洞钻进去。


    他应当是对他们笑了一下。


    一个不像话的、掩饰尴尬的笑。


    他简单说:“抱歉,失陪。”


    然后,继续奔逃。


    后来两天,阮丹青时常会想起服务生,面孔已模糊,只是心有歉意。


    同为打工人,他不想给别人添乱。


    而褚世择——


    ……还是不想了吧?


    .


    阮丹青第一时间将支票兑作黄金。


    银行业务员检查支票时,他心惊胆战,生怕下一刻因诈骗被抓起来。


    他又不傻。


    就算没做过鸭,还能没看过吃瓜PDF?


    只睡一次不会那么值钱。


    但,反正褚世择没跟他约定时间、次数等等。


    不问他不知道,一问他再惊讶。


    阮丹青想,听人说过,直接的金钱赠予是可以追回的,所以那些专干这行的人更喜欢要奢侈品。


    真是没经验,下回……


    想到这,他猛地打个冷痉,晃晃头。


    还是不要有下回了!


    幸好一切顺利,他换得一点黄金,轻便携在身上,准备等开学再兑回作学费。


    这下,学费有了,但生活费仍无着落。


    阮丹青问他打工所在的餐厅的老板,是否允准他提前销假上班。老板说,已排班给他人。他只好作罢。


    其实身子很疲软,有种近乎生病的虚弱。


    腰、腿和屁股都疼,洗过澡仍有种别扭的感觉,理应好好休息才是。


    当天夜。


    阮丹青写邮件给伴游工作的介绍人,告知自己提前离开之事。天塌了的篓子也得善后。他斟酌每个字句,不现实地期待漂亮的文笔或能减少赔偿。


    他写得龇牙咧嘴。


    信发过去还没十分钟,即收到回讯。


    而且,竟然是褚曼丽直接打来。


    “……事出意外,这绝对不算你违约,我也不会追究。所以,不会有赔偿金。你尽可放心。”语气温和,甚至像在请他谅解。


    阮丹青发怔,轻声说谢谢。


    褚曼丽的笑像他们是朋友:“我看我舅舅蛮喜欢你。”


    “呵呵。”他干笑。


    才认识半天——不,一晚上——哪称得上喜不喜欢?


    喜欢他的脸和身体还差不多。


    正常,他漂亮嘛。


    一些耻于回忆的片段一下子闪略而过。


    那时,他实在没办法,问:“褚先生,能不能给我纸巾?我快憋不住了,我怕弄脏你的衣服。”


    褚世择笑了笑:“没关系,弄脏就弄脏吧。”


    凌晨一点。


    阮丹青睡不着,爬起来坐回电脑前。


    他写下:直男,但是被男人操/射,这合理吗?


    最终,他还是没点搜索。


    自问自答。


    “两者应该不排斥。一个是生理,一个是心理嘛。”


    “嗯,就这样。该睡了。”


    .


    阮丹青心惊胆战了大约三天,便放松下来。


    没人找他。


    船上发生的事就像是一场虚幻的梦。


    梦过无痕地消散。


    也是,阮丹青好笑地想,他只是个小东西,怕什么,何至于让褚世择惦记。


    那点钱一定是毛毛雨。


    阮丹青性格乐天,家里人常说他没心没肺。


    “天大的事,你照样睡觉,倒头就睡,睡醒就起。”


    多大点事儿?


    被通知家里破产,自己可能退学那天,他照样没失眠。


    他的生活重新回复平静。


    这几日,同一幢楼的租户搬进搬出,几个刺头离开。


    隔壁左右的邻居换成壮汉,像刚从战场退役的特种兵,不开派对,沉默寡言。


    房东忽然上门,说来修坏掉的卧室门锁,不大灵光的煤气灶和抽油烟机也免费换新。


    他所在这条街的治安也变好。


    以前,他楼下街角是个固定交易点,总双手揣兜、鬼鬼祟祟的街溜子,最近却一扫而空。


    阮丹青和老家朋友说近来的奇遇,他笑呵呵的:“诚如雪莱名言,冬天到了,春天还会远吗?说不定我的水逆已结束,等我明年复学,顺利毕业,就真正苦尽甘来。”


    朋友赞叹:“真神奇。上天好似贵人,在暗中帮助你。”


    听到这。


    阮丹青心里莫名一个咯噔。


    想到褚世择。


    不、不可能吧?


    别多心。


    .


    然而,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疑窦便开始丛生。


    距他下船过去十四天。


    这日。


    餐厅没排班,阮丹青千里迢迢上图书馆,还书借书,认真学习。


    转眼间,窗外夜幕落下。


    他连忙收拾东西去赶地铁。


    一出门。


    冷风扑了满面,他裹紧风衣。


    这两天气温骤降。


    凛冬降至。


    阮丹青一身旧货,都是从二手店淘来,全身加起来不到三十美金,乍一看灰扑扑像流浪汉。


    他这样穿一向很安全。


    可那天他眼皮微跳,总觉得不安。


    晚高峰,地铁站人群熙攘,涌入如鱼罐头。


    不知你们是否也经历过这样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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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旦开始自我怀疑,就真的会撞上不幸。


    阮丹青更深地低头,几乎把下半张脸都埋在宽大的风衣衣领里,只露出一双戒备的黑眼睛。


    他下意识地抱紧书包。


    毕竟,电脑是他最值钱的家当之一,还装有他的资料和作业!


    然后,他被抢了。


    小贼的手细长,诡异地从人缝中突然伸进,猛一用力,唰地拽走他的包。


    时机很专业,在电梯门要关上的前一秒。


    阮丹青犹豫一瞬,慢了,只好干瞪眼,看着小贼跑掉。


    他报了警。


    但他知道寻回的希望渺茫。


    折腾一圈,空手而归。


    快到家时已是深夜。


    有条必经之路。


    街灯在他搬来前就是坏的,一直没修,不大太平。


    阮丹青仿佛感觉到背后有人亦步亦趋跟着自己。


    他心提到嗓子眼。


    马上要踏入黑暗区域。


    他刹住脚步。


    深呼吸,回过头。


    问:“你好?”


    一看,有点眼熟。


    哦,是新邻居。


    阮丹青故作松弛地笑了一声:“史密斯先生,真巧,你也回家?不如我们结伴。”


    “遵命,先生。”男人神色恭敬,走上前,保镖般地护在他身侧。


    阮丹青隐约意识到什么。


    欲言又止。


    .


    终于回到住处。


    今天是他每周和父母联络的固定时间。


    妈妈心情很好:“丹青,还是你有先见之明。你应当不用退学了。你爸爸四处求人,总算有人愿意借钱,帮我们渡过难关。”


    这是好事。


    但阮丹青脸上却莫名一阵冷一阵热,他若有所思地问:“妈妈,这位好心人叫什么?”


    “你终于对家里生意感兴趣了?”妈妈说,“是个很不常见的名字。姓褚,衣者褚。我没见到人,你爸也没,全名不知道叫什么,只知道姓褚。”


    阮丹青木住,哦了一声。


    “怎么了?宝宝,你是不是生病了?你脸色不好。”


    “没什么。妈妈。”


    阮丹青抬起脸,说:“家里好转就好。”


    他有笑,笑得不太好看,脸色发蓝。


    .


    翌日。


    天曚亮。


    阮丹青只睡了四、五个小时。


    头疼。


    刚起床,他听见有人敲门。


    只敲了两声。


    出于警惕,他先从猫眼往外看,走廊明明空无一人。


    阮丹青毛骨悚然。


    嘀咕:“奇怪了……”


    过几分钟。


    他整理好东西,准备出门打工去。


    一开门,阮丹青愣住。


    他的书包完好无损地放在那。


    阮丹青把包拿回屋子,检查,什么都没少。


    不光没少。


    还多出了一个盒子。


    巴掌大的黑丝绒方盒中装着一朵红玫瑰。


    附一张薄卡片。


    这是一张私人名片。


    材质高级,设计简单,烫金字体。


    名片主人没有冗赘任何头衔。


    只有三个字——


    褚世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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