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玄昧后退半步，下颌绷出一道锋利的线条，眼神却比方才更冷上三分，声音里淬着冰渣，“三千斩魂？就凭你现在……”
眉心捅个窟窿，脑子都漏没了吗？
玄昧怒极反笑，她瞧着眼前这位不知死活界的个中翘楚，禁术这种东西，需魂魄稳固，神识张弛有度，才能承受千钧法力，贯通周天。
玄昧伸出一根手指，冷冷道：“行啊，能祭出一斩，往后见你，我绕道走。”
昭明松开扣在她后颈的手，随手抹去唇角渗出的血丝，忽然露出个玩世不恭的笑，伸手抚上自己的心脉，没想到魂力全无，就连对五五的感应都时有时无：“绕道走？既然不待见我，当初为何答应真君救我？”
玄昧闻言，盯着昭明那张能屈能伸的脸，这人前脚放完狠话，后脚便一副心安理得的样子，好像方才说要祭天的不是他。
“三千灵石，”她慢悠悠竖起三根手指，“还有你所有花销的三倍。”顿了顿，又补充道：“包括你刚才打碎的那盏“幽明”，那是我从西王母那儿顺来的，算你九千。”
“就为这个？”昭明掏出一个钱袋晃了晃，“只多不少！”
“现在涨价了。”玄昧手指一挑，钱袋凌空飞起稳稳落在她掌心。
昭明：“……”
玄昧：“神器折旧费，精神损失费，误工费……
昭明：“这也要算？！”
“哦对了，你每说一句话，加五百。我的所有花销都算你头上。”她打开钱袋，数了数，“还差三万三，就用你一年的香火抵债。”
昭明突然逼近，沾血的手指勾起她腰间的玉佩：“神尊大人这么爱财……”玉佩上“招财进宝”四个字格外醒目，“怎么不去抢呢？”
“啪！”玄昧一掌拍开他的手：“两年！”
“得寸进尺是吧？”
“三年！”
“……”
“不说话，我就当你认了。”玄昧舔了舔指尖，按在昭明眉心的伤口上，神光流转间那道狰狞的伤口已恢复如初，连道疤都没留下，“这个不收钱，毕竟……”
昭明咬破舌尖，硬是逼出一缕精魂在指尖凝成黑珠。那黑珠颤巍巍悬在指端，忽明忽暗地闪烁了三下，终究“啪”地一声碎成黑雾。
他盯着消散的血魂气，剧烈咳嗽起来，每一声都震得那团地魂将熄未熄的魂火疯狂摇曳。
玄昧冷眼瞧着，广袖中的手指无意识掐了个回春诀。等反应过来时，三缕固魂金光已经缠上了昭明腕间，恰似当年月老殿里她亲手斩断的那三根红线。
玄昧甩袖转身，发尾掠起若有似无的莲香，端的是仙姿出尘，哪还有半分方才煞神一般粗暴的模样。不知道的真会被她现在的样子欺骗。
昭明还在原地跟自个儿较劲，等压下喉间腥甜抬头时，他口中的黑心神尊早跑回七业海。
四周传来鸟鸣，屋子里却闷的人心里长草，他一抬手，差点没把整个屋都掀了，三面的窗户噼里啪啦的拉开，多日未见阳光的眼睛，被刺的生疼，他捂着眼睛，似乎有一种莫名的情绪无法宣之于口。
他粗略的回忆了一下，除了举止暧昧，倒也没什么，回忆到关键处，他也跟着一块屏住了呼吸，玄昧的离开在他意料之中，反观他自己那一脸悲痛欲绝，直呼：“疯了，真是疯了。”
昭明此时脑袋里好像把玄昧囫囵个的塞进来，满满登登没有任何其他余地。她对他笑，对他吼，对他不屑一顾又悉心照料，他们的手始终牵在一起……
一缕风吹进来，把最后一点冷香卷走，没由来的失落终于把角角落落都填满，给这位风流账上从此画个了完结。
三天后，玄昧准备赴妖族两位少主的生辰宴。
她换了身白色长袍蜷缩在造物仙鼎中，刻意在脸上覆盖一张薄薄的人皮面具，看着铜镜中的脸，陷入沉思。
妖族重修了妖楼，玄昧一直脱不开身，不是被天界言讨会耽搁，就是那些永远批不完的业障流向绊住脚。
“神尊，北荒的业障堵的厉害……”虾兵捧着三尺高的玉简，蟹将钳子里夹着七八卷文书，横七竖八的写着“急”字，一脸幸灾乐祸。
玄昧落笔顿住，这第一撇生生拐了三道湾，她抬眼扫过那对敷衍了事乱晃的螯足：“再笑，本座把你们俩送去通业障。”
虾兵蟹将吓得差点一哆嗦把文书夹碎。
耳根子好不容易清净一会，玄昧也易容好了。
仙鼎突然传来躁动……
“小仙儿，快停下，我要吐了。”颠簸的仙鼎当即停下来，玄昧感觉脚腕一紧，不要俩字，在自由落体的过程中特别曲折动听。
见衣裙无碍，小仙儿松了口气，“三万颗紫色珍珠，小七才肯将这明暗云纹织金沙云肩翔凤白罗长裙让给我，要不是我提前打听她的喜好，这裙子霓裳仙子志在必得。”
见无人应，小仙儿回头望向躺在海滩边上的女人，任由海浪将她身体覆盖，仿佛一层透明的蓝色薄纱。片刻后，海水退去，她的脸重新露出来，光洁的皮肤留下湿漉漉的水痕，和她肆意的微笑。
“我在鼎里面，又没骑你身上，你把我扔海里干什么？那珍珠是老子家底，你居然换件衣裳，这也就罢了，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还敢因为这件衣裳把我扔海里，你还想干什么？”玄昧看向小仙儿，把脸一沉。
小仙儿指尖一颤，随即松开攥皱的衣角，故作从容地抚平袖口褶皱：“不过都是些俗物罢了，哪比得上当年白骨妖姬飞升时，拆了一把老骨头，将二十四根肋骨捆作一束送给神尊的排场。”
玄昧眉头蹙得能夹断某人的脖子，忽然觉得死丫头真不愧是女蜗剑幻化出来的——旁的本事没有，最擅长无风起浪、平地生波。德智体美劳，挑了两样长进，能把隔壁老龙迷得得五迷三道，唯独动脑子，能把玄昧气个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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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怕不是被浮屠火灵烤成了榆木疙瘩。
“小仙儿，你能不能换个新鲜话题刺激我？那件事儿都过去八百辈子了，你没事就翻出来，是不是闲得慌？”玄昧挑了挑眉稍，指尖戳了戳小仙儿的方向：“天界真应该请你去当私财仙官，天界那一本本烂账到你手里，都能盘活了。”
仙儿得意的撇了撇嘴，转眼唏嘘道：“神尊当时若是收下那副白骨，老板也不至于神陨，更不会有后来这些糟心事……”
这话像一把钝刀子，一字一句往玄昧心窝里捅。她攥紧拳头按住膝盖，指节都泛了白，才忍住没一巴掌扇过去。
“够了，再说下去就没意思了。”玄昧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本座的命格里写着‘向前看’三个字。小仙儿，如果盯着本座能涨修为，你这双眼早该渡劫了。”
跟她有什么关系？那肋骨是能随便收的东西吗？她至今还记得白朵朵捧着二十四根肋骨，笑得一脸娇羞：“神尊，收下这个，我就是你的人了。”玄昧当时尴尬得脚趾都能穿七业海。
真想问问，没长眼吗？分不出男女吗？就算不分，一堆骨头和一把剑能擦出什么火花？
“小仙儿，”玄昧长叹一口气，“这种托付终身的事，是要负责任的。供着你一个我已经倾家荡产了，再来一个……”见小仙儿眨着天真的大眼睛，“到时候漂亮的云锦仙袍都得紧着她穿，瑶池的蟠桃也得紧着她吃，就连你这些彩球都得紧着人家玩！”
小仙儿不服气地嘟囔：“神尊偏心……”
“偏心？”玄昧咬牙切齿道：“白朵朵那是一般的妖精吗？咱俩搁一块也不是她的对手。就等一群骨头架子全面接手七业海吧！”
玄昧说完，小仙儿难得沉默下来。只听得见造物仙鼎里火星噼啪作响。
现在想来，那枚直取老板胸大肌的鱼钩，透着寒光的骨面诡纹交错，可不就是白朵朵的肋骨精心打磨而成。玄昧指尖无意识掠过海水，海面上的火光被她搅得支离破碎。
“这白朵朵……”她突然冷笑，“莫不是跟了昭明？”
小仙儿突然“咦”了一声，蹲下身子指着她耳尖：“神尊，你耳朵怎么红了？”
“闭嘴！”玄昧反手一掌，恰好掀起三丈高的海浪，浇灭了昭明那盏鲛绡灯。
玄昧仔细理好两副新制的人皮，是给万妖尊主那对獠牙崽子准备的生辰礼。嘱咐小仙儿看好七业海后，便提着礼盒直往戍山而去。
戍山今日热闹非凡，一座巍峨高楼拔地而起，檐角挂着的万盏红灯笼将云海都映成了血色。
玄昧架着铺满鲜花的祥云缓缓下落。她抬起手，天地间灵气汇聚，化作一股无形的清风，凝于指尖。她轻轻一挥，几万朵鲜花纷纷扬扬的散落整个戍山后，瞬间绽放，如火似霞若雪。
刹那间，戍山上下尽是缤纷落英，暗香浮动间，连妖楼上的煞气都淡了几分，让人仿佛置身于仙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