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们一起成为拯救这个腐烂世界的救世主。”
“……”
宇智波夏怜没有第一时间回复。
她陷入了长久的沉静，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低垂着眼帘仿佛在思考。
宇智波带土极有耐心地等待着，直等到他看见女孩抬起脑袋与自己对视，听见她温和平静的声音传递进耳膜深处。
宇智波夏怜只问了他两个问题。
“这是你的选择吗？”
“是。”
“不会后悔？”
“……不会后悔。”
于是她明白地点了点头，随即平淡地拒绝。
“那么，从今日起，我们就是要拔刀相向的敌人了，带土哥。”
“我是宇智波一族的少族长。”宇智波夏怜垂眸，无动于衷般地淡然回答，表情淡漠，“我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要对族人负责，谁都可以抛弃背叛家族，唯独我与族长不行。”
“十分感谢你的好意，带土哥，但很抱歉，我不能加入你的救世计划。”
“……是嘛。”宇智波带土并不意外自己的邀请会遭到妹妹婉拒，夏怜从小便是这样，认准了某件事就死也不会转变，固执得令人头疼。
可就是这么固执的她一次又一次地挡在他面前拦住那些朝自己扔来的石子和所有人飘来的讥讽谩骂。
他依然记得在很久很久以前，包括一部分族人在内的大家都说他是给名门宇智波一族蒙羞的笨蛋吊车尾，什么都学不会，什么都慢半拍，做事粗心大意，没有一点时间观念，甚至嘲笑他的火影梦想，仗着他无父无母没人撑腰就使劲欺负他。
当时还是一个稚嫩男孩的他虽然有奋起抵抗，却仍旧改变不了被围殴的凄惨命运。
没办法，他又不是止水那样备受家族厚望的绝世天才，吊车尾孤儿带土既做不到反杀也找不到家长告状，除了抱着头咬牙承受外别无他法。
直到夏怜出现在了他灰暗的生活中。
“既然我是天才，那我的哥哥就肯定也是一名优秀厉害的天才！”
连他胸膛都够不着的娇小女孩毫不犹豫地张开双臂直面眼前的敌人，将挨了打疼痛蜷缩的男孩保护在她的羽翼下，两三岁的年纪气势竟不输给成年人，还反向骂回去。
“手里剑投掷能百发百中吗？卷轴能看懂吗？任务完成度名列前茅吗？什么？都没有？哈，垃圾！”
“一群只敢围攻不敢单挑的懦弱胆小鬼，到底有什么资格嘲讽我哥哥？以后再让我发觉你们合伙欺负带土哥，我就半夜潜进你们家往你们头上泼脏水！”
“滚！废物！”
或许是忌惮两人背后的宇智波家族，敢对不起眼的孤儿出手却不敢对一族天才出手的几个村里忍者在跟夏怜对峙僵持了一会后终究顶不住压力，骂骂咧咧地离开了，现场就只剩下那对不是亲兄妹却也和亲兄妹无甚两样的兄妹。
“夏、夏怜……”
戴着护目镜穿族服的宇智波带土坐在地上仰起脑袋似是反应不过来地怔怔盯着她，白嫩可爱的脸蛋带着几处伤痕，鲜血徐徐流淌，混着眼泪鼻涕显得整个人异常狼狈。
注意到妹妹转头落到自己身上的目光，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想擦掉脏脏的眼泪鼻涕，整理衣服。
做哥哥的总是不想让妹妹见到自己糟糕的一面。
结果手才刚抬高，宇智波夏怜就先怒瞪着他双手叉腰凶凶地骂道：“带土哥你也有问题！”
“对、对不起？”男孩搞不懂自己为啥挨骂，满脸迷茫地摸着头顶的肿包傻愣愣地向对方道歉，然而下一秒又惨遭妹妹的打断。
“家里人是死光了吗？碰见这种事为什么不来找我或者哥哥？”妹妹余怒未消气得好像一只炸了毛张牙舞爪的猫猫，恨铁不成钢地伸手指猛戳他脑门厉声教训，“下次要是再敢独自硬撑，打扁那群臭王八蛋之前我先打你一顿！”
“听懂了吗？！”
女孩咬牙切齿地一边骂一边换其它没青肿的地方继续猛戳，但戳了不过瘾又直接上手强行摘掉他的护目镜，抱住笨蛋哥哥的头用力咬一口，咬出浅浅的牙印，借此发泄自己暴躁的情绪。
她冷哼。
“明天我就拉着尼酱去找他们家的家长问问他们平时是怎么教小孩的，一点素质教养都没有，活该一辈子都升不了职，只能当个万年中忍。”
“可恶，该死，讨厌，若是我成年了多好，或者再长大几岁，这样的话我自己一个人就能揍得他们全家嗷嗷惨叫，不需要哥哥的帮忙了。”
“……”失去护目镜，顶着一口牙印的宇智波带土呆呆地坐在原位，木偶般地瞧着自家超级无敌巨可爱的妹妹皱着眉头在那各种不满意地碎碎念。
等好不容易回过神意识到妹妹刚才对自己说的话究竟意味着什么的男孩，猛地弹起身扑过去紧紧抱住夏怜哇的一声哭出来，似要把这些年的委屈都哭完一样哭得稀里哗啦，不顾形象地眼泪鼻涕乱流。
“呜哇哇哇夏怜——夏怜——”
没有回应妹妹惊慌失措的关心问询，宇智波带土嚎啕大哭，搂住她的两条胳膊愈发收紧，力道重得都让宇智波夏怜吃痛地皱起整张脸。
纵然如此，他也依旧不肯松开抓紧家人的双手。
……这是我的妹妹。
宇智波带土哭着在心底坚定了这个念头，如同他的每一位族人，执拗得连死亡都无法扭转。
……夏怜是属于我的、我唯一的妹妹。
所以他决不允许，决不允许任何人夺走她。
已经长大成年的宇智波带土立于尚且年幼的自己的身旁，安静地凝视被他拥入怀中的小小女孩。
随后慢慢的，女孩纤细的身形抽高，头发变长，带有婴儿肥的软绵绵脸颊瘦削许多，逐渐取代过往变成了当前的宇智波夏怜，站在宇智波带土的对立面。
他们隔着中间逝去的四年时光遥遥相望，最终仍是由妹妹主动打破这场死一般的寂静。
“你要杀了我吗？带土哥。”
“……不，我会修改你的这段记忆，让你们忘掉今天发生的事。”彻底掩埋真相。
“确实呢，毕竟宇智波的族长夫人和少族长要是死在了这里一定会引起轩然大波，届时你们的秘密就会全部曝光，当然不能杀掉我们。”
宇智波夏怜对此丝毫不感到意外，仍然是那副冷静理智的模样，反倒是即将动手的宇智波带土移开了视线不敢再对上那双清澈平和的漂亮眼眸。
她默默地等了一会，见对方不打算立刻使用幻术便伸出双臂，微微一笑：“最后能够再给我一个拥抱吗？带土哥。”
“我感觉现在有一点点难过。”
这是他们曾经的约定，假如有谁不高兴了可以向另一个人要安慰的抱抱。
“……嗯。”宇智波带土抿着嘴唇，低低地应了一声就走过去，半跪着倾身将她搂入怀内，像以前两人相拥而眠共同度过的每一个夜晚，他侧过脸贴住妹妹柔软的颊边，轻轻地阖上眼睛听她絮絮叨叨的叮嘱，不见一丝敷衍地认真答复她的每一句话。
“不要仗着身体好就放任自己吹冷风吹发烧，冬天定要穿厚厚暖暖的衣服把自己裹严实。”
“好。”
“我和哥哥都不在，若有人欺负你可不能再跟之前那样呆呆地不反抗，你必须揍回去，宁愿赔人家巨额医药费都不能做好拿捏的软柿子。”
“我从来没有不反抗吧，就是单纯的打不过而已……行我知道了，绝对不会让别人随便欺负我的。”
“你一日三餐有好好吃饭吗？应该有的吧？我看你体型还挺壮实的，能一拳揍翻两个我的样子。”
“我如今的身体注入了柱间细胞，不需要吃饭都能活下去，变壮应该也是细胞的功劳。”他稍微停顿了一下，接着又着重强调，“不会的，我揍卡卡西都不会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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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永远都不会伤害你的。”
“哎——是嘛。”宇智波夏怜扯动嘴角似乎想露出开心的笑容，可沉甸甸的思绪重重压着心头，哪有笑的心情呢？
她忽然沉默下来，许久之后才抬手摸了摸哥哥那半张毁容的脸，绵软的指腹细细摩挲着每一寸崎岖的纹路，轻声询问：“还疼吗？”
“……早就不疼了。”跟地狱般的残酷现实相比，这点痛又算什么呢？
“撒谎。”宇智波夏怜圈住对方的脖颈，放松地倚靠在他怀里，闭上双眼，几不可闻地呢喃，“受了伤哪有不疼的？”
“……是啊，受伤哪有不疼的。”他喃喃自语，抱着妹妹越抱越紧，勒得她骨头隐隐作痛。
然而宇智波夏怜毫不在意自己被勒痛的肋骨，重新睁开眼，语气同眼神一样冷淡，无波无澜。
“带土哥，倘若你我未来再相遇，彼此立场皆是敌对的话，你要抱着杀死我的决心干脆利落地解决掉敌人啊，自古以来心慈手软都成不了大事。”
宇智波带土呼吸一滞。
“觉得很意外？但是带土哥，我实际是一个很自私的人，非常非常自私。”没有管突然僵硬的兄长，宇智波夏怜近乎无声地开口，拿着匕首一刀一刀地残忍剖析自身的内在，“比起世人歌颂的公平与正义，我更希望我爱的人能够平安顺遂地过完幸福一生。”
“所以……”
拯救世界或毁灭世界其实都无所谓，她本就不是什么胸怀大志的人，迄今为止所做的努力都是为了守护并支持族人，让家族往更好的方向发展延续。
——这是宇智波夏怜的职责，亦是她作为妹妹的私心。
“既然你选择了抛弃一切也要走这条正确的路，那就绝对不能动摇，即使大结局站在对面的是我，是卡卡西前辈，是村子。”
否则最后死的一定会是你，一旦产生反悔之心，为了曾经犯下的罪痛苦到想死的也一定会是你。
她举起手，温柔地捧住已从爱哭鬼变成稳重大人的兄长的脸，由衷地展露出微笑，以家人的身份为他送上最诚挚也最真心的祝愿。
“不要放弃自己的梦想，要坚定自己的信念，向着终点继续往前走，哥哥。”
“我不想你死。”更不想亲手杀死你。
“……啊，我不会死的，也不会反悔。”宇智波带土握紧她的手，眼睫垂下复杂地注视妹妹，眼中的三勾玉缓慢旋转变为镰刀状的漆黑花纹，“在美梦里与‘我们’重逢吧，夏怜。”
“晚安。”
幻术发动。
宇智波带土接住女孩骤然下坠的左手，将之牢牢地握在掌中央。
他看着夏怜静谧的睡颜，小心翼翼地帮她拨开滑落挡住眉眼的一缕长发，圈紧妹妹始终不愿意放手。
好似在害怕如果自己轻易地松开手了，就会永久失去这唯一的家人。
“带土。”
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边的猪笼草形状的半黑半白生物直直地盯着黑发青年，口吻寻常听不出异样。
“你后悔了吗？”
“……不。”男人闭了闭眼，再次睁眼时表情已恢复成原来的冷漠。
“我不会后悔。”我也决不能后悔。
修长的手指仔细地抚摸过女孩的面颊，宇智波带土静静地望着对方，专注的目光仿佛要将她的脸庞深深地刻进心底，不容许自己遗忘。
然后他低下了脑袋，阖眼，几近虔诚地轻柔吻上妹妹光滑平整的额间。
夏怜，我的妹妹，我的珍宝与骄傲。
你是我不再自卑自馁的源泉，是支撑起我全部信心的脊梁骨，是宇智波带土这个谁也不是的可悲男人所能给出的一切关于亲情之爱的具象化。
因为你是天才，连带着普通的我也不再普通。
无论我们是不是亲生兄妹，是否血脉相连……
“哥哥都永远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