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雪鸢的心脏扑通扑通直跳，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从屏风后走了出去。
她直直地立在瑄王面前，瑄王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美丽少女，眉头微拧又很快舒展开来。
“殿下……殿下可记得，四年前冬宴在太液池……”方雪鸢紧张地问到，双眼死死地盯着他。
瑄王想了下，她说的应该是她当年落水的事，于是道：“记得。”
是他！
方雪鸢欢喜得想伸手去拉瑄王，方明虎在一旁出声打断：“鸢儿，不可无礼。”
方雪鸢猛地回过神，自己想干什么啊？
瑄王看少女红了脸匆匆离开，旁边方明虎道：“小女冒犯，还请殿下多担待。”
瑄王淡淡道：“无妨。”
视线又在离开的少女背影上落了一瞬。
方明虎突然想起个很重要的问题，于是道：“虽然这门亲事乃圣上亲赐，可小女性子……”
没想到瑄王却道：“方小姐性格开朗活泼，我早有耳闻，年前一面让我念念不忘，因此特意请皇兄赐婚。”
方明虎怔了半晌：“……多谢殿下抬爱。”
他可是万万没想到居然是瑄王殿下主动的，皇上多次提起这位王爷的婚事，他都是当场就拒了。
方夫人有些踌躇地推开女儿的房门，却看她抱着那只叫云团的兔子若有所思，脸上也看不出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心里当下觉得这怕是不好，估计是女儿没看对眼。
方夫人在肚子里搜罗了一筐话想劝女儿，没想到却听女儿说：“娘，我愿意嫁他。”
“唉，鸢儿我知道你不愿意，可是这皇命……嗯？你说什么？”
方雪鸢脸有些红，把头埋在兔毛里：“我说，我愿意。”
方夫人：？
……
十日后，方大将军府早已是一片喜庆繁忙，张灯结彩，大红绸缎从正门一直铺到内院，廊下悬挂着精致的琉璃灯，丫头小厮们在厨房和前厅之间穿梭，早早的准备了招待宾客的糕点和酒水。
芝桃和芝兰身后跟着几个嬷嬷，手里捧着妆奁还有大红的喜服，匆匆地往方雪鸢的闺房走去。
芝桃看了眼朝阳：“这个点才卯时，只怕小姐还在睡着。”
芝杏说：“今天可是小姐的大喜日子，怎么的也能把小姐喊醒。”
二人说着话轻推开门，芝杏差点被一团毛团子给绊倒，几日仔细一看，小姐的闺房里跑着七八只兔子，她的床上还有三四只，而方雪鸢早早的就醒了，此刻正坐在床上发呆，怀里抱着肥圆的云团。
“小姐？”芝桃哭笑不得的走上前，“小姐，您怎么把它们抱来了，来，把云团给我。”
“不，让我抱会儿。”方雪鸢侧身避开芝桃的手，声音闷闷的。
“小姐……”芝桃又伸手去够兔子，方雪鸢索性背对她。
“……这是怎么……”一声清亮的女声在门口响起，吏部侍郎的千金许乐瑶刚进门就差点被一地的兔子绊倒。
许乐意看到床上的方雪鸢，哭笑不得的走过去。一把将她怀里的兔子抱开：“鸢儿，都什么时辰了你还抱着兔子作甚？”
“瑶瑶我紧张……你把云团还我……”方雪鸢伸手去够兔子，被许乐瑶侧身避开。
“再紧张你也不能抱着兔子拜堂呀。”许乐瑶把兔子交给旁边的芝桃，转身牵起方雪鸢的手，带着她来到桌前。
铜镜里映出一张睡眠不足的小脸，眼底还有淡淡的乌青，许乐瑶捧起她的脸夸张道：“瞧瞧，昨晚没睡好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养的兔子嫁人呢。”
方雪鸢噗嗤一笑，许乐瑶拿出胭脂给她上妆：“别紧张，我听说瑄王虽然严肃了些，可不会轻易骂人，不过鸢儿你性子天真烂漫，嫁过去后得收敛些。”
“知道啦……你怎么跟我娘说的一样。”
“不过我还是为你高兴，谁知道瑄王殿下竟然就是你心心念念了三年的小郎君呢？”
提到这个，方雪鸢红了耳尖，她也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世上真的有这么巧的事。
“还有啊，我听说瑄王殿下洁身自好，不知道多少贵女想往他怀里钻他都没同意，啧啧，怎么偏偏就看上你了呢？”
方雪鸢听出好友的揶揄，抬手轻轻打了她一下：“我也不差的好不好！”
“是是是。”许乐瑶给她唇上点上口脂，“我们方大小姐人见人爱，谁不喜欢，是他有福气。”
方雪鸢看着镜中的自己，难掩稚气的十七岁脸上涂着美丽的妆，她今天就要嫁人了，嫁给那个心心念念的救命恩人。
“哎，你知道瑄王有个双生弟弟吗？就是那个昭王，和他长得一模一样，只不过他性格风流不羁，整天招蜂引蝶的，不像哥哥这么沉稳。”
长得一模一样？方雪鸢心里咯噔一下。
“他眼角下也有痣吗？”
“有啊，都说了兄弟俩长得一模一样了。”
方雪鸢：……
许乐瑶看方雪鸢脸表情僵了，笑着打趣：“你不会怀疑自己嫁错人了吧？唉，晚了，现在可能新郎官都到大门口了。”
“……你瞎说什么呢，我，我去方便下。”
方雪鸢听到新郎官已经到了门口，心情更是紧张，连着跑好几趟净房。
从她闺房到净房还要穿过一个回廊，在回廊廊柱的阴影下立着一个颀长的身影，方雪鸢扫了一眼，没有往心里去。
今日来的宾客很多，这人应该也是其中一个。
“鸢儿你这都第几趟了！”
房间内传出许乐瑶的声音，吉时越近方雪鸢越是紧张，再次跑向净房。
不紧张不紧张……她小声念叨着。
“新郎官到前门了！”外院的小厮大喊了一声，方雪鸢脚一软往眼前的墙角撞了上去。
没有想象当中的疼痛，一把紫檀骨扇横在她的额头与墙壁中间，顺着扇柄往上看去，是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再往上看去，她见到了一张俊美绝艳的脸，只是那双凤眼里噙着玩世不恭的笑意，眼尾泪痣在晨光中若隐若现。
这张脸和瑄王真的一模一样。
方雪鸢的脑子里闪过四年前的那个雪夜，蹲在树上的少年。
见方雪鸢盯着自己，男子低笑了一声，带着慵懒的嗓音道：“大喜之日，新娘子要是破了相，新郎官怕是要心疼了。”
方雪鸢猛地回过神，后退半步道：“多谢昭王相救。”
“哦？”男子俊眉一挑，紫檀扇展开，手腕轻摇：“你认得我？”
“不认得。”方雪鸢说，“只是您与……瑄王殿下长得十分相似，想必是殿下的胞弟慕璟吧。”
慕璟眼角含笑地倾身往方雪鸢靠近了些：“有趣。满朝文武都常将我们认错，嫂嫂倒是眼明心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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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上淡淡的沉水香味传来，方雪鸢不自觉地又往后退了一步与他拉开距离。
慕璟垂眸正好能看清他少女纤长的睫毛，还有粉扑扑的脸颊，发间的金步摇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早听闻方家明珠冠绝京城，如今一睹真容，确实比传言更甚呐。”
“你……”
方雪鸢抬眸正对上慕璟风流的凤眼，心里想着果然如同瑶瑶说的那般轻浮。
“我那王兄古板正经得很，居然也会有主动请婚的一天，之前我还以为他要去当和尚……”
什么？赐婚是瑄王主动提的？方雪鸢很是惊讶。
此刻不远处传来许乐瑶的声音：“鸢儿！要来不及了！”
“来了！”方雪鸢不再理睬慕璟，转身欲走，可脚下过长的裙摆使得她失去重心往前倒去。
慕璟伸出扇子在方雪鸢腰间拦了一下，稳稳地托住了她。
“嫂嫂小心。”慕璟笑着道，“许是嫂嫂刚才跑了四五次净房，腿脚有些发软吧？”
方雪鸢脸一下子红了，她转过脸怒道：“你监视我？”
“非也，是光明正大地看。”慕璟俯下身，几乎要压在方雪鸢背上，“嫂嫂能走吗？还是说，需要我抱你回去？”
“你，你个登徒子！”方雪鸢羞得跳脚，狠狠瞪了他后一眼快步走掉。
慕璟嘴角噙笑地看着方雪鸢的裙角消失在廊下，随着她又快步走回他的面前，心里有些疑惑。
“请问殿下，殿下会水吗？”方雪鸢盯着他的双眼，圆圆的眼睛很是明亮，小小的红唇娇艳欲滴。
像一只兔子。
慕璟想着，他没有立刻回答方雪鸢，看了眼前的少女几眼后，弯下腰凑近她，语气暧昧不明：“我不会，嫂嫂希望我会吗？”
好的，不会水，没有嫁错人。
方雪鸢又瞪了他一眼，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匆匆赶回闺房，方夫人给她盘好发髻，许乐瑶给她戴上凤冠，被扶着走到正厅，向爹娘敬茶，她抬眼瞄了眼身边拿着红绸的瑄王，气质沉稳，态度认真。
嗯，比他那个轻浮弟弟好多了。
……
等方雪鸢婚房内的人都退出去，只剩她自己坐在婚床上时，她才觉得真实起来。
闹腾了一整天，她只觉得耳边还有人在说话，脑子里面嗡嗡直响。
肚子咕咕叫了起来，想起自己一天没吃东西了，此时方雪鸢真是饿得慌。
她揉了揉肚子，不然出去找点吃的吧，反正瑄王还没来。
她顶着感觉有十斤重的凤冠，一步步挪到门口。
守在门口的芝杏和芝桃听到门开，接着看自家小姐探出个头来：“芝桃我饿了。”
“小姐不能掀盖头！”芝杏慌忙把方雪鸢头上的红布给翻下去。
“小姐，您再忍忍吧，现在都快亥时了，王爷应该很快就来了。”芝桃说。
“可是我好饿……”方雪鸢再次掀起红布，漂亮的杏眼里含着三分委屈。
芝桃轻叹口气：“那好吧，您想吃什么，我去小厨房给你拿一些，但是只能吃些不留气味的……”
“猪蹄。”
“什么？！”
两个丫鬟都没绷住。
马上新郎官就要来了，一进门看到新娘子在啃猪蹄，这传出去只怕是把将军府的脸全都丢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