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好!吊靴鬼!”
“早上好!高小志!”
“早上好!吉祥物!”
裴长离坐在沙发上,大清早,就见她忙忙碌碌的身影,在楼上楼下流窜,一会给这个问好,一会给那个问好,最后才轮到他。
明明她出房间,第一个能看到的就是他······她分明——什么心思昭然若揭。
楚柒红唇皓齿,笑颜如花,一双眼睛充满灵气,最后凑近了他问:“早上好呀,将军还是凶煞?”
裴长离撇开脸,不想配合她幼稚的游戏。
楚柒热脸贴冷腚,一秒确定是凶煞。若将军在至少不会让她话落在地上。
她顿时丧失交谈的兴趣。
凝成实体的裴长离,视线离开电视,跟上楚柒,毫不避讳跟进浴室。在凶煞眼中,没有什么男女大防,连那魅力四射的吊靴鬼他都不放在眼里。
楚柒估计,在他豆大的心眼中,只有两种分类,自己和别人。
楚柒让他出去,而他视而不见,站着不走。楚柒无奈,拿出牙刷挤上牙膏开始刷牙。
“你今天去给我买梨花糕。”他理所当然地命令。
“唔——不买——没时间。”楚柒刷完牙漱口。
“还有,你不要再乱动我东西了,要是不小心放出了什么——”
“那我跟你一起出去。”
“不劳烦您,您老人家在家安心看电视就好。”
“那女鬼不怀好意。”
楚柒擦完脸:“不,吊靴鬼不会伤我。不用你陪我去。”
“好的,我陪你去。”
无论楚柒怎么拒绝,裴长离都选择性没听见。
他要做什么,还要听她的不成?笑话。
洗漱完毕,楚柒找出一个闲置在犄角旮旯很久的猫箱,她让渡魂叽进去。
渡魂叽鸡头高傲地抬起,它摆摆短小的鸡翅膀,它才不要进臭烘烘的猫窝里。
楚柒微笑,“你不跟我去也行,那你帮我看好裴长离吧······”
话音未落,渡魂叽咻地一下没了鸡影,它钻进猫箱,也不嫌味道和空间拥挤了,鸡嘴一叨,自觉关上门。
楚柒很满意,单手提猫箱,挺沉,又换作双手。
她和吊靴鬼并行出门。
裴长离从二楼下来,微微曲腿轻盈翻过栏杆,两条长腿在空中画了个半圆,随后稳稳落地。
他自然而然地跟在楚柒后面,楚柒回头看他,见他一脸慵懒,楚柒扭转头,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让你装······
当裴长离前脚要踏出门时,两脚一瞬间像灌了千斤沙一般沉重。
又是血契在作祟。
他面色歘一下铁青,盯着楚柒扬长而去的背影,她背对他,举起一只手挥了挥:“拜拜。”
他咬牙切齿······楚!柒!
楚柒和吊靴鬼走到马路边,叫了个车。
吊靴鬼报了地名:“我那儿离得有点远,我飘着来去都要一小时,打车兴许能快点。”
等车间隙,吊靴鬼和楚柒聊起八卦:“你听说了吗,最近南边深山出了个小道士。”
楚柒摇摇头,她的大多数情报来自花姑他们这些邻居,要不就是偶尔遇上个小鬼顺便打听打听。
这江湖之事,她知之甚少。
“那个小道士牛气哄哄的,听说下山不久就已经抓了数十个厉鬼,被他抓去的,都没有好下场。不是被他念经念得魂飞魄散,就是被他一把火烧得灰飞烟灭,连渣都不剩。”
吊靴鬼耸耸肩膀,真是个狠毒的人,不像柒柒纯良无害,她就从来不会放火烧鬼。
楚柒被吊靴鬼用来踩一捧一,心虚地和渡魂叽对视一眼。
渡魂叽:小主子就是个大尾巴狼,也不是个手软的主,战绩可查。
楚柒对传闻持有怀疑态度,人间的道士一般都是做驱邪祈福的普通法事,很少有道士真正开天眼,还主动去捉鬼。就像墨叔,即使能看到怪异,但也不会无缘无故去打扰它们。
人各有命,鬼亦是。天行有常,勿要肆意干涉。
她的渡魂资格都是司命庭和阎王爷联合认证,她才有权限超度亡魂而不引发天谴。
那小道士真有传得这么神乎其神吗?难道是跟她一样的渡魂师?楚柒嗅到一股抢饭碗的味道。
“具体的我就不清楚了,都是听说的,我也没亲眼见到过。”
出租车停下,楚柒上车,不方便继续和吊靴鬼说话。
吊靴鬼实在无聊,闲不住,便单方面开始对楚柒输出,大吐特吐在她们未见的三年时光里,她又遇到几个男鬼追求者,又和谁好上过,谈起和姐妹们创业的艰辛,聊起她们遇到的变态竞争对手······
楚柒坐到后排,一路上保持沉默,司机偶尔问一句,楚柒就回复一句。
司机见乘客高冷,找不到话说,便自己听起了网络小说,当听到炸裂的段子时,他忍不住发出笑声。
他不知,后排乘客听吊靴鬼绘声绘色讲述的八卦,可比他的小说有趣得多。
果然,现实往往比小说更炸裂,楚柒脸上的表情管理一度失控。
只恨司机听不到,无人能共情她。
二十分钟后,到达离小镇十公里外的一个街区。
街区位于商业区和居民区交界,交通路线四通八达,高楼迭起,人流很多,是个好地界。
她们下车的地点是一栋独栋楼房,楼下门面被出租,开着蛋糕店和地下超市。一靠近蛋糕店,楚柒便闻到空气中甜丝丝的蛋奶香。
她突然想起什么,等会来问问蛋糕店有没有梨花糕吧。
吊靴鬼看她驻足:“香吧。这地方我找到的,清晨老板会磨咖啡,咖啡香全飘到楼上去了,我跟好姐妹们光是闻到味了都能精神几分。”
小楼的三楼以上,都是闲置的出租屋,暂时还没有租住户。这里便成了荆棘鸟的成员们的集会地之一。
吊靴鬼可以穿墙而上,但楚柒不能,她带着楚柒从地下车库上楼。
可楚柒没跟上,她回头,见楚柒犹豫地站在外面。
楚柒皱起眉,有些无奈:“你是鬼你可以随意出入,但我不行,我要进去算是私闯民宅了。”
吊靴鬼一拍脑袋,这才反应过来,人鬼殊途,楚柒确实不能随便进出。
她安慰道:“没事,这家楼主住在顶楼上,他们平时还要上班,很晚才回家,而且他们家有个女儿也很久没回家了。你悄悄跟我来,没人会发现的。”
而且那小鬼的情况特殊,不好再转移地点,只能先这样。
楚柒在鬼界横着走竖着走都没人管,但在人界,她是个守法的好公民。
第一次做坏事,她猫着腰,把猫箱紧紧抱怀里,迅速上了楼。
三楼没人,空荡荡的,新刷的白墙散发出油漆味。
一鬼一人走向走廊尽头,尽头的房间里传来一阵喧闹,说话声、尖笑声、拍掌声、脚步声,听起来十分热闹。
吊靴鬼从半空落到地板上,踩着恨天高跺了跺脚。哒哒声在空荡的走廊里回荡。
屋中瞬间安静。
楚柒推开门,探进半个脑袋。
屋内十几双眼睛齐齐扫向她。
楚柒眼珠子地震,没想到有这么多鬼在,这屋里恐怕混进个人类都一时很难找出来吧。
她走进去,放下猫箱,抠着脚趾的脚尖娇羞点地。
好奇怪,像是被吊靴鬼领着见七大姑八大姨似的。
吊靴鬼卷发一甩,妩媚动人的脸上泛起溺爱,人类小姑娘就是可爱。
她清清嗓子,发出别致哭腔:“她叫楚柒,我跟你们说过的渡魂小仙。”
在座的有和吊靴鬼年纪相仿的成熟女鬼,也有和楚柒差不多的花季少女鬼,还有上了年纪的半老徐娘鬼,着装各不统一,有古代、近代、现代的服饰。
几乎横跨了女性各种身份,各个年龄阶段和时代。
她们都是荆棘鸟遍布各地的核心成员,闻讯赶来,集合到一起。
楚柒不得不佩服吊靴鬼,她这招人的眼光果然毒辣,跟集卡似的,集齐七颗龙珠便可······咳咳。
楚柒羞怯,和她们打招呼,女鬼们作出的反应也是各不相同,就比如:
一个贵气逼人的富老太太,高傲地睥睨她。一个古代丫鬟着装的女鬼,双眼被挖空,开着血淋淋的洞,行礼回应她。一个穿着民国旗袍的年轻女鬼,热情大方,向她招手。一个蓬头垢面的乞丐女鬼,好奇地打量她。一个穿着护士服的女鬼,拿着丢不掉的针头,对她微笑······
楚柒眼花缭乱,头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话,面对她们的热情,瞬间化作无助的社恐。
富老太太开口:“这般拘谨,不够大气,看着怎么不像神仙。”
吊靴鬼反驳她:“惠姐,别又以貌取人。她才二十岁,能见过什么世面?这么懵懂天真讲礼貌的小姑娘难道不可爱吗?”
渡魂叽第一个反对:吊靴鬼你的滤镜有点过于厚了。
富老太太自然不会真对一个黄毛丫头抱有恶意,只是性格使然,想到便说出口了,她见吊靴鬼如此维护楚柒,也不再吱声。
被簇拥着的楚柒,余光注意到,在角落一个破损脏污的沙发上,穿着白色睡裙的女鬼坐在那,她张望着热闹的她们,眼中暗含羡慕。
楚柒视线一扫到她,瞳孔微缩。那张脸,她记忆犹新,是她亲手修复的一张脸。
“咳咳,差不多行了,办正事。”吊靴鬼维护秩序,带楚柒突出女鬼的包围。
她们走到坐在沙发上的女孩面前,吊靴鬼一袭红裙就直接坐到了灰扑扑的沙发上。
若她有实体,肯定能掀起一阵灰尘。
“她叫杨汐。”吊靴鬼给楚柒介绍她。
杨汐手足无措,比初来乍到的楚柒更加羞怯,默默蜷缩起仅剩的右腿,右手抱着左肩,她左边的袖子空荡荡的。
楚柒蹲下,和她能平视。“杨汐,你好。”
“你,你好······”
楚柒自我介绍:“我是一名入殓师,昨天我们殡仪馆接收了一具女性遗体。”
杨汐的右手一紧,抬起低垂的头直视她。
楚柒读出她眼中的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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测,对她点头:“嗯,你父母让警方联系上我们的,现在由我和我师叔在为你做修复。”
杨汐心中感激:“谢谢你们,害你们费心了——你们的修复难度应该很大吧。”
女鬼们纷纷静默下来,听二人说话。
楚柒转述了张警官的话:“······最后他被邻居发现举报,当天凌晨被逮捕。他对警方说,他是因为你先动手拿刀威胁他,他迫不得已防卫,才误杀了你。”
杨汐听得有些激动,连连摇头,控制不住音量:“他撒谎!”
发现自己的失态,又低下脑袋,向大家道歉。
“你不用道歉。审问的警官还说,他也怀疑凶手没有坦白实情,他会继续查明真相的。所以,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你还记得吗?”
杨汐点点头,自然是记得的。她曲起膝弯,又放下,犹豫着,一回忆起往事,脸上便露出痛苦。
“······他们让我回来找渡魂师,你真能帮我吗?”
“他们?只要你愿意接受我的帮助,我一定会帮你。”
楚柒目光坚定,给了杨汐鼓舞,她终于开口,袒露她生前发生的事。
······
凶手叫李汉高,他们二人在大学相识,他们是同一学院的同一级,她起初都没注意到过他这个人。是他先主动追求的她。
杨汐的父母管她管得严,她从未迈出过出格的一步,从没谈过恋爱。
“我爸妈吃斋念佛,虽然没强迫我一起信佛,但对我要求很高。”
直到去了外地上大学,她才暂时离开爸妈的掌控,她好奇心泛滥,进入迟来的叛逆期,尝试了很多新鲜事,像去网吧、酒吧、染头。
但放假回家前她又把头发重新染黑。
李汉高出现在她的生活中,他热情而开朗,伶牙俐齿,很会说动听的话。他完全是她的相反面,他对她异常主动,在大学这个环境下,这样的人总能轻易令对方倾心。等他一表白,她就答应了。
恋爱时二人不可避免会吵架,他爱抱怨,说她总唯唯诺诺,没有主见。他希望她能鲜活起来,不要总死气沉沉。她试着改变,但似乎总达不到他的标准。
尽管会闹别扭,二人还没走到分手那一步。
大四毕业,他们在大学所在的市区找工作,也就是现在这个城市。她爸妈知道她要在外地工作,居然一下给她打了很多钱,以缓解她的生活压力。
她受宠若惊,和男友分享喜悦,而她收到的却是他这样一句话:“你家原来这么有钱!你以前怎么不告诉我?是不是怕我贪图你的钱······”
李汉高家境普通,杨汐平常吃穿用度都比较节俭,导致他一直以为二人家境之间的差距不大。自那之后二人虽然表面上一切如常,但其实某个平衡早已倾斜,产生的心理落差是不变的事实。
二人在市区租房,杨汐出了大头。
杨汐现在回忆那段日子,原来一切早已开始变质:他看我的眼神变了,他经常说他羡慕我家有钱,羡慕我是个养尊处优的公主,羡慕我不用努力就能得到他没有的。
“可事实不是这样的,我也和他一样,在认真工作攒钱。爸妈只是因为我要租房才打给我这么多钱,我平常花销用的还是自己攒的工资。”
可他始终不理解她,只一味埋怨,认为她瞧不起他。
“他越来越没有自信。一个月前我回了几次家,他居然怀疑我出轨,唉······”
杨汐不想背这莫有之罪,忍不住和他争执。显然她的据理力争在他眼中都是狡辩,这更加激怒了他。
“上周,我们冷战了一段时间,那天他半夜回来,一身酒气。他一上来就对我又亲又搂,我当时很害怕,推开他······”
“他就又拿我几次回家的事说起,说我看不起他,说我在外有人了,我气得不行,和他又吵起来。”
没想到,这次争吵刹不住车,上升到动手的程度······
“他酒品不行,之前喝醉吵架就打过我两次,但都是小磕碰,他之后也会对我道歉,我便忍了······这次动手,他没轻没重的······我想逃走,但我浑身都疼,逃不了——”
杨汐说不下去,哽咽住。
楚柒伸手轻轻拍着杨汐颤抖的肩膀。
“······不知怎的,我就眼前一黑,就知道我应该是死了。再睁眼时,只看到两个黑白刹鬼抬着我。我被吓得说不出话,他们说,‘怎么只剩个脑袋?’”
她才知,她死后被那畜生分了尸,当鬼差来接她的时候,他们只接到她的脑袋。
“他们把我送了回来,让我找回其他部位,他们会再来一趟人间接我。”
她被送回来时,已被转移到了荒郊野岭的下水道里,她艰难地操控着自己的脑袋,挪动到她的脖子上、躯干上、右手、右腿。
她的左手和左腿,不翼而飞。
“他们说,人间有渡魂师,要是我找不齐全,就去找渡魂师求助。”
那时她恰好发现了荆棘鸟的传单,她心想,不能坐以待毙,与其等待渡魂师发现她,不如主动自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