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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第十六章

作者:星愉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你说你替他负责?”林瑟闻言摇了摇头,起身在抽屉里拿出来准备好的药瓶,神色毫不意外。


    “你打了他几下?”


    薄承彦蹙眉坐在对面的椅子上,面容平等,冷静道:“一下。”


    空气有那么一点安静。


    林瑟环着手臂在工作室走了几圈,又看过去自己的好友,出于对上帝的敬畏和社会伦理的认知,他还是问道:“你是怎么想的呢?”


    “宝贝不是个玩偶,是个人。”


    薄承彦面无表情道:“我知道。”


    “你喜欢他?”


    “我没有那么变态。”


    林瑟实际上是知道一些内情的,薄承彦自从提前接手家业之后,身边就开始出现各种各样的“雀儿”。


    一开始是小女孩儿,后来就是小男孩。


    甚至还有人揣测他是不是爱人妖。


    上流人实在是太肮脏,社会是个橄榄型阶层,都说底层的人会因为缺乏金钱而逐步走向边缘道路,但其实顶层的人也一样,钱如同麻木的数字……不断地波动。


    用钱买人……买灵魂甚至都是可以的。


    上面在堕落,下面也在堕落。


    反倒是中间阶层的人,生活在法律约束的环境内,拥有足够的资产,完善的家庭,他们的心理健康评分是最高的。


    林瑟想了想,“那你为什么不结婚?我也很好奇。”


    对面的人只是平静道:“外界的传言有一个是对的。”


    “我确实不喜欢女人。”


    薄承彦面色平静至极,又抬眼去看他,“我是个商人,我其实并不做亏本的买卖。”


    “祈景于我而言,的确,可能一开始只是为了打发时间。”


    “他长得漂亮,乖巧。”


    “但我分明可以把他扔到市福利院的,没有必要给自己再泼一层脏水。”


    大约停顿了一会。


    “或许我不是什么良善的人。”


    林瑟沉默了一会,然后道:“你知道你这种分析自己的情况,其实是心理不健康的一种表现么?”


    “说得冠冕堂皇的。”


    青年似乎是切了一声,又道:


    “是是是,大恶人因为打了小朋友手心一下,好半天无法自处,大早上来做心理咨询。”


    对面的人不着痕迹地蹙了下眉。


    “行了,你的宝贝的维生素已经配好了,拿走吧。”林瑟把盒子往前一推,双手撑着台面看人,很是无可奈何的样子。


    “其实不用想那么多。”


    薄家在澳门的事他也有所听闻。


    乱七八糟的关系,什么大老婆二老婆三老婆的……都够消消乐了。


    “你只是想绕过无聊的婚姻和爱情,拥有一个类似于小狗小猫的陪伴物,或许前两年你养得不费力,但现在你不是已经发现了么?”


    “他是个活生生的人,会哭会闹,搞不好会牵动你的情绪,影响你的决策。噢不,已经牵动了。”


    林瑟一阵见血地找到了症结,薄承彦大抵是过早地走到了金字塔尖,身边空无一人,外人可能觉得光鲜亮丽,但实际上……


    欸,人活一世,谁不会感到孤独呢。


    “是。”


    薄承彦蹙了下眉,看了下维生素,又道:“药膏呢?”


    林瑟噢了下,转身去拿了一瓶,但说实话他不太理解,敲一下手心能多严重啊。


    就一下。


    除非是他养得太嫩了。


    早上八点四十五了。


    薄承彦起身打算离开,不过就在这时,林瑟头也不抬地提醒道:“不是十八岁了么?小朋友户口不是还在老宅那边,你今年回去正好办了。”


    “我会考虑。”


    等到人彻底走了,穿着白大褂的青年坐在了转椅上,慢悠悠地转了下笔。


    不出所料。


    *


    祈景这几天过得很混乱,周五晚上去的野营,周六凌晨被带回来,发烧了一天,还被敲了手心。


    蛋糕就吃了一勺。


    说不委屈是不可能的。


    第三天早上了,卧室里光线还是很暗,床上隐约有个轮廓,只有一截白皙的手腕露在外面,掌心是朝上的,上面有道红痕。


    九点半了。


    还没有醒。


    卧室门开了,祈景从来没有锁门的习惯,因为他在原来的世界就没有自己的房间。


    薄承彦蹙眉走了过来,坐在旁边的那把椅子上,垂眸拿起来了那个手腕。


    很细。


    很两年前带他回来那时没有什么区别。


    薄承彦拨开人的手指,掌心的红痕处肿起来了,他尽可能地放轻动作。


    用棉签一点一点地给他涂。


    床上的人似乎是“嗯”了声,被子发出摩擦的动静,祈景的手指勾了下。


    “不要舔。”


    语气闷闷的。


    薄承彦愣了一下,几乎还没反应过来这句梦呓是什么意思,少年迷迷糊糊地醒了,脑袋从被子里拱了出来。


    发丝缠绕着,昏暗光线下,眼睛还是亮亮的,其实哭得还是很红。


    在看他。


    “怎么了?”薄承彦蹙眉问。


    似乎是这么一句话,才使得少年突然清醒过来,不由自主地开始抽手。


    薄承彦捏着人的手腕没松,耐着性子道:“不挣,小景。”


    [不是做梦啊……]


    心弦微微被拨了下。


    但下一秒。


    [我说黄牛怎么会变成人……]


    薄承彦蹙眉:“没睡好?”


    少年慢吞吞地坐了起来,很老实地任人拿着手腕,点了点头。


    祈景一直在看人,他有时候目光是不收敛的,或许是没人教导。


    上完药之后,薄承彦抬眸一看,抬手捂住了人的眼睛。


    “啊?”


    停了两三秒,放开了。


    祈景还没来得及问什么,薄承彦就起身了,他又得仰着头了,修长的脖颈露了出来,像是个小天鹅。


    “收拾好下来吃饭。”


    人要走了。


    祈景不知道为什么,他本能地问了句,“不量温度吗?”


    以前都给他量的。


    薄承彦从前没有感觉过小孩子黏人,但他回头的一瞬间,床上的人已经张开了嘴巴。


    大约过了十五分钟。


    祈景如愿以偿地被量了温度,坐在床边看对方拿温度计在看,虽然他觉得时间有点不够。


    但薄承彦用手指拭了下他的额温,视线避开道:“不发烧了。”


    走之前同他说了件事。


    ——不要盯着一个人太久。


    祈景磨磨蹭蹭地在楼上收拾好,握拳的时候,还是觉得有点疼,小脸皱了皱。


    但是他也认错了。


    咬了下唇。


    “任何情况下,你要首先保证自己的个人安全,再考虑帮助他人。”


    “如果二者相冲,你要选前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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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祈景还记得昨天的话,低头看了下自己的手腕,没有手环了,估计真的坏了。


    掌心被涂了药,冰冰凉凉的。


    大约十点左右。


    薄承彦陪人吃早午饭,其实这个作息很不健康,但他也没说什么。


    “我给你请两天假。”


    祈景拿勺子本来就歪歪扭扭的,啪嗒又掉碗里了,发出点清脆的动静。


    “好不好?”


    其实这两句话是错开的,前面是习以为常的独断,后面似乎是反应过来了。


    加了询问。


    祈景听不出来,只是问,“为什么啊?”


    眼神很单纯。


    这段时间其实相处比较密切,少年也不是什么不通事理的人,他像个羔羊,隐约察觉到谁对他好。


    溶洞上方的手又紧又牢,伞下的肩背很干燥温暖,他尚不知道“安全感”这个名词的具体含义,就已经提前领会到了。


    “你生日没过好,我带你去休假。”


    祈景有些为难,他已经高三了,不能老是请假的,他害怕考不上好大学。


    他的分数只能上普通本科。


    可是……万一题难了呢。


    薄承彦皱眉道:“你不想的话,那就不请。”


    祈景松了口气。


    “小景,高考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别墅里恒温空调开着,少年坐在带有软垫的椅子上,皮肤瓷白,带着茫然的神色道:“可是其他人说……”


    “社会上存在很多苦难、挫折,高考是目前跨越阶层最公平的道路,这点没有错。”


    祈景手指攥了下衣服。


    “但你不需要这么努力,你已经在上面了,我不需要你这么费力。”


    薄承彦垂眸看着人,试图改变他的想法。


    但并不是很顺利。


    因为祈景仰头对他磕磕巴巴地说:“不、不是,先生,我……我不是这个阶层的,你是。”


    出乎意料的清醒,少年很珍惜这个犹如天堂的环境,可是他看过996给他的人物设定。


    金丝雀没有身份,谁都可以来替代,他是因为薄承彦才享受这一切。


    祈景是谁?祈景是个大山里的普通人。


    甚至还要再往下。


    人,活着,要有觉悟。


    祈景没有任何杂念,他反驳了对方的话。


    心脏扑通扑通的。


    “我是靠着您的。”


    薄承彦很难形容这是一种什么复杂情绪,仿佛家养的小动物不愿意待在他造的房子里……


    思绪骤然停下。


    闭环了。


    之前的一团乱麻此刻突然被理顺了,林瑟已经把答案反复告诉他很多次了,祈景不是小动物,他是个人。


    人,是有自尊的。


    他为什么要任由外界给他按一个“金丝雀”的名头。


    薄承彦忘了,再小的孩子也是会自己找定位的,不然他为什么过早地表达不正常的感情,为什么要跑去会所去模仿……


    其实。


    本来就是他的错。


    成年人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祈景坐在椅子上,睡衣贴着皮肤,额发垂着,见人不说话,有点紧张。


    “先——”


    一阵风吹了过来,伴有一句轻轻的叹息,祈景感觉发梢被捋了下。


    视线刚想移过去。


    “小景,对不起。”


    反反复复找了许久,终于攥到了绳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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