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后半夜过去,苍梧山远眺,晨光熹微,夜里的湿雾落在深山葳蕤的草木中,化作清晨的露珠,晨曦四散,别庄的烂摊子被姗姗来迟的宵衣卫收拾干净,祝余伏在萧持钧身前,攥着短刀的手被他覆住,近在咫尺的距离,四目相对,呼吸交错,萧持钧专注地低着头,凑近了看,眼尾有些微微上挑,却不显得狭长,稍宽的眼距消解了魅惑阴柔之感,祝余被他注视着,想起北境的飞鹰,那极具侵略性的锐利。
她微微抬起头,接住萧持钧的目光,苍梧山的第一缕晨光落在祝余的眼睫上,她无意识地颤动着,眼底泓波轻轻晃,圆圆的眼头收住蜿蜒向上的眼尾,仰面抬起时,整个人便显得无辜极了,萧持钧不自觉就想低头靠近,察觉到他的意图,祝余的眼珠忽然动了动,刹那间,似一汪正在经历化雪的溪水。
萧持钧心头一软,喉头下意识动了动,松开祝余的手,抬手遮住了她的双眼。
雪化的时候,捂住眼睛,融雪之声入耳,北境冰封一冬的溪水,会在春三月过后,化作淙淙的溪流,环绕一山烂漫的春花绿草,溪水澄澈,临水自照,叫人能轻易望见自己的内心。
祝余轻轻抬起手,握住萧持钧的手腕,忽闪的眼睫碰到他的掌心,又更加急促地颤动几下,短刀落地,她将他的手拿下,露出很郑重的表情。
“宵衣卫会杀你。”她顿了顿,又凑近了些,几乎是抵着萧持钧的颈侧说:“我不会伤害你。”
我会救你。
从再次见到萧持钧开始,那种冥冥之中被命运牵动指引的感觉,无时无刻不在笼罩着祝余,她想起陆英方才交代她的话,苍梧山一场鏖战,将陆英重塑,也让祝余牢牢握住了命运之剑,更加相信,她来此处,便是来改变这一切。
她绝不会让前世的死局再次发生,人,她要救,萧持钧,她也要。
温热的呼吸扑在萧持钧的脖颈处,他听见祝余短暂清澈的嗓音,落在她后腰的手紧了紧,似是在忍耐什么,他低着头,方才的打斗让祝余的额发散下来,此刻发丝正凌乱地落在萧持钧胸前,他手掌微微用力,收住力道将祝余拢进怀里。
杀戮之后的清晨是静谧而祥和的,祝余安静地靠在萧持钧肩窝处,结束了漫长的杀伐,她闭上眼睛,鼻尖是萧持钧身上浅浅的药香,片刻后,她感受到萧持钧胸腔微微的颤动。
“无论宵衣卫要如何对我,这都不要紧,小鱼,你要保护好自己。”话音落下,祝余听见了萧持钧轻轻的叹息,索性伸出手环在他腰间,将头埋了埋,声音被闷在他怀里。
“我知道,你别担心,我很厉害的。”
萧持钧弯了弯唇,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背,想起方才她素衣仗剑,自人群中飞出,迅疾轻巧地落在他眼前,漠然制住偷袭的刺客,空寂的月光下,只露出半张脸的轮廓,侧对着他,瘦削的下颌似一把弯刀,他“嗯”了一声:“是很厉害。”
天色渐明,小道入口处,宋青来肃然立在不远处,盯着相拥的两人,萧持钧的手落在祝余的后颈处,修长的五指拢住她的后脑,一边轻轻摩挲,一边缓缓抬起头,看向宋青来,眼中的脉脉温情消散,冷着脸掀起眼帘,隔着不远的距离,一双眼变得凶恶起来,将月自宋青来身后露出身影,手中拿着把短刀,架在宋青来脖颈处。
萧持钧两指轻动,将月颔首领命,提着被点了哑穴的宋青来下山,萧持钧收回手,低下头,颌骨轻靠在祝余发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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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妃在苍梧山遇刺的消息不胫而走,内殿外的太医愁成一团,而里面的萧应淮堪称勃然大怒。
陆英靠在榻上,腹部的伤口已经被惯用的医女处理过,她神色怏怏,苍白着脸,萧应淮守在榻边,执着她的手,皱着眉头。
方才护卫们被他一通发作,此刻已各自下去领罚。上药时,陆英靠在他怀里,疼得缩成一团,额前冷汗汨汨地往下流,萧应淮手足无措地抱着她,轻哄着,他越温柔,陆英的眼泪就掉得越凶,他只当是她疼的厉害,心疼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已许久没有这样抱过她,才发觉她竟瘦的这样厉害,拢在怀里只有轻轻的一把骨头。
陆英攥着萧应淮的衣袍,咬着牙忍受,伤处的疼意不及她心里万分之一,萧应淮每说一个字,她就疼得越厉害。
去找兄长,就说陆英有悔,向他取一桩陈年旧物。
这是她交代令仪的话,兄长若是知道她如今的狼狈模样,只怕又要斥她荒唐。陆英松开手,缓了缓难捱的疼意,胸腔大开大合地起伏,用力地呼吸着,眼泪顺着额侧流进耳边的发中,是她误了陆家。
由她造成的,便由她来亲手斩断。
伤处传来尖锐的痛感,她不再压抑自己,痛哭出声,萧应淮被她的模样吓得惊骇,抱着她竟流下泪来,一边不停地抚摸她的面庞,一边握住她冰冷的手。
在遇见萧应淮之前,她随父兄上京,在东市一家酒楼用饭时,遇上了不知哪里来的刺客,危机时刻,她让侍卫救了一名女子,后来那女子的丈夫赶来,赠她一枚玉佩,谢她的救命之恩,说日后若有难事,可持此玉去任一衙门,必能替她妥善解决。
后来东宫大婚,她得见天颜,才发现那女子竟是当朝贵妃,她的丈夫竟是陛下。
无人能想到,陛下赠她保命的玉佩,让她此生无忧,也赐给她一桩并非本意的婚事,让她受尽搓磨,兜兜转转,到底还是要将这玉佩还给陛下,她与萧应淮之间也该有个了结。
只希望这一日,能快些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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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余与萧持钧并未立刻下山,而是在佛庵里各自处理了伤处,又休整了一日,这才启程回京,她必须得先确认陆英的安危,知道她究竟要做什么,才能放心去永州陆家。
从前陆英总是顾虑着大局,事事忍让,为了太子殿下,受尽了冷眼和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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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她不知她为何会突然改变心意,捅进腹间的那一刀,虽不至死,却也是疼的,陆家虽不是什么高门世家,但也从未让女儿受过如此对待。
抱着陆英的时候,她的袖中还掉出另一把刀,祝余看见的时候,心下生出很不好的预感,再想起那日她面带嘲讽,和自己谈及皇室密辛时的表情,她和陆英在东宫的日子向来不好过,可从前她从来没有过这样尖锐的神态。
因为她对萧应淮有情,所以可以忍下这所有不公的对待,哪怕他欺她骗她。
是什么改变了她呢?
祝余根本不敢想,她是遭受了多大的打击才会心灰意冷至此。
她很害怕陆英会做傻事,她是个不够勇敢,却足够善良的人,哪怕发生了这样的事,也只会责怪自己,前世她下葬后,祝余去追查过她生前的事,所有人都说,太子妃是个极好的人,和善端庄,堪为天下女子典范,与太子琴瑟和鸣,夫妇情深。
可她若真的过得像外人说的那样,又为什么会生了一场病就撒手人寰。
那时她去东宫,要带走陆英旧物,萧应淮不准她入内,她趁夜摸进去,在陆英的卧房外撞见了个小宫女,对方见到她却并不意外的样子,领着她进了陆英生前的卧房,打开一只小小的妆匣。
里面是陆英在世上唯一的绝笔信,是留给她的。
哪怕是那样的时刻,她也依然如多年前一般温柔,叫她不必执着,远离帝京去过自己想要的日子。
薄薄的两张纸,一字未提她那传言中情深意重的太子殿下。
收了信,她就要走,就在这时,萧应淮带着人推门而入,赤着双目,一言不发就要来夺她手中的信纸,她没忍住,抬手便狠狠打了他两巴掌,而后拔剑架在他脖颈处。
那时她已自宵衣卫叛逃,见她胆大至此,昔日的宵衣卫同僚围上来就要将她就地诛杀,那小宫女却似乎早有预料,当下便跪在萧应淮跟前,磕下头疾声道:“令仪姑娘是太子妃在这世上最后的牵挂,殿下如今是要当着太子妃的遗物杀了她吗?”
她说的很大声,双颊涨红,细细的声音嘶哑,充满了愤慨,陆英生前过得如何,一目了然。
祝余的手抖着,憋在心中一口气险些上不来,萧应淮也没好到哪去,方才那两巴掌祝余用尽了力气,此刻他那金尊玉贵的脸上浮现出深红的掌印,而比皮肉之痛更让他疼的是小宫女的话。
她说陆英最后的牵挂是她,那他呢?
萧应淮不可置信地望向祝余,踉跄着后退两步,他又去看如今空无一人的床榻,想起她最后的那段时日,常常静静地,用很温柔的目光看着自己,可如今却有人说,她在世上最后的牵挂只有那个婢子。
不可能。
他转过身,指着宋青来,命令道:“把她给我带下去,关在地牢里。”
祝余每每回想起来,都恨自己那时为何没能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