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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名曰祝余

作者:扶阳明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祝余醒来时天未明,寂静的夜色里,有风掠过树梢的声音,喉头涌动着上溢的血腥味,她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意识到自己的情形不大好,奈何又实在没有力气做什么,咬咬牙想要直起身,肩上忽然落下一双手,意识有些模糊,她费劲地看了看,萧持钧隔着外袍揽着她无力的肩背。


    “萧持钧……”祝余呢喃出声,寒热袭来让她分不清此时是何年,萧持钧模糊的轮廓落在眼底,凝成一处小小的点,又化作梦中北境无垠的冬日。


    萧持钧替她拢了拢外袍,背着她起身,就着月色下山。苍梧山高耸,当年长公主为答谢特着人修了这蜿蜒的上千阶,供人上山拜佛求医。萧持钧托住祝余,一步一步踏在阶上。


    祝余温热的呼吸铺洒在他颈侧,半梦半醒之间,她颠来倒去地喊他的名字。


    萧持钧想起第一次见她,也是在石阶上。


    那是秋猎场上最惊心动魄的时刻,太子与众皇子围猎时不幸遭遇刺杀,慌乱之际,无人在意这些婢子的死活,见者便杀,祝余深谙求生之道,窝在无人在意的边缘默不作声,直到太子妃被歹人缠住。


    祝余当时连刀都不会握,用尽全身力气扑倒那名刺客,而后没有丝毫犹豫,挥刀向下,捅死了那人,直到确认对方已咽气,这才虚脱似的松开手,呆坐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又忽然用手去摸尸体上的血,而后又惊醒了似的,在自己身上擦了擦血迹。


    下一刻便被一支箭钉在猎场低矮的石阶上不敢动弹,刺客的同伙持刀而至,直劈向她面门。萧持钧没有再犹豫,拉弓射箭,刺客缓缓倒下,露出后面她那张吓得苍白的脸,他放下弓,右手还有些后知后觉地发抖,抬步往前,停在祝余身边,朝她伸出手。


    思及此处,萧持钧又回想起方才祝余杀人的冷酷模样,侧过头瞧了瞧趴在自己背上的人,脚步又放得轻了些。夜色寂寥,山风吹来让人寒噤顿生,祝余在梦中觉得有些颠簸,昏沉沉地睁开了眼,入目便是苍梧山山道旁的树,意识到萧持钧在背着她下山,她紧了紧环住萧逸钧脖颈的双手,贴在他后背上,察觉到她的动作,萧持钧又将她往上颠了颠:“醒了?”


    祝余含糊“嗯”了一声,伏在他肩上不说话。萧持钧停住脚步,问她:“怎么了?”祝余摇摇头,不一会儿就又昏睡过去。


    她只是想起来,上一世萧持钧也这样背过她,不过那已经是很久之后了,在京郊的一处农庄里,她给陆英上坟回来,醉意熏熏,整个人落魄又狼狈,萧持钧背着她从田埂上一路走回那时栖身的小屋,那时他的旧伤已经很严重了,背着她走一趟,手疼了很久。


    祝余脑袋昏沉着,又听见萧持钧叫她:“小鱼。”脚步却未停,走得稳稳当当的。她无力地睁开眼,模糊地应了一声。


    “还想回家吗?”萧持钧突然问她,祝余跟着嘟囔了声:“回家?”萧持钧“嗯”了一声,祝余沉默了一会儿,往他背上扒了扒,声音低低的,有些滞涩:“想的……”


    祝余的家在北境,边陲之地,常年战乱,父亲是边城守备军的一名校尉,母亲是早年获罪的旧臣官眷,流放后长留边城学了些医术,开了间小医馆。


    父亲在战乱中和边军一起守城战死,她和母亲一起逃难,后来在流民浪潮中失散,奄奄一息之际被陆英救下。


    病痛让她有些神智不清,嘴里却断断续续念着回家,萧持钧听着,时不时应她一声,让她不至于彻底昏睡过去。


    等到了苍梧山脚下,祝余忽然掉起眼泪来,抽噎声被她捂在喉管里,闷闷的很小声,但萧持钧还是听见了,侧过头去问她,她也不说为什么哭,只一个劲地埋在他肩头,萧持钧将她放下,靠在自己胸前,低头去看她的神色。


    两颊被她自己闷的坨红,眼睫湿答答地垂着,了无生气的样子。他将她额前散乱的发丝拨好,低声道:“会回去的。”


    当年他在北境的一场战事中伤了右手,无法根治,从此便不再被允许上战场,后来父亲与陛下生了嫌隙,他便被遣送回京,名为养伤,实则为质。


    对祝余,起初只是猎场上说不明道不清的恻隐之心,后来在东宫见过几次,一直也没什么交集,后来偶然一日,他去城门口那家面馆,刚好撞见祝余从里边出来,未着侍女服制,只是一身寻常的粗布衣裙。


    问过店主才得知她竟也是北境生人,此后便多了几分留意之心。


    祝余一向谨慎,起初,对于萧持钧没有由来的好意她避之不及。那时太子大婚不久,太子妃出身不高,在东宫的日子并不好过,萧持钧来寻太子,常看见祝余在宫中讨生活的模样,她并不扭捏,萧持钧于她而言,与其他京中的达官贵人并无什么两样。


    若瞧见她们这些奴婢的窘态能让贵人们少生些事,也并无不可。


    在黄老汉的戏班子遇见她实属偶然,西市都是些平头百姓,少有显贵登门,她们这些女婢替主人采买也多去东市。


    那日下着雨,她在门外花墙下避雨,被黄老汉发现,盛情难却,进门稍歇。萧持钧在楼上书房,下楼时望见她坐在一楼的角落,在喝黄老汉的姜茶,淋得一身都是雨。他折返回去,取了件寻常的披风,递过去时看见她讶异的表情,匆忙放下瓷碗,朝他行礼,他将披风放下,并未多言语,却在离开时被叫住。


    回过身她已跪倒在地,萧持钧拧眉上前,半蹲下来注视她,问她这是要做什么。


    祝余哀求他不要将今日在此见过自己的事透露给太子。他低声应了,轻轻扶起她,心里有些难以形容的异样,之后萧持钧没有在戏班子再见过祝余,那日的偶遇两人都并未再提起。


    后来黄老汉告诉他,祝余在偷偷替太子妃送信,是裴家的关系,每月都要送去城外。


    变故发生在一个月后,送信回来的路上,祝余被歹人跟踪,她对京中不熟悉,走投无路之际想起黄老汉的戏班子,抱着孤注一掷的决心往西市跑。


    老头子正准备用晚膳,锅里菜还热着便听人讲有个姑娘闯进了戏班子,担心是有人闹事,围裙都还未解下便去了,与祝余正面撞上,认出来她是上回避雨的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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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黄老汉将她往身后一护,替她收拾了跟在身后的尾巴,领她去了戏班子那处小院。


    待黄老汉把饭菜端上桌,祝余才知道,今日萧持钧也是要来的。方才逃窜时,她撞到了小腿,黄老汉取了些自己常用的药酒,让她先去内室揉一揉,出来时萧持钧已经坐在桌前。


    她上前行礼,被萧持钧止住,而后示意她坐下吃饭。


    一顿饭吃得祝余心里七上八下,局促得很。等黄老汉收拾好碗筷,将月带进来个女医师,萧持钧让她再给祝余瞧了瞧伤腿,留了些药膏。


    等其他人都离开,院中只剩下她与萧持钧,祝余同他道谢。萧持钧不说话,一时间气氛有些古怪,祝余隐隐察觉他像是在生气,不敢再多说,怕惹得他更加不快,于是准备起身回宫。


    萧持钧在这时叫住了她:“回去后同太子妃讲,这信往后就送到此处便可。”祝余立马就要回绝,他却不容置疑地执着道:“我的人会将信送至城外,此事不会再有其他人知晓。”祝余这才确认,萧持钧此刻的心情确实不太好。


    但她还是拒绝了萧持钧的好意。只是后来在京中遇到麻烦,有时会自己往戏班子躲,一开始还是挑萧持钧不在的时候,后来被萧持钧撞见几次,他也并未多说什么。


    就这样一点一点试探接近,她渐渐与黄老汉熟悉起来,老头子待她亲近,偶尔萧持钧来的时候,他们会一起用饭。


    在帝京的第一个冬日,黄老汉制了汤锅,挑了祝余送信的日子叫她来吃饭。那日京中大雪,纷纷扬扬,冻人得很,雪路难行,祝余送信回来时比以往晚了些,推开院门,黄老汉和萧持钧坐在屋内桌前,并未动筷,在等她用饭。


    锅子暖身,祝余很喜欢。


    用过饭,萧持钧便上楼歇息,他今日面色不太好,祝余踟蹰着,最后还是去问了黄老汉,这才得知萧持钧手上的旧疾,近日天寒,怕是有些不好。


    等下次再来小院,萧持钧便得了一只袖炉,就放在他书桌上。晚间祝余来时,他正在窗边看雪,听闻他遭了陛下几句训斥,想来应是心中不快。


    等她走近看,萧持钧真拢了那只袖炉在手中,她站在窗前,低头去看他,萧持钧忽然问她:“你叫什么?”


    是在问她的名字。祝余愣了愣,有些不解。


    萧持钧说:“令仪这样文绉绉的,不像是北境的名字。”说起北境,他脸上露出些追忆之色,又看了看窗外的雪,不像是指望她开口的样子,祝余看着他,这才知道原来他去过北境。


    沉默了一会儿,她开口道:“祝余。”萧持钧闻言一顿,没想到她真会回答。


    祝余有些不习惯地跟他介绍:“我娘取的,说是书中的一种草,长得像韭菜,吃了可以果腹。”抿了抿唇,又解释道:“她是大夫,北境苦寒,有些花草也可入药,她对这些比较熟悉。”


    后来在祝余消失的那三年,萧持钧偶然在一本书册中见到了这句话:“有草焉,其状如韭而青华,其名曰祝余,食之不饥。”那册书现在还放在他的房中。(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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