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薛予蓁好几天都没回竹晏峰。也不知夜晚宿在哪的,而施淼淼也没再提她。
第六天的晚上,薛予蓁调息完后,长舒了一口气。看了看天色后,便朝着后山去了。她刚刚爬上一棵古树,树下有人叫了她一声。
“薛予蓁。”
是褚霁远。
薛予蓁缩在枝干上抱着膝盖,眉眼耷拉着,一言不发。
树下褚霁远继续道:“要我亲自上去将你带下来?”
树叶窸窸窣窣地响了几声,却没人出现。褚霁远正想开口,树上的人先开口了。
薛予蓁的声音闷闷的,“师兄,你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
褚霁远柔声道:“你已经待了很多个一会儿了。”
于是薛予蓁又不说话了。
褚霁远脚尖轻点,轻松一跃便到了薛予蓁的那根枝干上。薛予蓁背靠在树干上,将自己缩得小小一团,头埋在双膝间。听见声音后便抬头看了褚霁远一眼。褚霁远这四年间经常看见她这样的神色,眉梢耷拉下来,眼中的光彩很少,神情落寞得不行。但这样的神情往往只是出现在修习堵塞,剑法不精的时候,但他看薛予蓁现在周身围绕着灵气,甚至修为又上了一步,已经是金丹中期了。
褚霁远叹了口气,也在枝干上坐下来,他朝着薛予蓁招了招手,道:“来,小风筝,来师兄这。”
薛予蓁却只是看着他,摇了摇头,“师兄有什么想说的,说便是了。”
褚霁远笑道:“我有什么想说的?不过是很久没见到我们小风筝,想见一见罢了。”
山不就他,他便自己挪到了薛予蓁旁边,如愿地摸到了她毛茸茸的脑袋,“入夜山中寒意重,既然不想回竹宴峰,那不如去我那宿一晚?”
薛予蓁沉默了一下,瓮声瓮气地回复道:“师兄自己都不怎么在清棠峰待,恐怕只有一间屋子吧。我还不如待在这里呢。”
褚霁远没曾想到自己会被以这样的理由拒绝,但回想了一下自己这些年来不是在正殿的偏房休息,就是在后山闭关,的确没怎么打理过清棠峰。他道:“既然嫌弃我的清棠峰,那便是想念竹宴峰了,为什么不回去呢?”
薛予蓁这下愿意抬头看他了,她道:“师兄,你想过……”话说到半截,却又被吞了回去,“有些话还是不要说得好。”
“子书珹总是给淼淼带些看不过去的东西,”褚霁远却突然说道,“从来如此。一开始,只是因为他回程太急,忘记了这件事,只得从家中妹妹看不上眼的东西里拿出个什么搪塞给淼淼。可淼淼不知道,她从未下过山,即便是从再多人口中听说过山下,城中的样子,也是想象不出来的。”
施淼淼也不是一直这般明媚,年纪尚小的时候,宗门内没什么人爱和她玩。她是掌门弟子,是掌门的女儿,是知源宗的大小姐,明明有着这样的名头,就算不是真心,也该是一群人围着她转。可她的身体实在是太弱了,三天两头的头痛脑热,没人愿意承担她突然晕倒的风险,只好疏远又客气地不敢怠慢地对待她。施淼淼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只知道有的时候同门的伙伴,说着说着便将她遗留在了原地。再后来,她就不再愿意一同上课了。
先是褚霁远到了金丹期,下山之后想着她不开心,便买了些小玩意来哄她。后来是其他师兄师姐。最后,不知道是谁多了嘴,说了一句下了山,就要给施淼淼带些东西回来。那些敬她,又瞧不起她的人,也只得带些小东西回来。大到奇珍异兽天灵地宝,小到奇花异草木头泥巴。可偏偏这样,只要能说得上几句来由故事,施淼淼都乐得全盘接受。
她便是用这些话语,为自己描绘出山下的世界。
薛予蓁听得心中很不是滋味,她攥紧了衣服,还是问出来了,“师姐,当真一点都不能下山吗?”
“你觉得呢?”褚霁远反问道。
“我…”薛予蓁说不出来,又靠回树干,“我不知道。师兄,你先回去吧,我明日自会去向师姐道歉。”
她这样说,褚霁远也不好再劝,捏了捏她的脸,“莫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这并非你的错。”
褚霁远走了之后很久,薛予蓁都睡不着。她索性睁开眼睛,盯着月亮发呆。夜里山间风大,却吹不散心中的愁绪。
“唉……”身边传来一人悠悠的叹息。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薛予蓁被这一声吓得好悬没掉下树,她震惊地扭头看去。施淼淼坐在她身边,笑眯眯地抬手朝她挥了挥。
“哎!”
薛予蓁这下是真的被吓到了,撑在枝干边上的手一滑,身形一晃便要往下掉,这一动作,被吓到的就变成了施淼淼。施淼淼连上伸手去拉,薛予蓁却反手把住树干,一翻身又坐了回来。
“师姐,你,你怎么上来的?”薛予蓁道。
施淼淼见她没事,松了一口气,闻言挑挑眉,往下一指。薛予蓁顺着手指看去,不远处立了一位红衣女子,感受到她的目光,凫华回首朝她笑了一下。薛予蓁恍然大悟,“原来是凫华姐姐。”
“方才在看什么,身边这样大的动静都察觉到。”施淼淼疑道。
薛予蓁道:“在看月亮。”
施淼淼闻言,也抬头看去。此处位高,瞧见的月色倒真是与在院子里看见的不同。肩头传来柔软的触感,施淼淼看去,薛予蓁竟掏出来一个火狐绒毯搭在了她的身上。
“师姐为何一脸惊讶的看着我!这可是当时下山的时候你塞给我的!”薛予蓁被施淼淼惊奇的表情看得脸上一热,往她身旁凑了凑,将两人都裹在这毛绒绒的毯子里。
施淼淼心道原来如此,怪不得这东西看着实在是眼熟,她尴尬的咳了一声。两人错开视线,都看向一边,没过两秒,便齐齐笑出声来。
施淼淼挽住薛予蓁的手,“这几天都不回竹宴峰,我当你是真的记不得我这个师姐了呢。”
“怎么会!”薛予蓁急急解释道,“我,我只是——”
“讲讲吧。”
“只是不想同师姐道歉!”
两人同时说了出口,又同时愣住了。
施淼淼好奇的看着她,“虽不知道你有什么事情和我道歉的,你又为何不愿意和我道歉?”
薛予蓁没回答这个问题,偏过头闷声道:“师姐要我讲什么?”
“自然是山下的事情了。”
山下,山下有什么事情呢?是街头巷尾打闹玩耍的小孩,是村口树下闲聊的大娘,是挑着货箱的行商,是镇外溪流边嬉戏的少年少女……不过也不全是美好的事情,还有当街打人的达官富人,专挑他们下手的小贼,为了一块糖和娘亲撒泼打滚的皮孩……
“当真?”
薛予蓁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保真。我小的时候,阿娘不接宗门的委托时,便会带着哥哥上山打猎。猎到的东西,会留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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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家里吃,其他的便拿到街上去卖掉。我有一次和他们一起去街上卖皮子,便看见有一个五六岁的小胖墩非要买糖葫芦吃,他娘不肯,他便又哭又闹的。”
知源宗的弟子下山多半是接到了地方宗门的委托,是不会在意这些闹事的。所以施淼淼也鲜少听到这些,她兴致勃勃地追问,“后来呢?”
薛予蓁寡着一张脸继续回忆,“后来,他娘硬拽着他走了,谁知他路过我的时候,一把把我的糖葫芦抢走塞嘴里。”
“哈哈哈哈哈……”施淼淼哈哈笑了起来,肩膀都笑得一抖一抖的,“居然会这样?哈哈哈……”
薛予蓁其实那时候不是很开心,那时她正在换牙,好不容易央求阿爹买了一根糖葫芦,一颗都还没吃完就被人抢走了。但看着笑得开怀的施淼淼,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以前,从未听过这些故事。”施淼淼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泪,道。
薛予蓁倒是能理解,“知源宗的师兄师姐都是大富大贵的人家,不会注意到这些是很正常的啦。”
“二十一年。”施淼淼突然说道。
薛予蓁不明所以,“嗯?”
施淼淼突然掀开毯子,站了起来。她环顾着知源宗,伸出手一处一处指着,“竹宴峰,清棠峰,浮光峰,涟阳峰,弟子峰……知源宗十三座主峰,我闭着眼睛都能走完。”她深吸了一口气,“我在这里待得太久了。”
她眼神出奇的认真,“我想下山,我想去摸一摸山下的花,探一探山下的溪水,看一看山下的人……”
施淼淼转身看着薛予蓁,朝她伸出手,“予蓁,我要下山。”
薛予蓁看着神色认真的施淼淼,觉得自己之前一直紧巴巴缩成一团的情绪“啪”地展开了,她笑着握上施淼淼的手,“好呀,师姐。”
但下山是不可能马上就下的,最反对这件事的人就是施明尘了。施淼淼被他丢出大殿的时候,还觉得颇为新奇。她稳住身形,“父亲从来没有这样对过我,这么多来每次对我都像是对陶瓷娃娃一样,生怕力气大一点就会把我摔碎了。”她比了个拎东西的手势,“谁能想到有一天我会被这样丢出来,哈哈哈哈……”
薛予蓁挠挠头,“师姐你还能笑得出来呢,师父这不就是生气了嘛。”她长叹一口气,“看来这件事情,要师父松口,可太难了。”
施淼淼却不当回事,她拉着薛予蓁又要往殿内走,“多磨磨,说不定他不耐烦了,就同意了。”结果,两人齐齐撞到了结界上面。
被结界弹开的两人坐在地上,本来都还有些懵,待对视一眼后,又一起笑了起来,惊得路过的弟子险些将手中的东西丢到地上去。
褚霁远正巧来找施明尘议事,看见门口的这两人,心下了然,一边一个将她们俩拎了起来,“你们二人,这是来做什么?”
薛予蓁和施淼淼惊喜地回头看着他,叠声道:“师兄!”
“师兄可是找爹爹议事?”施淼淼道。
褚霁远点点头。
施淼淼朝他卖乖,“淼淼自小便与师兄一起长大,关系如此密切,师兄肯定愿意帮我!”她凑到褚霁远身边,捏捏他的手臂,“师兄便去向父亲说个好话,让他同意我下山。”
就猜到是这件事,褚霁远移开手,道:“我当然可以去给师父说说好话,但淼淼,你真的能支撑的住吗?”
施淼淼一愣,没能答得起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