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街的热闹是从天亮时开始的。一大早,宋璇便带着人和赔礼到了薛予蓁几人住宿的客栈下等着。薛予蓁经历了昨天那一遭后对宋璇是完全没有了好感,被子书珹因为这事叫起来时脸色臭得不行。
那边宋璇道歉的话还没说出口,薛予蓁抢先道:“宋小姐今日该满意了吧?既是有脑子的人和你说话,又是合你意昨日去将那旧宅翻了个遍。”
宋璇本要说出口的话生生被噎在喉咙里,但她的确是像子书珹说得那样能耐很大,被这样说也不过是愣了一两秒,随后便笑着说:“昨日是有些急切了,伤了薛姑娘的心。”招了招手,立马便有人奉来一个檀木盒,“这不,今日就来赔罪了,这里面是前些年我走商是搜集的灵草,虽是比不得你们大门派,但也绝非俗物。”
盒中装的什么薛予蓁完全不在意,她张口还要再说,却被子书珹制止了。他也笑道,“予蓁年纪小,气性大是难免的,还望夫人见谅。”
听见他的这声夫人,宋璇有些愣神。子书珹又说,“门口人多,不妨去楼上雅间一道吃个早茶,正巧昨日探了旧宅后有些发现,想要同夫人要个说法。”
宋璇点点头,只带了贴身的丫鬟彩玉一同上了楼。薛予蓁侧身让这主仆二人过,目光落到彩玉身上时有些疑惑。
雅间里,没了外面的人,薛予蓁说话丝毫不客气,“宋小姐,昨日下午在柴房外盯着我的人是你吧?”
谁知宋璇却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这,薛姑娘认错人了吧。昨天下午,我相公突然有些和发热,请了大夫之后我便一直守在他身边,连门都没出,怎么会去旧宅盯着你呢?”
“你——”薛予蓁语塞,她昨天说到底也只看见了那一只眼睛和一片衣角,要说容貌,那是一点都没看清楚。她的目光缓缓移到彩玉的身上,昨天去见宋璇是便是她引得路。薛予蓁心道自己绝对没有记错,虽说那人走的速度太快,但还是足够她认清那片衣角——正是这个侍女昨天穿的那件。可彩玉平常虽然也坐粗活,但身手绝对达不到那样程度,晚间回来时薛予蓁想了又想,也只能想出宋璇和彩玉换了衣裳这一种可能性。
正要开口时,却叫人打断了。
雅间外传了一阵咳嗽声,而后便有人敲响了房门,一道虚弱的嗓音传了进来,“诸位仙长,我无意偷听…咳咳咳…只是早间听人说阿璇来这边了,心中有些…咳咳…有些不放心,便跟了过来…咳咳咳…咳。”
“张少爷快请进来。”子书珹招呼了一声,“小二,上茶。”
宋璇搀着张珏坐下。张珏摆了摆手,又急促地咳嗽了两声后才抬头看向几人,他脸色苍白,嗓音因为咳嗽频繁有些低哑。薛予蓁昨天进张府的时候粗粗扫过一眼这人,那时还是面色红润,翩翩公子的模样,今日却就成了个病鬼。张珏喘息了几下后才缓缓拱手道:“这其中定然有些误会,昨日我这病来的急,夫人担忧了许久,几乎整天都陪着我……咳咳咳…咳咳。”
身旁的小厮也垂首补充道:“昨日小的一共往少爷屋里送了三次药汤,次次都是夫人接过喂少爷服下。”
子书珹闻言沉吟片刻,“如此的话,那便是我们看错了。”他起身抱拳施礼,“误会了张少夫人,实在抱歉。”说着还朝身旁的薛予蓁示意,叫她来道歉。
薛予蓁原本不肯,看着子书珹神色严肃,也还是不情不愿垂首说了句抱歉。
张珏道:“也不怪诸位仙长,阿璇也是急了些,近来的话对张府不利,她也是关心则乱。”
“能理解,张少爷身体不适,还是回去好生休息吧,莫要让家里人担心。”子书珹笑道,“还请二位放心,我们定会查明此事,还你们一个公道。”
送走这两人后,薛予蓁还有些愤愤不平,也更是觉得事存蹊跷。这宋璇说白了也是家族利益关系里的受害者,嫁进张家便是断了她其他的路,她当真像是说的那样认命了?薛予蓁一点也不信,昨天在张府,她话里话外摆明了在告诉她,事情和张家脱不了关系,今日倒是和张家的人统一话术了。难不成是有人在威胁她?她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可不论是今天还是昨天,宋璇的态度都有问题。
“小风筝?”
薛予蓁叹了口气,“子书师兄,好难啊。难不成我当真没有脑子?”
“小风筝,说说看,你的想法。”昨天旧宅里发生的事情徐赠春一概不知,方才她一直没说话,现在外人走了,她才开口问。
薛予蓁想了想,说:“我还是觉得宋璇有问题,昨天在张府,她分明就是在说张家有问题,张珏有问题。今日倒是和他演起了恩爱夫妻来。还有我昨天看见的那个人,肯定是宋璇。我原先想的是她和她那个侍女换了衣服出了府,可张珏和他那小厮却说……我便不知道是对还是错了。”
徐赠春听罢,点点头,“若是我,短时间内见识到一个人的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也会觉得有问题。你为何会觉得是宋璇和彩玉互换?”
“原先还不太确定,只是猜测,但是今早细看,彩玉和宋璇身高和身材都颇为相近,这才有了确切的想法。可那两人的说辞却又将这想法破了。”薛予蓁到底也是头一回经历这些事,一时间有些垂头丧气。
“若是他们认错人了呢?”子书珹慢悠悠补充道。
许乐禾打了个响指,“四个月前我回家,偷偷溜到平阳城来,撞上过一次张珏。他那个时候可不像是这样病怏怏的。”他买了个关子,继续道,“我和徐赠春可是医修,他这副样子,看似是急病,实则是被人悄默声的下了好几个月的药了吧。”
“他虽还能表现的一派清明,但眼中无神,行动也有些许迟缓,若是看得仔细能发现还有些手抖。”徐赠春道,“没猜错的话,应当是被下了精神类的毒。”
“可是,张家不是做的草药生意吗?他连这都识别不了?”薛予蓁疑惑。
徐赠春笑了笑,“未必是直接下的,香或是吃食都有可能,也或许是二者结合。”她点了点桌子,“一般这种方式,前期没有什么症状,到了后期,中毒之人便生不如死。看来,这下毒之人是恨透了他。”
若是说到最想要他生不如死的人,薛予蓁也只能想到宋璇一人。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她这么恨张珏。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应当是浮烟草和灵霖果。”子书珹道。
“灵霖果?”薛予蓁惊道。
子书珹挑眉,“就是初见时她塞给你的那个果子。浮烟草养神,灵霖果其实单吃的话没什么用,只是味道好些,但它的气味却可以明心,但这两味混到一起,便成了杀人的毒药。她甚至都不需要让张珏吃下这果子,正大光明地摆放在桌子上。”
徐赠春点头,“曾在师父收藏的古籍里看过这两个东西制成的药物,服用小半个月便能使人精神恍惚,出现幻觉,过不了几日就会因此而疯魔。”她语气中略微带了点欣赏的意味,“这位宋小姐,我记得她并不善此道,但却能研究到这种程度,很聪明。”仿佛说的不是一个可以杀人的毒。
这两日徐赠春和子书珹不知是不是达成了什么协议,没之前那么争锋相对,互看不顺眼,反倒是多了几丝友好相处的感觉。子书珹认同地点了点头,“她的确聪明。但结合这两天的情况来看,张家旧宅还得查,宋璇也的确有问题。”
旧宅要查,最紧要的就是柴房的那块。
“昨日我们去探查旧宅,最让人在意的点莫过于那能屏蔽灵器灵符的法阵了。”子书珹道,“怪不得之前他们请来的人用灵符探查怨灵毫无反应,原来是灵符根本就没起作用。”
许乐禾道:“如此看来,张家之前请来的人也的确是草包了。昨天我们可有大发现。”
薛予蓁狐疑地看着他,“昨日你们不是去找白宗主了吗?难不成……”
这人一脸骄傲的摇摇头,“小风筝啊,你还是太天真了。有些话未必是说给你听的。昨天我们什么时候说的要去找白宗主?”
“什么时候?不就是遇到那两个凌河——”薛予蓁倏地反应过来,“难不成你和徐师姐她们去跟踪…?”
许乐禾哈哈笑了起来,赞许道:“咱们小风筝还是聪明的。”
“昨日本来是打算去清水宗再打探打探消息,但去了那么多次,那宗主除了说不知道就是说不清楚,简直就是一问三不知。我和徐赠春一合计,这俩凌河药谷的人来得莫名其妙,不如跟着他们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谁知,这一跟还真跟出东西来了。”许乐禾道。
“他们去了张府,张珏那时很热情地接待了他们。”徐赠春截住了许乐禾的话头,要是真让他讲下去,又不知道要讲到哪个地方去了,“我们怀疑平阳城的事情和凌河药谷也有关系。”
“这可是在渝州地界!”薛予蓁道,“何况凌河药谷的人不都是以悬壶济世扬名的吗?这种事情……”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说着还是医修圣心,自从换了新谷主之后,凌河药谷便有些…”许乐禾摇摇头,一副不可说的模样。
薛予蓁想起自己母亲,一时竟有些想要去维护凌河药谷,但她又想到母亲这蒙了层雾的身份,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暂且先不提凌河药谷的人,平阳城之事好歹是有了些突破口。”徐赠春道,“之前予蓁和小雨的事情…他们既然已经开始无差别的抓人,便也给了我们混进去的机会。”
薛予蓁闻言抬头看着徐赠春,道:“徐师姐,你难道是想要…”
徐赠春点点头,示意陶小雨将东西拿过来——一套新的一副和一张人皮面具。
“可是,他们是什么情况我们现在全无了解,你这样贸贸然去,怕是不太安全。”薛予蓁看着她,又瞄了几眼一旁的子书珹,想要他也来拦一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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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子书珹这回居然站在徐赠春那边,反过来宽慰起薛予蓁来,“不必担心她,好歹是个金丹修士。何况,我们的目的只是试探张府,其他的嘛。”他看了一眼徐赠春,“到时再说吧。”
两位最有话语权的人都这般了,余下几位便也无可辩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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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赠春做诱饵的事情算是定了下来。薛予蓁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做什么,只能看着徐赠春易容。但说是易容,其实不过就是换件衣服,再将之前显眼的特征遮盖下去。徐赠春原本是一位锋芒毕露的女子,性格刚强而圆滑,不过是几息,眉目间的傲意便慢慢被妆匣里的小东西给掩盖了。
薛予蓁有些讶异,明明什么都没变,那个原本耀眼无比的徐师姐几乎是在眨眼间就变得不起眼了。徐赠春见她一脸好奇,“怎么了?”
“只是觉得,徐师姐好厉害呀。”薛予蓁伸手比划了一下,“若不是我亲眼所见,还真一时半会儿认不出来。徐师姐不打算用那个面具了吗?”
徐赠春摇摇头,“那个太闷,我不愿用,这幅样子应对他们应当足以。”说罢,她放下手中的东西,闭上眼睛,深深地地吸了一口气,再睁眼时,赫然像是换了一个人。她看着薛予蓁,轻声道:“这位姑娘,我是来平阳城寻亲的,请问可有听说过一户徐姓人家?”
薛予蓁看着徐赠春无措地眨了眨眼,半晌有些为难地说道,“徐师姐不光手艺非凡,连演技也是非同寻常,我方才甚至有了能打过你的想法。”
闻言,徐赠春满意地笑了起来,“你能有如此想法,那便说明我的伪装是成功的。”
一边的子书珹倒是冷笑一声,“瞧我说过什么来着,她就是个伪君子,性情说变就能变。小师妹,可不能学这个呀。”
子书珹和徐赠春之间到底有什么渊源薛予蓁一直都没敢问过,此时被两人夹在中间,也只能尴尬的笑笑。
比起子书珹次次的挑衅,徐赠春就显得冷静许多,她将佩剑和缠枝阙取下来丢给许乐禾,“我去行动了,你们远些跟在我身后,等我的信号。”
陶小雨看着她将缠枝阙都取了下来,不禁有些担心,“师姐,连缠枝阙都要取吗?它不似佩剑,您大可将它当作装饰留下,以防万一。”
缠枝阙是徐赠春的本命法器,可以说比起用剑,她更加擅长舞鞭。但徐赠春却摇头,“你们似乎都忘记我是个药修?”
除了子书珹,几人闻言都愣了一下。她怎么说也不为过,因为太能打了,偶尔实在是让人难以想起,眼前这位是师承扶鸢长老的药修。就连许乐禾这个同门师弟都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这个确实不必太担她,估计袖中毒药准备了不少。缠枝阙也算是一种身份的象征了,收起来也好。”
终于商量好了之后,一行人便趁着夜色深重溜出了城。
虽是不对付,子书珹还是在她临行前嘱咐道:“尽力而为,不要冒险。”
徐赠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并未言语,只点了点头便朝城门跑去。
夜色弥漫,守着城门的两位清水宗弟子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眼见就要到宵禁的时间了,两人对视一眼便打算关了城门。其中一人眼力好些,远远望见有人跑来,怼了怼旁边的人,“再等等,前面似乎是来了个人。”
来者是名女子,看着年纪在二十左右,许是因为路途奔波,一身疲惫难掩,发丝凌乱,衣袍有些不整。她见两人没有了关门的意思,缓了缓步子,喘着气走到他们面前,虚虚做了个礼,“多谢二位仙长。”
一位弟子道:“怎么这么晚了来平阳城?”
女子闻言眼中慢慢漫起水雾来,她极力克制着不让语气太过于可怜,却还是没能做到,“家中突生意外,爹娘都卧病在床…爹说哥哥在平阳城做工,叫我来找他借些银钱。”她终究是没止住,泪水从眼中滚落下来,“谁知半道遇见山匪,路费丢了,差点连命都没了。幸而逃脱,半点都不敢再耽搁,如此才这么晚到这里来。”说完,她就像是受到了天大的委屈一般小声啜泣起来,哭得肩膀一抖一抖的。
守门的弟子看她的确像是奔波了许久的样子,对她的话也是信了大半,又叫她说了城中哥哥的信息后便让她进去了。
一名弟子看着她进城的身影,嘀咕道:“我还当平阳城那传言传出去之后,没人愿意来了呢。”
另一人拐了拐他,“说什么呢?该去换班了。”
“好嘞,累死爷了,快走快走。”
那名女子显然就是伪装过后的徐赠春,而听着传音符传来的对话的几人,都有些沉默。
薛予蓁挠了挠头,“徐师姐真是太厉害了,这些话简直是信手拈来。”
子书珹闻言只是看了她一眼,不再多说,“暗处跟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