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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白衣若雪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41章


    中午的时候,徐雁凛下山,赵传民听他去打水,立刻把水壶给他,跟他说:“还是你好,你多提点啊!再从菜园里摸几根黄瓜上来啊,给我们这些小知青解解暑。”


    他昨天还说不来帮这些小知青的,结果跟着张海鸥几个女孩说了几句话后,现在嘴都甜了。


    徐雁凛看着两手的的水壶郁闷的道:“行了,都在这等着吧,我挑水上来。”


    这么多水壶,谁知道是谁的?


    徐雁凛他们的知青点儿就在小学旁边,回去的时候,留守的老常给他找出木桶来,给他舀了两桶,跟他说:“快收割完了吗?要不我去帮你们吧?晚上就下雨了。”


    徐雁凛看他一跛一拐的走路,摇头:“不用,今天就能收割完了,”


    老常挺高的个子,哪怕跛着脚这么站着也挺高,两个长手臂垂着,感觉无处可放一样,徐雁凛知道这几天学堂的人越来越少了,来这里学习的孩子从一年级到六年全都一个教室也才凑满30人,农忙季节,孩子都被家长给叫着帮忙去了。


    农村孩子早当家。


    徐雁凛这么想着跟他说: “咱们菜园里还有黄瓜吗,给他们摘几根,新来的知情我看馋晕了。”


    老常虽然跛脚了,但脾气很好,听他这么说立刻笑着道:“有呢,今天早上赵传民要摘,我藏着呢。”


    “那好,西红柿也来几个。”


    老常骂他了:“你怎么知道有西红柿的?!我种在最角落里你也看到了?”


    徐雁凛一边往口里塞玉米窝窝头,一边道:“那可不,就知道你这里有好吃的,你得感激我没有告诉赵传民。”


    老常切了声:“我谢谢你!”


    说是小学,就几间简陋的房子,外面也是竹片篱笆圈起来的一个小院子,没有门,外面就是菜园,老常一边摘黄瓜,一边跟徐雁凛说闲话:“我知道新来了10个知情,就在咱们上面住着,但我也没顾上去看看他们。”


    他的脚跛的不算厉害,只是还是不知道怎么上去,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总不好告诉知青们,这里的生活不好。他们已经够辛苦的了。


    徐雁凛道:“他们有什么好看的,一个比一个娇气,不过倒是有个漂亮姑娘。还会画画呢。”


    老常揶揄的看着他:“有多漂亮,让你看眼里了?”


    徐雁凛说:“老漂亮了,等有时间你就去看看。”


    他没说,还有一个比姑娘还好看的小伙子。


    老常把黄瓜,西红柿冲着洗干净了,直接放在了瓢里,飘在木桶上面,跟他说:“吃完了你就赶紧走吧,别跟我贫了,你那天找到个我才好奇呢。”


    徐雁凛看着从外面走过来的一个姑娘跟老常说:“我哪有你有福气,我得打光棍。”


    徐雁凛担起水往外走,跟那姑娘点了下头,没说什么就过去了。


    那姑娘也腼腆的朝他笑了下。


    徐雁凛挑着一担水到地头上时,赵传民立刻把瓢拿去了:“还有西红柿?!”


    他招呼新来的知青,众人正好都在一块儿凑着吃饭,窝窝头中间是咸菜条,这一瓢水果就成香饽饽了。老常给摘上了12根黄瓜,6个西红柿,很大方,西红柿总共就熟了6个。


    但粥多僧更多,一个人分一样,还不够。


    徐雁凛郁闷道:“怎么着,我挑上来的,还没有我的份?”


    赵传民说他:“你肯定在学校里吃了,还不知道吃了多少,老常对你最好了。”


    徐雁凛气道:“放狗屁,我怕你们没水喝,着急忙慌的就吃了三个窝窝头!”


    赵传民三口两口的把西红柿塞嘴里了,双手一摊:“那没得了,你不早说。”


    徐雁凛倒也不是真跟他们抢吃的,就是跟他掰扯几句,赵传民这小子明显偏向新来的女知青同志,6个西红柿他自己一个,其他五个分给了五个女孩。


    其他几个人都是黄瓜,季然也分到了一根黄瓜,跟赵传民道谢。


    徐雁凛就看他:“好吃吗?”


    季然咬了一口点头:“好吃。谢谢。”


    这还是他来这里吃的第一根水果。脆生生的,还有甜味了,就跟这里的水一样。


    徐雁凛听他说谢谢,嘴角牵了下,也行吧,这小孩知道最应该谢他,不跟那几个家伙一样,喝他的水吃他的瓜,都只谢分的人。


    季然看徐雁凛还看他,有些不舍的把手里的黄瓜掰成了两半,好在这种是老式的长条黄瓜,掰开也够分的。


    徐雁凛看着他递过来的半截黄瓜也顺手接了过来,等接过来后才觉得自己挺小气,本来不是要跟他们抢着吃的。


    大概是上午分水喝的时候分顺手了吧。


    他三两口的把半根黄瓜吃了,季然吃的慢,就着他的窝窝头吃的,一小口窝窝头接一口黄瓜,吃的很优雅,哪怕吞咽的时候费劲,面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徐雁凛观察了他一会儿,发现他好像是长了张面瘫脸。


    小小年纪淡定的深藏不漏啊。


    徐雁凛点了一根烟,前来他这里讨水喝的,徐雁凛也没有小气,统统给倒满水壶,他挑担很稳,这一路两桶水并没有洒出去多少。


    来要水的,都会蹲在地头跟他抽烟,反正抽的是自家卷的,不要钱。


    季然吃完饭也坐着休息了一会儿,天还是很闷热,就算去下面溪水里洗了脸也没用,水都是热的。好在赵传民他们会搭麦草堆,能搭出一片阴凉来,每个人能凑个头进去。


    只是也不能休息太久,人多凑着也热。他们没多久都去地里干活了,早干完早回去。


    季然喝了几大口壶里冰凉的水后,抹了把脸上的汗也下地了。


    把水桶放在麦草垛的阴凉处,尽可能的保持凉意。


    这一天靠着这半桶水终于熬过去了,直到傍晚的时候,才起了风,季然才觉得喘上气来了,他拖着脚步往回走,心想着明天终于可以休息了。这一片麦地历时三天终于全都割完了。


    虽然季然总共拿了15个工分。


    二队长正在喇叭里吆喝:“帮把手啊,先运麦子回大队,今晚肯定有雨啊!”


    陈学呵呵了声:“这雨下了三天了。”


    张建辉重重的咳了声:“你们先回去吧,我帮他们。”


    陈学趿拉着鞋说:“我也没想帮忙。我们的任务完成了,搬运麦子不是我们的活。”


    他招呼也走的慢腾腾的季然:“走,少爷,咱们回家。”


    季然嗯了声,回去看陈宏明往炕板上躺,他也躺,好在知道自己一身灰,还是先去帮忙烧火做饭,现在烧火成了他的专职工作。


    吃完饭,洗澡、洗衣服,再躺倒炕上,季然一觉睡过去了,连个梦都没做,累塌了。


    他是被雨淋醒的,总算理解了赵长征说的‘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什么意思了。


    他们房子漏雨了。


    另外几个人早已经醒了,陈学在嚷嚷:“这是什么破房子啊。”他的声音被外面一个炸雷打断了,外面雷暴雨,下的非常大,窗户是塑料薄膜,有的已经划破了,瓢泼大雨直接潲进来了。


    房顶上也在漏雨,而且不止一个地方漏,张建辉跟陈宏明把能用的茶缸、盆都摆上了。


    季然把他的毯子迭起来后终于清醒点儿了,他晾在外面的衣服也不用拿回来了,早就淋透了。


    地上漏的比床上还大,几个人又困又累又烦,只得团坐在床板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抱怨着。


    赵长征道:“夏天这才刚开始,后面雨天会更多,这房子没法住啊。”


    陈宏明勾了下嘴角:“你还没有试试冬天呢,山里的冬天也能冻死你。”


    赵长征啊了声:“那这可怎么办,咱们得跟大队书记说说吧,让他们帮我们修修房子吧?”


    陈宏明只冷笑了声,意思很明显,没有人会帮他们。


    季然半靠着墙困顿的头一点点儿的,干脆就睡觉,陈宏明就看了他一眼,觉得这个少爷竟然能有随遇而安的气度,大概是被家庭骤变磋磨的吧。


    这么想着陈宏明也冷静了些,要论起来,季然的家庭比他惨多了,他爷爷真的是地主,他父亲是外交部部长,母亲是大学教授,这一朝跌落泥潭,落差比自己大多了,而自己家里只是父亲受连累被削,从县长被撤职了,但并没有扣上什么帽子。


    他临来的时候,他父亲跟他说要心平气静,接受现实,说日子总能过去的。陈宏明知道自己不是好脾气,性格比较孤傲,难听点儿叫愤世嫉俗,他看不惯这一切颠倒黑白的人生,来到这里更是烦躁。


    今天晚上这场大暴雨将他那点儿孤傲都打碎了,陈宏明看着床上叮叮当当,茶缸、碗盆齐全的家伙什,没脾气的闭上了眼睛,准备学学季然。


    他不跟张建辉做对比,张建辉是来这里求发展的,根红苗正,一来就被选上了组长,没准表现好了以后还能入伍当兵,那就能挣个好前程了。


    这会儿张建辉还在大无畏的劝着他们呢:“咱们先这么过一夜,明天我去大队里问问,怎么修房子,咱们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陈学嘟囔了句:“希望组长你能学会。最好能借点儿瓦片回来,这种麦草屋顶还是会漏雨的,冬天要是真如陈宏明说的那样,有大雪,那直接就把咱们这房子压塌了。”


    “行,我明天问问。先睡觉吧。”


    第42章


    雨第二天也没有停,只不过由大暴雨转成了小雨,但天依旧阴沉沉的,没有要停的迹象。


    陈学道:“那个赵传民是不是说今天会下一整天雨啊?那可太好了,咱们是不是可以休息了?!”


    “这样的房子,咱们去哪儿休息,雨不停,咱们也没办法修房子。”赵长征说。


    他刚说完,外面伙房的女知青张海鸥就喊道:“咱们也没有多少柴火了啊!”


    下雨不用干活,但是他们也没有烧火的柴草了。昨天都忘了这回事了。伙房里只有昨天晚上剩下的一把玉米秸。


    陈学说:“屋漏偏逢连夜雨啊。”


    张建辉看了他一眼:“咱别乌鸦嘴了。”


    饭吃的是疙瘩汤,季然烧火,因为这么潮湿的天,只有他能点燃火,张建辉把从玉米秆底下掏出来一些没有淋湿的,勉强做熟了一顿饭。


    一人一碗疙瘩汤,陈学还说:“就这么一碗汤,今天就不干活了对吧,我可干不动了。”


    张建辉冷哼了声:“对,不用干。”


    季然喝完他的疙瘩汤,回屋里找了一块塑料薄膜,戴上竹笠帽,张建辉问他:“你要去哪儿?”


    季然跟他道:“我想去那边小学看看。”


    陈学啧了声:“哪有什么好看的?淋着雨还到处跑。”


    季然只摇了下头,披着薄膜出去了,雨不算太大,夹着风,季然把薄膜裹好,不急不慢的走,乡间小路没有柏油马路好走,但因为这里杂草丛生,不全是泥浆地,所以季然就挑着路走,没多久就到小学边上了。


    小学也是几间跟他们类似的房子,院子也是竹篱栅栏,没有门,只斜着挂了一面旗子,上面写着青饶小学。


    季然在门口站了一会儿。


    233系统说不用着急定主角,他还要在这里待几年,但季然想知道主角是谁,他有点儿想念江未寒了。


    他不好只来三天就凭着自己的感觉把徐雁凛定为主角,毕竟知青点儿的人他都不熟悉,还没有摸清楚他们的家世。


    来这里下乡的知青,因为某些特殊原因家世都遮掩着,季然不能太武断。


    他的主角嫌疑人名单上,除了徐雁凛,张建辉、陈宏明、赵传民、李瑾等人也都在上面。


    季然站在门口喊了一声:“有人吗?”


    感觉屋里静悄悄的,一个学生也没有。


    有一会儿才从屋里出来一个人,微微跛脚,扶着门框往外看,这应该就是季然之前没有见过的知青了,也就是这个小学的老师。


    他问季然:“你是来上学的吗?那家孩子啊,快进来。”


    这个小学的学生看样子从小到大都有,季然也能明白,70年代的小学一个班级好几个班一起上的,冬天不忙的时候还会有夜校,大人也能来上课。


    季然朝他走去,没有让他走出来,他们院子里有石板铺地,但他脚不太好走路,季然跟他说:“老师,我不是来上课的,我是前面知青点儿的人,我来……找徐雁凛。”


    常老师笑道:“原来是新来的知青,怪不得我不认识,雁凛!雁凛在那个屋里,你可以直接去找他。”


    常老师喊了一嗓子,直接就让季然去找他了。


    季然顺着他的指点,先进了屋,把塑料薄膜跟帽子挂在门口墙上,然后往里间走,就站在门口,因为里屋已经迈不开脚了,全是各种各样的石头,徐雁凛正在石头堆里搬石头,但乱七八糟的石头太多了,从他挑选的样子来看是在分类。


    季然看了下这一堆石头,石头大小不一,种类不一,花白相见的,层迭岩的,白灰色的,黑炭似的,还有有金属色光明的石头,也有极少数的好看的绿松石一样的石头,松软度也不一样,可见是不同种类的矿石。


    233系统见他看这些石头,于是立刻给他调出了一份矿石分类图,季然一类类的看下来,这屋里的石头基本上都对的上号。


    他看的这会儿,徐雁凛也回头看他了,但也就看了那一眼,又回头了,继续抓了一块黑炭似的石头放在框里。


    他戴了一双干活的那种白色的棉线手套,季然就看着,以为他抓过黑炭石头后会染黑,但没有,看样子这块儿石头只是外表是黑的。


    季然看了一眼他的手套,在心里跟233道:“谢谢,我认识了。”


    分清楚这些石头后季然也蹲下来帮他搬。


    但他刚要下手,徐雁凛就回头了:“别动!”


    他嘴里刚才咬着一根烟,所以没搭理季然,但这家伙看看就行了,还动手。


    现在可好,一张口烟掉地上去了。徐雁凛也顾不上说他了,连忙捡起来,但烟嘴是戳在地上的,没法抽了,他心疼的皱起来眉:“牡丹!我两毛钱买的!一根一分钱你知道吗?”


    季然先跟他道歉,然后说:“抽烟不好。”


    徐雁凛瞪了他一眼,这小家伙还能管他?!


    徐雁凛没理他,开始摸衣兜,只剩一个空盒了,他磨着牙又装进去了。


    这次是彻底死心了,徐雁凛脚踩在一块儿石头上,手撑在刨石镐上,眼皮往上一撩,噙着一抹笑的看着季然:“说吧,你小子是来干什么的?”


    他虽然是笑着,但感觉跟痞子一样,身上陡然间换了一种气场,微眯着眼,越发显得眼睛修长,从中带出一丝危险的意味。


    仿佛眼前的这堆石头跟宝贝似的,只有季然拿一块儿他就给他好看。


    这跟昨天还给他喝水的人不一样了。


    季然没有碰他的石头,只跟他说:“我给你帮忙。”


    徐雁凛上下的打量他,嘴角还是那一抹笑,上下嘴皮一翻:“就你?你老实的给我一边待着。”


    再磕着碰着,又哭一场,徐雁凛想着就头大。他挥手让季然站远一点儿,这少爷还是别给他添乱了。


    他知道季然不是那些来偷石头的人,这种石头不是什么值钱的宝石,有见识的都清楚。


    季然看中了他的白手套,跟他轻声说:“这些矿石我可以帮你分类。”


    徐雁凛回头看他:“你还认识这些石头?”


    季然点头:“你手上的是煤矸石。”


    说的还是学名,徐雁凛又从地上抓起一块儿类似的:“这个呢?”


    “煤岩石。”


    徐雁凛往墙边处抓起一块稀奇的问:“这个呢?”


    “黑绿麻丝石。”


    “这个。”


    “纳铁闪石。”


    辨认的一丝不差。


    徐雁凛把石头放下后,古怪的看了他一眼,把手上的手套扔给他:“戴上分,你要敢磕着碰着哭,我可不管啊。”


    季然跟他嗯了声。


    季然不用他嘱咐就知道,他可以慢慢的干。


    徐雁凛用余光瞄着他,季然虽干的慢,但分的很整齐,一块儿都没有错,甚至给他精细的区分出来,按照一个系统分来的。


    比如煤矿产区的石头,煤矸石,煤岩石等沉石这种好区分,但他把铜溜石,水涧石,水晶石,铁矿石,火炼石,已经带着黑丝的部分的云母石,黑绿麻丝石,也分类到了这一组合里。


    徐雁凛盯着他晒伤的脸颊一会儿,装作随意的问他:“高中地理学这么仔细?”


    他在大学的时候才学过这些的。


    季然把一块儿带着金色丝线的矿石轻轻放下后跟他说:“我母亲喜欢研究矿石。”


    他母亲是大学教授,不确定是不是研究地质的,不过别人也不知道,‘教授’这个词就把其他人隔离开了,众人都想离‘教授’远点儿。


    徐雁凛哦了声,他没有特意去问新来的知青都是什么身份,但现在从季然分矿中能大概的猜出,他母亲恐怕是大学教授级别的,而且是研究地质类的。地质类的教授在这个年代还是很稀缺的,只可惜生不逢时。


    季然来这个地方,还被那个二队长处处盯着,恐怕是还有别的原因,最严重的一种,家庭成分不好。


    果然他刚想完,季然就跟他说:“我家庭成分不好,我爷爷是地主,我爸以前是外交部部长,他们犯了错,我母亲现在不做这个了。”


    他用几句话就把他家世交代完了,语气平淡。


    徐雁凛看着季然比语气还有面无表情的脸,眉头微微拧了下,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这个季然对他家产生的这些变故没有一点儿在意。不知道是他天生无情还是他的那些家庭成分都是假的呢。


    季然交代自己的家庭成分是想问问徐雁凛的,所以他说完后问他:“你的家庭成分呢?”


    徐雁凛眉头皱的更紧了,冷声道:“你打听这个干什么?”


    他的家庭成分从来没有跟别人说过。


    他父亲处在那个位置上,位高权重,更应该谨言慎行,自他的母亲出事后更是无数双眼睛盯着。


    三年兵团知青就该回去了,但他还没有,就是因为出了些事。


    他是大院子弟,来的是最苦的知青点儿,加入的是最艰难的勘察队,跟家里一毛关系都没,他也不希望在这个关头让别人从他这里生事。


    因为一旦生事,不只是一个他一个家庭的事,事关整个军部。


    他沉沉的盯着季然。


    第43章


    徐雁凛是硬朗的长相,哪怕五官俊逸,一旦生气的时候,也有几份狠厉,眼神尤其厉害。


    季然被他看的合下了眼,跟他轻声道:“我没有别的意思,你不想回答的话就算了。”


    他看懂徐雁凛的眼神了,徐雁凛讨厌他的冷漠无情,厌恶他打听他的私事。


    他不是不知人情世故,智商高的人又怎么可能不会看人脸色?他只是没有共情能力,他的病症依旧没有好。


    季然在心里问:“系统,我是不是不能问他们的家庭成分?”


    233跟他轻声说:【是的少爷,这个年代家庭成分是很隐晦的。尤其是这些下乡知青里。】


    季然轻轻的叹了口气,陈学天天说他是地主家的少爷,把他的家庭成分光明正大的说,让他误解了。


    他也知道问人话前要公平,所以他先把他自己的说了,想着能平等交换的,但现在看来不是这样的。


    季然不再去挑战徐雁凛的耐心,他挪动了屁股,离他远一点儿,老老实实的把他的矿石都给他分类。


    他看不惯乱的东西,只要看到就想给分门归类,收拾整齐。


    所以这项工作他做的很好,石头都是样品,都不算大,季然并不累,还从中找到了乐趣。


    徐雁凛看他撅着屁股老老实实的给他分石头,也就没再赶他走,不过也没有再搭理他。


    两个人就沉默的分这满屋的矿石。


    常老师做好午饭,过来喊他们的时候才哇了声:“天呢,全都整理出来了!”他看着季然仔细的在标签上写字,跟他说:“雁子,这不会是这个小兄弟帮你分的吧?这也太厉害了,这东西都堆了这屋大半年了,终于有人收拾出来了。”


    徐雁凛把最后一筐石头摞在靠墙放的厚实的木架子上,拍了下手,往后退一步,视察似的看。


    还是挺满意的,他原本乱七八糟到塌了的原材料屋,终于被整齐的区分出来了,每种石头用竹篓子装着,用标签贴上。这是他们历时三年,走遍大江南北采集来的标本。


    看着还是很有成就感的,所以徐雁凛对季然终于有点儿好脸色了。


    他重新盯着季然的脸,他这脸大前天碰到的时候还只是发红,经过这三天已经晒脱皮了,脸颊处的红肿经过一个晚上都还没有消去,那就是晒伤了。这小孩娇气,皮肤也娇气,不知道疼哭过没,徐雁凛就问他:“脸疼不疼?”


    季然摇头:“还行。”


    徐雁凛挑了下眉:“手破了个口子就哭,脸这样不疼?”


    季然只看着他,他在第一个世界里被挑断手筋脚筋的心理障碍还是没有消失,那就只能怕疼了。


    徐雁凛当他好面子,也直接跟他说办法:“回去后去菜园里摘几根黄瓜,切菜的时候省点儿敷上。”看季然看他,徐雁凛郁闷道:“以前一个知青姐会用。”


    季然倒不是想这个,他是想了下他们的菜园,跟他摇头:“不够吃的。”


    徐雁凛气乐了,也知道他们新来的这些家伙好吃懒做,让他们去开垦块荒地种菜园是不可能的了,他深吸了几口气,换了话题。


    “饿了没有?”


    徐雁凛这句话语气缓和了,这是要留他吃饭。


    季然看了他一眼,那眼皮撩的特别小心翼翼,睫毛都带着颤意,这是还记着刚才自己对他冷脸呢,徐雁凛呵呵道:“饿还是不饿?”


    季然点头:“饿。”


    “走,去吃饭。”


    老常也很高兴,他以前虽然也是勘察队的,只不过他没有徐雁凛那么有知识储备量,徐雁凛上过大学,还跟着苏联指导员系统的学过勘测知识,是他们勘测队的第一人。


    而他之前就是跟着打杂的,后来出了事,脚跛了后也无法翻山越岭了,就在这个小学当了老师。越发的对这些矿石成分不懂了,所以他也没法给徐雁凛分他这些宝贝,赵传民那几个家伙就更懒了,现在还在炕头上呢。


    所以老常对于来帮忙的这个小知青热情的道:“对,快来尝尝我的手艺,粗茶淡饭别嫌弃啊!”


    正好他今天做了好吃的,今天下雨,难得徐雁凛他们也回来了,老常就多做了些。


    季然跟他道谢,先把手套摘下来还给徐雁凛,这种手套应该很珍贵的,徐雁凛割麦子的时候都没有戴过。


    徐雁凛直接转身了,丢给他一句话:“给你了,当付给你的工钱。”


    其实不应给他的,前几天他用毛巾抱着手割麦子的时候都没给的,手就是要多干活、磨出一层茧子就好了的,因为以后还有无数的活要干,夏季麦子收了还要采茶,采完茶还有烟叶、烟叶收完还有秋收,秋收更忙,农活是没完没了的,少爷手是不行的。


    但现在还是破戒了,徐雁凛暗自的磨了下牙,也不知道自己这心软好还是不好。季然这家伙冷酷的说着自己的家世不知道是真还是假,可不管真假,他的聪慧知识应该用在大学里,可他就断在了这个年代里。


    季然眨了下眼,没想到最初的目的竟然达到了,很珍惜的把手套揣进了兜里,这是他以后干活的保障。再也不用担心手疼了。


    季然跟着常老师去隔壁屋吃饭,雨已经小了,淅淅沥沥的毛毛雨,不用戴帽子了,几个人在外面水缸前洗了手。


    进老常他们这间屋子时季然就闻见饭香了,很香,比他们前天晚上倒多了油做的疙瘩汤还香,季然先看向了饭桌,竟然看到了西红柿鸡蛋汤,金黄色的鸡蛋漂浮在橙红的汤里,看着特别好看。


    来到这里四天了,他终于看到一点儿熟悉的菜了。他肚子都应景的咕噜了声,早上喝的那一碗疙瘩汤不太管饱。


    季然虽然饿了,但其他人都没有落座,他也就站着,徐雁凛去里屋前,回头看他还杵着喊他:“还不赶紧坐,等那几个家伙过来,汤都没了。”


    老常也先给他盛了一碗鸡蛋汤,把鸡蛋多给了他一勺,跟他说:“就是,他们几个跟土匪似的。”


    刚说完,赵传民就趿拉着布鞋出来了,眼睛先望桌上瞅,立刻就道:“老常你做好饭怎么不早说?!”


    老常气道:“我没说吗?我喊你们多少遍了?!一个个睡的跟猪似的。”


    赵传民现在满脑子都是吃的,跟着他的话说:“老常,下次我们给你抓头野猪来养着,过年咱们就有肉吃了怎么样?你养那几只鸡为了下蛋也不舍得杀。”


    老常呵呵道:“你有本事给我抓来再说。”


    还野猪,连抓只野鸡都能划破□□。


    江川也出来了,听他们几个的闲话也说:“老常,你等着我们哥几个。”


    深山里确实有野味,虽然近处的这些山都被村民打尽了,但深山有,只是他们几个是去勘探地形的,不是专门的猎人,更何况深山危险,蛇虫已经够让他们烦心的了。赵传民见了蛇好不容易不尖叫了,所以常老师敷衍的点头:“我等着。”


    他又跟季然道:“季然,你先吃,不用等他们几个,鸡蛋他们天天吃的。”


    赵传民喊道:“什么叫天天吃,你这几个攒了多少天?”


    季然没吃,说等着一起吃,他望里屋看,徐雁凛不知道去干嘛了。


    正想着,徐雁凛就出来了,手里拿着一个罐头。


    那种铝质盒子里的牛肉罐头。


    赵传民不想去洗脸了,直接坐下了:“我靠,今天什么日子啊,老二,你舍得吃这罐头了?”


    徐雁凛打开后放在了季然面前:“牛肉的,吃吧。”


    赵传民先于季然伸筷子,但在罐头上方就让徐雁凛夹住了筷子。


    赵传民嚷嚷:“雁子你什么意思?给外人不给我?”


    徐雁凛点头:“你宁肯睡懒觉也不去帮我把矿石分类出来,所以肉也没你的。懂了吗?”


    赵传民悻悻的放下了筷子:“不吃就不吃,你等着,那天哥去抓头野猪来。”


    这罐头是徐雁凛的,他自己平时也舍不得吃的,只有艰难的时候或者庆祝什么的时候才一起吃,今天竟然给了这个季然,也不知道季然是不是真帮他干了好事,一会儿他去看看。


    赵传民也不委屈自己,没罐头那就赶紧喝西红柿汤,一大口下去,半碗汤就没了。


    李瑾跟江川也很快就来了,于是就跟老常说的那样,他们一上桌,菜跟玉米饼子肉眼可见的少下去。


    徐雁凛看着端正坐着,小口吃饭、一个饼子还没有吃完的季然嘴角勾了下:“以后要先学会大口吃饭,这是在这里生存的首要本领。”


    季然看了他一眼,他其实知道的,这几天从他的知青队里体会到了,只是他已经养成了细嚼慢咽的习惯了,他的肠胃不太好,吃多了、吃凉了都会不舒服。


    这些粗粮虽然也好吃,但他得多嚼一会儿,如果是面条就没事了。


    但这里好像没有面条,小麦好像都是上交大队的,没有磨成面粉。


    常老师炒了四个菜的,其中还有一大盆豆角炖土豆,只是他们都是大小伙子,很快就剩残羹了,老常说他们:“你们几个真是出息,也不看看有客人。”


    赵传民跟季然笑:“小同志,咱们都是一家人是吧?”


    季然点了下头,赵传民哈哈笑:“我去看看你给我们整理的仓库,看看有多好。”


    “我也去。”


    吃的快的江川也去了。桌上就剩有待客之道的李瑾、常老师、徐雁凛陪着细嚼慢咽的季然吃饭。


    季然把牛头罐头推到了中间:“你们也吃,我吃不完。”


    他只吃了一点儿,不是不喜欢吃,而是他好几天都没有见过肉了,之前一个月肯定也没有肉星,所以他也要少吃,要不也会不舒服。


    李瑾笑了:“哎呀,这留到后面的还能有好吃的。”


    老常道:“快吃吧,要不那俩土匪又回来了。季然你再喝碗汤。”


    汤可以多喝,季然跟他道谢,徐雁凛看他:“不用跟我说谢谢吗?”


    季然看他:“谢谢。”


    面无表情的感谢,要不是一双眼睛似点墨,看上去至真至纯,别人会以为他是消遣人家。


    徐雁凛摇摇头不再看他,只大口吃起饭来,他早些年也是细嚼慢咽的,他母亲出身大户人家,哪怕当年嫁给了当兵出身的他父亲,日常生活也改不了从小养成的习惯。


    他是这些年在深山老林滚打摸爬的练出来了,尤其是跟这些土匪在一起练的。


    季然以后就会了。


    下午的时候停雨了,大太阳破开云雾,艳照天下,于是又一下子热起来,都能感觉到空气蒸发的感觉。


    常老师道:“天晴了也好,明天就能继续晒麦子了。要不麦子发了芽也白费了。”


    他看了眼看着远处山峦的季然说:“今天下午你们应该也没事,回去休息下,明天可能又要忙了。”


    季然跟他嗯了声:“那我走了,常老师再见。”


    他也跟坐在院子里摆弄石头的徐雁凛挥了下手,他没有看到这个知青点儿的人的艺术能力,不过今天来这里蹭了一顿饭,也很好了。


    徐雁凛放下石头站了起来:“走,我去河边看看。”


    河流是在知青点儿那边,季然跟他一前一后的走,他吃饱了,就走的慢腾腾的,徐雁凛也没着急,这边山丘起伏,四面八方都是山,麦子收完的这边空了不好看,但另一边还是连绵的绿色,那也烟叶地跟茶地,在雨后显的愈发翠绿。


    进脚下的一块茶叶地,都能看见上面茶叶上挂着的水珠,下过这一场雨,新茶叶又冒出来了,不用两天就得采摘了。


    徐雁凛指着这片茶园跟季然说:“采过茶吗?”


    季然看了他一眼,采过的,上个世界里跟江未寒为了写作文特意去茶园实践过的。


    徐雁凛没想到他还会这个,啧了声:“那行,采一把吧。”


    季然以为他不信,就用衣兜兜着采了一大捧,只采刚冒出来的嫩芽,徐雁凛给他采上了一些中间部分的叶子,嫩叶虽好,但老叶子更有效果一些。跟他说:“行了,可以了,回去用石臼捣碎了敷在脸上。”


    季然看他,原来是给他脸用的吗?


    徐雁凛以为他不敢,跟他指了下这大片的茶园:“放心,这大片未来几天都是你们的,比黄瓜多,效果也比黄瓜好。”


    茶叶是不缺的,春茶珍贵,可夏季茶就没有那么宝贝了,村民先把嫩叶采掉,剩下的都是粗枝大叶的摘的。


    为公家干活,总有些粗心大意的,就比如割麦子的时候,总有不少掉麦穗的,季然割的田地要比他们那些人仔细多了,掉了的麦穗也捡起来了,这也是他割的慢的原因。


    季然兜着一兜子茶叶回去了。


    知青点儿的众人果然都还没吃饭,没法点火,干脆都在床板上打牌闲聊,幸好雨小下来后不漏雨了。


    张海鸥几个女知青也来他们这边了,坐在床沿上,见季然来,问他那边知青点儿怎么样。


    陈学则哼了声:“还能怎么样,肯定比我们这里好多了,要不他一大早就去高攀人家?你去了得了什么好处啊?”


    季然也跟他说:“吃了西红柿炒鸡蛋。”


    陈学咕嘟咽了下口水后喊道:“什么!你还吃到了鸡蛋?!我草,你怎么不叫着我!”


    陈宏明冷笑了声,扭开了头,是觉得陈学太没出息。


    张建辉忍不住笑了下,觉得陈学季然这俩人也是冤家,两人整天吵,可吵过就忘,跟小孩过家家似的。


    某一方面来说都是挺单纯的人。


    毕竟也才18岁。


    陈学看他兜着东西问他:“带什么了?”


    季然倒在了洗菜的盆里,陈学看不是能吃的也就不感兴趣了。


    张海鸥问他:“采茶叶干什么啊?”


    季然看了下她们几个也晒红了的脸说:“徐雁凛说茶叶用石臼捣碎了敷脸,可以缓解晒伤。”


    几个女孩子立刻丢下了手里的牌问:“真的吗?!”


    张海鸥比季然回答的还快:“雁子哥说的是那就是了!季然,来我帮你弄。”


    张建辉连咳了好几声:“小点儿声,季然这茶叶咱们能随便采吗?”


    季然想了下:“夏季茶叶可以的吧?”


    张建辉想着漫山遍野的茶树也就罢了,只跟他们说:“你们几个别说出去,要不要说我们……”


    张海鸥给他接话:“搞资本主义享受!放心吧,组长,我们以后晚上采,反正也没人住这边。”


    张建辉也无奈了,这些女孩确实都是城市里来的,再加上爱美是天性。


    季然的活女孩子们抢着帮着干了,张建辉就拍了下床铺招呼他:“也来打会儿牌吧?刚才大队的人来说了,今天下午咱们可以休息。”


    陈学也拍了下床板:“上来,爷赢不死你,30个麦粒一毛钱,敢不敢?”


    季然看了他一眼:“你真的要跟我玩牌?”


    他会算牌的。


    等陈学输了一把又一把的麦粒后,他崩溃了,把牌摔在了床板上,要掀季然的屁股底下,看看他是不是‘耍老千’,虽然输的是麦子,还不是真的钱,但陈学面子都输光了,他没想到季然会这么厉害。


    季然也站起来让他搜,跟他说:“我没有耍老千。” 233也没有帮他,它甚至看的津津有味。


    陈学大怒:“不可能!”


    他就算拍着床板都不可怕,季然只替他的手疼,陈学狰狞着脸都没有徐雁凛皱下眉头可怕。


    季然想着今天得罪徐雁凛时的场景,没有再问这些知青的家底,他现在知道这个世界的一些规则了。


    主角他不能着急定,他要耐心的等,因为就算他确定了徐雁凛是主角,徐雁凛也不认识他,他虽然给自己水喝,帮他割麦子,可如果碰触到了他的底线,他也是会对自己不客气的。


    他现在不是霍云天,也不是江未寒。


    应该说,主角一直都是有原则的人,而自己是反派,主角的第六感就是会排斥自己的,就跟前面两个世界一样,最初,霍云天跟江未寒都不喜欢他的。


    他只能一点点儿的接近他,博取他的好感,才能得到他的爱。


    只是得到后,自己还要捅他一刀子。


    季然这么想着在心里无声的叹了口气:“系统,这是为什么呢?冤冤相报何时了啊?”


    233系统跟他说:【少爷,因为我们绑定的是反派系统啊。】


    好吧,他都要忘记这一茬了。


    233跟他笑道:【少爷,你要记得任务啊。】


    季然嗯了声:“我知道的。”


    他也希望主角能排除万难,披荆斩棘,登上主角的舞台。


    陈学把季然屁股下的毯子翻遍了,确实没有找到东西后郁闷的道:“这怎么可能呢?一把都没输!你们信吗?”


    赵长征摇头,陈宏明也盯着季然看,季然跟他们说:“我只是会算牌而已。”


    陈宏明先出声了:“不可能,这不是一副牌,而是四副!”


    一副牌他也会算,之前玩‘跑得快’时他赢了不少。


    季然不跟他较真,只说:“我真的会算。不玩了,我想睡觉了。”


    他把麦子还给陈学,他没想要玩钱的,就是跟他们聊会天,只是他们也不聊家庭成分的问题,季然这次知道不能随意问这个问题了。


    他说着打了个哈洽,陈学还想抓着他玩,不让他睡,被张建辉打断了:“行了,你们也休息会儿吧。不想睡的话,跟我出去把柴禾摊开晒晒。”


    陈学立刻躺下了。


    张海鸥她们也把茶叶弄碎了,用碗分了两份,给季然他们端来了一份,张建辉等几个人死活不要,大男人涂这个不是让人笑话吗?


    陈学还说季然:“让这个地主家的少爷涂吧。”


    于是就季然自己抹上去了,虽然捣碎了的茶叶绿油油黏糊糊的不好看,但抹上去后,脸颊处就最开始有轻微的刺痛感,后面就凉凉的,挺舒服的。季然没一会儿就睡过去了。


    昨天晚上也没有睡好,所以季然一觉一直睡到了太阳落山,还是被陈学叫起来,让他去点火,要做饭了。


    第44章


    因为张建辉他们几个不涂,季然脸上涂了不少,醒来的时候茶叶还是湿润的,季然去洗了脸,晚风吹到脸上的时候,他的脸颊确实不是火撩撩的疼了。他挺耐疼的,手脚怕疼也是因为生理作用。


    不过舒服了总是好的,季然点了火,今天是张建辉跟赵月做饭,这两人不跟陈学一样推三阻四,所以饭很快做好了。


    吃完饭趁着太阳还没有落山,季然跟着他们去了水库,水库涨水了,水是浑浊的,季然依旧在岸上冲洗了下,回去后,晚上众人不累的就聊了会儿天。


    这一次他们聊了一些家庭成分的事,陈学先起的头,说漏了嘴,于是张建辉在旁边给挽回着补充了几句,季然就大概的弄清楚了他们几个的家庭成分。


    这里面陈宏明是从县城来的,父亲是县长。季然没有把他从名单上划掉,因为陈宏明之前是首都的人,他父亲就是被下派下来这边的,被贬,却没有贬的一文不值,那后期也许会有变动。


    张建辉家庭最正,也是首都来的,家里父母都是良好的工人阶层,其中父亲还是国营工厂的干部,季然也没有把他划掉。


    剩下的陈学跟赵长征,季然划掉了,他们两人家庭相比起上面两人比较普通。


    另外一个知青点儿的人,因着季然今天去,张建辉也难得的八卦了下,他是组长,跟振兴大队关系好,知道的事也多。


    他说那几个知青都是兵团老知青,已经在这边待了3年了,是勘察队的人,跟他们同一批来的共有15人,已经回城10人,按照惯例他们几个应该也能回城了。


    季然问:“是不是勘察队的人在这边还有重任啊?”


    地理课本上,这里是全国著名的矿山区,煤矿,铁矿、铜矿、铝矿等六大矿产都排在全国前几名,除了六大矿产外还有很多的稀奇矿产,晶石、金矿都有。


    从他今天帮徐雁凛整理的那些矿石中能看得出来。


    这里虽然地势险要,山区贫困,但矿源丰富,现在是因为条件有限,无法开发,但在未来,这里是不错的。


    陈宏明则冷声说:“不能回去也许是别的原因,回不去了。”


    他的话大多都是冷漠无情的,让人听着就不安。陈学本来还想笑话那些人干什么什么坏事的,但突然反应过来,大声问:“你是说下乡的知青有回不去的?!不是只让我们来这里待三年就让回城,给安排工作的吗?”


    陈宏明只冷笑一声:“你还真是单纯。”


    蠢到家了,一看就是平时不关注市政新闻的,他也不想想这十多年,下乡的知青回去了多少,又有多少人为了能回去,想了多少办法,拼命上进,好让大队给推荐个名额,这样能去当兵,然后再一步步的回城。张建辉现在走的不就是这条路吗?


    陈宏明也想这么弄,只是他还拉不下脸去讨好那些大队的人。


    因着这个回城的问题,几个人话题就分散远了,张建辉怕他们义愤填膺越说越离谱忙打断他们:“咱们才刚来,先别担忧这些,只要我们好好表现,国家不会亏待我们的。”


    陈宏明只冷哼了声,不过没说什么。季然也没说话。他知道回城难,他回城都是要踩在主角肩上,顶替了他的名额才回去的,他回去后,而主角要不是后来当兵立了大功,才走上他主角的路,一步步功成名就的。


    主角是谁呢?


    季然还是最看好徐雁凛,他在心里跟系统说:“我感觉他是。”


    233笑着说:【是因为他长的最帅吗?我看张建辉也很帅啊,还说这个年代的帅气长相。】


    季然摇了下头,没有跟233说,他就是第六感觉。他看着徐雁凛就会想到霍云天,会想到江未寒,不自觉的就会想起来。


    不过,他也不着急的,他还要在这里待一年多呢。


    后面几天季然也没有空去想这个了,又热又累,割麦子累,脱粒也累。他们终于有个机器了,铡麦子的机器。这个机器就要往里递麦子的人一直保持一种姿势,半弯着腰别提多累了。


    他们几个新来的知青里张建辉都坚持不了半小时,但每个家庭都是有任务的,知青点儿也是,女知青帮着递草,男知青轮着站机器前,累的够呛。机器不等人,时间也不等人,李二贵还拿着喇叭吆喝:“快点儿,都快点儿啊,这机器明天就去朝阳大队了。”


    后面一组是季然,季然跟赵月一组,季然一直低着头,腰快断了,他能长时间的干慢活,但这种快速的,他累。他思维飘忽的时候跟系统说:“幸好我的腰没有心理障碍。”


    233有点儿心疼他:【少爷,你可以慢一点儿的,不用非得这么快。】


    季然正要说什么,李二贵就来盯着他了:“哎呀,季知青啊,你得快一点儿,你看人其他组都比你快。这机器开着是耗油的啊!”


    季然汗滴下来,没理他。


    李二贵正想再点拨他几句的,看到走过来的人闭上了嘴。


    徐雁凛跟季然道:“起来吧,去帮着干别的吧。”


    他把季然手里的麦子接了过去,招呼赵传民:“来吧。”


    赵传民小声的说他:“你是不是看上了人家姑娘。”


    徐雁凛直接道:“快点儿,你还递不出我铡草的。”


    一个多小时后,知青点儿的麦子终于都弄完了,徐雁凛扶着腰也皱眉,季然问他:“腰快断了吧?”


    徐雁凛就看他,好家伙,这都什么问话?


    季然也不用他说话,他给徐雁凛擦脸上的汗,毛巾是他的,用刚提来的水拧的,很凉爽。


    铡草的时候机器旁边不能站别人,他也没办法给他擦。


    季然擦汗动作做的太自然,徐雁凛愣了下,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由着他从额头擦到了脖子,擦到喉结时,徐雁凛吞咽了下,把他手……手上的毛巾抓到了,徐雁凛咳了声:“我自己来。”


    季然嗯了声,把水壶也递给他:“你喝口水。”


    水壶盖都拧开了,徐雁凛也只好接过来喝,喝完季然又帮他接过来,跟他说


    :“你们回去休息吧,这里我来收拾,晒麦子的活我给看着。”


    脱粒后是晾晒,要时不时的翻一下,好快速的晾干。这个活也得有人干,大中午的要在这里守着,赵传民一听终于乐意了,跟季然道:“这还差不多,我的腰也快断了,你也不给我擦擦汗。”


    季然已经没毛巾了,就跟他说:“那你把毛巾给我,我给你拧下水。”


    赵传民切了声:“偏向啊!”


    徐雁凛踢了他一下,赵传民叨叨着到水桶那里,洗脸去了。


    陈学他们就很高兴跟张建辉说:“季然这家伙马匹也没白拍,有人给帮忙了。”


    张建辉横他一眼:“你也上去帮忙吧,他们帮忙是看我们新来的,咱们要感激人家。”


    张海鸥也道:“就是,雁子哥帮我们,我们以后也帮他们。”


    她冲季然道:“季然,我中午来给你送饭。”


    “好。”


    晒谷厂在大队院的后面,是平地,一点儿风都没有,季然坐在大树底下也没有觉得凉快,机器脱完粒就开走了,其他人也都回去了,季然把他们知青点儿,包括徐雁凛他们老知青点儿的麦子都翻了一遍后,就抓了一把麦子在树底下做算式,心静自然凉。


    前来看他的徐雁凛看他坐在树底下,摆弄什么,他以为季然无聊了,看蚂蚁搬家呢,凑近一看才发现他是演算,金字塔式数学规律解析。麦粒一个个摆的整齐又清晰,从简单到难,一层层递加,能跟季然一样算到这一步,他的心算非常厉害。


    徐雁凛居高临下的看着季然的后脑勺,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季然帮他分矿石的时候,他就知道这小孩很聪明,现在才知道这跟天才一样。


    这小孩是真的要埋没在这里了。


    季然察觉到背后有人,回头看他:“你怎么来了,麦子我刚翻了一遍。”


    徐雁凛在他身前蹲下来,把手里西红柿跟黄瓜递给他:“吃吧,也不用老去翻,这么毒的日头,一两天就差不多了。”


    季然嗯了声,拿了西红柿,西红柿就一个,他先递到徐雁凛嘴边:“你也吃。”


    西红柿不好掰开,全是汁水。


    徐雁凛看了他一眼,季然面无表情,但眼神清凌凌的,跟雨后茶叶上的水滴一样,是真的让他吃。


    徐雁凛就着他手咬了一口,西红柿不算大,这几天学生们没来上课,才留下这么几个,明天有去上学的后,就没了,青的都不会剩下,这一个还是半红的,不酸,徐雁凛咬了一口就让季然吃。


    他坐在另一块石头上看季然的算式,给他用麦粒继续往下算,季然一边吃一边看,看他推算下来了,把脚往下移,给他留出空来,季然吃完一个西红柿,徐雁凛就给他往下推算了三阶,季然跟他说:“厉害。”


    徐雁凛正要跟他说什么,就看见来人了,振兴中队的二队长,季然也看到了。


    这个人最近老盯着他,季然就熟悉他了。


    果然他还没有靠近就喊季然:“季知青,别老坐在树底下,得空儿就去翻翻麦子。”


    徐雁凛把手里的麦子洒在了算式上,他挺不待见李二贵的,这家伙正事不干,专门盯人,他也知道农活难干,所以就靠着他姐夫在大队里管宣传,初中毕业,也没有见他弄出什么来。


    这是徐雁凛等人的看法,但二队长本人却认为自己干的很好,说自己眼睛就是天上的鹰,有谁思想觉悟不好的,一抓一个准。


    这批知青下乡来后,他就热络的管着他们。


    季然就是其中一个,他们家成分太不好了。爷爷是地主先不说,爸是外交部部长,谁知道干了些啥,千万得防着这小子往国外输送什么。


    所以他得空就巡视到季然守的晒谷场了,进前时才发现徐雁凛在他旁边,这让他脚步有些迟疑,但退回去又没面子,只得走过来,看季然洒在地上的麦子轻咳了声:“这是在干什么呢?别浪费麦子啊。你是少爷不知道粒粒皆辛苦啊?”


    季然看着自己被徐雁凛撒乱的公式没说话,徐雁凛跟二队长漫不经心的笑了下:“今天太阳这么毒,用不着时时翻,倒是二队长你来回的走,辛苦了,要不来下盘棋?”


    徐雁凛捏着粒麦子跟他说,二队长一点儿都不想跟他下棋,但他也不敢说徐雁凛浪费,只不太乐意的说:“我哪有那功夫下棋,我还有好几个谷场没去呢?”


    “那二队长好走不送。”


    徐雁凛也不客气的说,二队长咬了下牙,跟还清脆的吃着黄瓜的季然说:“季知青,你别忘了翻麦子啊。就晒这两天,晒得好,后天就不用了。”


    二队长走后,徐雁凛把地上的麦子捡起来,一遍跟季然说:“他是大队长的娘家弟弟,李二贵,县城里来的,平时不太会说人话。”


    那就是狗仗人势。徐雁凛说话还很毒辣。


    季然跟他哦了声:“原来他是关系户。”


    嘿,这小家伙理解能力不错。徐雁凛想了下还是跟他说:“在他面前别说他,这些也别让他看见。”


    本来季然数学好不好都跟别人没有关系的,但让李二贵给理解的话,又会牵扯到他的父母,给季然扣上一顶资产阶级的帽子。他现在已经是地主家的少爷了。


    季然看着已经乱了的公式明白了他的意思,点头:“好。”


    徐雁凛站起身,把另一根黄瓜也给他:“那你好好在这里守着吧。”


    说完拍拍屁股就走了,季然看着他修长宽阔的背影问:“我以后能常去找你玩吗?”


    徐雁凛没回头的说:“来给我干活就行。我缺一个编写矿石材料的统计员。”


    季然冲他答应着:“好,晚上行吗?白天要工作。”


    徐雁凛终于回头看他:“行,大忙人。”他又补了句:“你先忙过这几天再说。”


    他可不想累坏新知青。


    这段时间是雨季,山里勘测环境恶劣,是他们勘察队的休息期,就需要编写这些材料装订成册,汇总留存。


    不过徐雁凛很高兴,终于找来了一个苦力,还是样样都不错的苦力,除了体力不好外。


    徐雁凛回到学校,大队长在他们这里,老常给他说了下他的来意。


    大队长说要从他们这里请个人去帮忙算账。


    每年到麦子丰收季,大队都很忙,麦子是这个地区的主粮,每个大队都要精准的确定麦子的收成,要上报给上面的大队,再一层层的到年底分下去。


    不允许出错。


    徐雁凛哦了声:“大队里不是有会算账的吗?”


    那个二队长不是初中毕业吗?算盘不会用?


    进大队工作可是香饽饽,会计、宣传,哪怕是库管都是些轻快活,都被村里的人给占了,常老师这个工作是因为这是他们知青点儿设立的,而他们确实教不了,且没有多少油水才留下来了。


    所以大队里的工作不是每个人都能插手的,徐雁凛也懒得插手。


    大队长跟他笑道:“雁子你笑话我吧,我这个妻弟什么水平我能不知道吗?他也就能干那种整天咋咋呼呼,当喇叭的事,正让他干点儿什么正事我还不敢用呢。”


    这个大队长跟李二贵不一样,正儿八经从上面派下来的人,高中毕业,有文化也挺会来事,八面玲珑,乡建工作做的不错的,这个山区的百姓并不好管理,这个大队长来了三年就有现在的成就也算不错了。


    稳定是第一,没出大问题的大队就是好大队。


    徐雁凛没接话,大队长继续说:“雁子,你我都知道,咱们都是来做乡建工作的,在这里顶多七年八年,把这里老百姓的生活提上去,给他们把大队支架建设好,咱们也就算完成国家交给我们的任务了,所以很多工作我都尽可能的让村民来担当,因为这是他们的地方,以后他们要靠自己。”


    徐雁凛知道他什么意思了,他还真不是要计较什么轻快活,他是勘察队的,滚打摸爬的生活已经习惯了,他也宁肯跟山川河流打交道,也不想跟村民打交道,当然这话说出来不好。


    徐雁凛虽不喜欢大队里的架构,但对这个大队长没意见,能把一团乱麻粉饰太平的人比整天咋咋呼呼、抓着小事不放的人强多了。


    他跟大队长算是同时间来这里的,对这个人的为人处事也算熟悉,所以他想了下季然,跟他道:“队长,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我给你想想人选,新来的知青你考虑过吗?”


    大队长摇头:“他们都是新来的,虽说也有好几个是高中毕业,那个张建辉也确实挺上进,可他们毕竟年轻,哪里做过会计啊,你也知道咱们大队里的账目,一团乱麻,各村各队,各种品类,上次春茶就忙的焦头烂额,这次马上就要采茶季,还有烟叶季了,没有那么多时间给他们试错啊。”


    徐雁凛看着他道:“大队长你可以试用他们一天,让张建辉带着那个季然。”


    大队长咳了声:“季然?那个干活每天拿五个工分、比女娃子干的还慢的那个?”


    徐雁凛笑了,看样子季然已经在大队火了。


    徐雁凛点头:“就是他,我说的再多大队长你没有亲眼所见都不可信,你让他去一次就知道了。”


    徐雁凛想了下又补了句:“如果他做的好,你就给他满分。”


    大队长都笑了:“这是当然的啊,人才咱们国家是最重视的,让他们知青来就是这个理吗。”


    徐雁凛点头称是,他也不说季然什么家庭成分,更不为季然的将来提什么要求,这个大队长最会粉饰太平,他不会为季然改变什么,顶天了给他个满工分,有轻快活会找他。


    而他为季然要的也就是这个,先给他找点儿轻快活干干,并不求多少。


    大队长看他推荐,也答应了,说一会儿就去跟他说。


    晚上的时候季然就来了,徐雁凛点着一支蜡烛正在编写,看他来直接给他一个本子,指着对面架子上的石头及资料说:“你从这边开始。编书会是吧?”


    季然一顿:“编书?”不是说是数据统计员吗?


    徐雁凛嗯了声:“怎么不会编?”


    季然看着他轻声道:“我语文不好,我不会写作文,我……给你搬石头吧?”


    徐雁凛都乐了:“宁肯搬石头都不编书?”


    这以前得被写作文逼成什么样啊?


    哈哈,不错,跟他一样,他也讨厌写文章。


    不过徐雁凛只笑话他:“现在也没有高考了,不至于被老师逼着写作文吧?”


    他笑话人的时候,剑眉微挑,嘴角带着一抹笑,坏坏的,跟江未寒说要给他买个复读机听语文时一模一样。


    季然只看着他,想,他比老师逼的还紧。


    本来来到这里时,他以为没有高考了很好,不用写作文了,哪知又要编书。


    徐雁凛不逗他了,给他一本编好的材料:“我可没说让你写作文啊,咱这个不需要措辞,只要真实的数据,你先看看。”


    他又给他推了一堆随行笔记:“我是让你帮我整理笔记,这些笔记是我考察过程中记录下来的,凌乱不成系统,所以要规整起来,就跟你帮我规整的石头一样,你只需要把这里面的数字、材料分类记录下来。懂了吗?”


    季然松了口气,点头:“好。”


    徐雁凛笑:“先别高兴太早,我写的笔记非常乱,你先看看再说吧,还有这边的数据都是,你可以随便查,对了,英文书能看明白吗?”


    徐雁凛想到了这个关键问题,这些文献大多是英文的,地质学国内也是这些年才发展起来的,前些年还专门请了苏联的教授来指导,所以数据大多是国外的。这些数据赵传民他们看不懂,所以编书一直都他自己在弄。


    季然跟他点头:“能看懂。”


    徐雁凛笑了:“好!太好了!这个活非你莫属!”


    徐雁凛也没有问他是怎么会英文的,因为他的父亲曾任外交部部长,季然英语好是肯定的。


    徐雁凛直接把一堆文献给他:“你先看看之前编录的。我编的,不详细,你可以补充。”


    季然也点头:“好的。”


    徐雁凛挥手让他随意看,他说不会写文章是真的,每次写给上面的报告材料都让他绞尽脑汁,他可以写精准的数据,详细的地质特点,但那些条条框框的繁琐文字真不会。


    所以他的笔记上面些的都是矿石的种类,特点,这种矿石周边的地质特点、形成原因,山脉、海拔、气候之类的。


    随意他看。


    季然真的一本本的看他写的笔记,字迹特别熟悉,熟悉的让季然都想到了上上个世界,霍云天字迹也这样,哪怕那时候写的是繁体的毛笔字。


    字迹工整中带着他们独特的特点,洒脱不羁,有大家的稳重,亦有剑走偏锋的惊艳。


    季然盯着情况的‘情’字看,这个字,最后的‘月’字写的都特别狂放,笔画大开大合,最后一勾有力透纸背的气势。


    季然翻开下一页,有一个‘月’字,果然也是这样,异常狂放,也独一无二。


    江未寒还因为这样的字迹被语文老师说过,语文老师让他稍微收着点儿。


    季然在心里跟系统轻声说:“系统,徐雁凛是主角,我确定了,他们字迹一样。”


    第45章


    “系统,徐雁凛是主角,我确定了,他们字迹一样。”


    233系统沉默了一下,因为季然用的是肯定句,不是问它。


    他自己认出来了,时间又比上一个世界快了。


    233系统想,少爷太聪明,他竟然能够从笔迹相同这一点儿去找主角。


    233跟他说:“少爷你是怎么想到用相同的笔迹来判断主角的呢?”


    这样的话以后就太好找了啊。


    季然听他这么说就证明自己说对了,他没跟233说,他并不是依靠字迹辨认,而是用字迹确认了而已,他之前就有感觉了的。


    不过从233这里他也有收获,233肯定了他的想法,季然轻声问:“他们都是一个人对吗?”因为一个人的笔迹很难模仿,可以换不同的面孔,不同的身体,但字迹不是想换就能换的。


    就如同演戏,无论换什么样的角色,演技多么精湛,透过那些行头,他骨子里的气质不变,他的眼神不会变。


    他是贺长年,他是饰演霍云天的贺长年,是饰演江未寒的贺长年,是饰演徐雁凛的贺长年……


    233人性化的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因为它说漏嘴了,它被它的少爷找到了BUG,233咳了声:【少爷,我没有权限回复你。】


    季然跟它说:“这句话就是最好的回复。”


    233:【……】


    季然也不需要他回答了,他只要知道这是他找到的主角就行了。


    他只要知道以后怎么去找他就可以了。


    季然继续看徐雁凛的笔记,他记得很有趣,在季然眼里有趣。


    笔记写的密密麻麻,勾勾圈圈,有的地方还有画,植物,石头之类的,没有一句多余的感叹话,就连有时候说天气都是为了记录这个地区的矿源形成原因。


    徐雁凛看着他看原始笔记看的目不转睛咳了声:“能看懂吗?”


    他日记记得有多乱他清楚,勘探过程中时间紧迫,有时候是晚上摸黑划拉上几笔,相机胶卷太贵,更何况他们也不能随时随地的拍摄。


    所以他都是想到什么记录下来,有时候还得回头找补,那笔记就跟打补丁一样,好几次他自己都不明白他记了些啥,所以这也是赵传民他们不肯帮他弄的原因。


    现在他好不容易哄来一个,别再吓跑了。


    所以徐雁凛关心的说:“要是有不懂的地方问我,我字比较潦草。”


    季然抬头跟他说:“好的,字很好看。独一无二。”


    他说的太真诚,哪怕一张面瘫脸毫无表情,可眼睛就直直的看着他,目光尤其肯定,仿佛哪怕他写的是狗屎,在他眼里都是好的,独一无二的。


    ‘独一无二’这个词让徐雁凛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他是真没有想到能从季然嘴里听到这句话。


    徐雁凛嘴角没压住,翘了起来。就算季然这小家伙拍他马屁就拍吧,谁让他说好听呢。


    “……好,那你看。”


    徐雁凛不打扰他瞻仰自己的笔记,去菜园里摸了两根黄瓜,西红柿还不熟,


    季然一边啃着黄瓜,一边目不转睛的看着笔记,这次是对照着他之前的笔记看,这样才能知道怎么编写。


    徐雁凛看他这种看法就确定了季然是真的知道怎么编书了。


    这小孩确实太聪明。


    徐雁凛便没有再说什么,让他安静的看,季然看的慢,但他只要看过去的就能懂。


    看到第三本的时候,徐雁凛看了下表:“今天先到这里,快9点了,送你回去睡觉,明天你就去大队,大队长跟你说了吧?”


    季然点头:“去算账。”


    徐雁凛笑了下:“不用太快,两天干完就行,别人问你,你就说大队长找你来的。”


    大队长认可的人,以后哪怕他每天只干5个工分,也不会被人指指点点了。


    徐雁凛把他送到知青点儿跟前,最后嘱咐他:“别逢人就把你的家庭成分拉出来,这里的人情世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也不能直接问人家。”


    虽然有心人都知道。季然是很聪明,但他怕他不懂这些事。


    季然只看了他一眼:“我只跟你说过。”


    他不关心除了主角外的其他人,陈学笑话他时他从没有接过话,他只是对徐雁凛信任了。


    又是一句让人招架不住的话。


    徐雁凛今天晚上连着两次被他的话冲击到,一时间脚步都停了。


    今天晚上依旧很黑,但徐雁凛觉得他眼睛很亮,跟黑夜里的星辰一样,毫无保留的闪耀在夜空里,那是一种全然的信任。


    徐雁凛不知道是说季然缺心眼还是什么,他才认识自己几天呢,撑死不到一周。


    但徐雁凛又被他这种信任架了起来,胸口发涨,无法说出别的话来,最后只得跟他说:“那天是我说话重了。”


    季然跟他摆了下手:“没事,我进去了,你回去吧。”


    嘿,还挺大度,徐雁凛目送他进去后,才转身回去了。


    回去的路他走的松散又轻快,莫名其妙的还笑了几次,还笑出了声,徐雁凛拍了下自己的脸说,徐雁凛,骗来一个小家伙有这么高兴吗?


    心里有个小人说‘高兴,怎么能不高兴呢?破天荒地头一次呢。’


    季然进屋后,张建辉他们还没有睡觉,看季然来都看他一眼,陈学例行说他去攀高枝了,季然也嗯了声,往床上爬。


    陈学说他:“现在脸皮这么厚了吗?”


    张建辉只跟季然道:“别理他,睡觉吧,明天早上早起。”


    季然躺他身边,也嗯了声:“好,你明天叫我。”


    第二天两人就早早的起了,张建辉起的早,他把饼子贴到锅里了,季然才清醒,去点火,做熟了,张建辉也不让他坐在桌子上吃了,给他装着,两人一路走一路吃的,到大队时,人家没有开门。


    张建辉轻咳了声:“我们等一会儿吧,6点他们就开门了,我怕那些账目太多,我也是第一次弄这个。”


    季然啃着饼子点头:“好。”


    他就这一个字,张建辉不知道他会不会,但想着他也是高中毕业,跟自己也差不多吧。


    后面张建辉就知道他的水平了,振兴大队虽不大,但也有三个村组成的,账目非常多。大队里的老会计按照大队长的指示来把账目给他们两个新知青摆上,张建辉张了下口:“这么多?”


    会计说:“这只是十分之一,给你们一周时间,你们先算这些。”


    张建辉咳了声:“能先教教我们怎么算吗?”


    大队会计听他这么说忍着没有翻白眼,给他们两个讲了一遍:“懂了吗?账目是一点儿错都不能出的!”


    张建辉脾气很好的说:“好的,我们算一部分麻烦您给检查下。”


    会计走后,张建辉深吸了口气:“咱们开始吧,你先算这些。”


    张建辉坐在季然对面,跟他一块儿算,算了一会儿后发现账本没了,他对面的季然把他身边的一摞都算完了。


    会计完全不信季然算的,戴上他的老花镜一笔笔的校对,算完一页发现没有任何错误,他又翻到了中间部分,抽了其中一页,也没有错误,会计拿着算盘打的啪啦啪啦响,张建辉心都跟着提着,看老会计那脸色感觉他生气了。


    张建辉看了一眼季然,季然正在喝水,没有任何表情,他平时也这样的,但这次张建辉觉的他异常淡定,他不得不想起前天季然跟他们打牌说的话,他会算牌看样子是真的。


    老会计足足核对了一个小时,他是抽着核对的,每本挑几页,不规则的来,但几十本没有一个是错的。


    他最后长长的叹了口气,张建辉看他:“怎么样,先生?”


    老会计看了季然一眼:“都对了。你们接着核对吧。”


    张建辉最后跟老会计一起给季然抽查核对,季然一人算账。


    下午五点的时候,他已经把三天的算完了。


    他合上了今天的最后一本账本,跟张建辉说:“我饿了,我们回去吧?”


    中午他吃了两个窝窝头,这一会儿有点儿饿了。


    老会计没有反应过来,还想再给他一些时,发现三天的账目都弄完了,于是只得让他们俩回去了。


    大队长晚上来看他们俩,以为他们俩还在这里熬夜的,结果就剩老会计在这里核对,老会计把情况跟他说了下,大队长半信半疑。


    第二天特意来看了下,于是终于明白为什么徐雁凛要给他推荐季然了。季然是大城市来的,会算账啊。


    虽然没有逆天到天才的份上,但两天能算完一周的账目已经很好了,大队长看季然很顺眼,太聪明的天才吓人,他也无法给他等价的酬劳,给多了会让其他村民说闲话,季然就正好。


    大队长一挥手,这两天的工分给季然都记满分。以后只要季然来帮忙,全都是满分,还要管着一天的饭。


    二队长嘴皮子一掀:“可是姐夫,他也没干啥啊?!”


    大队长眼睛瞪向他:“他没干啥?这账本你算的?!有本事,以后你来算账!”


    李二贵郁闷的不行,他要是有本事,他能干满山蹿着吆喝着的苦差事吗?


    大队长转头对季然笑道:“以后还有很多收账的时候,都要多麻烦季知青了。今天中午大队请客,给你们做一顿好吃的。”


    李二贵又想拿季然的家庭成分说事:“可姐夫,你别忘了他的爷爷是……”


    “闭嘴!”大队长重重的呵斥他:“我是不是跟你说过要从大局看事情,算了,说多少遍你也听不懂,”


    他背着手在地上转了一圈,想起什么又跟他说:“麦子收完后能空闲点儿,你安排几个人给他们知青点儿收拾下房子,雨季马上就要来了,别让他们睡漏雨的房子。”


    李二贵已经无语了:“……姐夫?”


    “还不快点儿去安排?以后你没事跟着知青们好好学学知识,他们都一肚子墨水,咱们大队的宣传语啊,宣传活动啊,你多跟人家参谋一下!”


    李二贵郁闷又不敢反抗,只怪异的看了一眼季然,也顾不上跟他生气了,他怕他姐夫,因为知道他姐夫说的话都对。


    季然来算账不仅挣满了工分,还让大队长帮着他们把房子收拾了,算是收获满满,回去的路上张建辉很高兴,笑着看他:“季然好样的!太厉害了,哥为你高兴!你给咱们知青点儿争光了!以后咱们知青点儿在这个大队就有分量了!他们不会再亏待我们了!”


    他那张国字脸上笑容爽朗,一点儿都不跟陈学一样就知道争风吃醋,是真的高兴。


    季然跟他摇了下头:“应该的。”


    “走吧,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们!”张建辉是真高兴,他想要的结果就是这样的,参与进大队,为这个大队宣传,尽他们知青的知识力量。


    回去后众人得知这个消息,除了吃醋的陈学跟漠然的陈宏明外,其他人都挺高兴,张海鸥还笑着说:“等不忙了我可以去给大队画版画,写宣传语,咱们建设新农村!”


    赵欣笑着说:“可以,你画画可好看了。”


    “你唱歌好听!”张海鸥也夸她。


    “吕荷跳舞很好,她说还代表学校拿过奖呢?”


    “那等这段时间忙完了,咱们是不是可以举办个晚会什么的?给村民们唱歌跳舞?”


    几个女生兴高采烈,都在讨论各自的才艺,季然就默默听着,他想这些男生有什么才艺呢?


    他刚想到,张海鸥就指着张建辉说:“组长你是不是说会弹手风琴?你上去给大家露一手!”


    张建辉局促的摆手:“我不行,不行,让季然上。”


    张建辉现在看季然就是个宝,跟他说:“季然你是不是还会拉小提琴?”


    季然在233给他的资料里搜索了一下,刚到这个知青点儿的时候,他是拉过。那把小提琴还在箱子里。


    “哇,小提琴就更高大上了,你上去给他们拉一首,绝对震撼住他们。”


    张海鸥热烈的说着,仿佛明天就要开晚会了。


    陈学给他们泼冷水:“都醒醒哈,明天还得去采茶叶。季少爷你也得去!”


    季然心想他也没说不去啊?


    知青们的热情被陈学打击没了,各自消停了,后面就该干嘛就干嘛了。


    季然去找徐雁凛,跟徐雁凛说了今天的事,大队长表扬他们知青点儿的事,徐雁凛可有可无的点头,看样子是预料之中的。


    季然把话题转移了:“大队长还说空闲的时候让我们组织宣传活动,唱歌跳舞什么的。”


    徐雁凛也点头,从兜里掏不出烟后,朝他抬了下下巴:“去看看菜园里西红柿熟了没,墙角那边我早上藏着一颗。”


    看样子徐雁凛对这些活动一点儿兴趣都没有,季然先去摘西红柿,这几天他总来,常老师都让他自己去菜园里,看中了什么摘什么。


    西红柿红了一个,黄瓜有好几根,季然只摘了两根。


    用清水一冲就直接可以吃的,季然端着进了徐雁凛的书房,徐雁凛跟这些矿石住一块儿,外间设了一张床,里面就成了他的书房。


    西红柿只有一个,徐雁凛不跟他抢,只让他吃,季然都先让他咬,徐雁凛看他一眼,也意思性的咬一口,摆摆手:“酸,赶紧吃吧。”


    季然咬了一口,不酸啊。跟黄瓜一样,甜味多一些。徐雁凛是舍不得吃。


    季然又提起来刚才的话题:“你会什么才艺啊?如果村里举行庆祝大会,你上去表演什么啊?”


    徐雁凛咬了一口黄瓜看他,这小孩是想去表现下?怎么今天就这么多话呢?


    徐雁凛是真没看出这小孩还有活泼的一面,反正他对这种集体活动没什么兴趣。看季然还等着他回话,徐雁凛跟他说:“我要说才艺的话也有一个。”


    季然眼睛亮了下:“什么才艺?手风琴还是小提琴?”


    徐雁凛跟他说:“吹口哨。”


    季然:“……”


    吹口哨在这个年代不是二流子才会的吗?


    徐雁凛还一本正经的问他:“你不信?我吹给你听听。”


    他说着靠在了椅子上,长腿交迭,姿势放松的开始吹了。


    他吹的挺好听的,季然完全没有听过,这个年代的歌曲他听的少,季然就看着他,烛光将他的剪影刻画的分外好看,因为他本来就很好看,哪怕是侧脸都十分吸引人,眉深睫浓,鼻梁高挺,不经意间就让人移不开视线。


    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痞气,让他在这一刻吹的口哨比小提琴、比手风琴这些高雅艺术来的狂野,他想徐雁凛就是耍流氓都让人移不开眼。


    季然知道口哨吹的好的话也好听,他曾经听江未寒吹过《流星雨》,那时候他唱的总是跑调,他们回家的路上,江未寒就一路吹着口哨给他伴奏。


    季然没有从徐雁凛这里得知他是主角的信息,却因着他的一段口哨走了神。他在心里跟系统说:“系统,我觉得他真的像他。”


    233系统被两个‘他’绕的有点儿晕,问道:【少爷,哪个他?】


    季然说:“没事了。”


    他就是他。


    徐雁凛吹完了,问他:“怎么样,好听吗?怎么没有掌声?”


    季然给他鼓掌,徐雁凛看着他笑:“你会什么?”


    季然摇头:“我会听。”


    徐雁凛拍着腿哈哈笑,笑完后指了下桌上的书:“那你就老实的待在这里给我编书,别去凑热闹。”


    晚上送他回去的时候,徐雁凛还吹了一段口哨,引得池塘里的青蛙都叫唤。还有癞蛤蟆蹦上来的,把徐雁凛吓了一跳,蹦出去好远,癞蛤蟆也在蹦,一人一蛙差点儿撞车,季然笑了下。


    徐雁凛回头看他:“季然同志你还笑,再笑一次我看看?”后面一句陡然温柔下来,这是他第一次见季然笑。


    但季然又不会笑了,徐雁凛啧了声:“千金难买一笑啊,是不得抓1000只癞蛤蟆给你看看?”


    季然只看着他:“你害怕它们。”


    徐雁凛咬牙道:“我不是害怕它们,我就是恶心它们知道不?你跟我说,你难道不恶心?”


    季然想了下没说话,他没有感觉,前几天下雨,它们院子里也蹦来好多,女知青吓的在门口叫他们几个帮忙赶出去,但张建辉他们也不知道怎么下脚,还是季然用扫帚把它们都赶走的。


    徐雁凛还想再挽回下自己的形象,跟他说:“我真的只是恶心它们,我跟你说蛇我都不怕的,就我们住那深山老林里,蛇一抓一把,你等着我下次给你抓几条看看。”


    季然说:“好。”


    徐雁凛啧了声:“你还真不害怕啊,不错,赵传民第一次看到帐篷顶上的蛇时下的差点儿尿裤子。”


    这里地处南方,深山里面最不缺的就是蛇虫,他们进山考察就是闯进了它们的地带,有时候摸手电筒都要有个心理准备,摸到凉凉的东西也别怕,好在这边蛇虫大多是无毒的。


    徐雁凛想这么多是想起来第一次见季然的场景,那时候以为他被蛇咬了,吓的哭呢,现在看来这个小孩有他不知道的一面,一点儿小口子会哭,可看上去又什么都不怕,还挺奇怪的。


    徐雁凛摇了下头,把季然送回去了。


    后面几天又是日常的农忙,不再是轻快的算账了。


    季然采茶叶也没有快到哪儿去,李二贵想挑他毛病,但想着他姐夫的话只得憋回去了,所以季然依旧天天拿5个工分。


    张建辉也纵着他,不会再催着他什么。


    陈学抗议了几次也不说了,因为季然也没有吃多少饭,每顿饭就两到三个窝窝头,菜多的时候,他吃点儿菜,没菜的时候就喝碗汤。


    陈学有时候好奇的时候还问季然,他晚上饿着肚子能睡着觉吗?


    季然没跟他说,他每天晚上都去帮徐雁凛誊抄数据,徐雁凛都给他开小灶了。红薯窝窝头、玉米窝窝头管饱,水果有时候是西红柿,大多数时候是黄瓜,偶尔还会给他撬开个罐头,罐头有两种,牛肉跟黄桃。


    所以他不饿的。


    乡村里日子一天天的过,一月又一月,有数不清的农活催着他们,采完茶叶采烟叶。茶叶采的时候琐碎,知青们也叫苦连天,但等他们采摘烟叶的时候就说不出话来了,因为烟叶黏糊糊的,味道还不好闻,汗如雨下的时候都不能用手擦汗,一擦脸上都是粘稠的。


    采完烟叶抱到平板车上,就浑身上下都是了。


    系烟叶的时候也好不到哪儿去,在烟杆上绑上的过程,烟叶扫过大腿,下半截裤子都是烟油,季然晚上洗澡的时候多洗好几遍,在石板上搓了又用手搓。


    徐雁凛看他提着衣服闻,咳了声:“这么不喜欢闻烟味吗?”


    季然点了下头,没有给他面子,徐雁凛抽烟,他们知青点儿的几个人都抽,还用工分换了好几杆子烘好的烟叶在家里墙上挂着,满满一墙,感觉要抽好几年,这么多烟抽完,身体会坏了吧,季然不太愿意。


    徐雁凛知道他不乐意,自己抽烟已经被他说好几次了,但烟戒不了啊。


    陈学他们这些日子也跟老知青点儿的人混熟了,说季然:“男人抽点儿烟怎么了?不抽烟的就不是男人。”


    他终于找到可以挖苦季然的话题了。


    张建辉这种五好青年看到烟叶充足的时候也开始抽了呢。大队长递给他的烟他不能不接吧。


    季然看着他们几个吞云吐雾,跟他们说:“抽烟有害健康。”


    陈学哈哈大笑:“少爷,你下面毛是不是没长齐,小孩子吗?还是不是男人啊?”


    季然离他们几个远点儿,不在意他的嘲笑,更何况他本来就是男的,就算□□功能有障碍,那也是。


    再说每天晚上都一起洗澡,他有没有毛他们看不见吗?


    徐雁凛看着季然背对着他们洗衣服的样子,脑子不知道怎么就想到季然站在岸上□□时的样子了。季然现在明明衣着整齐,连鞋袜都穿的好好的,但他就是想到了月光全洒在他身上时的样子,甚至开始想他到底有没有长齐毛。


    待意识到自己都想了些什么时,徐雁凛狠狠的抽了一口烟,他跟耍流氓差不远了吧?


    想媳妇是正经的,但想别的就是耍流氓了,尤其是男的想男的,这要是真一起过日子被人知道了,得按照流氓罪抓起来。


    徐雁凛脸色沉下来,他是连以后要犯的罪都想到了吗?他是想要跟季然搞一块儿吗?


    徐雁凛回去的路上也没说话,但余光不受控制的盯着季然,看到季然自然的拐弯到学校时,他脸色才好了一点儿。


    洗完澡后也不过8点,陈学他们也来到了学校这个知青点儿这里闲聊,季然怀疑他们是看中了墙上的烟,因为他们都是来卷烟的。


    常老师在院子里挂了一盏防风灯,这几个人坐在学生上课的书桌上卷烟,小刀,本子纸齐全。


    “金黄烟叶一搓,三寸白纸一卷,赶得上【牡丹】牌香烟了。”陈学一边卷着一边说,出口成章,感觉比上学时还用工。


    赵长征已经卷好一个了,最后一道程序是粘烟卷,用口水,大概是卷了自己抽,不在意,卷完后深吸了一口气跟陈学说:“这当然比【牡丹】强了,这可是没有经过任何添加的香烟,后劲足,最重要的是,这是咱们自己采,自己烤出来的。我爹还想尝尝他儿子卷的烟呢,要不是没法寄给他,我就给他寄点儿了。”


    季然就看着他们几个,徐雁凛也在其中,把烟叶细细捏碎了,均匀的倒在三厘米宽的白纸上,动作异常专注,他不仅自己弄,还使唤季然:“过来帮我卷上。”


    季然干这个活也很好,比赵传民他们强多了,卷的特别整齐,按上个嘴都跟盒装烟一样。赵传民这几天都拿西红柿来求着他帮忙卷烟。


    季然看他:“抽烟对身体不好。”


    徐雁凛不在意的笑了下:“就抽一根。”


    他又加了一句:“今晚上就这一根。我保证。”


    第46章


    季然低头给他卷,用小刀工整的裁出二十张白纸,烟叶也均匀的洒好,然后卷的时候沾一点儿冷下来的米汤水,这样不容易散开。


    最后一根的时候季然忘了沾旁边碗里的水,他想拿着闻一下的时候也跟着赵长征用口水粘上了,待粘完后看到徐雁凛盯着他的眼神才想起来,跟他说:“我再重新给你弄一根,这个不要了。”


    口水粘的烟都是自己弄了现抽的。


    徐雁凛却向他伸过手来:“给我吧。”


    季然把那根他用口水粘的烟递给了徐雁凛,徐雁凛含在了口里,低着眼皮熟练的划了一根火柴点上了。


    火光亮起的那一刻,他的眉目像是跳跃在了季然心头上,他心脏也跟着跳了下,有说不出的烫。


    旁边的赵传民在说徐雁凛:“雁子,你浪费什么火柴啊,你跟我对接上不就行了?”


    徐雁凛深深的抽了一口,吐出眼圈后跟他说:“我嫌弃你。”


    赵传民气的用脚踢他,徐雁凛只转了个方向,没让他踢到。


    他转过来后,抬眸正好对上季然的视线,隔着淡淡的烟雾,季然都觉得他眼神复杂深沉,带着一种要拉人坠入深渊的狠劲。


    季然跟他眨了下眼,他不怕徐雁凛,徐雁凛连癞蛤蟆都害怕呢,能把自己怎么样呢?


    果然徐雁凛呛着了,他狼狈的把烟拿出来了,怕掉地上浪费了。赵传民说他:“活该了吧,让你浪费火柴,显摆!”


    徐雁凛郁闷的很,他没有理赵传民,只看向季然,季然这会儿已经阖下眼皮了,表情安静又无辜,跟刚才那个勾他的家伙截然相反,徐雁凛都怀疑自己看错了!


    这个……混蛋!


    “季然,你也帮哥卷上20根,哥给你藏了一个西红柿。”


    赵传民也不理会徐雁凛,只讨好季然。


    季然给徐雁凛卷的烟太漂亮了。


    季然也跟他说:“抽烟对身体不好。”


    “放心,哥这身体再活个五十年没有问题。”


    赵传民一边豪气挥手,一边又点了自己刚才粘的烟。


    季然看他这么说也没再说什么,他的警告已经说了,就跟烟盒上写的那句话一样,烟民人人皆知,只是不在意而已。


    赵传民、老常、李瑾、江川他们个顶个的烟民,又把新来的几个知青也带坏了,卷好一支后就迫不及待地的赛口里了,没一会儿就吞云吐雾了,人一多,哪怕是在院子里坐着,烟味也聚拢了。


    季然开始咳嗽,不是故意的,就是停不下来,这好像是从上一个世界里带来的病根,上一个世界里他得了那一次肺炎,以后每到冬天他就会咳,非典那年还把江未寒吓了一大跳,把他从关着的校园后门里背出去,藏在家里整整照顾了一周,才好起来的。


    “别卷了,走。”季然正咳着的时候,徐雁凛站起来了,一把拉住了他的手,把他从桌前拉了起来。


    赵传民在后头叫:“哎,还没有给我弄完啊。”


    徐雁凛丢给他一句话:“自己弄!”


    赵传民郁闷的说:“我又没求你,我是让季然弟弟帮我弄,我给他西红柿吃。”


    “他不吃你的!”


    徐雁凛硬梆梆的说。


    赵传民被他说的满头雾水,骂他:“他这什么人啊?西红柿不都是一个菜园里的吗?”


    徐雁凛听见他的话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只是看到季然咳的时候,觉得心头像是被拧了一把似的,在那一刻他把烟掐了,拉着季然就起来了。


    徐雁凛握着季然的手没有松开,一直拉到他们俩的书房。


    这里陈学他们都来过,以为季然在这里偷懒,哪知看他真的工作后,酸溜溜的说了几句,再也没进来过。


    徐雁凛拉他进屋后松开了他,点上了蜡烛,端到了书桌上,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似的,跟季然说:“开始工作吧。”


    季然默默的看了他一眼,心想徐雁凛真淡定,粉饰太平功力见长。


    他也没有说什么,坐下来开始编写。


    徐雁凛把旁边的桌上扣着的盘子端过来,里面是季然的日常水果,一个西红柿,两根黄瓜。


    季然也日常的先把西红柿送到了徐雁凛嘴边,徐雁凛看了他一眼,也低头咬,经过这两个多月,徐雁凛已经能毫不可客气的就着他手咬一大口了,季然都怕他咬着自己手,徐雁凛现在还含着他手指呢。


    季然跟他轻声说:“手疼。”


    徐雁凛咬着他的指头细细的磨了下,这是当初那根被镰刀割破皮的手指,早已经好了,连个疤都没有留下,但徐雁凛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咬他下。没有真咬下去,就是磨了下,他心想这小孩真有这么怕疼吗?那以后要是有更疼的,他得哭成什么样?


    这个念头简直像是一股邪火窜上徐雁凛的头,让他起了一身冷皮疙瘩。


    他松开口,装作若无其事的把那一大口西红柿嚼了下咽下去,然后撩起眼皮看他:“心疼了没?”


    他说的是他这一口咬完后就剩一半。


    季然摇了下头,徐雁凛哦了声:“真不心疼?”


    季然嗯了声:“我吃一半就可以了。”


    徐雁凛并不怀疑他这话,以往季然跟他都是这么吃西红柿的,西红柿少,大多时候就一个,有时候两个的时候,他都觉得还不如一个的时候甜,也许从季然嘴里分一个的甜。


    徐雁凛思绪已经不知道去哪儿了,目光跟要确认什么似的,就盯着他吃,季然吃他剩下的一半毫不嫌弃,仔细的、小口的吃完了,西红柿汤汁多,他也先吸汤汁,再咬肉,最后也把滴在手指上的汤汁舔了,那根指头他方才用牙齿口水厮磨过,徐雁凛把头扭开了,胡乱的翻开书看。


    季然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西红柿吃完了,他起身去洗手,刚走了一步,徐雁凛就喊他:“去哪儿?!”


    季然跟他说:“我去洗洗手,一会儿就回来。”


    徐雁凛在他走后,用手搓了把脸,咬牙切齿的在肚子里说,徐雁凛,你脑子都进水了吗?


    季然洗完手就回来了,外面陈学他们还在,但他不想去抽二手烟了,他开始工作。他一旦进入工作状态别人就不会打扰到他,墙不隔音,外面陈学、赵传民他们的吹牛声老大,都快吹天上了,但季然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徐雁凛从烛光里看他,季然是他找来的宝,最妥切的助理。


    他已经来帮了两个月,誊抄工作不累,就是需要耐心,需要一个有统筹规划,会英语、对数字非常敏感的细心人。


    而季然就是。


    季然会一边翻看他之前记录的册子一遍整理,都不用他教,非常聪慧。


    他整理的也很齐全,整齐又仔细,跟刊印的相差无几,差不多半个月整理出一本来。


    两个月帮他整理了四本,今晚上的第五本也快了。


    外面陈学他们要走了,张建辉隔着墙问季然要不要一起走,徐雁凛问季然,季然跟他摇头:“快了,我写完这一本。”


    徐雁凛出去跟他们说:“你们先回去吧,晚点儿我送他回去。”


    他要是在这里住都是可以的,但这句话徐雁凛没有说出去。他的床虽不大,也能挤,但他不确定自己能干出什么来。


    以前的时候是没有想到自己变态,现在知道自己变态了,却不敢留人了。


    徐雁凛站在院子里点了半支烟,他刚才没有抽完,摁灭的那支,有着季然的口水,他没舍得扔。


    赵传民他们进屋了,外面很那劲,一片漆黑,除了他手指上那一点儿猩红的烟头。


    徐雁凛把这支烟缓慢的抽完了,转身回屋,季然已经编写好了,正踮着脚往最上一层放编好的册子,徐雁凛下意识的快走了几步,站到了他身后,帮他放上了,这个架子他是根据自己身高定的。


    季然这会儿比他矮一整个头,是有点儿够不着。


    季然回过身来,抬头看他,徐雁凛帮他放好册子后也没有走开,依旧以这个姿势看着他,屋里点了一根蜡烛,只是在桌上,离这里有点儿远,于是把两个人的身影长长的投在在墙上,影子合在一起,像是紧密无间的拥抱。


    季然看了一眼合着的影子,撩眼皮看徐雁凛,也不说话。他跟徐雁凛之间就只一指的距离,他要是往前动一下就能碰到他的下巴,徐雁凛下巴上有一层青青的胡渣,像极了上个世界里,早上江未寒的下巴。因为那时候江未寒老用下巴扎他。


    季然伸手想要摸一下,是不是还是以前那样的触感,但他还没有摸上去的时候,被徐雁凛抓着手腕抵在了架子上。


    手没有疼,徐雁凛只是把他困住了,季然就看他。


    徐雁凛也看着季然。


    季然这三个月里晒黑了,以前雪白的肤色晒成了小麦色,然而他长的太好,脸庞清俊,眉目浓秀到依然让他移不开视线。徐雁凛从他眉眼扫到他的嘴唇,再扫到他的下巴,他的喉结。


    他比谁都清楚季然是男的,挺拔的身高,清俊的面容,平平的胸脯,可为什么这么吸引他?


    是他勾引了自己吗?


    徐雁凛喉结无法抑制的滚动了下,他真的觉得季然是在勾引他,要不为什么眼睫毛一扇跟羽毛挠在他心里一样,更别说那双会说话的眼睛,仿佛一汪水,引着他毫不犹豫的跳下去,沉下去,溺毙在里面。


    淡粉色的嘴唇动了,不知道是不是要说着勾引的话,徐雁凛猛的放开他,转身大步走开了。


    快到门口的时候也没有回头,只跟季然说:“走吧,我送你回去。”


    他声音有点儿哑,季然当没听见,跟他脆声说:“好。”


    徐雁凛在前面打着手电筒,走的很快,季然跟他说:“慢点儿,我跟不上。”


    徐雁凛回头给他照着路,说他:“为什么跟不上?腿也不短啊?”


    站在岸边水台上时,白花花的不就剩两条长腿了吗?


    徐雁凛狠狠的闭了下眼,他今晚上就没想点儿正经的。


    他不肯靠近,等季然过来,但季然蹲下身去了。


    “怎么了?”


    “我的鞋子跟不上,坏了。”


    季然跟他说,他今天洗完澡后换上的是旧鞋子,只有两双鞋子,要尽可能的节省着穿,他走路平时也很轻,鞋面都没有问题,只是鞋底没办法,整天在泥地里,一带一脚泥,鞋底就坏的快,季然前两天缝过,现在又坏了。


    徐雁凛在他身前蹲下来,把手电筒给季然,他自己拿着季然脚沉默了一会儿。季然的鞋子从表面看没有什么,因为鞋子每天刷的干干净净,所以他不知道鞋底成这样了。


    鞋底怎么能是他用针线缝的住的,整个鞋底都掀下来了。


    徐雁凛咬牙说:“为什么不跟我说?”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生气,气自己粗心。只顾着看人家身体,不看看脚底。


    季然看他一眼,跟他轻声说:“没事的,我回去再缝缝还能穿。”又不是只有他一个人的鞋子这样,陈学的鞋子比他还惨,鞋面破了洞他当凉鞋穿呢。村里的小孩还有光着脚板到处跑的。


    但话刚说完,徐雁凛就给他脱下来,直接扔了。


    季然眨了下眼,不说话了,怕他更生气。


    徐雁凛用手托着季然脚,像是丈量尺寸,他的手修长宽大,手上有很多粗茧子,握他掌心的时候,季然有点儿痒的缩了下脚,徐雁凛握着他给他揉了下:“刚才有没有硌着?”


    季然摇头,但徐雁凛还是给他按摩着,像极了那年他在操场上脚抽筋,江未寒给他捏的一样。江未寒后来老怕他抽筋,没事的时候就会握着他脚,给他揉搓一会儿。


    季然就默默的看着他,徐雁凛把他两只脚都摸了一遍,确定他没有伤着后,


    背对着他说:“上来!”


    季然一手拿着手电筒,一手搂着他脖子爬上去了。徐雁凛背着他走的不快也不慢,让季然觉的很稳当,托着他屁股的手很大,他屁股放上去也合适,他把脸贴在徐雁凛背上,闭上眼睛,都想睡觉了。


    上个世界非典的那一年,江未寒把他从学校后门背出来,也是这么背回家的。


    回知青点儿的路,跟从学校后门到他家的路一样远,十多分钟,季然就到家了,这次徐雁凛把季然背到他们床上的,张建辉还以为季然怎么了,得知他是鞋子底掉了后陈学立刻毫不留情的笑话他:“跟你说用线缝不稳当的。你还不如跟我一样当凉鞋穿。”


    看徐雁凛脸色不好,季然跟他说:“我还有一双新鞋子的,你看,这双。”


    他的鞋子陈学不乱穿,因为他鞋码小。


    所以从床底一摸就出来了,徐雁凛检查了下,嗯了声:“那我先走了。”


    回去后徐雁凛在他单人床上辗转反侧了良久才睡着,然而没多久就爬起来了,因为做了个春梦,春梦对象是季然。


    梦的太具象了,现在都还清晰的在他脑子里。


    他朝日梦想的洗澡场景……


    再后面……


    徐雁凛摸着自己的裤子,闭了下眼,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无师自通的梦的那么详细,


    太清晰了,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季然哭着的样子。


    “流氓!”徐雁凛把自己打了一巴掌,爬下了床,他想幸好这段时间是夏天,他自己在这库房睡觉,要不半夜起来洗内裤得让赵传民笑话死。


    洗完内裤后,徐雁凛也不敢去睡觉了,他怕自己还要耍流氓,就在院子里抽完了季然白天卷好的烟,他看着一地烟头想,这样是让季然看到,又要说他。


    幸好雨季快过去了,他要去勘探地形了。


    第二天一大早,徐雁凛就把赵传民他们叫起来:“今天咱们就出发去湘西了。”


    赵传民不太清醒的问:“什么?”


    李瑾搓了把脸:“今天就走?”


    徐雁凛嗯了声:“雨季也过去了,咱们早去早回。”


    李瑾觉得哪儿不太对,虽然前几天是要商量着该出发了,但这也太突然了吧?


    江川终于清醒了,叫唤了声:“今天走?我还什么也没收拾呢?”


    徐雁凛说他:“我们有什么好收拾的?”整天在外,包随时收拾随时走。


    看赵传民看墙上的烟,徐雁凛切了声:“赶紧的,昨天晚上不是卷了不少烟了吗?还不够的话,今天上午再接着卷,咱们下午就走。”


    看他说的斩钉截铁的,几个人终于确定他说的是真的,只好都起来了。


    老常惊讶了一会儿,但也明白这是他们的工作,该走就得走,只好说中午给他们做顿好吃的,大家一起再聚聚。


    徐雁凛跟他说:“中午不用等我吃饭,你们吃就行。”


    看他说走就着,老常喊他:“哎,你去哪儿?”


    “我去县城发一封电报,中午就回来了,下午咱们出发。”


    徐雁凛去大队找了今天去县城的拖拉机,跟着进了城,是为了发电报,但也买了东西。


    他快把整个县城的供销社都逛遍了,终于买到了他想要的鞋子。这里的县城还是太小了,这种翻毛的登山鞋太难找了。


    鞋柜的供销员看着他脚上的鞋跟他说:“一看你是识货的,别看着贵,一分钱一份货,这鞋子你就使劲穿吧,别说十年,二十年都不会坏的,翻山越岭都不怕。我看你是45的鞋码吧,我给你找找你试试?”


    徐雁凛跟她说:“不是给我买,42的鞋码,你给我两双。”


    供销员脸上直接就笑开了花,她们这个鞋柜上的鞋子非常贵,不要票只要钱,一年能卖出去一双就不错了,这个帅哥竟然要两双。


    她连着夸他:“这是给你弟弟买的吧?”


    徐雁凛嗯了声:“弟弟。”


    徐雁凛等她拿出鞋子后,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供销员跟他说:“放心吧,没有一点儿问题,不磨脚,很耐穿,还保暖呢,冬天穿着不冻脚,夏天穿着也不捂脚,这就是这个面料的好处。”


    她吹什么,徐雁凛也只嗯了声:“你再给我拿两双鞋垫,六双袜子,春秋冬各两双,都要质量好的。”


    “好来,我这里的货你就放心好了!袜子花样不一样,你要哪种?”


    徐雁凛看着袜子上的小鹿伸手指了下:“梅花鹿牌的吧。”


    袜子是细密的好料子,于是袜筒上绣的小鹿都很精致,眼睛跟季然一样,黑亮有神。


    徐雁凛买了鞋袜外,又买了一些其他东西,他以前买东西,只买需要的,买了就走,可这次总觉得什么都能给季然用上。季然什么都缺。


    回到小学后,徐雁凛把这些东西都放在了他床底下的箱子里,因为林林总总的太多了,他都不知道自己买了些什么,只跟老常说了声,让季然自己过来拿。


    让季然以后就住他这里,晚上编书回去太晚了。


    老常很高兴,他愿意跟季然作伴。他文化水平没有太高,勉强高中毕业,能在这里当老师教村里的孩子,但编不了书,所以看季然编出来的书别提多钦佩了。季然还能帮他给孩子们教数学、英语呢。


    徐雁凛下午走的时候路过季然他们锄地的地方,远远的看了他们一眼,没有去打招呼。


    徐雁凛也知道自己这匆匆的不告而别有落荒而逃的意味,但他没有办法,他怕自己不走,就要把季然摁在床上了。


    他真的会的。


    那就真的是流氓了,他是流氓他认了,可季然怎么办呢?季然家庭成分已经这么差了,再背上一个这样的罪名,这辈子别想翻身了。所以,徐雁凛,别犯浑。


    车缓缓开动了,越走越远,徐雁凛叼着烟看着外面倒退的风景,深深的吸了口气。


    先让他去冷静冷静。


    季然晚上来小学的时候,才知道徐雁凛走了。


    常老师带他到徐雁凛住的屋,把他床底下的大木箱子拉出来,跟他说:“季然,雁子说给你准备了些东西,你可以自己看看,有没有需要的,还有,他说晚上让你在这里住着,省的太晚了回去不方便,路上太黑了。”


    第47章


    老常摸了下徐雁凛的铺盖跟季然说:“雁子临走前把凉席、铺盖统统刷了,晒了一遍,干净的,你直接用就行。”


    季然跟他说:“好的。”


    他环顾了四周,没有发现什么纸条之类,就问道:“他要去多久啊?什么时候回来啊?”


    老常道:“哎呀,这个他没说,走的匆匆忙忙的,不过这个活本来就没有时间,快的话一两个月,慢的话三个月一趟。”


    季然琢磨着‘匆匆忙忙’几个字问道:“他是有什么急事吗?出什么事了吗?”


    老常笑道:“雁子没白疼你,放心吧,没事,就是雨季过了,他正常得去工作了,走的时候还揣了一大包烟叶走的,赵传民那小子还想带着你去给卷烟呢。”


    季然哦了声,明白了,徐雁凛是落荒而逃了。


    常老师出去忙别的了,季然就开始看徐雁凛给他留了什么。


    木箱子很大,半米宽,一米长,也是半米高,以前是徐雁凛放衣物的箱子,有锁,常老师也给季然钥匙了。


    季然打开,先看到了那两双鞋子,鞋码是42的,不是徐雁凛的,是给自己的。季然伸手进去摸了下,里面已经垫上鞋垫了,季然坐在他床上穿上小鹿的袜子试了下,鞋子整整好,季然穿着多走了几步,他怕脚疼,所以鞋子穿的舒服最重要,而这双鞋子很舒服。


    鞋底厚实抗震,内里特别柔软,外面的牛皮革又能最大程度的防划,穿上这双鞋子,季然就再也不怕走路了。


    季然穿着没有脱下来,又看了下其他的东西,徐雁凛买的东西很多,有毛巾,肥皂,蜡烛,电池,钢笔,甚至还有一件红色的毛线背心,在最下面,毛巾下面盖着,季然看着这个颜色缓缓伸手拿了出来,他有点儿想念周姨了。


    他抱着衣服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才把背心又轻轻放回去,把这里面的东西重新归类存放好,这些东西够他用半年的,最后把箱子锁好,钥匙很小,金色的,季然找了红色的线搓了好几股,确定结实后,拴着挂在了脖子上。


    他拿着一包绿豆点心出来找常老师,这包点心是放在最上面的,大概是让季然先吃,季然心里想,徐雁凛什么纸条都不给他留,要是自己不打开看,那这包点心在箱子里可就要坏了。


    常老师一看点心笑了下:“雁子这家伙心还挺细,还知道买点心。我不太爱吃甜的,你多吃点儿。”


    季然把点心给他一半:“你给春燕姐吃。”


    他在这里待熟悉了,知道青山村里的春燕姐跟常老师是一对儿,就是碍于种种原因还没有成婚。


    不过,好像也快了,今年年底能结婚。春燕姐的手工活很好,纳鞋底,绣鞋垫,勾毛衣都不在话下,季然还想空闲了跟她学纳鞋垫。


    常老师把季然当弟弟,听他说春燕也不扭捏,笑了声:“行,一会儿我去给她。”


    季然送完点心应该要走了,他想了下又问:“那二哥会写信来吗?”徐雁凛在他们这里排老二,季然在有别人的时候就这么喊,好区分。


    常老师点头:“会的,每个月都会写信来,也会寄他们的勘测材料,你就放心吧。”


    季然这天晚上就在徐雁凛的床上睡的,9月份的山里很凉爽,季然抱着他的薄毯子很快就睡着了,常老师说的对,毯子也是洗过的,有一股清爽的肥皂味,跟徐雁凛身上的味道一样。


    第二天穿着新鞋子去地里掰玉米,都不想老看脚底下了,玉米有的根扎在外面,季然前几天被扎过脚,幸好玉米高,他蹲在玉米地里哭没有人看见。


    这次掰了一个上午都没有问题,中午一起吃饭的时候,陈学就看见他脚上的鞋子了,羡慕嫉妒恨的把他说了一顿,可惜鞋码小,他穿不了,只最后说他是资本主义家的少爷。


    季然纠正他:“资本主义家没有少爷。”西方没有少爷一说。


    他这话被陈学噎住了,其他人则都笑了。


    陈宏明都被季然逗笑了,他饶有兴趣的看着季然,季然总是让他看不透,看上去比自己还孤僻,不是好相处的样子,但别人说他什么他又不生气,陈学跟他吵过这么多次,没见他生过一次气,就这种气度,陈宏明都佩服他。


    再者季然的学识陈宏明现在服气了,他现在空闲的时候也开始看书了,万一那天恢复高考了,他会继续努力的。


    看陈学还在叨叨,陈宏明噎他:“你也可以去帮着编书,那人家也给你买鞋子。”


    陈学气道:“行,你们一个个有文化的样,我等着你们考大学。”


    玉米地头有阴凉,可以休息,张建辉也就不管他们,反正玉米高,也不怕丢人了。


    季然也不接话,只啃着玉米,他们收获玉米的季节,玉米是可以分一些现吃的,这个振兴大队的大队长做事挺灵活的。


    他们知青头两天把鲜玉米掰下来,煮着吃要比窝窝头好吃多了。


    季然能啃两根了。


    陈学看他靠在玉米杆上慢悠悠的啃玉米,丢给他一句:“地主家的少爷。”他也不怕把玉米秆给倚倒了,这家伙光吃不胖。


    对于陈学的揶揄,经过这几个月,其他知青也都当笑话了,季然都不在意,那他们就更不在意了,而且季然真的跟少爷一样。


    无论是他的长相还是平时的行为,哪怕现在坐在地上啃玉米,都有一种独特的气质,举手投足间的优雅是别人怎么都学不来的,他们不得不承认,这是与生俱来的贵气。


    张海鸥说:“季然,等空闲了,你给我做模特,我给你画幅画。”


    季然看她一眼说:“穿着衣服的吗?”


    张海鸥一顿:“……你想不穿衣服?”


    季然还没说话的,陈学立刻怪叫道:“季然你耍流氓!赶紧抓起来!”


    季然不辩解,张海鸥被他们几个起哄的脸红了,大声的解释:“你们都想哪儿去了!季然没那个意思,他说是裸1体艺术!人体艺术!是艺术!”


    陈学哎呦道:“都裸1体了还什么艺术啊!”


    季然只看着他,国内能接受的少,国外那些成名大画家大多都画过人体,人体是美术生的的基础学科。


    季然想到了他看的《泰坦尼克号》,男主角给女主画画的时候了。


    233系统很及时的出现了:【少爷,你还想看这部电影吗?】


    季然跟它说:“可以,晚上回去给我播放。”


    233笑着说:【那少爷你别睡那么快。】


    他在这边开小差,知青们却闹成一团,张海鸥一人难敌众口,最后还是陈宏明帮她了,他怼陈学:“你没见识就别丢人了,人体艺术是最高的画画境界。”


    张海鸥没想到他能帮自己说话,有人支持后立刻大声的道:“听见了吧!你们别误解别人!”


    陈学转了下眼睛:“真的?真有这样的艺术?”


    赵长征虽然也不知道,但他看这里面三个见过大世面的人都这么说了,也就信了,跟陈学戏谑的道:“你让海鸥姐给你也画一副呗,让你也艺术下。”


    张海鸥呸了声道:“我才不给他画呢!他哪里艺术了?”


    她是看季然跟画一样才想画的,并不是要画人体,是季然把整个画风都带歪了,这么想着张海鸥看了一眼季然,季然抛出了炸弹性的发言,本人却一点儿表情都没有,真是……太淡定了。


    几个人闹了这一场,气氛欢乐,感觉疲倦都少了,张建辉也笑着摇了下头,他们知青这些日子也都忙,每天的农活干不完,难得有这样放松的时候。


    他看了一眼季然,季然有活宝的潜质。


    季然不说话,陈学又来招他:“季然,吃完咱们去地里找红菇娘吃吧?”玉米地里有一种野生的水果,包着一层外皮,里面一粒果子,还挺好吃。


    季然跟他摇头,打了个哈洽:“不去了,我想睡会儿觉。”


    玉米地里可以乘凉,季然啃完玉米后就犯困了。


    张建辉也道:“我也想眯一会儿,还得一下午。”


    他干活也是实在的,从不偷懒。


    于是最后都结伴靠在玉米秆上眯了会儿。


    日子一天天过,玉米收完,收花生。一个月就快过去了。


    季然彻底的搬到了徐雁凛那里去住了,把他在知青点儿的箱子,脸盆都带过去了。搬的那天,陈学还揶揄他:“去了别回来了啊,跟你的石头过去吧!”


    他倒是没有妒忌,因为季然去了那边,吃饭少一人,睡觉也少一个,资源就多了,就是少了个烧火的。每当他点火的时候,就会想起季然了。


    张建辉等人倒是挽留过季然,不过他们离的近,常去那边聊天,张海鸥他们也跟春燕姐学着做手工针线,所以也不算分开。


    陈宏明开始学习,老常还帮他找过高中课本。张建辉也会跟着看看,他也不知道高考哪一年恢复,但知识学多了总是好的。


    季然的资料这一个月里又整理出两本来,徐雁凛还是没有回来,不过他写信来了,常老师收到了。


    季然站在旁边等着,发现没有他的。


    徐雁凛没有给他写信。


    他在旁边等着常老师看信,常老师知道他也想看,就一边看一边说:“他们现在到了,在那边安扎下来了,那边很美丽……山水好看,那边水质五颜六色,雪峰土质特殊,常年积雪,特别漂亮……好家伙,雁子这还会说这些闲话了?”


    季然默默听着,徐雁凛宁肯说闲话,都没有提他,常老师都翻了两页信纸了,只剩最后一页了。


    常老师又念了大半页的时候说:“嘿,雁子这家伙不地道了,也不问你声好,只问你书编了多少了,这家伙,我等写信说他。他又不给你发工资,也不给你署名的……你等着,常哥说他。”


    季然看着他放桌上的信纸问他:“常哥,我能看看吗?”


    常老师笑道:“当然能看看啊!这几伙这次啰里啰唆的,我以为你不爱看呢。”


    季然把信纸拿过去了,字迹是他熟悉的桀骜不羁,季然一行行的看,果然前面只讲他走过的地方,详细的连一条河都有名字,就是没有说过季然。


    直到季然看到了最后一页,最后一句话。


    “最后,季然书编了多少了?有没有天天来?”


    这句话像是一种试探,试探的问他的情况,试探的问他是不是在这里给他编书。


    季然把信纸轻轻折起来,问常老师:“常哥,你要给他回信吗?”


    常老师道:“我给他回,这几天就回,要不这小子在外地挂心。”


    他自从跛脚后,徐雁凛他们就不放心他,其实徐雁凛自那年打了那一架后,村里人很少敢来惹他们了,这个学校他们平时没事都会绕开走。孩子们上学是孩子们的事,那一年知情的大人们都忌惮着。


    所以学校这里是安全的。就是他得回复一下,让他们放心。


    季然点了下头,跟常老师说:“那常哥你跟他说,我这个月给他编了两本了。”


    老常朝他竖起拇:“雁子这家伙最不应该问这话,他怀疑任何人都不应该怀疑你。”


    季然拿着信问他:“信我收着吗?”


    老常点头:“行,你收着吧。难得雁子第一次写这么多字,以前半张纸都写不满。”


    季然把信放进箱子里,拿出两双秋天的袜子来,已经秋天了,不知道徐雁凛那边冷不冷,去雪峰肯定冷的。


    幸好他把厚衣服都带着去了,季然刚知道他走的时候,看他把衣服都带走了,还怕他不回来了,现在想想带齐全了也好。


    季然又摸了下那件红色毛衣坎肩,没舍得穿,也还不到时候。季然把箱子又锁上了。


    又过了一个月,到秋忙季节了,收红薯的季节,徐雁凛他们还是没有回来,信写来了一封,又是满满三页纸,但通篇都在闲扯,然后最后的时候又是那一句话。


    这次常老师都气的拍大腿了:“雁子这混蛋,跑那么远了还没忘记让你给他编书。还要天天给他编!真把你当牛做马的使唤了!季然你不给他弄,这家伙自己写的那笔记跟鬼画符似的,他自己都看不懂,这是抓着你这个劳力了。”


    季然也点头,常老师对他很好,每天都做饭给他吃,因为他还是只会烧火。


    常老师看他乖巧的坐着心里感叹,徐雁凛真的是找了个好帮手,季然真的天天给他编书,没事就捧着他的笔记研究。编的书比徐雁凛之前编的还要详细。


    所以老常也知道季然肯定还会给他编,果然季然跟他说:“常哥,你跟他说这个月也编了两本。”


    这也太乖了。


    老常虽然知道他肯定会这么跟徐雁凛说,不说别的,不能让在外的徐雁凛担心,就是看季然这么听话,老常也感叹,跟他说:“这个月是秋收忙碌季节了,你白天也很累,晚上就少看一会儿书,雁子这些资料不差这一会儿,等他冬天回来让他自个儿弄。”


    季然问道:“他冬天就能回来了吗?”


    老常点头:“这都出去两个多月了,按理说该回来了,都不用冬天的,以往秋忙季节他们就回来帮忙了的。他们去的雪峰那边这个季节早已经冰天雪地了,再拖下去也不适合勘测了。”


    季然听着,眼睛不自觉的向山外望去,希望徐雁凛早一点儿回来。


    然而这次常老师推断错了,他们秋收都忙活完了,季然都凭着每天5个工分给常老师带回两大袋子红薯,徐雁凛他们还没有回来。


    常老师在菜地里刨土豆,一边刨一边说:“雁子他们这是怎么回事,这都快要12月份了,难得他们真要在雪峰住下?”


    12月份他们这边还不算冷,可雪峰就不行了啊。


    季然跟在他后面捡土豆,常老师脚不方便蹲下来。


    季然问他:“那他们会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啊?”


    常老师立在镢头上想了下摇头:“应该不会,他们几个都有经验了,这些年国内的山川大河他们早就跑遍了,雁子连珠穆朗玛峰都去过了,雪峰应该不在话下的。”


    季然又问:“那会不会因为西南边境不太平?他们被抓走了?”


    他这些日子都会跟在常老师听收音机,西南边境频繁出现乱子。国家增强了巡防。


    常老师看了一眼季然,季然面无表情,他是一本正经的问着这些最坏的打算,要不是常老师这几个月跟季然熟悉了,知道他就是面瘫脸,就要说他一点儿好事都不想了。


    他知道季然就是纯粹的担心,有一种人从来不抱着侥幸心理,做什么事都先把最坏的情况想到,直面最差的结果,且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季然就是这种。


    常老师都想逗他了。


    常老师装作深沉的看了他一会儿,发现季然面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他自己先忍不住笑了,跟他说:“你别担心,不会有那么坏的情况的。雁子他们只是地质勘测,会进深山,但不会在边境在线,所以不会被抓走的。”


    再说徐雁凛是有分寸、有胆量、知道怎么周全的人,他出生在那样的家庭,先不说一身的军人体质,他还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知道怎么处理应急情况,知道怎么最强势的保全自己。常老师对他很放心,如果是赵传民他们这个时候还没有回来,他还会担心下,但如果那些人里有徐雁凛就不需要了。


    常老师看季然还看他,跟他指了下脚下的地:“你知道这三分地是怎么保留下来的吗?”


    季然慢慢摇头,常老师不能下地挣工分,但他在学校门口这里开采出了三分左右的地,可以种菜,红薯之类的,这三分地大队里也没有收回去,按理说是要收回的,因为一家人只能六厘菜地。


    常老师一笑:“这都是看在徐雁凛当年的壮举上。”


    常老师接着给季然讲了下徐雁凛当年的壮举。


    常老师看了下天色,秋忙季节过去了,坡里都没有人了,学校周边更是清净,所以常老师在地头上坐下来,点了支烟后才说:“我们当年是作为兵团知青来的,有严格的管理制度,我们十个人分在了勘测队里,国家对能源需求,地质勘测一直都很支持,所以当时我们有不少的设备,给我们配备了各种工具,指南针、最先进的勘测仪器,登山装备,自行车之类的,这些东西来这里后就遭了红眼。几年前这里太穷太难了。”


    季然点了下头,大概能想到后面发生什么事了。


    果然常老师说:“我们勘测队开始陆续的丢东西,从小到大,先是蜡烛、矿灯、铁镐,后来是自行车,他们趁着我们去山里勘探的时候,把我们能偷的都偷了,家里的偷了还不算,后来还偷到勘测地去了,他们看到我们挖出来的矿石,以为我们在他们山里挖出了什么宝贝。”


    老常说到这里嗤笑了声:“我们这些人当时都是大队院里来的,家庭也都还行,虽比不过雁子家,但生活都还过的去,来这里也同情这里的艰难困苦,我们也不是小气的人,只是这些人过分了。偷了自行车也就罢了,还想偷勘探器材,偷到矿区来了。”


    “勘测地质,找出矿源,为的就是造福百姓,解决能源问题,是国家的百年大计。可他们偷了去就买了几分钱。这些人越来越过分,人多,仗着对山里熟悉,让我们防不胜防,发展成了有计划的团伙作案。”


    老常使劲吸了口烟,看了下自己的脚,眼神有几分狠厉:“我这只脚就是被他们设下陷阱,推下去伤的。那天晚上我是看守。这里医疗条件有限,我的脚也没治过来。”


    “雁子因为这个就制定了反击的方案,说一而再的忍让只会让他们得寸进尺,我的脚就是最好的例子,以后他们胃口大开的时候,也许还会出人命。


    这些人为了钱不要命,那只能用更不要命的东西镇住他们,以牙还牙。”


    常老师在这里停顿了下,季然也没有催他,他把地里一个土蚕捡起来,装在竹筒里,准备一会儿喂鸡。


    老常使劲吸了口气,快速的道:“他帮我报仇了。把那个领头的也困在了陷阱里,折了他一条腿。


    敢上去围攻的人,被他拿着一根长镐都抡倒了,上一个倒一个,他没有让传民他们插手,只自己守在前面,那个场景我现在还没忘记,我从那时候起才知道他身手那么厉害。”


    季然也听的有些震惊,徐雁凛打架这么厉害了吗?上个世界他们俩被绑架的时候还打不过四个人呢。当然他也拖后腿了,他被打晕了,江未寒什么都顾不上了。


    “从那天起,再也没有人敢挑衅他了。


    我这片菜园也没有人敢来收了。


    我这只跛脚就是一种警戒,看到我他们就会想起那晚上的徐雁凛。”


    第48章


    老常一支烟抽完,摁在了土里:“那时候我都被雁子吓坏了,他平时都不犯混的,他知道自己是什么家庭,有那么一个军区首长父亲,更不应该滥用职权持械斗殴,那时候我以为他是兄弟意气,气狠了,下手失了分寸,这要是闹出人命来,他可就毁了。”


    季然看他,老常虽说着担心,但他语气舒缓,也就是说没事,果然老常笑着道:“但后来发现那些伤的人除了断了腿的那个外都是轻伤,雁子打人都找准了地方,而断了腿的那个掉进去的陷阱是他自己挖的,他当初陷害我的那个,就连里面的铁夹子都是他自己设的。”


    常老师说到这里时嘴角擒了一抹笑:“自作孽不可活。”


    看季然看他,常老师忙道:“这句话是大队长说的,他弄清楚了这一连串的事情后说的第一句话,这个人还是挺会来事的,也算公平。”


    “雁子跟他说‘偷盗可大可小,偷我一辆自行车我也就当自己倒霉,可他们现在偷的是国家的工具,挖的是国家的墙角,毁的是社会主义建设的根基,能源是一切发展建设的根基。当年为炼钢,家家户户把家里的锅都捐了,怎么到了我们这里反着来了吗?再者,我们挖出来的所有一切都是国家的,跟你们种的粮食是一样的,队长,您一定知道偷盗国家的东西是什么罪名吧?’”


    常老师说到这里时语气很自豪:“雁子的武力镇住了村民,而他的话则警示了大队长,于是双管齐下,这件事就这么平息下来了,然后就太平了这些年。”


    老常说完这一大段话长长的吸了口气,回头跟季然说:“我跟你说这么多,就是让你别太担心,雁子虽然犯浑起来吓人,但他做什么事心里有数,不会有事的。”


    季然嗯了声:“我知道。”


    老常笑了:“知道什么?”


    季然把捡满框的土豆提起来说:“知道他犯浑起来吓人。”


    老常:“……”


    他说了这么多,季然就只记得这个吗?


    他这是不是把雁子给抹黑了啊,这别再把季然给吓跑了,不给雁子编书了,雁子回来不得疯吗?


    老常咳了声:“那个季然,你别怕,雁子对自己人可好了,你是他最疼的一个,绝对不会那么对你的。你放一百个心好了。”


    季然看了下天上的晚霞,无声的叹了口气,他是反派啊,他以后要做任务的,等那时候,徐雁凛是不会掐死他,但他怕徐雁凛把他摁在床上折腾,那也吓人。


    这次的主角感觉比上个世界的还要变态。


    江未寒在床上是个变态,变着法的欺负他,徐雁凛肯定也是的。


    要不就让他们在雪峰过年吧。


    季然也就想了一下,第二天他还是盼着徐雁凛回来。


    只不过徐雁凛他们还是没有来,11月底了,他们把所有农活都干完了,红薯干收到大队仓库里,茶树做好了冬季防护,铺上了干草。


    众人只等着大队里分粮食过冬了。


    常老师这天收到了信,终于确定了徐雁凛他们要回来的消息了。


    常老师跟季然念道:“这次信短,”


    季然看了下信封,信封邮件地址是县城。


    徐雁凛是在县城寄的。他在县城里。


    果然常老师跟他说:“他们从三天前就往回赶了,这两天都留在县城开会,等开完会就回来了,这些家伙们,之前也不来封信,让我们白着急。真是的,以前都是先回家一趟放下东西的。”


    季然看他:“以前都是先回家吗?”


    常老师道:“是啊,他们每次来不仅带回很多样品,还得回来写报告啊,县城汇报稿雁子得写好几天呢。”


    季然轻轻的哦了声:“我知道了,那常老师,我今天就搬走了。”


    老常一愣:“搬走干什么啊?”


    他不是天天盼着徐雁凛回来吗?还是自己刚才那句话说错了啊,怎么感觉季然跟赌气似的呢?


    但从季然脸上他又什么也看不出来,老常有点儿摸不着头脑了。


    季然只站起来跟他说:“他们回来了,我就搬回知青点儿睡觉了。”


    原来是因为这个啊,老常不以为然的说:“这有什么,你跟雁子睡一个床行了,又不是夏天,你要是嫌挤,哥今天给你把床加宽一点儿。”


    老常这几个月跟季然住习惯了,不想他走,这少了一个说话的人,季然可是最好的听众,说什么都认真的听着,从不插话,比传民他们强多了。


    但季然也拒绝了,跟他说:“我现在去收拾东西了。”


    老常知道他是说一不二的人,拦不住他,只好道:“那也不着急这几天啊,你等他来了再搬走也不迟啊?”


    季然摇摇头没说话,回到徐雁凛房间后就收拾了他的衣物,把那件红色的毛衣坎肩、鞋子、袜子带着,剩余的东西就没有带了。


    不过这也不少了,因为还有被褥,冬天被褥比较多。常老师拦不住他,只好让他两趟收拾走了。


    最后一趟的时候,常老师嘱咐他晚上来吃饭。季然这几个月分下来的时令红薯什么的,都运到他这里来了呢。


    季然跟他摇头:“常哥,这几天我先不过来了,我去大队帮忙,在那边吃饭就可以了。”


    老常望着他的背影摸了下下巴,总觉得季然在搞大事情,因为连在哪儿吃饭都考虑好了。


    徐雁凛果然如他信里说的那样,又过了两天才回来的。


    坡里已经没人了,山前的小学很安静,徐雁凛里里外外看了一圈确定只有老常一人,只得出来问:“季然呢?”


    老常呵呵了声,装作不懂的问:“他?不知道啊??”


    徐雁凛声音高了:“不知道?!他不是住在这儿吗?他……他不知道我今天回来吗?”


    老常开始训斥他:“现在知道问人家了?每个月写信也不问候人家一下,就最后一句问人家给编了多少书,让不让人寒心啊?人家季然都把编书都当成第二份工作了,你可好,就走的时候留给人家两箱罐头,按照季然给你做出的工作,10箱罐头也换不来啊。”


    徐雁凛被他说的理亏,咳了声:“我……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我去看看他,他在哪儿?”


    老常朝知青点儿抬下巴:“人搬回知青点儿了啊,给你让位置呗。”


    徐雁凛顾不上安抚他的阴阳怪气,拔腿往知青点儿走。老常这会儿痛快的点头,季然前几天搬走的好,就该让徐雁凛再把他请回来,雁子这家伙还以为季然得在家里跟媳妇似的乖乖等着他,人季然凭什么呢?


    徐雁凛长腿大步,没几分钟就到了知青点儿,结果知青点儿也没有季然,徐雁凛分了一盒烟才知道季然在大队里帮忙。


    徐雁凛又往大队里走,大队就比较远了,徐雁凛急匆匆的走了十多分钟才到大队院,大队院里站满了人,院里是人,屋里也挤满了。


    徐雁凛在进院里后压住了步子,不想让自己表现的太急切,他都已经躲了115天了,也不差这一会儿了吧?


    他的脚步硬生生压住了,可是眼睛管不住,他扫过了重重人群,一下子就锁住了季然。


    季然好像瘦了点儿,不,应该是高了点儿,脸庞轮廓越发清俊,白皙俊秀,季然经过冬天的这一个月脸色变回来了,于是又变回徐雁凛初见时的样子了,徐雁凛脚步顿了下,就这么看着他,季然站在贴墙边的桌旁。


    大队的桌椅是陈旧的上红漆的桌子,背后墙上则是糊的陈旧的报纸,这样的环境里越发显得季然跟这里格格不入,他像是一颗在尘土里的明珠,格外让人心疼。


    徐雁凛停顿的这一会儿众人都发现他了。


    徐雁凛是大队的稀客,他进大队,有狼进村一样的效果,喧闹的人群立时安静下来,人们且往旁边让了下,让瘟神似的给他让了条路。


    张建辉先看到了他,笑着他:“雁凛哥你回来了啊!”


    徐雁凛跟他点了下头,就看着他旁边的季然,季然这个小混蛋都不看他,难道他手里的账比自己都重要吗?


    “季然?”


    季然像是刚听到一样抬头看他,眼神里没有徐雁凛想的激动、兴奋,也没有如小鹿一样雀跃的朝他扑来。


    他就静静的站着看他。


    这不会是把他忘了吧?


    知青点儿有不少的人,徐雁凛克制着自己的眼神,跟他道:“你出来,我跟你说几句话。”


    季然也顺从的跟着他出去,徐雁凛走到了院子外面人少的地方,今天人太多了,徐雁凛也不好拉着他走太远,只能将就了,低声问道:“你知道我今天回来吗?”


    季然点头:“知道。”


    徐雁凛深吸了口气:“老常说你这两天没有去学校,你们这几天都很忙?”


    季然也点头:“很忙。”


    季然也没有撒谎,他这几天确实很忙,今年一整年都忙完了,大队要按照工分给村民、知青分红了,把一年的粮食分下去,粮票、肉票、布票、肥皂票、油票,各种东西需要算,张建辉作为知青点儿的组长,带着会算账的季然老早就被大队长给预定下了。


    这几天都在大队帮忙统计、核算。


    徐雁凛想说点儿什么话,都被他这几句给噎回去了,只得道:“那好吧,你先忙,晚上应该就不忙了吧?”


    季然只看了他一眼:“我不知道。”


    徐雁凛再次深吸气,季然的淡定对比着他的焦躁,让他显的跟十八九岁的毛头小子一样。


    看有人朝这边望,徐雁凛说最后一句话:“晚上我在学校等你。”


    他也不等季然答应,大步地走开了。


    季然看着他的背影有一会儿没有动,徐雁凛穿的是户外的工作服,他回来后并没有换衣服就来找他了。


    季然看他拐弯了,便回头了。


    大队院今天又忙了一天,季然的活不累,就是帮着核对他们的工分,并换算出粮食等票据来,把繁杂的数据理顺,是季然乐意做的事,所以有条不紊,一笔接一笔,村民们并不催他,刚开始还会怀疑他的能力,但经过这两天,季然一次都没有算错过,他们就信任他了。


    晚上5点季然就停止工作了,冬天天黑的早,大队院哪怕点着灯,光线也不好,这跟编书不一样,这么多人容易混乱。


    大队长也懂他的意思,所以5点以后就让大伙都回去,跟他们说:“明天一天差不多就都能分完,大家放心,领到的明天就不要来凑热闹了啊!”


    这么多人在这里并不是都没分,而是都在这看着,唯恐给别人分多了一样。


    季然跟张建辉在大队院吃了晚饭后往知青点儿走,张建辉以为季然会直接去学校的,哪知他并不去,张建辉问他:“雁凛哥他们回来了,你不去看看?”


    季然摇头:“先不去。忙完了再说。”


    张建辉也点了下头:“算一天账目也挺累的。”


    这次跟以往算账不一样,以前安静,这次这么多人闹哄哄的,季然能端坐一天,脸上没有任何不耐的表情,张建辉都佩服他。


    季然回去后跟陈学他们还打了一会儿牌,陈学叼着徐雁凛给他的半包烟,脾气挺好,没有输的哇哇叫,反正现在他们也不来赢钱的,大队严禁赌博,打牌也得偷摸着。


    季然9点多钟的时候也跟着他们睡觉了,油灯也点不起。


    徐雁凛在学校里等季然,左等不来,右等不来,到9点的时候实在等不下去了,往知青点儿走,结果刚到跟前,屋里的灯关了。


    徐雁凛站着栅栏边上脸色都黑了。


    他握着他们的栅栏门,控制着力道,以免给折断了。


    是真想进屋里把季然抗出来啊。


    徐雁凛郁闷的站了十多分钟,只得往回走。


    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床是季然睡过的,被子季然盖过,他甚至都能闻见被子上的皂角味道,他后来知道季然爱干净了,他这被子老常跟他说,季然给他一周拆洗一次。本来以为他拆开后不会缝起来的,结果他缝的针脚密实,春燕都夸他缝的好。


    徐雁凛把头埋进被子里深吸了一口气,片刻后他又把被子猛的掀开了,离这里千万里的时候他还能忍着不去想季然,可现在周边都是季然的气息,他根本无法让自己继续当和尚。


    徐雁凛握着自己硬的发烫的小兄弟粗鲁又胡乱的撸了一通,总算后半夜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去知青点儿看季然,季然在烧火,坐在炉子前头一点点的,风箱有一下没一下的拉着,这是还没睡醒,冬天早上是容易犯困。


    徐雁凛伸手揉了下他的头,季然头发还翘着一朵,季然抬眼看他,打了个哈洽,徐雁凛手没有收回来,顺着他后仰的力度,摸到了他脖子,掐着他脖子捏了下:“没睡醒,起这么早干什么?”


    季然打完哈洽跟他说:“一会儿还要去大队院,”


    徐雁凛手一顿:“还要去?!”


    季然嗯了声:“没弄完。”


    徐雁凛都后悔给他在大队院找了这么个工作了。


    他退而求其次的说:“那今天什么时候能忙完?明天就不忙了吧?”


    季然跟他摇头:“明天大队长说要准备庆祝丰收的活动,你们晚上就知道了。”


    徐雁凛沉着脸,季然还跟他眨了下眼:“你不想看晚会吗?”


    徐雁凛说:“我吃饱了撑的。”


    季然就哦了声:“那你也不表演节目了是吧?”


    徐雁凛都笑了:“我表演他们敢看吗?我上去吹个口哨?”


    季然就看着他,徐雁凛想到了什么:“你要上去表演节目?你表演什么?”


    季然往炉灶里放了两根玉米秸,跟他说:“不告诉你。”


    徐雁凛笑了声:“行,还知道保密。来先吃块儿。”


    幸好今早上带着了,徐雁凛把绿豆糕包装纸拆开,拿了一块儿放季然口里,季然也张口了。


    “好吃吗?”


    季然点头,不说话,以免张口绿豆糕掉出来,绿豆糕做的酥软,清甜,好吃的。


    季然咽下去后跟他说:“你也吃。”


    徐雁凛心里总算踏实点儿了,以为季然真把他淡忘了,他之前就觉得这小孩有冷酷无情的气质。


    徐雁凛看着他脚上穿着的干净的登山靴,笑着问他:“我上次给你买的吃了吗?”


    他昨天没能等到季然,就半夜翻箱子看了,季然鞋子、袜子都穿了,他才算是睡着觉了。


    徐雁凛给他伸手擦嘴角的绿豆糕渣,正擦着,张建辉抱着柴火进来了,徐雁凛手微顿,但还是给季然擦干净了,才若无其事的跟张建辉打招呼:“你今天也跟季然去大队吗?”


    他的态度太自然,张建辉只愣了下也没有多想,跟他笑道:“是啊,雁凛哥你们回来了啊!太好了!我们明天晚上在大队院里组织文艺汇演,庆祝今年大丰收,不知道怎么弄,还想跟你们取经呢?”


    这个伙房并不大,徐雁凛跟张建辉都是高个子,三个人齐聚,这里面都拥挤了,徐雁凛把绿豆糕给他放灶台上,就到外面院子里站着,他想跟季然多待一会儿的,但也知道他们还忙,就跟张建辉道:“那你们忙完来学校,找你们李哥,他之前弄过一次晚会。”


    张建辉高兴的道:“好啊!太好了。”


    “那我先回去了,”徐雁凛又看了一眼季然,季然坐在灶台前跟他摆手,都没站起来,徐雁凛怅然若失的回去了。


    这一整天季然他们都没有来学校,晚上大队的喇叭都响起来了,季然都没来。


    常老师听着广播里的话啧了声:“大队明天晚上搞文艺汇演?请三个村的所有村民参加?”


    徐雁凛嗯了声,目光凝沉的望着小路,那是通往知青点儿的路。


    老常多少的知道他在看什么了,这两天他一直这么看呢,老常装不知道,人季然之前也天天这么盼着他们回来呢,让这家伙也试试等人是什么滋味。


    李瑾跟江川、赵传民他们对文艺汇演感兴趣了,文艺汇演肯定是知青们上,那就能看看新知青点儿的几个女孩子表演什么节目了,还是很期待的。


    赵传民说:“大城市来的姑娘能歌善舞,咱们有眼福了!”


    江川也笑:“那明晚大队院肯定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咱们早去占个位置。”


    李瑾看他们一眼:“你们确定去?”


    赵传民眉头一挑:“怎么,我们不能去?”他们又没做什么亏心事,凭什么躲着不见人?


    李瑾这家伙就是考虑的太多了,跟个姑娘似的。


    赵传民说他:“你跟人季然学学,人看着比你像小姑娘,但人家从来不拖泥带水,绝不瞻前顾后。”


    李瑾踹了他一脚:“你说谁像小姑娘呢。我问你的意思是,你要是去看文艺汇演你得表演节目,我这是为你着想呢!混蛋!”


    赵传民切了声:“我就空着手去看节目怎么了,我就不表演节目!”


    李瑾呵呵了声:“那你凭什么让新知青的同志们表演呢?你不得以身作则?!”


    赵传民还嚷嚷:“我们去看节目已经是给他们面子了!是吧雁子?”


    他把徐雁凛也拉下水,但徐雁凛明显心不在焉,只顺着李瑾的话说:“嗯,你得表演节目,以身作则。”


    他自动过滤赵传民的话。


    赵传民:“……”


    他们就第一年,刚来的时候,还没有跟那些偷盗的村民闹僵的时候,给村里办过一届汇演,因为来的那年正好赶上了秋忙,到冬天这段时间。


    但自打了一架后,就再也没有给他们办过了。这个地方地势险要,又穷,后面几年很少有知青分来的,他们振兴大队算着也有三年没有办过汇演了。


    三年,别说忘了怎么弹手风琴了,手风琴在哪个旮旯窝里都不知道呢。


    赵传民看徐雁凛不像说开玩笑的样子,郁闷的问:“雁子,你不会来真的吧?咱们真要去表演节目?”


    徐雁凛没有从小路上看到季然的影子,终于把视线收回来了,反问他:“什么咱们要表演节目,是你表演。”


    赵传民一口气差点儿没上来,李瑾等人幸灾乐祸的哈哈笑。


    赵传民缓过来后说他:“雁子,咱们这几个人里也就你有艺术细胞,你让我们上?那手风琴还是你带来的呢!”


    徐雁凛眼皮微微的合了下,想起了他母亲,手风琴是他临行前,他母亲给他带上的,他都来当知青了他母亲都没有放弃让他进文工团的想法。那时她还没有回复在部队文艺团的职位。年后要恢复职位,还不知道怎么安排他呢,徐雁凛真心不想去。


    他不敌对音乐,他就是更想干别的。


    所以他也就在第一年来的时候弹过,后面的这些年徐雁凛也很少去摸手风琴了。


    这么想着徐雁凛跟赵传民说:“我当年教会你了好吧,你当年不是抢着上去弹琴的吗?怎么今年不想上去表现下了?今年没有看到好看的人?”


    赵传民被他说的脸红了,大声的恼羞道:“我有那么肤浅吗?!我当年是真喜欢好不好弹手风琴好不好?!”


    “传民哥会弹手风琴?真的吗?”张海鸥惊诧的喊道,徐雁凛刚才就看见她了,只是她身边没有季然,徐雁凛也就没有说。


    张海鸥跟吕荷、赵月几个女孩一块儿来的,她们几个是负责这次文艺汇演的主干力量,听徐雁凛的话来跟李瑾取经的。


    赵月也看着赵传民:“传民哥要是会弹手风琴的话就太好了!”


    赵传民一看是张海鸥等女孩,先咳了声:“不,我就会一点儿。”


    江川幸灾乐祸的说:“别谦虚啊,当年你可是在台上,为姑娘们弹了一首又一首。”


    春燕姐也在这里,她是村里的姑娘,当年也看过赵传民的优秀表现,所以春燕姐给肯定了:“传民会。”


    张海鸥不用赵传民说话,直接给他定了:“就这么定了,今天晚上传民哥你上台给大家弹一首,然后再给我们伴奏,我们几个人有一支舞蹈。”


    赵传民听她们要跳舞也不推辞了,笑着道:“那行啊,你们跳什么舞蹈啊!”


    张海鸥神秘一笑:“保密,你们明天晚上去了就知道了,咱就这么定了,传民哥,你要不先练习下?”


    眼看她们几个要热切的讨论了,徐雁凛咳了声问道:“季然还没有回来吗?”张海鸥跟他说:“雁凛哥,季然也是有节目的,他在家训练,节目保密,你就别惦记了。”


    徐雁凛被噎住了,他就……惦记了怎么了?!


    徐雁凛怕自己拔腿就去了,回了房间,看季然给他编的书,这两天他已经来回的看了,越看越想季然,季然怎么能给他写的这么好呢?跟他在这里的时候一样好,并没有因为他走了就给他偷工减料,每一本都能想得出他当时是怎么在这里一笔一划的整理出来的。


    徐雁凛拿着他最后编写的这一本,这本笔记后面还有十多页没写完,季然什么时候来帮他编写完呢?


    徐雁凛就翻着这几页,靠这几页续命,他知道季然一定还会来的,这小孩做事都是有头有尾的。


    第49章


    徐雁凛回来的第三天,早上例行先去见了季然,这次没有说上几句话,因为知青点儿其他人都起床了,女孩子们都打扮了一番,麻花辫梳的整齐,系着红头绳。


    季然倒是没有变化,可能是因为蹲在锅炉前烧火的原因,现在地主家的少爷已经变成了烧火丫头了。


    徐雁凛跟他一块儿蹲在伙房里,讨伐他:“昨天晚上为什么不去我哪儿?”


    季然跟他说:“因为我很忙。”


    徐雁凛就盯着他,眼神跟炉灶里的火苗一样,恨不得把季然舔烧一边。


    季然看懂了他的眼神,但不为所动,只跟他说:“我一会儿就要去忙了。晚上可能要忙到很晚,你不用等我了。”


    徐雁凛磨了下牙:“晚上我去看节目,我去看看你有多忙。”


    季然合了下眼皮说:“好。”


    晚上文艺汇演在5点钟月亮初升的时候开始了,徐雁凛也准时跟着江川、常老师一起来了,他们几个没有跟村民在一块儿,而是在舞台的侧面。


    常老师说:“没想到他们办的还挺好哈,竟然还有舞台,这灯也挺亮堂,比我们当年办的要隆重。”


    江川说:“能不亮堂吗,把我们矿灯都借来了。”


    舞台建造在大队院西侧面的晒谷场,这里更宽敞,能让老少村民挤得下,舞台虽粗糙,但两边像模象样的挂上了块印着龙凤呈祥的床单,看上去挺喜庆,旁边栏杆上挂着喇叭,喇叭里张海鸥在做汇报了。


    徐雁凛没有看到季然,知道季然他们在那个床单后面,等着上台,不知道他的节目是第几个。


    农村里的娱乐节目太少了,忙活了一年,终于盼来这一天,所以老少爷们都来了,把这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了,后面看不见的还有爬在树上看的。


    江川啧了声:“幸亏咱们有占座的,内部有人就是好哈,这个位置也还是可以的。”


    徐雁凛嗯了声,坐了下来。


    前面的节目大多是热闹的,先是跳舞,赵传民抱着手风琴在舞台的左后侧,前面是几个姑娘载歌载舞,张海鸥这个舞蹈编的还挺好,看样子排练了不少时间。


    舞蹈后面是唱戏,张建辉跟张海鸥唱的京剧《林海雪原》,这一出戏立刻赢得了所有村民的喜欢,前面姑娘的舞蹈他们也喜欢,只是没有这个有情节有共鸣感。


    季然的节目偏后面,徐雁凛节目看了一个有一个,这些节目在他心里并没有引起多少波澜,他母亲是文工团团长,排列的节目曾是给各领导看的,比这个好很多。


    所以徐雁凛坐在下面都有些烦躁了,要不是已经戒烟了,他都想摸出烟来抽一支。


    在他坐的百无聊赖的时候,终于听到了张海鸥报季然的名字。


    “下面有情季然同志给我们带来一首小提琴演奏曲《梁祝》。”


    徐雁凛一下子坐直了,那床红花的床单掀开后,季然便出现在徐雁凛眼中。


    徐雁凛一时间没有移开视线。


    矿灯光线都集中在舞台中央,季然就一步步的走到中央,他穿着徐雁凛给他买的那件红色坎肩,里面是雪白的衬衣,下面是黑色的裤子,扎在半筒的褐色登山靴里,这一身衣服跟他往日里穿的那件宽大的灰蓝色褂子、裤子、黄色球鞋截然相反。


    他像是猛然间换了个样子,亦或者从天上掉下来的,不属于这个简陋的舞台一样,这种截然的反差让台下的人都惊讶了。


    这里没有电视,没有电影,他们不知道什么叫明星,也不知道四大名著,更不知道舞台上这个眉目如画,清冷如谪仙的人如从天上掉下来的一样。


    娴静犹如花照水,骨骼清奇非俗流。


    徐雁凛被台下众人的惊呼声拉回神,村里的媳妇、姑娘在窃窃私语,说的话里最多的是‘这个季知青也太好看了。’


    ‘是啊,比小姑娘都好看。’


    ‘他穿的坎肩真好看,这个颜色他穿真好看,脸那么白。我也想着买点儿红线给谁织一件。’


    ‘季知青不知道有对象了没?’


    ‘这得有多少姑娘瞅着啊。’


    徐雁凛嗓子发痒,他咳了几声。


    后面这种的‘为季然做媒’的话就少了,因为季然拉的小提琴更好。如果说他的人还是实在的能看得见,摸得着的,可他的音乐就让众人摸不着了,是好听的,但太好听,太高雅。


    阳春白雪这个词她们也许不知道,但她们心里清楚,季然一看就不是能在他们这里留下来的人。


    徐雁凛就这么看着季然拉曲子,这支曲子长达十多分钟,季然一丝不茍的拉着,手指在琴弦上时而翻飞如蝴蝶,时而跳动如流水,音乐便如月光洒满整个空中,如泣如诉,深情如流水潺潺,伤痛如天人永别。


    这一首曲子哪怕她们没有听过,也觉到了伤感,所以这一会儿都没有再说话。曲子已经到了最激烈的地方。


    徐雁凛坐的近,虽然是侧面,可他正好能看清季然搭在小提琴上的脸,下巴线条流畅,眼睛微微阖着,面上依然毫无表情,可纤长的睫毛为这张冰雪似脸上添上了生动的表情。让人一刻都舍不得移开视线。


    他像是在什么时候见过一样,也是这样的白衬衣,也是这样站在光下。曲子也是这一首,生死离别一样的感情,徐雁凛心跳剧烈起来,快的都想要跳出他的胸膛,破开他的血肉,徐雁凛无意识的摁住了胸口,越来越用力,眼睛却没有移开过季然的身影。


    他不知道是盼着这首让他心疼的曲子快一点儿演奏完好,还是慢一点儿,让他多看一眼季然此刻的模样。


    时间像是停住了,有好一会儿,徐雁凛才听见常老师说:“季然原来这么厉害,我还以为他只有数学、英语厉害呢,能弹这么长的曲子,这得练多久啊,可我平时也没有看他练过。”


    江川也咋了下舌:“这小孩啧啧,他今晚抢了老赵的风头了,你看下面女孩看他的眼神,老赵抱着手风琴上来弹了三首都没有季然一首厉害。”


    常老师笑了:“可不,季然厉害!不愁娶媳妇了!”


    徐雁凛说:“他不会娶媳妇的。”


    老常被他斩钉截铁的话说的一愣,问:“为啥?”


    徐雁凛也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他摇了下头:“没什么。”


    老常自己回想过来了:“你是说季然不会在这里娶媳妇是吧,也对。他总的回城里的。他的才气在这里太可惜了。”


    徐雁凛没有再说什么,他看季然下台后,抱起腿上的军大衣绕到后面去找他。


    12月初山上有一点儿冷,常老师说不知道汇演到几点,就让他们带着大衣,现在这件大衣就用上了,可以给季然披上。


    季然带着棉袄的,他们知青点儿的人都这样的穿着,上台的时候少穿,下了台披上棉袄,反正这会儿不是很冷,南方的冬天好很多,还没有下雪前都很暖和。


    不过徐雁凛给他披上,季然也披上了,徐雁凛给他拿着棉袄跟小提琴,问他:“后面不用再登台了吧?可以空出时间跟我说几句话了吧?”


    季然嗯了声:“可以了。”


    徐雁凛跟张建辉说了声后,就带着他离开了这里。


    远离人群后,徐雁凛拉住了季然的手,季然也没有挣脱,很乖的让他牵着,也不问他去哪儿,一直跟着他。


    徐雁凛把手指插在他指空里,跟他说:“弹那么久,手指累不累?”


    季然动了下说:“有一点儿。”


    徐雁凛就给他捏了几下,脚步依然没有停,一直往后山的茶山走去。


    季然走了一会儿终于问他:“我们要去哪儿啊?”


    徐雁凛说:“带你去看星星。”


    季然差点儿听成了那句歌词,他看了下天空,天上有半轮明月,半空星星,就是没有流星雨。


    季然跟着他一路到了后山,在一个背风的茶树丛里停下来。


    冬天的茶园很安静,盖着厚厚的干草,沉睡在夜晚的风里。


    徐雁凛这一会儿一直都没有说话,只看着季然,眼神跟这片夜空一样,深邃不见底,季然有一点儿不好意思了,他轻咳了声:“你看我干什么?”


    徐雁凛跟他说:“这个妹妹我像是在哪里见过。”


    红楼梦里的台词?还是他会想起来?


    系统说每一个世界的男主都不会有上一世的记忆,顶多会跟自己一样,会有点儿心理障碍,带过点儿什么疼来。


    他今天晚上拉的曲子会让他想起什么来吗?


    季然在心里问系统:“系统,我能问他有没有想起我吗?”


    233跟他说:【少爷,不能的。不能说任何超出这个世界的东西。你忘了上个世界扣除的五分了吗?】


    季然跟它轻声道:“好的,我知道了。”


    回神时徐雁凛已经恢复成他往日里的懒洋洋的样子,半笑着问他:“为什么听我说来了你就走?且这几天都不来,老常说你以前每天晚上都来。”


    开始找他算账了。


    可编书又不是他的本职工作,徐雁凛自己的,他凭什么又走了好几个月,一封信都不给他写,还想让他惦记着他,以为把他关在那个石头屋子里,自己就算他的人了。


    季然想他也需要有脾气的。


    季然跟他说:“三天。”


    徐雁凛一顿:“什么?”


    季然伸出指头跟他说:“这才是第三天,你走了三个月零二十五天。”


    徐雁凛彻底没话说了,他终于明白,季然这几天是在晾着他,是让他尝一尝过去那115天的滋味。


    那他躲出去的那115天,为的是什么,季然懂吗?他想要对他耍流氓,想要睡他,他知道了会怕他吗?


    徐雁凛哑声问他:“你想我吗?”


    季然跟他点头:“想。”


    前面晾着他,现在回答的痛快又直接,徐雁凛心中冰火两重天,他豁然把季然整个抱在了腿上,季然小小的叫唤了声,没有想到他这么大力气,季然被他手臂揽着,半靠在他怀里,看他:“你想我吗?”


    徐雁凛一手抱着他,一手摸索着他脸,粗粝的手指在季然光滑细嫩的脸上摸索着,季然又来勾引他了,眼睫毛忽闪着,眼睛一眨眨的跟天上的星星一样。


    徐雁凛低声跟他说:“我戒了烟,但没有忘掉你,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


    他说完就低下头来,没有让季然再说话。


    季然被他揉搓着哼出一声鼻音来,这一声鼻音像是点燃了什么,徐雁凛扣着他腰使劲吻了下去,季然嘴被深深的吻开,长驱直入,吻的太深太重,含着的舌尖,舔舐着他的上颚,每一下都跟要吞了他一样,季然的舌头跟嘴都是麻木的,他徒劳的张着口,想要吸口气,他快要窒息了。


    他现在知道徐雁凛有多想他了。但他要喘口气,


    他轻轻推徐雁凛,徐雁凛在他舌尖上重重吸了口后把他放开了。


    不是如季然想的那样放开他,而是他想要更深邃、更流氓的接触。


    他手在季然的腰间揉捏着,哑声问他:“你想娶媳妇吗?”


    季然摇头:“不娶。”


    不是‘不想’,而是直接的‘不娶’。


    徐雁凛克制着的身体一下子不受控制了,他狠狠的道:“好,我给你机会了。我不会再让你跑了,我要睡你,你给我当媳妇。”


    他躲了他整整115天,发现全都是无用功,甚至如发酵的烈酒,欲存欲烈。


    徐雁凛一手搂紧了他,另一手把盖在茶叶上的干草铺子拽下来,连拽了好几铺,最后再把衣服铺在了厚厚的干草上,


    抱着他,跟抱新嫁娘一样,轻轻的放在了大衣上。


    这是野he吧?季然看着头顶满天的星星想,但他也没有想多久,徐雁凛重重的吻了上来。他好似是在归家路上渴极了的人,回到家后逮着甘泉拼命的吸。


    季然没一会儿就手脚发软。


    徐雁凛一手扣着他吻,一手在大衣口袋里摸索,终于摸出来的时候才把季然嘴巴放开,季然睁眼看他摸出一个圆形的铁盒子。


    是一盒雪花膏。


    徐雁凛把盒盖带开了,浓郁的茶花香立刻就散开了。


    他笑着说:“本来是想送给你抹脸上的,不过现在还是抹屁股上吧,相信哥,不疼的。”


    他不跟季然解释他为什么知道这么多,这个年代同性恋太少,肯本不可能有学习的地方,他也没法说他在梦里梦到过无数遍,在梦里早已把季然里里外外都吃过了。


    浓郁的茶花香在空气里晕染开,像是茶树开花了,季然眼角湿润了。


    “很疼?”


    季然咬着嘴唇摇头,眼泪滑进了耳朵里,说不出话来,他要使劲闭着嘴,要不就要吓着那棵老树上的乌鸦了。


    他让徐雁凛不用管他,就刚开始不舒服,过一会儿就好了的。


    徐雁凛捧着他脸一下下的亲他,喊他‘小祖宗’,季然在他蜓蜓点水又连绵不绝的吻里舒服了。


    他再一次体会到了让他灵魂颤抖的感觉了,就跟鸟儿飞在他心里一样。


    树上的那只大鸟扑棱着翅膀向空中飞去,翅膀上沾满了夜间的露水,抖着飞向天。


    一飞再飞,途中突然有狂风暴雨来了,冲洗着它的身体,让这只单薄的大鸟发出似害怕又似激动的呜咽的声音,它有点儿害怕,可奇怪的是,它还想飞的更高,飞的高才能够得着月亮,亦或者飞的高才能知道暴风雨有多激烈。


    它不怕风雨,况且途中还有和风丽日,骄阳曝晒,让它的身体出了一层层的汗,微风吹过,它抖着战栗的起了一层层疙瘩;再往上飞,是厚实的云朵,像是一床厚重的被子,紧密的包裹着它,无论它辗转还是反侧都牢牢的压着它,它逃不出去,却又在这密不透风的亲昵里感到了安心。于是它舒展开了身体,飞向天际。


    有水滴落在他脸上,季然睁开眼看,是那个给他施加风雨的人,汗水顺着男人如刀锋雕刻出的脸上划过,滴在他脸上,跟那年很像,季然又把眼睛闭上了,他张开双臂去拥抱他。


    徐雁凛吻他,吻他的唇角,吻他的眼睛,吻他的泪水。


    浓郁的化开的雪花膏的香气飘进徐雁凛的鼻子,他觉得身下人也要化了。


    风吹着零星的茶树叶子为他们两人奏了一曲。


    徐雁凛停下来让季然休息了一会儿,但并没有离开他,鼻尖还贴着他,就在他上方一厘米处,仿佛就给季然一个放风的、喘息的时间,一会儿就要卷土重来。


    季然手腕微微动了下,徐雁凛牢牢攥着他的手腕,不想让他跑,指肚间的厚茧紧贴着季然内手腕的皮肤,这里不见风吹日晒,肤质越发细腻,于是这个男人拇指就摁在这里,像是要听季然的脉搏一样。


    季然知道一次不够,他跟他讲条件,你要慢一点儿,不能老在一个地方,他会受不了的。


    徐雁凛亲他,季然眨眼睛,哭的时间太久,睫毛都是湿漉漉的,眨一下都带着一串泪珠,


    徐雁凛把青年勒紧了,亲他嘴唇,低语:“你是想要哥哥的命啊。”


    他把青年使劲扣在了怀里。青年也很乖的让他抱着,没有要挣扎着出去,大概知道自己的臭脾气,可他这么乖就是要他的命。


    他也不是毛头小子了,但在青年身上总是忍不住,他哭的越凶,他就越想欺负他,越欺负他,他就越哭,已经陷进一个怪圈里了。


    徐雁凛手臂牢牢的抱着青年,


    115天,他想他想的快要疯了。


    第50章


    季然窝在徐雁凛的怀里眼皮打颤,打了个哈洽说:“回去吧,我困了。”


    徐雁凛嗯了声,却没有动,下巴还抵在季然额头上,胡子刮的很干净,只有这么近距离的贴着时才能感觉到有短短的胡渣,但因着长时间抵着他,季然已经不痒了,他安静的阖着眼继续迷糊,差一点儿又要睡着时,徐雁凛把他抱起来了。


    季然松松的抓着徐雁凛身上的毛衣,不担心掉下去,徐雁凛手臂坚实有力,抱着他跟托着一个鸟窝一样。


    徐雁凛把季然抱回了他的宿舍,好在这个点儿常老师他们都睡觉了。


    第二天早上的时候才知道季然回来了,常老师在院子里笑话徐雁凛:“终于把季然哄回来了?你早就该哄哄了,要不看谁以后还给你编书。”


    徐雁凛一边劈竹子一边嗯了声,他一大早去山上砍来的,碗口粗的竹子做床结实。


    常老师给他打下手,跟他说:“做大点儿,我看季然也长个子了,你们两个睡宽敞点儿还舒服,不过,我们这边还有位置,你要不要来?”


    徐雁凛拒绝了:“我做宽敞点儿。”


    季然在被窝里打了个哈洽。


    233系统跟他说:【少爷,幸好这个世界睡大通铺很正常,没有人会多想。要不你们两个会被流氓罪论处的。】


    季然问道:“流氓罪很严重吗?”


    233嗯了声:【是的,会被抓起来关牛棚。被指指点点一辈子的。】


    季然道:“那我知道了,那让他以后少做。”


    233:【……】


    它想问,主角会同意吗?


    徐雁凛他们回来,老常跟季然是最高兴的,老常说:“可算是把你们盼回来了,你不知道我还以为你们要留在雪山过年呢。”


    赵传民拍着胸口后怕似的说:“老常,你不知道,我们还真以为要留在哪里了!遇上雪崩了啊!”


    季然看向了徐雁凛,徐雁凛为什么没有说过?


    徐雁凛打断了赵传民:“你别那么夸张好吧?”


    他跟季然笑道:“我们遇上的是第二次雪崩,雪崩的时候我们在另一边,先前遇上一只部队,怕他们出什么事,就过去看,正好遇上了第二波儿,别担心,没什么事。”


    老常松了口气:“那那支队伍没事吧?”


    赵传民道:“他们也算幸运,只埋了一个人,我们帮着找,幸好雁子有经验,把那个埋着的人挖出来了,虽然腿伤了,但我们背下来后及时送医院去了。”


    老常点了下头:“那就好。那你们有没有留个名什么的,给他们部队留个好印象,以后你们去当兵也是条出路。”


    勘探队里只剩如今他们5人没有回城,都是因为各种问题回不去了,他腿成这样了,还也当不了兵了,这辈子也就在这个村里当老师了,虽然他也不盼着这些兄弟走,可留在这里终究不是长久的办法。留的越久越难回去。


    赵传民跟他道:“那当然留名字了,我们几个留了,就是雁子他不肯,他还是背着那个营长下山的呢。”


    老常听他这么说当即大了声音:“雁子,你为什么不留名字,你还当这是以前当雷锋呢?!”


    徐雁凛看他脸红脖子粗的样子抬手道:“老常你别激动,我有我的想法。你也别担心,迟早就回去了。”


    他现在没有回去,一是因为还不到时间,他母亲还受牵连,他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进入部队,会被人拿着当成他父亲的把柄;


    第二,他没有留名字,是因为那个人是他爸军区下的人,这次来雪峰巡查就是因为这边边境不天平。要是让他爸知道他出没在这片雪峰里,他肯定还要担心。


    第三,他还牵挂着季然。


    徐雁凛把视线看向了季然,目光火热,季然跟他对视了下,心里明白,自己是徐雁凛还没去当兵的原因,他这个反派会顶了他的名额。


    看徐雁凛满不在乎的样子,老常又要唠叨他,春燕姐在旁边说:“雁子是有本事的人,他有他的想法,你就别担心了。”


    徐雁凛眼睛看着季然说:“就是,你们也不看看我是谁。”


    季然点头:“我知道,你在哪里都会很厉害。”


    徐雁凛嘴角一翘,他媳妇说话就是好听。


    “走,我去帮你拿东西,以后你就住我这里了。”徐雁凛朝季然伸手,老常说他:“你光靠一张嘴骗季然来给你编书!季然不听他的!”


    但季然已经跟着徐雁凛走了,走出去一段路了,季然还听见老常的声音:“季然这孩子太听话了,雁子这家伙是捡着宝了。”


    “雁子确实喜欢乖巧听话的,这以后媳妇得照着这样的找。”


    “那可难找了,季然这么懂事又会帮他编书的少啊。 ”


    徐雁凛听见了,偏头轻声叫季然:“媳妇?”


    季然看他一眼:“傻。”


    徐雁凛嗯:“那可不,傻人有傻福。”


    季然回来拿东西,陈学说他:“在那儿住着别回来了啊!一趟趟的,你以为回娘家呢。”关键是回来时还空着手。


    陈学看见他身后的徐雁凛,把后面一句话咽回去了。


    徐雁凛上次给他半包烟呢。


    其实陈学很希望季然住小学里,这样他们没事也能去找他玩,蹭支烟抽。


    后来得知徐雁凛戒烟了后,还非常吃惊,烟这种好东西怎么就戒了呢?


    不过他又很高兴,徐雁凛说墙上的烟叶他的那一份可以给他。


    陈学直接蹦起来了,说等过年回家探亲的时候给他爸带着尝尝。


    季然就在知青点安稳的住下了。


    冬天来了,知青点儿都轻松多了。


    但季然编书的速度慢下来,因为现在不到8点就到被窝里去了。


    说好少做的,只是让季然蒙在被子里降低音量而已,季然可以蒙在被子里,可是新做的床会嘎吱响,哪怕上面铺着很厚的麦草装的垫子,也压不住这个声音。


    于是徐雁凛就每天晚上把收音机的音量调大,高到压住隔壁说话常老师、赵传民他们说话的声音。


    赵传民还隔着墙说他们:“省着点儿电,大冬天的听什么天气预报?你来点儿新闻。”


    新闻里也是天气预报。


    而天气预报里,每天都在疾风骤雨,茶碗口大的冰雹……全都下在一个地方去了。


    要不就是缠绵的雨铺天盖地的把季然笼罩着,从头到尾。


    季然自己不能BO起的问题还是被徐雁凛发现了,于是每天晚上先把他捂在被窝里手口的测试一番,最后才换上真身捣药草,反复的照着一个地方捣鼓,药草被捣的泥泞一片,里里外外都榨出汁水后才算完。


    掀开被子在季然嘴角上啄一下,吻他眼泪,宣布:“还得是我,没有我不行。”


    季然声音都哑了:“要轻一点儿、慢一点儿,要不我忍不住出声。”


    徐雁凛捧着他脸亲:“不用忍,他们几个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把我们两个说出去的。他们是我过命的兄弟,你是我比命还重要的媳妇。”


    有一个人的快活因他,由他一手操控,看着他绽放,他想大概没有哪个人能控制住。


    他愿意把一切都掏出来给他,精子算什么呢,他连命都想给他。


    季然手搂着他脖子哽咽了一会儿,点头:“那我们省着点儿电池,把收音机声音调小。”


    徐雁凛把他捞怀里,怎么都觉得亲不够,怎么会有这么替他省钱的媳妇呢?


    “你这么省钱,我怎么带你去购置年货呢?媳妇?”


    “带着我去,我要买东西。我有票。”


    “好,买,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年关再有一个月就要到了,知青们过年期间有半个月的探亲假,陈学他们不用买,但季然不回去了,他给家里写了一封信,家里也回信了,关心的问了一些话,又给他寄来了不少的布票、粮票、肉票,也同意他在知青点儿了,大概是家里处境还不好。


    徐雁凛得知他不回家后也不回去了。他母亲在信里把他埋怨了一遍。说他应该到军区来看看,早点儿为当兵做准备,让他没事练练他的手风琴。本来他是要去军营跟他们团聚的。


    他母亲的语气很自然,虽然她现在职位未恢复,但徐雁凛当兵是肯定的了。区别就在于是明年走,还是后年了。


    徐雁凛看着他母亲的话,心里另有打算。


    腊月初一的时候,去赶大集,他们村里会提前去县城大集准备,因为农村里也就冬天有空闲时间,家里主妇们要趁着这段时间做衣服鞋子。


    粮食大队里按工分发,但这些全都要靠自己了。全家老少一年的穿着都需要通过他们的手。城市里已经有买的毛衣、毛裤、棉袄了,可以凭着布票去供销商置办,但他们舍不得。


    所以大多数都是去扯几块布,缝制花棉袄,织围脖,今年有不少小媳妇、大姑娘都多买了一些红毛线,不仅仅是织围脖,都想打一件季然身上穿的那种红坎肩。


    季然在文艺汇演那天晚上惊艳了她们。他身上的白衬衣、红坎肩成了她们那天晚上最亮眼的存在。


    她们在去县城的拖拉机上,就拉着季然的毛衣看了。


    村长家刘婶跟春燕姐说:“季知青你这件毛坎肩是买的是吧,城里买的话,他这个花咱们会勾吗?”


    春燕姐仔细的看着麻花说:“可以试试。”


    季然也跟着春燕姐买了一兜子线,徐雁凛用手遮着在他耳边问他:“你也会勾?”


    季然耳朵有点儿痒,他偏了下头后跟他说:“我跟春燕姐学。”


    徐雁凛跟个大号挂件一样,走到哪儿都黏着他,都不注意下影响。季然把毛线袋子给他,让他提着。


    徐雁凛笑得跟吃饱了的狐狸似的,修长的双目睨着季然:“给我勾的话我就提着。”


    季然也让他得逞,跟他说:“就是给你勾的。”


    徐雁凛立刻接过毛线袋子,亦步亦趋的跟着他:“还要买什么?哥给你买。”


    “其他的不买了,已经够多了,我再买点儿线,你跟着我别乱走。”季然拉着他,跟在春燕姐后面,春燕姐是节省高手,她买的东西都是实际又有用的。她跟常老师腊月十八结婚。有不少的生活用品买,正好季然跟着她就可以了。


    徐雁凛乐的听季然的话,在后面给他们两个提东西。


    春燕姐也一路走一路问季然:“季然你帮姐看看,这件料子好看不,姐知道你品味好,你看你常哥穿好看不。”


    “春燕姐,这个浅灰色好看,常老师个子高,这个颜色清气。你刚才已经给他买红色的线了,这个线勾围脖也可以搭起来。”季然也把他的意见说出来。


    徐雁凛就跟着后面说:“对,季然说的对。燕姐,你不用给老常省钱,结婚就这一次,多买点儿。这个红色料子你穿合适,扯点儿呗。”


    也让季然多买点儿,他跟季然也是新婚啊。


    春燕姐被他说的脸红:“布料已经买够多的了。咱们再去看看其他的东西,雁凛,你提的动吧?”


    徐雁凛抱着一个红底大花的搪瓷盆说:“放心,你们买多少我都拿的了。”


    后面又去买了香皂、蜡烛等基本的生活用品,蜡烛这次买的红色,徐雁凛也让季然买了一捆。还买了一对龙凤烛。


    生活用品买完后,吃的东西徐雁凛买了一兜子,春燕姐跟在后头说:“喜糖不用卖这么多,大白兔奶糖这么贵啊,咱们就买点儿橘子糖也很好啊,绿豆糕买一包儿就行,这个我会做的,栗子糕还要买……”


    徐雁凛不仅买了,还现场就拆开了,递到抱着盆的季然嘴里一块儿,跟春燕姐说:“姐,买了是现吃的,你赶紧尝尝,回去可就被传民抢没了。”


    春燕姐尝着比自己做的红薯糕好吃终于不说什么了。


    徐雁凛又问季然:“饿不饿?去旁边国营饭店吃顿饭吧?那里面红烧肉啊、水饺啊,面条啊,想不想吃?”


    季然摇头:“不想吃,没有你做的好吃。”


    徐雁凛眼睛都弯了:“你还没有去尝尝怎么就知道我的好吃呢?”


    他话是这么问,但感觉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


    季然只说:“我知道。”


    春燕姐看徐雁凛要美上天,就笑道:“能不好吃吗,雁子你做饭大手大脚,舍得用面,舍得放肉。那一袋子面没几天就没了。”


    他们冬天的时候每人分了一袋子面,小麦粉,季然也把他分的一袋子带回了学校,6个人6袋面,这还没有到过年的,让徐雁凛已经做出一袋子来了。今天下面条,明天烙个葱花饼,肉票也用了好几张了,她都觉得撑不到过年了。


    徐雁凛跟她说:“春燕姐,好吃就行了。”


    徐雁凛家条件好,春燕姐知道他没下乡前肯定是富贵生活,所以也知道他的想法跟自己这种要节省着吃一年、吃到最后都长毛还舍不得扔的不一样。


    徐雁凛大大咧咧,属于乐观的人,是相信天无绝人之路,天塌下来自有他顶着的豪气人。


    所以春燕姐也不替他担心了,她更喜欢季然,季然会过日子,账目算的一清二楚,且也从不浪费粮食,不管做什么吃的,都会吃干净,不挑食,老常之前做的饭他也从不说不好吃。


    春燕姐这是吃了徐雁凛做的饭后的出来的结论。


    与徐雁凛做的饭相比,老常做的饭只能说能下咽。


    春燕姐笑着摇了下头:“都买齐了吧,咱们回去吧?”


    “还有还剩一件东西没买。”


    看春燕姐老是买些小东西,徐雁凛最后出手了。


    “雁子!这缝纫机不能买!你出钱买的也不行!”春燕姐顾不上礼数了,下手拉徐雁凛。


    “春燕姐,这是我们几个兄弟给你们俩人的贺礼,三转一响自行车没了,这个得给你配上。临来时老常交代的。”


    “不行!我不要!我针线很好了!”


    “给我用。”季然在旁边说。


    他就住学校里,买回去就是学校的了,也就是老常家的了。


    春燕姐顿住了,她刚还说季然会精打细算的。


    徐雁凛笑道:“就是,我买给季然的。季然扯那么多布,你让他缝到什么时候?”


    虽然他很清楚季然买这么多布是为了什么,要做床单。他们俩太废床单了。


    春燕姐拗不过他俩,只得抱着盆,让徐雁凛跟卖货的人把缝纫机抬上拖拉机。


    小媳妇大姑娘回来后,看着这台缝纫机眼睛都亮了,纷纷问是不是春燕买的,春燕姐看向徐雁凛,她也知道当年的事,她不买这个就是怕被人眼红。


    徐雁凛说:“我买的。”


    于是众人就不说什么了。


    拖拉机又拉着他们‘突突’的回去了。


    这次的年货买完后,季然就开始在家里忙活了,缝纫机他不会,但是春燕姐会,他在旁边跟着学了一会儿就会了,春燕姐说是不让买,但买回来后稀罕的不得了,她问季然他扯的布怎么做,她给做,于是季然就比划着跟她说,他想要的样式。


    他想要做两套床单被罩,这里的被褥都是跟被子缝在一起的,拆洗起来还是很麻烦的。


    床单好比划,四周锁边就可以了,但是被罩,春燕姐不理解,季然跟她比划着装麦糠的尼龙床垫子说:“我想要一个这样的布袋子形状的,用来装被子,开口的一侧用剩余的布料做成带子系。这样洗起来方便。”


    季然刚说完,脑海里叮咚一声,233跟他轻声说:【少爷你要扣分了。这个年代并没有这种被罩。】


    季然眨了下眼,有点儿心疼了,他还没有完成任务就被扣分了。


    春燕姐也心疼的看着他:“不……浪费吗?”


    现在扯一尺布做衣服都要看看手里的布票,季然今天把所有布票都花完的时候她还心疼过呢,她以为季然是想做衣服呢。


    徐雁凛秒懂了季然的意思,他看向季然的眼神就带着骄傲了,他媳妇就是聪明。这样不用劳烦他每周缝被子了,被面拆下来他可以洗,但是被子他不会缝,每次看到季然缝被子他又自豪又心疼,但晚上又控制不住自己的二兄弟。


    所以徐雁凛斩钉截铁的说:“春燕姐,不浪费,你就按照他说的做,我们俩大男人衣服都够穿就行了。”


    季然买的布颜色就是深蓝色的,跟他们知青身上的蓝布褂子一个颜色,这是这个年代最常见的颜色,也是最好染的。但布料都是最正的棉布,越洗越软,当被套很合适的。


    “确定吗?”春燕姐又看向季然。季然点头,既已扣分,那就做出来用。


    等春燕姐做好,洗过,季然铺好的时候,春燕姐也不说什么了,确实比村里的大花棉被好看多了。


    有了这台缝纫机,被套比季然计划的快多了,春燕姐的衣服也快多了,没用两天这些大件竟然都做好了,春燕姐也不说徐雁凛浪费了。


    她有时间开始学着勾毛衣了,白天暖和的时候,春燕姐把季然那件毛衣坎肩摆在院子桌上研究,知青点儿的张海鸥他们也过来学做衣服,勾毛衣,聊天。


    她们的假期只有15天,要留到快过年的时候走,所以趁着这段时间也为自己、为家人带点儿东西回去。


    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也来了,春燕姐手巧,再加上季然的毛衣在这里,所以小学门前冬天成了一道风景。


    男的在旁边搓玉米,妇女做手工,一起唠嗑,其乐融融。


    季然没有搓玉米,而是抱着毛线要跟着妇女学针织,于是被她们笑话了。


    张海鸥说他:“季然你要是能勾出这个花色来,姐以后就叫你哥。你说往东,姐绝不往西,哦,姐再给你画幅画。”


    季然看她一眼:“你确定?”


    张海鸥拍板:“确定,你们所有人都给我作证啊!”


    这个花色特别难,她们这几个人今天一个上午了都没有摸清楚怎么起针,她不信季然能勾出来。


    大姑娘小媳妇们都异口同声的道:“好。”


    男的们也起哄,陈学说:“季然你好好勾,你就是我们男生的代表,我看好你哦!”


    赵传民更是笑抽了:“季然,你不想搓玉米就直说,让你雁子哥全都替你搓,反正他手劲大,咱不去丢人啊,快回来。”


    他的话立刻让张海鸥拍回去了:“你什么意思,我们勾毛衣就丢人了!”


    其他的媳妇也不饶他了,一人一句把赵传民说的连连告饶。季然在旁边看着,想到了他们之前说的有耍流氓被她们摁在溪水里差点儿打死的场景。还真有可能。


    徐雁凛幸灾乐祸的看着赵传民,活该。


    他回头跟季然说:“哥信你能勾出来。”


    妇女同志立刻道:“你们看看雁子,人家多会说话。”


    季然真的勾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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