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黛归一愣。
“我从未想过嫁给顾晏,父亲这话从何谈起?”
“如此甚好。”
崔溢观她神色,放下心来,“从前差点将你许配给他,那段时日你时时打听他的消息,却在退婚之后闭口不谈。为父知晓你心中未曾放下......”
“父亲!”崔黛归摇头,“我同他毫无干系,也并非积怨在心。既然说起来,父亲从前为何单单挑中他?”
她思索着,“那时顾晏不过一个才来上京的庶子,虽高中状元,对于咱们侯府而言,却也并非多么出众,父亲为何就选了他?”
崔溢却不赞同,“顾晏虽养在会稽,同侍中大人感情淡泊,却不可小觑。为父虽是武官虚职,却也知晓文墨,观此子文章,遣词典雅质朴但字字关乎民生实用,胸有沟壑,非一般世家公子能比。”
他长叹一口气,惋惜之情溢于言表,“为父正是想着他是文臣,免去战场凶险,本人年纪轻轻却行事稳妥,这才动了托付之心......”
崔黛归却愈发看不明白,既是从前无怨,为何要对父亲赶尽杀绝?
她继续打探:“既如此,方才顾晏亲自送我回府,颇多照顾,为何父亲却不喜反忧?”
崔溢一顿,目光望着桌上烛火,微微出神。
崔黛归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他才回过神来。
“蛮蛮,若是日后有何变故,你离他远些,莫要一头冲上去。”
他淡淡笑了下,在崔黛归手背上轻轻拍了拍,“蛮蛮啊,世事虽难料,但皆有因果在,为父只愿你寻个如意郎君,过好自己的日子,明白吗?”
崔黛归心中一沉,“什么变故?什么因果?父亲要做什么?!”
崔溢却摇摇头,“今夜裕王府大火,为父有感而发罢了。你在宫中要小心些,何事都别沾惹,受了气也莫莽撞,等出了宫,想怎么发脾气都行。”
崔黛归还想追问,崔溢却是摆摆手,径直朝一边的值房走去。
一整晚辗转难眠,快天亮时才终于有些睡意,再醒来时天已大亮。
匆忙入宫时,端礼殿这边的姑娘们已经聚成一团聊开了。
崔黛归打着哈欠过去,张乐容见了眼睛一亮,立马拉了她往屋子里钻。
“出事了、出大事了!”张乐容压低声音,“关边月杀人了!”
崔黛归淡淡点头,岂料张乐容下一句竟是:“她竟然灭了裕王满门!”
崔黛归遽然起身,“谁说的?!”
“你不知道?”张乐容眼中浮现同情,“外面都传开了,关边月长期受裕王父子欺凌侮辱,裕王妃视而不见。昨日父子两前后脚齐上阵,她愤恨之下将人都杀了,正巧裕王妃来寻裕王,也死在她刀下。”
“唉......月妹妹那般怯弱的人,竟不想能干出这样的事。听说那杀人的刀还是拿绣花针融了做成的,整整一千八百根,也只融成巴掌大的小刀,贴身藏在荷包里,往日咱们竟也没瞧出来。”
张乐容语气唏嘘,“不过想想也实在可怜,那家子畜生,换做我,早就同他们拼了!”
崔黛归听着,手指渐渐收紧,“......绣花针?”
“是啊。裕王府做出那样的事哪能不心虚?连做针线的剪子都不给她,若非这绣花针,只怕她还报不了仇。”
她说着一顿,抬头道:“蛮蛮,咱们出宫去瞧一瞧她罢!”
崔黛归脑袋发胀,只觉耳边嗡嗡的。
“乐容......”她嘴唇微微颤抖,“我来的迟,不知大家是怎么、怎么议论她的......”
张乐容一向张扬,闻言却沉默下来。
“左不过是些污言秽语,没什么好听的。”
张乐容虽气愤,却也知晓这深宫之中,堵不住悠悠众口。
崔黛归垂下眸子,前世那些辱骂同殿外姑娘们的窃窃私语混在一起,雪花似的飞进心里,一刀一刀割在肉上。
她忽而起身,往琳琅馆跑去。
然而顾晏并不在,怏怏回程后,她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这事,是顾晏散布出去,还是关边月自己说的?
她该如何拖住这十日?
正想着,门被叩响。
推门一看,一个十分俊俏清丽的小郎君站在门前。
来人身着华贵,宽衣博带,玉冠金腰,崔黛归一时没认出来。
反倒是郎君开口道了声好,崔黛归怔住。
“你......张画师?”
张清然笑了下,将手中画卷递给她,“这是崔二姑娘的课业,顾舍人托我带来。”
崔黛归恍然,却实在没有心思做这些,只盯着他问:“我没记错的话,张画师是否有个姐姐?”
张清然目光一顿,忽而朝崔黛归深深一躬,“请崔二姑娘救我姐姐。”
“我现下在陛下身边伺候......”似是难以启齿,他顿了顿才说,“说得上几句话,谣言传入陛下耳中,他要将阿姐凌迟!”
崔黛归身子一颤,“何时!”
张清然细细讲了今早发生的事情,昨夜裕王府大火之后,李绶入宫哭诉,支支吾吾却道不出所以然,只求皇上太后庇护。
嘉帝被闹得头疼,才召他服侍了一夜,谁知今早便有御史面圣,直陈关边月灭门惨案。
嘉帝一怒之下,要三日内查清此案,将祸首凌迟,替裕王报仇。
更要赐裕王死后哀荣,以亲王之礼下葬,举国默哀五日不得宴饮喧哗,并入皇家宗庙享香火供奉。
崔黛归听得心头发冷,却也敏锐地抓住了话中细节。
“竟是御史上奏,并非大理寺或京兆尹?”
张清然点头,“朝堂之上我说不上话,求崔二姑娘看在往日同阿姐的情谊上救一救她。”
他声音带了哭腔,“她是因我落得如此地步,便是舍了这条命,我也要拉她出来!”
崔黛归心头忽而诡异地放松下来。
关边月到底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
“陛下杀她不过泄愤而已,”崔黛归大脑飞速思索着,“恐怕更是做给天下人看,只是兄友弟恭的戏码比起江山社稷来实在无足轻重,我们要让他寝食难安,才有一线生机!”
她说着,细细理过一遍两世以来发生的事,突然瞳孔一缩,“你说在陛下身边伺候,可有赐名?”
张清然侧过头去,艰难道:“文登郎。”
崔黛归豁然起身,目光直勾勾盯着他。
先前忽略的事终于清晰,原来张清然这个名字熟悉并非错觉,是她前世真的听过!
文登郎是他,竟是他。
前世那个帝皇枕边最耀眼的宦宠,竟是关边月的弟弟。
“请务必在今晚伺候皇上,”崔黛归眸光一冷,“用过五石散后冷水沐浴,陛下更得其乐。”
张清然瞬间明白,应了下来,“可即便染病,又能拖几时?”
崔黛归却冷哼一声,“素闻李绶性傲,如今面对流言蜚语,不知是何感受?”
等到晌午时,张清然已按照她的吩咐,悄悄往李绶暂住的寝宫里放了封信。
再晚些,宫中忽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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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闹腾,远在西暖阁这边崔黛归都听到了动静。
坐在床头,她眸光幽暗,静静等着事态发展。
嘉帝风流一夜,此时脸色微微发白,时不时要咳两声。
张清然立在一旁,垂眸看着地上跪着的李绶,面色冷然。
李绶成了哑巴后,出入哪里都会让侍女带着笔墨纸砚,以便同人交流。
可如今摆在嘉帝面前的那张看似寻常的信封,却散着一股幽香。
那香嘉帝再熟悉不过,昔日成王母妃受宠,成王最爱的香——浮水沉香。
同那年成王逃出京时,遗落下的空信封一摸一样。
可如今,它却出现在裕王女儿这里。
“朕再问一遍,信在哪。”
李绶垂着头,一番审问下来,她已是百口莫辩。
甚至,成王那边,她并非全然无辜。
她发丝凌乱,衣衫也被茶水打湿,额头通红,是方才求饶之故。
可就连太后都难掩失望地回去了,她再磕头又有什么用?
这样一个凭空出现的空信封,如何就令皇上如临大敌?
她入宫,分明是为父王母妃不平,要求得恩典手刃仇人啊!
李绶手指动了动,漆黑的眸子在眼眶中滞涩地转动,整个人仿佛泥塑。
张清然将她写完的宣纸呈上,上面仍是“冤枉”二字。
嘉帝面色一瞬沉下来,目光阴鸷如淬了毒。
“当年事了,朕以为百般厚待,看来裕王颇有怨言呐。”
李绶蓦地抬眸,满脸迷茫。
嘉帝见状缓缓一笑,慢慢走到她的面前,“朕的好侄女,看来还不知晓呢?”
他捏起李绶的下巴,丝毫不似慈爱威严的皇伯伯,脸上肆意的轻蔑和得意。
“蠢也好,坏也罢。你是否清白朕不在乎,朕只要那封信。”
嘉帝扬声唤黄德忠进来,“许久不曾听到当年趣事,讲讲。”
黄德忠一听,心中叫苦。
觑了一眼嘉帝神色,避重就轻讲了起来:“当年西沙城顾氏收复西北,裕王殿下受先皇之命前往封赏却发现其狼子野心,意欲南上谋反。最后是陛下带兵平叛,夷灭顾氏救得裕王,平定四海天下归心!”
李绶知晓这一段,正想趁机攀攀旧情,不想迎面摔来茶盏,伴着嘉帝不满的哼声。
黄德忠当即一个激灵,跪在地上,战战兢兢。
“怎么?连你也怕了?”嘉帝阴沉地看着地上跪着的人,“朕乃天下之主,用得着你粉饰太平?”
“说,当年如何,一五一十告诉她。”
张清然闻言目光一动,默默俯身拾起地上残片,替嘉帝换上新茶。
黄德忠心都提紧了,斟酌着用词:“十年前,顾氏谋逆一案是、是裕王伪造。”
李绶闻言脑中轰地一声,转眸怒视黄德忠。
黄德忠继续小心说道:“岂料顾家军上下一心,险些哗变,是陛下千里疾驰,顶风冒雪,以雷霆之势将顾氏下狱处斩,这才保全裕王......”
正说着,殿外的小太监听到殿内紧张气氛渐缓,正欲通报,却被顾晏抬手阻止。
他敛下眸子,立在金色的琉璃瓦下,殿内烛火曈曈,打在他身上明灭不定。
小太监以为他有吩咐,讨好笑着刚走近两步,却见他忽而转身,抬头望向西边。
目光沉沉,满身孤寂。
小太监疑惑抬头,西边有什么?
摘星阁、合欢殿,娴水阁、端礼殿......
还有西暖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