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神鹿迷迷糊糊发呆,一阵清脆的声音将他唤醒。
“呦呦!快醒醒!”
神鹿一个激灵站了起来,看清眼前人后,他猛然扑了上去。
“春神你怎么才来?”
春神怜爱地摸摸他毛茸茸的脑袋,“说来话长,你走以后我想去羽莱那里打听点消息,没想到去被她关了起来,好不容易才跑出来的。”
神鹿紧张起来,“那我们是不是很危险?”
春神一边给神鹿按摩身子,一边宽慰道:“没关系,等太一大人出来,所有的难题就迎刃而解了。”
“嗯嗯,等太阳出来了,我就解开封印。”神鹿摘下了脖子上的丝绢,丝绢迎着风徐徐展开,淡色的丝绢上印染的褐色血渍十分显眼。
“小心被风吹跑了。”春神扯过丝绢的一脚,裹在神鹿的头上。
神鹿挣脱开来:“讨厌~你就不能给我系上吗?”
春神可惯着神鹿了,三下五除二就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哇哦,比你之前打过的任何一个蝴蝶结都好看!”
“有吗?我看和以前的差不多!”
“就有,就有!”
春神将神鹿揽进怀中,“睡一会吧!等太阳升起,我叫你!”
……
逐龙地
天还未亮,苔苔就被院子里吱吱呀呀的人潮声弄醒了。
她睡眼朦胧地走到门外,人群在院子里围了好几重,站在最中间的是蒙放和老妈妈、铃星。
苔苔踮起脚伸长了脖子往外面张望,正好奇他们在做什么时,蒙放三两步跑过来,又被站在身后的稚英拦下,等苔苔开口道:
“蒙放,你们几个在做什么?”
“苔苔姑娘,恰逢逐龙地的母子节,他们这里有个习俗,母子之间要编一种特殊的花绳子,互赠对方,讨个平安健康,幸福如意的好彩头。老妈妈手艺巧,花样多,她们都是来讨教的。”
“这样啊!”苔苔眉眼一低,收回前倾的身体,稍显落寞。
蒙放不明白苔苔的心结,稚英却一清二楚,他可舍不得苔苔带着一丝丝抑郁的心情回屋。
“苔苔!”稚英拉住苔苔的手,“不如我来帮你梳妆吧!”
火红的朝霞铺满天际,草尖的露珠渐渐滑落,稚英解开苔苔的发髻,如云般的长发随着风轻柔卷起。
他拿起梳子,手指轻巧地穿在云层之间,力度刚刚好,头发也梳的整整齐齐。
稚英单手解开了头上的发髻,取下发绳。
“我的发绳,上面的绳结不比女孩用的花哨,但也是母亲花了心思编的,今天我把它正式送给你,以后,我的母亲也就是你的母亲!”
稚英不会扎蝴蝶结,蒙放才反应过来,自己也许无意间说了不该说的,为了赎罪,就想着把老妈妈请过来。
奈何老妈妈实在太受欢迎,蒙放只好退而求其次,把铃星领过来,请铃星亲手教会稚英。
“哎呀,蝴蝶结对我而言不过是小意思,别说是两个翅膀的,就连四个翅膀,六个翅膀的,都不在话下。”
说话间,铃星就手巧地编好了蝴蝶结,他得意地拿起镜子递给苔苔观赏。
铃星打的蝴蝶结是三耳对称的,造型优雅,形态浪漫,还真像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
苔苔看着蝴蝶结,全然忘记了心中的不快,对着铃星连连称叹,“你的手真巧,一定是练了很多次吧!”
“他一个男的,哪有机会练很多次。”蒙放笑了笑,看到稚英的眼神,马上又恢复了平常。
铃星也看到了稚英略带冰冷的眼神,他低着头,心里想着难道要把刚刚打好的蝴蝶结弄乱吗?
要是不弄乱,稚英会不会又要吃飞醋……
他可受不了稚英冰冷的眼神,只好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随后又假装潇洒道:“这个不用练,老妈妈年轻时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好手艺,我这叫龙生龙凤生凤!”
苔苔被逗得乐开怀,无意识地跟着念:“龙生龙凤生凤……”
随后,她抓紧稚英的手,“稚英,你说我会不会……”
苔苔话音未落,一阵急剧的震感传来,几人东倒西歪,她手中的镜子滑落在地上,脚边的大地这时竟崩塌了,露出一条细窄的缝来,镜子落入缝隙中,苔苔刚要去捡,被稚英死死捞入怀中,护在身下。
苔苔正不解,那条缝又瞬间合拢,镜子就这样消失在眼前。
苔苔惊魂未定地望向四周,可奇怪的是只有她附近有东倒西歪的桌椅箩筐。
屋宇楼台却安然无恙,苔苔仔细观察,房前屋后,老妈妈和各位客人依旧谈笑着,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可是……
苔苔看着手中失踪的镜子,能肯定刚刚的不是幻觉。
“稚英,你有没有觉得哪里奇怪?”
稚英点点头,这里虽然表面上风平浪静,可是电光火石之间,他也感觉出了异常。
“走吧稚英,我们去腹地看看。”
苔苔往七隐山深处走了一会,脚下的泥稀稀拉拉的,往鞋面上钻,她步履越来越重,“这里的山路,比平时湿润了很多。”
稚英此时攥紧了苔苔的手不敢松开,自从苔苔回来以后,他到哪都带着苔苔,不敢离开半步,生怕一不小心,她就像镜子一样消失了。
山上鸟鸣声枯绝,风吹树叶光影无声涌动。
又走了一会,滴滴答答的水声从更深处传来。
稚英颇感奇怪:“这一带都是山,怎么会有水声?”
苔苔也很疑惑,她们已经来过腹地好几次,腹地位于山谷处,平时人烟稀少,甚至每一株草木都万年不变,但总感觉现在的景色和之前有所不同,尤其是地上甚至还稀稀落落的分布着水草。
“太奇怪了,这一带的水草是从哪里来的?”苔苔拾起,凑到鼻子下仔细分辨味道和形态,“好像是斗笠湖的水草。”
稚英随着苔苔蹲下身来,仔细观察着这些水草的分布,它们大部分都夹杂在泥地里和石板下,并且只在这条路上有,看起来是从一个方向来的。
就在稚英皱眉沉思时,苔苔指着某个方向说:“那里,那里有个瀑布!”
稚英抬头,远处峭壁之间,确实有约一丈宽的水流倾泻而下,那水好像突然从高空中产生、跌落,出现的莫名其妙。
“我们绕过去看看!”
还没等稚英反应过来,苔苔就拉着他一路狂奔,片刻后她们终于见到了瀑布的真面目。
竟是……
“斗笠湖的水,倒灌过来了!”
如果山下还是万年不变的模样,山顶却已经沧海桑田,原本逐龙地最美丽的湖----斗笠湖,与七隐山腹地隔着山脉相望,可如今这条路像被直接打通了,七隐山脉其中的一座小山仿佛一夕之间被削平了。
小山一平,湖水又处于高位,此时斗笠湖就像堤坝决断了口,湖水倒灌到七隐山了,才形成了瀑布。
那场云淡风轻并不引人注目的地震背后,竟有这样惊天动地的改变。
更不妙的是,苔苔观察到湖水的涌入速度还在不断增加。
那么水流最终要汇入哪里?
苔苔顺着水流移动的方向看去,视线的最远处也是整个七隐山的最低处----腹地。
也就是说,斗笠湖的水,很可能已经倒灌进了腹地,甚至腹地内已经水漫金山了,这个猜测让苔苔的心紧张地剧烈跳动起来。
“大人,苔苔,你们走得这么快,可让我们一通好找。”
蒙放和铃星也赶了过来。
“你们来的正好,斗笠湖的湖水倒灌进七隐山了,现在山里、腹地都岌岌可危,你们马上通知大家撤离七隐山。”
“啊?还有这种事?”铃星不信邪地爬到最高处一看,顿时吓得脚一软。
确实如苔苔所说,斗笠湖的湖水正以十分骇人的速度流动着,湖面重心的漩涡不断地向两岸扩散。
铃星紧迫道:“行行行,我们立马去办。”
“那你们呢!你们不一起走吗?”
蒙放见稚英和苔苔没有回去的意思,有些不解:“这里很危险,大人,你们也得一起走。”
苔苔抬头注视稚英,只需一个眼神,稚英就明白了苔苔的心思。
他的眼神和苔苔一样的坚定,没有一丝退缩。
“这里很危险,所以我们要留下来。”
“啊?”铃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了什么,“你们两个是还没睡醒吗?”
蒙放已经懂了苔苔的意思,但他也忍不住劝说:“事关重大,不如等主母大人……”
“来不及了,腹地内的神明生死未卜,我们必须要尽快行动。蒙放,把我的思念和祝福带给母亲和父亲。”
此去凶险,蒙放知道稚英一旦下定决心就再也不会更改,不能再耽搁了,多耽搁一分,危险就多一分,他无奈又谦卑地向二人行礼告别:“大人,苔苔,多保重。”
告别之后,苔苔和稚英又迅速绕路到腹地,腹地的洞口附近已经积水成洼,几颗数人无法抱臂丈量的大树倒了下来,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这是最近最好走的路,看来情况比想象中还要糟糕。
可不远处还散落着不少断枝残丫,要是一路绕行,恐怕绕出山外也到不了。
除非能腾云驾雾,从上方而过,否则她们……
“苔苔。”稚英轻声呼喊,“我化形后,你到我的背上来吧!”
苔苔摇摇头:“我能化形,我也不做任何人的累赘。”
“难道你已经……”
苔苔俏皮一笑:“龙生龙凤生凤,你可小心点,别被我远远甩在身后了。”
铿铿的凤鸣声过后,凤凰冲天而上,而他身后的麒麟,一路默默跟随。
二人很快到了腹地洞内,苔苔收回翅膀,看到封印依旧眼前,这次她的心情却比从前要复杂许多。
稚英摸了附近的泥土,手感粗糙,一揉就裂成了细粒。
这是为数不多的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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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至少从表面看来湖水还没有漫延到洞里。
“事不宜迟,稚英,记住我们的计划!”
稚英点点头,“只要我们齐心协力,一定能平安带回大家。”
苔苔眼睛亮得不可思议:“没错,再择良机不如趁此机会,既然已经发生,不如顺势而为。”
眼前的女子果断、坚毅,仿佛一切都能办到。
理智告诉他要等太一大人来才能得出最佳方案。
可是这是苔苔想做的事,苔苔给他的信念胜过一切,他竟毫不犹豫地选择抛开一切,包括生命来跟随苔苔。
而上一个能让他如此付出的人,或许是眼前人的母亲。
稚英了然一笑,取出铃星盏,张狂的红色封印瞬间萎靡,封印再次打开。
封印一开,苔苔立马调动所有神力,一招凝雾霜见,让她们顺畅无阻地穿梭在封印之中。
对抗整个封印内的神功,需要极大的神力,苔苔的身体不由地颤抖起来,可她毫不退缩地带着稚英踏上一条杳无人烟路。
“稚英,众神之地就在峭壁下。”
封印内的雪还在下,虽然一切流逝的比外头慢,可是这么多天过去,积雪已经到了苔苔的小腿处。
苔苔无比庆幸,若是再等上十天半月,恐怕整个腹地都要成为雪原了。
“她们在那里!”
顺着苔苔的手指望去,神明与神明对抗的战场展现在稚英的眼前,他再次见到了无数的故人,他的亲人、朋友、对手,重逢,指日可待。
稚英无法抑制内心的激动,他几乎是立刻就在白雪茫茫的世界中寻找苔苔的身影。
在封印外,稚英已经来来回回将爱情网整理了好几遍,比发丝还要细腻几十倍的月隐华纱线,它没有一处是凌乱的,几百万个网眼都顺滑流畅,确保其打开时受力均匀,最大程度地发挥作用。
稚英打算以手撒网。
从前在孔雀地,稚英也曾带着苔苔在沧江边上撒网捕鱼,那时的网只有几十个网眼,可现在在稚英手上的网,绝对是天地间绝无仅有的大。
就在二人心思全扑在网上时,突然隆隆的水流涌动的声音传来,斗笠湖的湖水终于还是到了腹地吗?
时间紧迫,给稚英撒网的机会,可能只有一次。
如此巨大的网既要完全展开,又要一个不落的网罗众神明,难度可想而知。
若不能一次成功,不仅救不出众神,她们两个也极有可能再无出路,永远淹没于此。
想及此,苔苔忍不住更加用心地打量爱情网。那张广阔细密的、能包罗万象的网,由织织一族的月隐华纱编织而成,即便在昏暗的天空下依旧熠熠生辉。
她拍拍稚英的肩膀,无声地鼓舞他。
二人已经将所有的网边整理妥当,这些网盘住稚英的整个手臂,他伸出右手,侧过脸朝苔苔使眼色。
苔苔默契地后退几步,“稚英,从前我就想说了,你撒网的样子特别吸引人,特别帅气。”
稚英嘴角翘起,“今天比从前帅气一万倍!”
说罢,他找准时机,面朝苔苔,后退一步,前后分开双腿,整个身体向左旋转,借上全身的神力力量,冲天抛出爱情网,待手臂上的网全部抛出后,他随网转动身体,乘势又将网的边缘向下一扯,背对着苔苔,爱情网就像扇子一样展开在空中,随着一部分的网落下,神地的神明已经被覆盖在往下,随后,逐龙地的神明也悉数落网。
一切安然无恙。
苔苔和稚英同时舒了一口气。
雷声般的轰鸣突然从峭壁后面传来。
二人抬头一看,不好,斗笠湖的湖水,由此灌入封印内部,峭壁竟已经成了瀑布。
水流还未完全落在地面,势如猛兽,照这个趋势,不出百个数,整个腹地就要变成第二个斗笠湖了。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的二人措手不及,苔苔一晃神,随着地动山摇的气势呆呆地往后退了一步,自己保全二人用得凝雾霜见,已是拼尽神力对抗,完全没有多余的力气与洪水再做斗争。
稚英手牵拉爱情网的头段,艰难地腾出一只手,麒麟火微弱的升起。
苔苔用手覆盖住稚英的麒麟火,不动声色地收回。
这种情况下,强行使用麒麟火,稚英一定会有生命危险。
稚英懂了苔苔的意思,只能更加迅速地收网,洪水已经淹了半米高,很快就已经到了稚英和苔苔所在的峭壁处,而爱情网中的众神,自身难保。
快点,得再快点,苔苔心里默默祈祷,在洪水淹没一切之前……
苔苔还未祈祷完,沉重的撕拉声突然传来,稚英被这股力道逼得跪下一条腿,她身体和神力已经忍耐到了极限。
危机关头,命运仿佛又在开玩笑,洪水的滔滔之力,竟冲垮了峭壁顶端,数十米长的石块摇摇欲坠,随时有可能砸下来,砸死所有人。
意识到这个后果后,稚英的决心有了一丝动摇,顾此失彼,他不愿意看苔苔死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