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符遥的脑门重重磕在了自家小车的车窗上。
“嗬。”符建川往后视镜里头瞥一眼,被符遥迷迷糊糊揉额头的样子逗乐了,“我家闺女这脑门真得劲,撞得真响!”
“老符!”彭兰不赞成地拍了下他的手臂,转头看符遥时,已经换上了温柔的语气,“遥遥,又做噩梦了?”
“……嗯。”符遥放下手,很轻地应了一声,装作没注意到符建川和彭兰偷偷交换的一个眼神。
没办法,有些事情是无论怎么想办法掩饰也掩饰不了的,比如年龄,比如被漫长岁月改变的性格。
上一秒,她还在即将翻车的大巴上。
下一秒,她却回到了阔别已久的高中母校,身上穿着宽松的校服,因为上课打瞌睡,被愤怒的班主任逮到,点名回答问题。
她懵懂站起来,连题目是什么都不知道。
依照惯例,奖励“到走廊罚站半节课”。
“那个王八蛋,瞧瞧,把我闺女折腾成啥样了?!”符建川憋了半天,还是没忍住骂了一声,手狠狠锤了一下方向盘。
“你先好好开车——”彭兰“啧”一声,指着前头说:“不过遥遥,这些事,你应该早点告诉爸爸妈妈的……我们给你想办法换班、换班主任,也不至于后头闹得这么厉害。”
她的眼神里满是心疼。
彭兰看上去比符建川理智,实则两人一个比一个护犊子,直接把符遥性格大变的锅扣在了那位“王八蛋班主任”的头上。
“没事,都过去了。”符遥笑了一下。
“是,都过去了!”符建川应道,他把车窗降下来,视线从车流的间隙扫过去,“你别说,最近几年这边发展的不错啊,瞧这路,宽阔!气派!外边就是海,阳光也好。”
符遥循着他目光往外看去,海面波光粼粼,耀眼得让人有些眩晕。
毕竟是从省重点转学,来到这个偏僻的沿海小城。
符建川怕她心理有落差,绞尽脑汁,抓住一个点就大夸特夸。
绿灯转亮,符建川踩下油门,不知道从哪里飞出来几个少年,吊儿郎当踩着山地车,笑声隔着一条马路都能听见。
符建川吓得猛刹住车,把头伸出去吼:“喂,你们哪个学校的,不要命啊!!!”
落在最后的男生回过头,笑嘻嘻地晃着车摆,无所谓地大喊:“大叔,车技不行别怪别人啊——”
他们连校服都穿不正经,歪歪垮垮在身上披着,衣摆被风吹起,在身后肆意飞舞。
符遥差点没笑出声。
符建川被气得不清,符遥连忙清了清嗓子,给她爸一个台阶,“嗯,这地方确实挺好的,我喜欢。”
比起安慰自己,这话更像是在安慰符建川,毕竟转学到这边是她自己的选择。
符遥把脑袋倚在车窗上,忍不住想起谢一舟,他也曾经沿着这条路上学吗?
车往老城区走,道路明显狭窄许多。
服装店里的衣服是仿佛流行于上个世纪的杀马特,一圈大爷围坐在街口下象棋,争得急赤白脸。
符建川把转向灯往左打,避开慢悠悠在路中间蹬着的“回收旧家电”三轮。
第一中学坐落在一个巷子口里边,外头两棵合抱粗的梧桐树,斜对面是一所职校。
两所学校紧挨着,仿佛要比谁的校门更破旧一些。
这个点,一中的学生老师都在里头上课,生锈的大铁栅门是合上的。
符建川把车停在一中门前,按了下喇叭。
他伸出头去,冲保安室里那门卫很是自豪地喊,“劳驾开个门,我闺女——转学生!今天第一天来上学,得开车进去放行李。”
那门卫把腿斜搭在桌上,眼皮都没抬,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不想搭理。
小地方有自己的规矩,连门卫都很有性格。
彭兰皱了皱眉,想要下车理论,符建川按住她的手,拍了拍自己的兜。
符建川不抽烟,但他上衣口袋里常年备着一盒软中华,声称有这宝贝在,天底下哪哪都能进。
符建川掏出一根烟递过去。
过了没十几秒,“吱呀”一声,大门非常顺利地开了。
“一根烟就能解决的事,没必要多费那嘴皮子。”
符建川笑眯眯的,问清楚女生宿舍楼的方向,又重新回到车上,操控方向盘往里头进,“遥遥,这边我都打点过了,这学校校长姓李,当年也是我们镇上出来的,小学隔壁班同学。”
“李校知道我闺女要来他们这,又是这成绩,嚯,高兴得跟天降彩票似的!说从来只见他们这转出去的,没见过转进来的,要给你安排进理重班……”
正说得兴奋,手臂忽然挨了彭兰一掌。
“嘶——”符建川自知失言,龇牙咧嘴地倒车位,憋了十秒,还是忍不住抱怨,“老婆,你轻点……”
这回符遥真没能忍住笑。
具体的宿舍安排还没下来,符建川和彭兰只能先帮她把行李寄存到舍管阿嬷那里。
“知道了,剩下的……去办公室找班主任是吧?我自己去就行。”
走在校道上,符遥远远朝前边望了一眼。
这教学楼长得跟个四合院似的,半新不旧,墙上长了几株爬山虎。
中间是连一起的走廊过道,两边教室坐满了学生。
这个角度望过去,能看到左边教室最后一排的男生,正在借着桌子的掩护偷吃辣条。
这般面对面站着,符遥发觉她爸符建川的眼眶悄无声息地红了。
一米七五的壮实汉子,背过身去抹眼泪。
“……爸,你干嘛。”
符遥心中觉得有些好笑,她是经历过到离家两千公里的北方上大学的人,应该早就习惯了长时间的离别。
但每次一看到她爸哭,她总也忍不住哭。
彭兰女士属于是她们家更坚强一点的存在。
她张开胳膊,紧紧地抱了一下符遥,又松开手,“行了,快去吧,爸妈一到周末就来看你。”
符遥点点头,捏着书包肩带,站在原地目送她们。
符建川被彭兰捉住手臂拖走,不舍地一步三回头,“闺女,你在学校好好的!要是受委屈给爸打电话,爸立刻就来接你啊——”
“……”
这动静就委实有点太大了。
符遥余光注意到刚才忙着吃辣条的那个斜刘海男生顿了顿,把头转向这边。
她对于转学第一天就成为全校新闻这件事一点兴趣也没有。
符遥连忙挤出一个微笑,朝符建川挥了挥手,一步并作两步跳进楼梯间。
一层楼有四个班。
理重班高二(10)班,她没猜错的话应该在三楼。
符遥沿着楼梯慢吞吞往上爬,老师的讲课声逐渐清晰地从各个班级里飘出来,混杂着学生压低的说笑。
盛夏的空气里飘满专属于青春的躁动气息。
“这个化学式怎么配平?我们先看式子左边……”
“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辛非凡!讲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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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老祖宗辛弃疾的诗也敢睡觉,太不给老祖宗面子了吧?”
“……现在,抽位同学上黑板写最后一题。”
“不是吧,老师,我是真不会啊!”有男生在哀嚎。
直到下课铃声响起。
整个教学楼仿若从睡梦中醒来,突然喧嚣起来的空气和人声鲜活地扑了她满脸。
学生从四面八方钻出来,围在走廊上嬉闹。
身穿校服的男生风一样旋下楼梯冲向小卖部,路过符遥这个生面孔,忍不住投来好奇的眼神。
符遥其实有点社恐,但她习惯了用冷淡去掩饰不安。
也就是在亲近的人面前她才会活泼一点。
符遥抿了抿唇,对那些打量自己的视线置若罔闻,继续按原先的步速匀速前进。
她探头扫一眼班牌号,8班,9班,10班……
到了,教师办公室。
办公室门是虚掩着的,里头应该是开着冷气。
符遥轻呼一口气,用指节敲几下办公室的门,喊了一声,“报告——”
门顺势而开。
办公室里头的空间不大。
角落摆着一株蔫了吧唧的绿植,墙上是落了灰的红旗奖状,从里到外,摆了五六张平行的办公桌。
此时此刻,左边正中间那张桌子旁挤满了半大的男生,你一句我一句,吵得人脑瓜子嗡嗡的。
无人向她投来视线。
显然,她刚刚那句“报告”宛如一颗石子投入大海,还是正值狂风暴雨的那种大海,没能激起一点水花。
“……”
符遥正要回身把门带上,就听见人群中传来中年男子清晰的笑骂声。
“谢一舟!你昨晚又熬夜看NBA球赛去了吧?看你今早物理测试无精打采那样。你们这群小兔崽子,把手机什么的都给我藏严实点,别给人搜住了,听到没?”
符遥握住门把的手陡然僵住了。
仿佛心空了一瞬。
下一秒,一个懒洋洋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您放心,我们藏的地方严实着呢,保管是做特务工作的也找不到。”
是她熟悉的语调。
甚至连尾音微微拉长的语气都一模一样。
但是,又比她记忆中低沉磁性的声音要张扬了太多太多,清朗嚣张,带着少年不可一世的锐气。
“……”
符遥不敢回头。
她突然觉得自己呼吸困难。
在她的身后,那群男生哄然大笑。
“哎哟,曾总您别担心了,天塌下来有谢一舟顶着呢……反正我见我们那楼的舍管阿嬷一直对他挺有好感的,是不是?”一个男生抬起手肘戳了戳谢一舟的腰。
“滚呐,林思宇。”谢一舟侧身躲开,毫不客气回敬对方一拳,脸上却挂着理所当然的笑容,让人看了就想揍。
符遥慢慢、慢慢地转过身。
看着她朝思暮想的那个少年,被一群人拥簇围着,姿态闲散地半倚在窗边。
双手随意插在兜里,肩宽背直。
明明同样是蓝白松垮的校服,穿在他身上却偏偏有了不一样的挺拔味道,瘦高如一株春天茁壮生长的小白杨树。
角度受限,符遥只看见谢一舟微偏的侧脸。
也许是因为还在抽条的缘故,他下颌的线条锋利流畅,鼻梁挺直,嘴唇偏薄,一双丹凤眼似笑非笑地弯起。
是他,又不是他……
活蹦乱跳的、触手可及的——
十七岁的谢一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