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思宜推开玻璃门，初夏的热浪扑面而来。她下意识眯起眼睛，却在刺目的阳光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连瑾川倚在车子旁，正不耐烦地看着腕表。
"瑾川？你怎么在这儿？"
"路过。"连瑾川打断她，顺手拉开副驾驶车门，"上车。"
连思宜注意到弟弟额角细密的汗珠，显然已经在这里等了许久。她抿了抿唇，沉默地钻进车厢。
连瑾川重重关上车门，绕到驾驶座的动作带着明显的烦躁。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空调出风口飘出丝丝白雾。
"谈得怎么样？"他突然开口，眼睛盯着前方拥堵的车流。
连思宜抚平裙摆上并不存在的褶皱："我们决定取消婚约。"
方向盘上的真皮包裹发出细微的摩擦声。连瑾川的指节泛白，语气却依然冷淡："那最好，他配不上你。"
车窗外的景色开始缓缓后退。连思宜望着人行道上相拥的情侣，轻声说："感情这种事，如鱼饮水，冷暖自知，没有谁配不上谁的……"
"他有喜欢的人，难道你还要给他当备胎吗？"连瑾川突然打断，变道超车的动作又快又急，"连氏集团还不至于要靠你这样子献身才能发展下去！"
"瑾川！"连思宜猛地转头，却见弟弟绷紧的下颌线像刀刻般锋利。
车载显示屏突然亮起，舒缓的大提琴曲流淌在车厢里。连思宜怔了怔，这是她每次心情低落时必听的曲子。
"难听死了。"嘴上这么说，连瑾川却还是按着音量键，把声音调大了些，"下次别用我账号买这些丧气曲子。"
连思宜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梧桐树，突然发现这不是回公司的路。
红灯亮起，车子猛地刹住。连思宜看见路边甜品店的玻璃橱窗，那里摆着她小时候最爱的黑森林蛋糕。还没等她回过神，连瑾川已经解开安全带。
"等着。"
三分钟后，他拎着纸盒回来，塞进她怀里。奶油蹭到了他昂贵的西装袖口，留下一道刺目的白。
"真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爱吃这些。"连瑾川扯了张湿巾擦手，"甜得发腻。"
连思宜打开盒子，蛋糕上的巧克力碎拼成歪歪扭扭的"加油"两个字。她突然想起二十年前，第一次钢琴比赛失利时，十岁的弟弟也是这样，板着脸塞给她一块摔得稀烂的蛋糕。
大提琴曲不知何时切换成了欢快的肖邦。连思宜用小勺挖下一块蛋糕，甜腻的奶油在舌尖化开，混着咸涩的泪水。
"妆花了。"连瑾川目视前方，递过来一包纸巾，"丑。"
连思宜接过纸巾，突然轻笑出声："瑾川。"
"干嘛？"
"谢谢你。"
车子猛地加速，后视镜里映出连瑾川发红的耳尖。他猛地按下车窗，初夏的风裹挟着梧桐絮灌进车厢。
"肉麻。"他嘟囔着。
……
连氏集团的董事长办公室内。
连思宜站在父亲的办公桌前，垂眸盯着自己捏皱的裙摆，连瑾川站在她身侧，面色阴沉如铁。
"爸，关于我和祁聿修的婚约......"
连向文头也不抬地签完最后一份文件，钢笔尖在纸上划出沙沙的声响。
"思宜啊，"他摘下金丝眼镜，揉了揉眉心，"正好你来了。下个月订婚宴的宾客名单我已经让秘书拟好了，你看看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连思宜的手指微微发颤："我想取消婚约。"
钢笔"啪"地一声掉在桌面上。连向文缓缓抬头，眼神锐利如鹰："你说什么？"
"我说，"连思宜深吸一口气，"我要取消和祁聿修的婚约。"
办公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连向文站起身，绕过办公桌走到女儿面前。
"理由。"
"我们......性格不合。"
连向文突然笑了，"性格不合？"他轻轻拍了拍女儿的肩膀，"思宜，这个理由不足以说服我？"
连瑾川突然上前一步，挡在姐姐面前："祁聿修有喜欢的人，这婚约本来就不该订！"
"瑾川！"连向文厉声喝道，"这里轮不到你插嘴！"
"怎么轮不到？"连瑾川冷笑，"她是我姐！"
连向文的目光在两个孩子之间来回扫视，而后走回办公椅坐下，从抽屉里取出一份文件，"看看这个。"
连思宜接过文件，手指微微发抖。那是一份合作协议，沈氏集团将北城新区的地产项目全权交给连氏开发。
"知道这个项目值多少钱吗？"连向文点燃一支雪茄，烟雾模糊了他的表情，"二十个亿。沈怀远为什么把这个给我们？就是因为这桩婚事！"
文件从连思宜手中滑落，纸张散了一地。她看着父亲模糊在烟雾后的脸，突然觉得无比陌生。
"所以......"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我就值这二十个亿？"
连向文皱眉："别说得这么难听。祁聿修那孩子能力出众，将来必定执掌沈氏。你们结婚后......"
"我问你，"连瑾川突然打断，声音冷得像冰，"如果思宜是你亲生的，你还会这样对她吗？"
雪茄的烟雾骤然一滞。
连思宜猛地转头看向弟弟，脸色煞白。这是他们心照不宣从未提起的禁忌——她是母亲与前夫的女儿，十岁那年才跟着改嫁的母亲来到连家。
连向文的表情瞬间阴沉："连瑾川！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连瑾川一把扯松领带，眼中燃着怒火，"就因为她不是你亲生的，你就把她当货物一样卖出去？！"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回荡在办公室内。连瑾川的脸被打偏，嘴角渗出一丝血迹。
连思宜惊叫一声，扑过去扶住弟弟："爸！"
连向文的手还在微微发抖，声音却恢复了平静："婚事已定，不容更改。"他转身望向窗外，"你们出去吧。"
连思宜扶着弟弟走到门口，突然停下脚步。她没有回头，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爸爸，从小到大任何事情我都可以听您的话，但是婚姻关系着我一辈子的幸福，我必须要自己决定。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一定会取消婚约的。"
门关上的瞬间，连瑾川听见里面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大概是父亲最爱的那个水晶烟灰缸。
电梯里，连思宜颤抖着手去碰弟弟红肿的脸颊："疼吗？"
连瑾川别过脸："废话。"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给她发了串地址和一行数字，"我在城东有个别墅，下面那行是门锁密码，你这几天先住那儿，别回家。"
"那你......"
"我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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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瑾川按下地下车库的按钮，"老头子不敢拿我怎么样。"
电梯门打开，连瑾川大步走向自己的跑车。连思宜突然喊住他："瑾川！"
他回头，不耐烦地挑眉。
"谢谢你......"连思宜轻声道，"刚才帮我说话。"
连瑾川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松动，随即又恢复了那副高冷冰山的样子，他转身上车，却在发动引擎后降下车窗。
"无论发生什么，有我在。"
连瑾川丢下这句没头没尾的话，跑车轰鸣着冲出了车库。
连思宜站在原地，看着弟弟的跑车消失在转角。她知道，在这个冰冷的连家大宅里，至少还有一个人，是真心把她当家人的。
……
放学铃声刚响，云舒就看见那辆熟悉的黑色迈巴赫停在校门外的梧桐树下。车窗半降，露出周宴珩轮廓分明的侧脸。他正低头看着平板电脑，阳光在他深邃的眉眼间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
云舒下意识地攥紧了书包带，转身想从侧门离开。可刚迈出两步，手机就震动起来。
[看到你了。]
简短的三个字，却让她后背一僵。转头看去，周宴珩已经下车，正倚在车边望着她。他今天穿了件深灰色的高定西装，没打领带，衬衫最上面的扣子解开两颗，整个人看起来比平时随意许多。
"上车。"等她走近，周宴珩直接拉开副驾驶的门，"一起吃个晚饭。"
云舒抿了抿唇，略带警惕的看向他，"周少找我有什么事吗？"
周宴珩抬眼看她，嘴角勾起一个几不可察的弧度："你上次落在我车上的东西……不想要了？"
阳光下，银质的星星吊坠闪闪发亮。
这是顾砚舟送给她的那条星星手链？
她一直随身戴着，这几天突然找不到了，没想到竟然是落在周宴珩的车上了。
"谢谢。"她伸手去拿，周宴珩却收了回去。
"上车再说。"他的语气不容拒绝。
云舒犹豫了一下，抱着书包坐上了副驾驶，目光落在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上。她今天扎了个简单的马尾，露出白皙的后颈，校服领口微微敞开，隐约可见锁骨处一颗小小的痣。
"最近学习怎么样？"周宴珩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柔和。
云舒怔了怔，没想到他会问这个："还...还行。"
"想好考哪所大学了吗？"
"北城大学吧。"云舒轻声回答，“不过这里竞争压力比较大，也不一定能考得上。”
周宴珩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了两下，漫不经心的语气："有我在，你要是想去，就一定能去。"
这话可真狂妄，也就他周宴珩说得出来。
云舒忍不住轻笑出声，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弧度："周少这话说得，好像北城大学是您家开的一样。"
周宴珩侧目看她一眼，唇角微勾："虽然不是我家开的，但里面的图书馆和大部分教学楼确实是我捐的。"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几分难得的轻松，"所以你要是考上了，记得常去图书馆。"
"为什么？"云舒下意识问道。
"因为，"周宴珩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击，"顶楼的私人阅览室，落地窗正对着樱花林。"他的声音低沉而温和，"四月份的时候，很适合在那里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