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诡异的气氛骤降至冰点。
一时没人敢接话。
温不语觉得好玩，松开燕无赴靠近两步，观察起黑漆漆空荡荡的房内，顺着话说：“我看到啦，都在这儿呢，您做的菜好香！”
队里其他人全开始倒吸气。
老婆婆僵滞地转头去看她，几秒后显然高兴起来，挥手想招呼他们进门：“这才对嘛，都在这儿，都来这儿……来、快进来吃饭……”
她身后似有一张白色鬼脸狞笑着闪过。
温不语满脸好奇，抬脚真要往里边走。
身后燕无赴抱着胳膊淡然旁观，安静得很，没生出一点要拦她的心思。
反正玩家不会真死，胆子大点也正常。
乌堇倒是吓得不轻，赶紧扯住她，匆忙拒绝：“非常感谢您招待，我们吃过了，还不饿！”
剩下三个人硬着头皮，七嘴八舌胡乱附和起来，脚下也开始后退。
“不饿？不饿啊……”老婆婆极为惋惜，视线却牢牢锁在两人身上，像要活生生将她们盯穿，“那好吧……”
撤出一段路，温不语还有心思回头朝老人家挥手：“婆婆再见——”
老婆婆没应声，也没追出来，依旧保持着先前的僵硬姿势和怪异表情，静静看他们逃命似的一溜烟跑远。
七扭八拐，那栋房子彻底消失在视野中，一行人才惊魂未定地停下来。
乌堇缓口气，右手抚心口，左手弹温不语一个脑瓜崩：“吓我一跳，你刚刚是在试探她的意图吗？”
“我不否认这样省事且干脆。但太冒险，下次不许！万一她突然一张嘴就把你吃了怎么办？要给自己留余地！”
“知道啦，谢谢队长。”
温不语点点头，心不在焉地站远一点。
阿烛扯着丹乙的衣角，胆子很大地不停回头望：“我也觉得那个婆婆更像是要把我们做成菜，我好像还闻到了一股臭味！”
“这有点像是‘精神牢笼’啊。”丹乙颤着手推推眼镜，努力维持声线平稳，“就是最近王城里正在彻查的那些命案……”
“受害者有个明显特征，瞳孔不聚焦。他们眼里的世界与现实差异巨大，活在只有自己可见的恐惧噩梦里，最后没死也是半疯……”
“对对没错！这位婆婆就像个……嗯……延迟很高的机器人！”阿烛比比划划。
话一出，乌堇瞬间像是打鸡血般异常激动起来：“会不会是异怪族？异怪族就擅长这样的精神污染，正好还加上异主失踪！”
“陛下正忧心这事！我先请示陛下！我们要是能抓到证据……不对不对等等等等，温温！温温你前几天是不是见过异主？”
“很可惜，没见过，也没正面交手。”
温不语笑着摊摊手，语气毫无波澜，遇事甩锅燕无赴：“当时我只是意外一巴掌扇醒了被控制的无，他应该是见过的？毕竟被捅了。”
众人：“……”
乌堇沉默片刻，点点头接受巴掌疗法，转身想找燕无赴，招呼过一圈却没见人：“小无！小无——哎人呢？”
燕无赴把“不想搭理”写脸上，在队里的存在感比那位社恐黑皮男还低，他消失时谁都没发现。
天赐摸鱼良机，温不语老早就想开溜，见状硬装出个焦急语气：“咦，可能刚刚没跟上？我回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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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路，引导系统没忍住又飞出来：【诶，你真的一点剧情都不打吗？都提前知道勇者队快团灭了，挣扎一下嘛？】
“好麻烦，没兴趣。”
温不语答得干脆，脚步未停。
【为什么呀？你是讨厌这些队友吗？】
“没啊，只是不在乎。”她又拆根棒棒糖叼着，“过早焦虑也没用，等那个致命因素出现，再想对策也不迟。”
“何况我玩游戏只是想让自己开心，没有累死累活忧国忧民的义务和能力。”
为了游戏留存率，引导系统努力挽留：【可你就不想——】
“不想哦，谢谢劝告~”
温不语毫无耐心，把它静音，唇角依旧扬着轻快的弧度：“别忘了我以前也是反派，别说袖手旁观，只要我玩得高兴，让谁痛苦都行。”
与此同时，不远处传来燕无赴森冷的嗓音，透出浓浓压迫，显然在警告手下。
“我说没说过，不准随便害人性命？”
他身前三个粘稠黑影不停挣扎，被无形的力量强压至匍匐，胡乱嘶吼一通难懂的字句。
“…好玩？喜欢？”燕无赴嗤笑一声。
“不错，赏你们去亲身体验一百遍这些人死前的痛苦，回来给我写十万字分析哪里好玩。扛不住、写不出的，就滚下去偿命。”
话落，无数血红乱码自暗处涌出。
黑影仓皇惨叫起来，转瞬便被吞噬殆尽。
骤风又起，天上阴沉云层移开些许。
几隙阳光穿过枯枝烂叶，刺在他身侧地面，无声在二人间划出条歪扭的界限。
燕无赴垂眸不紧不慢转了下手腕，接着撩起眼皮睨过来，话里难得掺进丝凉凉笑意：“A大人也感兴趣？要不和它们一起？”
阴森气息从四面八方缓缓攀上她四肢。
看出他这会儿是真动怒，温不语极为新奇，视线落点牢牢定在他脸上，张开手笑眯眯点头：“可以呀。”
她真答应，燕无赴又没了进一步动作。
引导系统在旁边躲着：【……】
它看懂了，这反派多数时候都是装凶扮恶吓唬人，真草菅人命的事他根本干不出来，勇者队团灭更不可能是他暗算。
反派领袖不害人，正派玩家不救人。
两人简直倒反天罡，怪不得互相添堵！
“…惜点命吧，玩家大人。”
和温不语静静对视几秒，燕无赴叹口气，眉眼间怒意与戾气一并隐去，率先抬脚越过光线，走向她身侧那片浓厚的阴影。
温不语没接这句话，等他靠近后，又慢悠悠笑：“您刚刚好像个教导主任在训学生——那三只学生，是和这荒村有关么？”
“……”燕无赴脚步一顿，艰难消化她古怪的比喻和量词，不打算多说，“无关。”
温不语故作好奇：“那是什么？死几个人就能让异主大人动这么大火气？”
“你可以放弃从我这儿打探消息。”
他掸掉衣袖处沾到的一点灰尘，话音冷冰冰，毫无透露之意。
温不语没恼，加快两步旋身至他面前，轻松自若地倒着走，摸着下巴开始细细打量他。
在燕无赴忍不住避开的前一秒，她露出个了然的笑：“喔，猜到了，是王城命案吧？”
“这有啥稀奇的，还是说异主大人觉得刚在禁区说完‘免谈，不管，滚’，但其实早就自己偷偷查惩，在我这儿很没面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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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无赴：“………………”
还真是。
几年前一通变故，大多异怪都有了轻松平和的新生活方式，现存数量偏少，他都认识，但最近作乱的全是生面孔。
不知又是从哪生成的，张口本能闭口灾厄，简直上赶着把他坑出去认罪，烦得很。
不想承认，燕无赴只能嘴硬：“都不是，别瞎猜了。赶紧转回去看着点路，后边石阶当心摔——！！！”
话没说完，温不语就一个踉跄往后倒去。
他下意识赶紧去扶，手伸到一半却见人还站得稳稳当当，得逞地冲他wink：“异主大人果然心善，见谁都救，小心我碰你瓷哦？”
“…幼稚。”
燕无赴气笑，收手撂下两字走得飞快，装作没听出她暗暗嘲讽。
“哎哎你别走啊，那我少碰点？”温不语放肆笑着追上去，各种想法又开始冒泡。
假如她真有攻略系统，这时肯定会赞美反派身处逆境还硬要坚守的的善，加以引导。
可惜她没有，只觉得燕无赴好玩。
以前也好现在也罢，他干这些是问心无愧了，但又有谁能领情？一群人可全都巴不得他这个“灾厄”滚远点。
脑子里尽是些无用的、多余的、自以为是的、损己利人的道德与善意，真是生怕自己不被栽赃污蔑利用陷害死。
瞥他一眼，温不语咬咬自己的舌尖。
嘴毒心软还好骗，看似高冷警惕，实则毫无底线，这种人真该被她藏起来欺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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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队，燕无赴猝不及防对上乌堇的“异主相关连环问”，绞尽脑汁扯出一堆谎才应付过去，幽怨视线全程锁在温不语身上。
关于精神牢笼的事国王还未回应，但话题都到这儿了，队员便围坐在石桌旁开始零零碎碎讨论异主。
他靠在旁边树上，左耳进右耳出，无聊到快睡着时，忽然听到一句：
“听说异主性别时女时男，样貌丑如恶鬼、不堪入目，凶神恶煞、喜怒无常、残忍暴戾、能止小儿夜啼…不，他可能会吃小孩！”
燕无赴：“……”
身旁温不语原先还有点低气压，皮笑肉不笑地敷衍，此刻忍笑忍得肩膀都在颤。
她退出聊天圈，转而捏起他下巴左右观察，压着嗓音用气声调笑：“异主大人，我不会是第一个见到你真容的人吧？”
语气像是发现什么好东西仅她独有，控制欲得到微妙满足。
她又凑近点，明亮青瞳满是玩味，拖长了音调：“谁知道吃小孩的鬼大人其实长得这么漂亮？我要不信谣不传谣啦——”
这话说得亲密，好像他们两个才是队友。
那丝黑巧苦香又飘过来，紧缠他不放。
耳朵有点烫，燕无赴轻呵一声撇开脸，为了划清界限不惜胡诌：“你最好还是信谣，我戴的人皮面具，专门骗你这种好色之徒。”
自从认识，这人就一直在夸他这漂亮、那漂亮，下一句肯定又是什么不正经的浑话。
心里正防备着，温不语却依旧笑眯眯，指尖轻轻点上他喉结，又痒又凉。
距离角度卡得正好，暧昧调戏的小动作全被遮掩，身后几位队友如果无意间望过来，也只会以为二人在正常聊天。
“那也是我心甘情愿上钩的。”她笑，尾音勾挑着缱绻，比起询问更像蛊惑，“异主大人想骗走我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