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名门望族里有数不尽的腌臜手段,更不提此刻他们面对的是“无耻贼人”。对方的屈从唤不起任何人的恻隐之心,只是让他们更体会到生杀大权在握的爽快得意。
那不是人能够承受的刑罚,把一个人从身体到尊严全部打碎……兰因别过头去回避眼前发生的一切,想起当初春阳下竹林里的干净初见,只是这样一想已经觉得心在绞痛,一抹脸,发现眼泪原来已经掉下来。
“付信阳”在第一天已经死去,可是他的最后一部分在三天后才落地。
聂宿归回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她没有疯,真是一个奇迹。
这时候“付信阳”的视角完全转变,他现在是还没有完全消散尽的游魂。
几人借半空中游魂的视角,看聂宿归几乎崩溃之后,整个人像是也被抽走了魂魄。
她几乎是含恨地去找此地余下的痕迹,但越追溯那群人的来历越心悸。聂宿归颤抖着指尖描摹显形的灵路,心里后知后觉涌现出几乎能毁灭她的猜测,而潜意识说事实就是如此:
是她的闯入打破了这片竹林的平衡,不知道来历的势力是因为付信阳原本被吞噬的虚弱神魂受她改变,才追着暴露的气息一路来此——
聂宿归终于意识到了这一切。
她此刻不哭,不动,没有表情,双目失神,好像是一具傀儡,但是芯子里拧着一股疯劲儿,她现下找不出凶手,但是她开始布阵。
“禁术?!”兰因听见玉听失声惊呼,同样怀疑起师父是不是其实已经疯魔了——
她要把原来不可能转生的付信阳送进轮回。用自己的转生机会来代替。
她这个阵法一布成,此生过尽,世界上就再也不会有“聂宿归”。兰因瞪大着眼睛看自己师父利落有序的动作,察觉出她心中有一团可怖的火在烧。
可这比预想的还要不容易,因为付信阳丢失了一魄——就是此刻注视着自己死后一切,不知道为什么不再受到感召的这一魄。
而一切阻挡聂宿归成功的阻碍都会被她不眨眼地处理干净。她几乎是没有思考,就动用了所知道最禁忌的秘法,生生捏造出了一个伪造的魂魄——这一回,填进去的是自己的修为和半根修士骨——失去了这些的完整,聂宿归不会再有能葆青春的能力,二十七岁这一年,一切修行从头来过。
但她眼睛也不眨地就把这些抛进阵法里。七天七夜,聂宿归在西昆城郊七天七夜,浑身的血将要流尽了,终于看着阵法启动的法光出现在昏迷前。
这天之后,她在袖云台闭关二十年。
这缕残魂就一直跟着她,看山云,看流水,看草木凋尽又新生,这魂魄开始忘记很多东西,但是他知道自己在等待什么。直到聂宿归结束闭关将要下山,他看着这位陌生的中年妇人,知道自己要等待的就是她。可是等她干什么?他忘记了,只是一直跟随宿归,一直走到一个凡间小镇的街道上,看她低着头长久地伫立。
聂宿归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紧张,她把一切都压抑在自己平静的表象下,微喘着气在街角想着怎样见他。出神时感受到腿上突然一重,不知谁家跌跌撞撞的三岁小儿扒在她衣角上。小孩儿白得像雪,眉眼弯弯向她一笑,生得那样面善,叫她无端想起故人。她这样一愣,听见孩子父母在街那头唤他。
骤然一抬眼,她梦中出现了二十年的人就那样突然地出现在眼前——
从街道的那一头来,牵着他妻子。
她好像怔住了,以至于他们走到眼前还没有闪躲。“他”这一世脾气还是那样好,轻轻向她一点头,笑说:“多谢这位夫人。”
这位……夫人。
她脑海里好像出现了很多东西,好像恍恍惚惚什么也没有想,只是一直在走,一直在走。她也不知道自己要走到哪里去,耳边逐渐不闻人声,初春的风实在太冷。
她坐在荒郊,突然痛哭起来。胸腔剧烈起伏,哭号和眼泪揉混在一起,她只是哭起来,而一切都颤抖。这是她这一生最悲伤最绝望的眼泪,因为只能活这一世,也可以算是她所有人生里最绝望的眼泪——不是因为他的转世不再认识她。
她在山中闭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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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时候,熬着苦和痛想过一千遍一万遍,前缘不可续,只要他这一辈子能够平安无忧,她远远看着就已经圆满足够。
可是刚刚再次相见,她是四十余岁的妇人,和他在街上擦肩。相逢不识。皮相皆改,事物皆非,其中春秋二十年熬成苦药,仅存的微小希冀是药汤上噼啪一声破碎的泡沫。
她只是突然意识到、她只是终于不得不意识到,再也没有了,付信阳再也不会有了。即使这魂魄再转生一百遍一千遍,百遍千遍里永远不会有一个和二十年前那个一样。春天永远是来来去去,永远是来来去去,可是在那个春日她一见钟情的人彻彻底底、彻彻底底的没有了——再也不见、再也不见——
他被完全碾碎在辗转的时间,灰也没留下。
就是春寒料峭的这一天,失魂的聂宿归在路上遇到自己的同类,袖云台这一脉开始在一个被带回山上的孩子。
二十余年之后,她在山下收养了“他”的后代流落在乱世的婴儿,跟自己姓聂。
魏宜青和聂宿归相见那一天,一直跟随她的那缕游魂想起了一切,在即将消逝的前一刻。
那时谁也不知道。
“我要和你道别了,”残魂消散的最后一刻,他只是近乎虔诚地向寂静祝祷,“不要再为我悲伤。造化这样弄人……可它使你出现在眼前,是我平生最欢喜。”
他轻轻笑着:“重来一千遍,我还是想在西昆城郊竹阴里请你留步……像我们第一次相见那样。”
他的话语和世界上最后一缕属于“付信阳”的气息,一同跌碎在春风。东风乘新阳穿度千门万户,一年一度轮回里和喧闹人间又重逢;他的离别溺没在寂静中,没有任何人听见。
从此再不相逢。从此再不相逢。
付信阳的记忆结束,眼前一切幻境都消散,他们又重新站在登龙秘境的土地之上,但是神游数十载前,恍惚不知今夕何年。
而传讯符上的紧急通讯这时候到。急促的三声,大师兄发来,四个字:
“师父死了。”
【卷一】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