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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快雪

作者:行相催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几人最后踏向的是东方。


    兰因踏步在草上,越走眉越皱。因东边实在是太安宁,四处是灵草清泉,不见一点邪气,简直是本该险象环生秘境中的一座桃花源。


    直到他们第三次在这座桃花源里兜兜转转到同一个地方。


    聂宿归从腰间掏出几枚薄薄的铜钱,定音道:“有阵法。”


    兰因接话:“像是有什么镇在此处,但是我们……无途可见。”


    聂宿归赞许地看她一眼。


    “和民间俗称的‘鬼打墙’有些相似,我方才仔细看路上的灵流,发觉这里的灵气回路和这半残秘境似乎不是同宗,这是一个疑点。我想着,”她从乾坤袋里掏出一样众人有些眼熟的物件,“掩盖在外面的集灵阵阵眼十分罕见,或许能成为解阵的关键。”


    她掌心赫然是那宝剑残片。


    “会不会是……坟墓。”


    从刚才开始就长久沉默的段玉听一出声,即叫众人将目光投在他面上。


    “什么叫……会是坟墓?”兰因看他,蹙眉。


    “我曾经见过这样的景象,”他轻描淡写地把前因掩盖过去,背在身后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佩玉,“和现在的状况……几乎没有不同。秘境之中还有小秘境,但不是人为,而是修道者逝去所化的洞天,与原来的灵境比邻而居,相生相宿。”


    但他并不知道怎么进去。因为此生唯一一次与之接触,他是披着血吞着眼泪向外走。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聂宿归却大悟,“我曾经在一本失传的古籍上看到过这境况。这时候不需要去寻找阵眼,只要一件与境主有关的‘钥匙’——”


    钥匙。


    几人的目光落向她手中的碎片。这片残剑……会是与逝去修士有关的钥匙么?


    秘境给出了回答。


    被聂宿归注入灵流的残片刹那一扫剑身上的灰尘,简直像刚从炉中诞生那样通明雪亮。


    不仅外观莹亮如新,它连岁月风尘也仿佛消去,像是行将就木的老人在临行前,见到他朦胧的……十八岁影子。


    这残剑飞旋空中,行如一片飘飞的白羽。几人跟着它,止步在东方的一处河弯绝壁前。此处高近百尺,没有任何生灵寄居,接近地面的山岩已经被流水磨得光滑。


    残剑插入了山石中。


    那道薄薄的剑刃之下,像是瀑布飞溅一样迸射出无数灵蕴,是碎琼乱玉飞至人眼前,像在山崖之下绽放了盛大的烟火。


    沸腾的涌动的灵气渐渐融进了河水里,光华背后的景象尚未出现,凛冽的寒意已经扑到近前。


    那修士的安眠处,下了好大的雪。


    雪追着雪,雪咬着雪,织起千万道看不见尽头的帘。而雪帘又相互连结,将眼前所见弥漫成茫茫的无尽银海。


    穆兰因勉力前行着,看不清的碎小颗粒从她身上擦过又离开,朦胧间身边的一切声音都消失,她只是天地间微末的一点,呼吸在飞扬的银白。


    不知道过了多久,风倏忽止住。


    穿过屏障到达修行者埋骨地的四人,共同沐浴在一场快雪后的晴天。在这寂寥而广袤的雪原中央,立着一块石碑。


    碑身深青色,上面的朱红字迹已经不全,却依旧像是前一刻才涂抹上那样新鲜。


    兰因走近去。它原来似乎是方正的柱状,不知为何被削去了一角,失落一段长文。从残缺的最开始看起,它这样写:


    “……是我平生第一大憾事。此后游鱼剪尾不过如此。时人称我翱翔恣意,不知我不过游在将要被煮沸的死水里。如这般江湖行到第七年,我不得不死、不得不死——”


    写到“不得不死”这一句,笔墨尤其浓稠,好像停驻很久。它周围有许多深浅不一的锈迹,仔细看去,原来密密麻麻是干涸的墨路。


    是有人靠在石上,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无意识圈画的许多“不得不死”。艳红色充斥眼前,笔画被肢解得七零八落,久看后,竟有见什么都跳出这四个字的错觉。


    “——故我提剑回到这里。折断我的剑,即折断自己,把我埋葬在幸和不幸的开始。如今人又说我是疯子,我一生没有今天这样清醒。”


    落款处写:“不知年,不知月,仇快雪血书于快雪天,人间拜别。”


    在这覆盖着血书的石头下,四人只见一具白骨、一袭血衣、一对从旧衣里滚出的留影珠。


    这两只留影珠一旧一新,一青一红。新的是最常见的样式,旧的却有些名堂,像是哪个大宗门内门弟子用的形制。


    兰因还为这似乎突逢大变的仇快雪的一生而震撼,一旁好像因为寒冷天气而颤栗的段玉听已先众人一步,将那只旧的青色留影珠打开。


    鲜亮的景象刹那在几人眼前铺展。


    这似乎是一场各宗门之间的比试。画面的最中间是一道青色的影子。


    随着那青影的逐渐清晰,几人禁不住心头一震,心道:


    好俊的姑娘。


    青衣女子素白脸上五官却秾丽,因为年纪很轻不显得艳,反而透露着一点天真稚气。她浑身上下只有一柄锋利无匹的长剑,此时手腕一转,寒光已到对手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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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娘人和剑一样的冷。她侧身躲过对方格挡后的反攻,借势向后一仰。


    那薄利的雪剑从折向身后的右手急速坠下,又被左手一揽,横刃就挑在身前弟子的刃下,锐利的目光和明亮的刃递在那对手眼前。他只来得及匆匆一瞥,无法阻挡的力量已经使佩剑脱手,然后天旋地转,长剑落地的“当啷”一响和颈上冷而痒的触觉同时压上他。胜负已定。


    这一段旧影的最后,是青衣姑娘挑落对手佩剑时旋身落地,略显宽大的登龙台弟子袍缓缓落下,像是归鹤徐徐收起它的白羽,足点上断崖老松枝。


    “是快雪师姐?”“当然是快雪师姐。”人群中,珠子主人稍显得意的少年声音与这一段留影一起消散了。


    在第二枚留影珠里再见她,是这珠的主人与师兄弟们在秘境对抗一只百年难见的邪兽。这两枚珠子似乎同属于一人,他的声音未大变,人却好像窜高了不少。


    正是在这抵御邪祟的关键时刻,他看见远方树林里渐渐走来一个熟悉的影子,想要求援的一句话才刚开头,就被身边的师兄狠狠喝住:


    “你疯了!那是仇快雪!境界倒跌、右臂碎折、师友死尽的仇快雪!你把这煞星唤来干什么!?”


    那少年好像想说什么,终于只是沉默。


    随后是一阵天旋地转,负伤的邪兽冲破了前方的屏障,这一群平日的“生死之交”轰然溃散,“逃”和“死”交替着烟花一样极速地绽放。


    慌乱之中他跌倒在地。


    这年轻孩子的头,像一颗熟透的葡萄一样被摘掉了。


    留影珠和他的内脏一起滚落在草里。随后是漫长的,恍惚的剑声。最后是从人与兽混合的鲜血里走出的一个女子。她的衣服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像是铺了数层干涸的冷去的血。雪白的脸上还是那样安静的神色,她将缺了一道口的佩剑收入鞘中。


    仇快雪将这位师弟埋葬了。


    她浑身上下依旧只有一把剑,缓慢拖着伤腿收拾他的遗物,最后走到那颗留影珠前。


    她似乎有些奇怪地拾起了旁边一只保存很好的、与周围格格不入的绒面袋子,然后在这仅放了一样东西的袋里,发现一只老旧的青色留影珠。


    也许是觉得这里面可能有亡者的遗言,她将那珠子打开——


    猝不及防,与恍如隔世的登龙台少年快雪迎面。


    她应该是很动容的,但是那双眼中到最后不曾出现水雾。她也许已经不会哭了。


    留影到这里消散尽。雪原远处华光初绽,秘境的真正出口终于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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