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是她闯进科克的空间，他在惊愕的时候，右手下意识握拳。
只是和寻常人握拳的动作不同，科克的食指抬起，包裹住了拇指。
第二次，是在不久后。
在格兰瑟姆到达之后，她发现维布伦三人被转移到另一处空间之前的这段时间里。
某一个瞬间，在她担忧的眼神投向格纳的时候，余光中是科克正要收拢的手掌。
分别是这个手影收敛起来和张开后的不同样子。
妮维菈为这个发现惊恐着，科克，不会就是翡森吧？
那他用诡异任务为难她的原因倒是清楚了。
顶级魔法师总有些不明不白的怪癖，她这么稀里糊涂就成了他的学生，他想考验一下学生也完全可以理解。
就连她出现问题的记忆一时都说得通了。
翡森下发给学生的任务，她指不定任务过程中就接触到了什么高级教授的秘密。
但这样一来，到底要如何面对自己错乱的记忆，妮维菈便又产生了困惑。
通常而言，人总是不希望自己被迷惑、被愚弄。
但在斯兰提亚，“知道”本身往往就是一种极大的危险。
她从前不知道自己被扰乱的记忆是什么，于是天然的遵循本能想要找真相。
然而眼下，明晃晃的线索摆在眼前。
关于科克的真相，妮维菈或许有探寻的勇气和能力。
那关于翡森的真相呢？
以高级魔法教授的超然地位，妮维菈简直对自己毫无信心。
与表面上受聘于魔法学院不同，从格兰瑟姆的态度和隐隐透出的讯息可知，高级教授近乎于独立于学院的另一股势力。
只是在表面上，他们挂名在学院之下，为学院服务罢了。
妮维菈面无表情，久久注视着桌子上的陶瓷杯子。
好想砸了它。
好想发疯。
她只是想借学院的资格回一趟昂嘉，对于斯兰提亚这些高层之间的弯弯绕绕和勾心斗角毫无兴趣。
妮维菈讨厌麻烦。
她想，记忆的事情，还是不要去探究了。
做个愚蠢无知的人没什么不好，只要这愚蠢能让她顺利返回昂嘉。
愿魔法之母保佑，希望这群魔法师们可以对他们的记忆篡改术自信一点。
她什么都不知道，也并不好奇。
纯白的陶瓷杯漂浮到妮维菈掌中，她朝着墙，用力把它扔了出去。
杯子在空中划过优美的弧度，眼看就要撞在墙上，摔个粉身碎骨，薄薄的冰层包裹住了它。
咔擦——
冰碎了一地。
杯子安然无恙，漂回了原来的位置。
妮维菈双手揉脸：振作起来，妮维菈！
“不管科克是谁，都和你没关系！”
她在心中安慰自己。
等艾理斯回来，她就马上转导师。
从此以后，彻底远离科克这个麻烦源，反正空间魔法她已经学到了。
等等，有哪里不对。
妮维菈浑身僵硬。
艾理斯，也是高级教授啊……
她其实是不想怀疑艾理斯的。
毕竟，一开始就是他把她救出了始约之森。后来被神烛坑去寻找神火，最后又是他帮忙把她带了出来。
通缉犯的身份是他为她遮掩，返回昂嘉的渠道是他为她指点。
就连财务问题，都是他通过协会给她拨款。
虽然名义上是完成了绝密级别的任务，但妮维菈当然清楚，这笔钱到底是谁给她的。
要不是艾理斯打钱及时，她当时都已经在看贷款了。
扪心自问，她受艾理斯恩惠良多。
可这些，如果是假的呢？
放在以前，刚刚来到斯兰提亚的妮维菈绝对不会怀着如此恶意揣度人。
但没办法，现在她已经不是那个朴素天真的小女孩了。
也有可能是格兰瑟姆和科克上的眼药终于起效果了。
现在的妮维菈，在亲身经历过神鬼莫测的魔法的伟力之后，已经不敢轻易地付出信任了。
是时候践行烙印在《阿塞尔史》上的名言了！
“——越强大的魔法师，越不可信。”
魔法世界中罕见的，敢于“抹黑”强大魔法师的箴言。
妮维菈打开魔网，艾理斯依然没有消息。
她在心中迅速地列出了计划。
先去通过学院的一级考核，然后一边准备二级考核一边给自己挑选新的导师。
转导师工作在二级考核前后完成都可以，只要不要在二年级再接取科克的导师考核就好。
等她转去新导师名下，完成新导师下发的导师考核，就可以顺利升到三年级了。
然后只要按计划参加选拔，回到昂嘉，寻找母亲。
很好，很完善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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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妮维菈不停地做着深呼吸，压抑住新发现带给她的强烈的失控感。
翡森……
她在心中无声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该死的。”她低低咒骂一声，马上制止住自己强迫症的行为。
“不，不能对强大的魔法师产生恶意。”
她脑中闪过一条魔法师常识。
【你永远不知道，一个顶级魔法师会以什么样的魔法观测到你。】
【如果不想给自己招惹麻烦的话，不要怨恨比你强大的魔法师。】
【不！要！怨！恨！】
妮维菈喝了口水。
清透的水液流过她干燥的唇舌，顺着咽喉滞涩地滚落。
妮维菈平静了些许。
那么，只剩下最后一件事了。
她曾经答应过，返还艾理斯他的力量。
从艾理斯提出这个请求之后，他除了偶尔会从她指尖和手腕处吸点血之外，没有什么别的行动。
妮维菈曾经问过，这样浅尝辄止是否解决了他的问题。
艾理斯那时笑着回答：“当然，很有帮助。”
但如果真的有帮助的话，他就不会一直吸她的血了。
妮维菈刚刚缓和的心绪又重新荡起涟漪。
说起来，她倒也不是不喜欢被艾理斯吸血。
尤其是，每次他舔舐完她的伤口，总有一段朦胧又迷茫的时期。
那种时候的艾理斯，格外的……
诱人。
妮维菈忧郁地想，所以，她一直以来信赖和依恋艾理斯，其实没有什么别的原因。
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他长着一张艳丽绝伦的脸。
她自出生以来见过的人里，除了神像，艾理斯是最美的。
索亚的长相更加偏向少年人的英俊，戴兰的气质则更接近于清贵。
书店老板温和雅致，相貌并没有太多的攻击力。
格兰瑟姆虽然远超常人，但和以上几位比美，还是略显清秀。
艾理斯和所有人都不同。
妮维菈放任自己的身体向后跌倒，坠落在床上，从坐姿变成躺姿。
艾理斯的微笑仿佛浮现在雪白的墙顶之上。
他是纯粹的艳丽。
那是，没有人能够拒绝的，世间万万里无一的，风华绝代的，美人。
她想，所以，她怎么能够怀疑艾理斯呢？
他这么美，不会伤害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