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死气沉沉的白脸跃入她的眼中，僵滞的眼珠黏在林将的脸上。
林将下意识屏住呼吸，握起自己的手指：“……我好像有东西落在大厅了。”
来人直起身，天蓝色的保安制服暴露在林将视野里，他迈开僵硬的腿，回到前台。
“你自己找吧。”
林将看着他的背影，想起了安馨公寓第四条规则。
安馨公寓内并未设置任何工作人员，包括物业或者保安等。
林将暗示自己，穿着保安制服也不一定就是保安。
也有可能他只是爱穿制服呢？说不定他明天就换成物业制服了。
很有道理。
林将被自己说服了。
她冷静地从墙边站了起来，走到大门旁边。
公寓的玻璃大门没有上锁，门外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
林将又回头看了眼大厅，金碧辉煌般的冷清。
她尝试拉开门，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阻拦。
果然出不去。
林将看着把手，陷入沉思，她想到了什么，忽然转头问那个坐在前台垂着脑袋的保安：“你看见那条黑狗了吗？”
“啊。”他的反应慢了半拍，接着顺着林将视线转过头看向门外：“它不是一直在那吗？”
将他的动作纳入眼底，林将明白了这个原住民身上的违和感从而何来。
除去他不似活人的面色，从始至终，他视线的转移只靠头部的移动。
而眼珠，一直死死的钉在眼眶正中央从未转动过。
林将深呼吸。
副本原住民和他们这些住户之间有点区别是正常的，能理解。
当下的问题是，为什么他能看到门外的黑狗，而林将本人却看不到？
黑狗究竟意味着什么？
林将从门口退回前台，随手拿起报纸扫了一眼走廊。
眼前有原住民的存在，不好直接进房间搜查，看来要等下次机会了。
林将本想打道回府，但想到楼道里还藏着一个女鬼，她一咬牙凑上原住民眼前：“我下来的时候忘带电梯卡了，你能帮我刷一下吗？”
原住民抬头，视线随着头颅的抬起定格在林将脸上：“当然，服务住户是我们的工作。”
安馨公寓没有工作人员，这只是一个爱cos的原住民而已。林将安慰自己。
原住民按了一下按钮，电梯门缓缓打开。
林将走进电梯里面，他将卡放在感应区刷了一下，问道：“几楼？”
“四楼。”
原住民在四楼的按键上按了一下，却没有离开的意思，直到电梯门缓缓关上。
林将在背后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只感觉十分僵硬，好像一个人在适应新的躯体。
电梯里的空气十分沉闷，显示屏上的数字在跃升。
“叮”地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
林将松口气，加快几步从电梯中出来。
“等一下。”原住民以一种古怪的语调喊住了她。
“你需要食物吗？”
安馨公寓规则第四条，如有工作人员送餐，请立刻回到屋内，拒绝进食。
林将心跳漏了一拍。
她抬起脚正准备跑路，忽然想到规则上说的是工作人员送餐时需要立刻回到屋内，但现在这个原住民仅仅是询问，这是不是代表着她有拒绝的余地？
林将试探性道：“不用了。”
原住民的声音在她的身后听起来有些卡壳：“也不知道我们还要在这里待多久。”
林将听到电梯门缓缓合上，他的诡异的声调随着电梯一起下沉：“你说，会不会已经有异类混进来了？”
……
林将回到404，关上门。
她将从前台摸来的报纸摊在桌面上，上面显眼的大字标题引人注目。
“投资千万的安馨公寓发生坍塌，死亡人数尚未统计！”
林将的视线移到下方报纸的刊登时间。
1984年七月十六日。
副本的当前时间是几几年？
林将翻箱倒柜找能证明时间的东西，最后在衣柜深处翻出一本1981年的日历，覆盖了厚厚的一层灰，页数停留在七月十四号那天。
这本日历并不能证明时间，或许只是某位原住民落在这里的。
按照林将的猜测，当前的时间是在1984年七月十六日之后，而最容易联想到的一种情况就是在安馨公寓发生倒塌之后，大楼里的人没能跑出来，被掩盖在水泥钢筋之下。
所以这里的原住民，都是在那场灾难中失去生命的人。
林将调出面板。
【当前副本：嘘，别被发现
当前任务：1.发掘安馨公寓的真相
2.逃离安馨公寓
当前任务进度：10%
任务剩余时间：不限
当前生活舒适程度：50%（食物储备暂时不会让你触发某些规则……）
当前心情愉悦程度：20%（遭受了精神攻击呢）
当前异化指数：5%（看来你心底也在偷偷认同某些事情吧）】
林将有些惊讶。
任务进度竟然只有百分之十，说明她的猜测与真相风马牛不相及。
她还记得电梯离开时原住民口中的“异类”，应该指的就是他们这些住户。
如果不是人和鬼的区别，他们这些住户，究竟和原住民不同在哪？
咔哒一声，林将回过神，注意到时间已经越过十二点。
林将想起和李行的约定，将报纸收了起来，匆匆离开房间。
管正明几人似乎比她来得更早些，林将走近几步，发现李行和陈德清正在发生争执。
“就算你要去，你也应该和我们说一声。”李行忍着怒气推推眼镜，额角青筋跳动：“而不是一声不吭想一出是一出，万一连累我们你怎么负责？”
陈德清大口大口咬着汉堡，面包屑簌簌往下掉，看起来满不在乎，口齿不清道：“副本里不谈如果，眼下不是什么都没发生吗？”
林将捣捣管正明：“这是怎么了？”
管正明用气声回她：“胖子自己一个人摸到二楼去和201做交易了。”
这边话音未落，李行看起来气极了，上前一步狠狠戳着陈德清的肩膀：“你要是连累我们出了什么事，你得拿命赔。”
林将皱皱眉。
李行的秩序感和掌控欲也太强了。
而且说实话，除了他自己，剩下的人都没把彼此当队友，顶多算同类。
“他交易了什么？”林将问。
“他手里的汉堡……啊没了。”管正明淡定道：“他肚子里的汉堡。”
好吧，也能理解李行为什么那么崩溃了。
林将站出来，打断他们的争吵：“事情既然发生了，就没必要浪费时间去吵架。”
她转头看向陈德清：“她和你交易的内容是什么？”
“啊？”陈德清一愣，连忙擦擦嘴：“也没什么，就让我画了幅画。”
管正明怀疑自己听错了：“一幅画？”
陈德清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他让我画个人物像给他，我寻思我又没学过画画，到时候画出来丑万一他不认咋办，他说不介意，我就潦草地画了几笔给他。”
林将抓住重点：“这个他是住户201吗？”
“对。”陈德清眼神往上飘，努力回忆了一下：“就一个中年男人的模样，长着胡子，脸上有道疤，除此之外看起来挺正常的。”
林将发现了疑点。
陈德清说住户201看起来很正常，但她接触到的一楼原住民却显然和正常搭不上边。
如果将公寓内的人进行分类的话，将会分为原住民一类，201一类，以及他们这些拥有幸福小区系统的人一类。
不对，还有楼道内的女鬼。
一楼原住民尚且未脱离人类的范畴，那名女鬼却已经失去了实体。
他们之间又有着什么联系。
李行平复了一下情绪，清清喉咙：“我们来共享一下线索。”
“陈德清，你先说。”
陈德清挠挠肚子，眼神飘忽，心虚道：“我这不搜一半饿了就去二楼了嘛。”
“所以你什么也没查到？”李行强忍怒火。
陈德清反驳：“我不是提供了和住户201有关的信息吗？他可是和规则有关的人！”
李行懒得再理他，转头看向管正明：“你呢？”他看看管正明身后：“你母亲呢？”
“她过来也提供不了什么帮助，我让他回屋子里待着了。”
管正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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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我在二楼有发现一些东西。”
她将伸手在兜里掏了掏，然后将乌漆嘛黑的手摊在众人面前。
李行有些嫌弃地往后退了两步。
陈德清：“什么意思？你去掏灶堂了？”
管正明翻了个白眼：“这是灰烬。”
林将：“……倒也能看出来。”
管正明将衣兜翻开，洋洋洒洒的灰落在地板上，带有一丝历经长时间阴霉的味道。
她说：“这是火灾的灰烬。”
管正明用脚捻开一些灰烬：“这些灰烬有的质地细腻易松碎，有的颜色偏深，触感粗糙。应该是烧毁物不同造成的。”
林将问：“是在一间屋子里找到的吗？”
管正明摇摇头：“二楼的空房间很多，但几乎每间房里都有灰烬。”
她说：“安馨公寓发生过火灾。”
“火灾？”
李行若有所思。
“老李，你发现了什么？”陈德清讨好地问道。
“离我远些。”李行嫌恶地说道。
陈德清自讨没趣，摩挲摩挲光秃秃的头顶，退了下去。
李行从怀中掏出一叠报纸，按时间顺序一一展开。
“这些是我在三楼发现的一些资料。”
在林将和管正明分发阅读时，李行简略地概括道：“这些报纸记载了安馨公寓自建成以后发生过的事故，包括不仅限于坍塌、踩踏以及食物中毒。每次人员伤亡都在三到四人之间，至于火灾，我没见到报道。”
他感慨了一句：“频率之高发，安馨公寓简直可以说是不祥之地。”
林将问：“记载到几几年？”
李行：“八一年。”
八一年，和她从衣柜里翻出的日历上的日期一样。
为什么日期的记录从八一年就断代了？
管正明和李行将目光投向林将，她不得不暂时从思考中脱离出来，简单阐述了一下自己在楼道和大厅里的遭遇。
“你在楼道里竟然还碰上女鬼了？”管正明十分惊讶。
她说：“我和我妈一进楼道就看不见你了，我俩以为你飞毛腿呢，咻地一下就从四楼下去了。”
林将：“感谢您和令堂愿意高看我一眼。”
“这么说楼道也有危险？”李行深思。“不过管正明和她的母亲没遇到，只有你一个人遇到了，难道女鬼的触发机制是人数？”
“或许吧，不过我还有个线索。”
林将从口袋里掏出叠成小块的报纸：“我这里有一份84年安馨公寓发生坍塌的记载，看起来死亡人数可不止三四人。”
管正明和李行接过，一人拎着一边阅读。
“我觉得安馨公寓的真相和这些事故脱不了干系，这些事故究竟是天灾还是人为？”林将说出自己的想法：“还有，我们所处副本的时间也很重要。”
李行点点头：“我们现下掌握的线索还是太少了。”
管正明伸个懒腰，看了眼腕表：“今天就先到这里吧，我看时间也差不多了。”
“几点了？”林将问。
“快四点。”
规则上说夜晚禁止出门，那他们至少要在六点前回屋。
时间确实差不多了。
林将看见她的腕表从袖口间划过，银光闪闪：“手表的时间在副本里可信吗？”
管正明瞥了她一眼：“这是道具。”
好吧。
林将有种被大小姐炫一脸的感觉。
李行有些不快，想要伸手拦住管正明离开的步伐，却被她嗤笑一声：“干什么？你们光吵架就吵了有半个点，这会还想管上我了？”
陈德清有些委屈地小声念叨：“哪里是吵架，我不光挨骂了吗？”
管正明白了他一眼：“你应得的。”
随后头也不回地离去。
林将冲李行点点头：“那我也走了。”
在林将看来，李行的情绪不稳定，控制欲强。短期合作还行，长期团队迟早出问题。
在她关门的时候，她还能听到李行斥责陈德清的声音，语气阴沉：“再有下回这种事，仔细你的皮。”
陈德清似乎没听进去，声音听起来有些恍惚：“老李，我怎么感觉周围温度降了好多……”
林将关上门，嘈杂的声音瞬间变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