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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惊变(二)

作者:陈阁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现下眼睛稍微好了些,萧珩解下盲带,视线里模糊一片,但好歹是能视物了。


    “哥哥,你眼睛怎么样?”


    “还好,能看见。”


    “哦,那便好。”阿玉撕开胡饼,将大的一块递给他:“哥哥,给你。”


    萧珩看着她递来的胡饼陷入了沉默。


    他不由得想起幼年时和母亲弟弟流浪的日子,那个时候他们三个人躲居在一座破庙里,母亲每次讨回来吃的都会先紧着弟弟吃,最后剩下的才会给他。有一次母亲讨回来一张热气腾腾的大饼,兄弟二人好几天没有吃饭,看着大饼都忍不住地咽口水,母亲自然而然地将它一分为二,大的给弟弟,小的给他。


    萧珩看着小得可怜的一角饼,抬头问母亲:“阿娘,我饿。”


    母亲满脸不耐烦地哄他:“阿瑛乖,你弟弟还小,你是大的应该让着他。”


    “可是,为什么每一次都是这样?”


    弟弟吃得满嘴流油,朝他投来一个挑衅的眼神,母亲更是直接扇了他好几个耳光,大吼:“你这个丧门星!要不是你老娘怎么落得今天这个地步,我给你一口吃的就不错了!还挑什么!”


    他的母亲厌憎他,他的弟弟也是。


    萧珩将饼塞进母亲手里,低声道:“我知道了,母亲你吃,别饿着。”


    他走出破庙,走进风雪里,再也没有回来。


    “咕噜噜——”


    阿玉捂住肚子,不好意思的朝他笑了笑。


    萧珩看着她,问:“不是饿了吗,怎么还把大的给我?”


    “哥哥这么高,应该吃大的啊,我小,这点能吃饱。”她咬了一口饼,满足地眯了眯眼睛,喟叹一声,“真香,有东西吃可真好。”


    萧珩看着她餍足的模样,突然笑了:“有口吃的你就这么开心?”


    “是啊,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倘若你马上就死了呢,那你还觉得吃饭是头等大事吗?”


    阿玉愣了半晌,摇摇头说:“我不会死的。”


    萧珩挑眉:“为什么?”


    阿玉眨了眨眼睛:“因为哥哥很厉害,你肯定能保护好我,完成我们的约定。”


    萧珩冷哼一声:“小丫头……”


    *


    繁花树下,两人专心吃着胡饼,谁都没有看见身后的朱漆高墙上突然露出的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


    是那个逃而复返的黑衣人,眼见着周围无人,他缓缓抽出腰间的长刀准备就地刺死萧珩。


    身后袭来凌厉的刀风,萧珩迅速拽起阿玉闪躲到一旁。


    黑衣人见状再次举刀刺向他。


    “哥哥,小心!”


    萧珩躲了几个回合后被黑衣人压在地上,眼见着寒刃就要抵进他的脖子,官道上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未等黑衣人反应过来,一只男人的脚携着劲风直接踢在他的肋骨上,黑衣人瞬间被掀翻在地,手中的刀被踢飞数十米。


    卫昶一把掐住黑衣人的脖子将他抵在了墙上,拳头一下又一下捶在他的腹部,打得那黑衣人口吐鲜血毫无还手之力。


    萧珩从地上爬起来,厉声道:“卫昶!留活的!”


    卫昶闻言停下对他的毒打,额头青筋暴起,一只手臂将他死死禁锢在墙上。


    萧珩走近扯下他的面罩,谁知那黑衣人舌尖一抵却是服毒自尽了。


    “郎主?”卫昶眼睛猩红,自责道:“郎主,卫昶来晚了,求您责罚!”


    萧珩没有应声只是反问道:“小殿下遇刺了吗?”


    “郎主怎么知道?有个小太监……”


    “回去再说,现在去值房。”萧珩打断他的话疾步朝值房走去。


    “郎主,我扶您。”卫昶连忙上前引路。


    阿玉看了一眼黑衣人七窍流血的尸体只觉背脊发冷,忙不迭跟上卫昶他们。


    *


    显阳殿。


    元旻面朝西方按礼哭踊,台下依次跪着侍御王显、禁军统领薛仲怀、尚书令于忠、大将军陈非等人,后面还有十来位值夜的文臣。


    陈非率先提出待明日大臣上朝商议通过后再举行仪式,尚书令于忠更是痛斥:“无皇帝遗诏更无皇后令书,何以即位?!”


    王显心中焦灼,暗骂萧珩尽出馊主意!如今他不在连个帮忙说话的人都没有!他擦了擦额上的汗,只好硬着头皮说道:“天位不可旷,微臣建议在场的人暂时兼任其他人的官职代为行礼。”


    于忠道:“简直荒唐!我朝何时有过如此先例?!王侍御在陛下身边服侍久了怕不是昏头了吧?!”


    王显一听也急了,梗着脖子道:“帝崩而太子立,国之常典!有何不可?!”


    “陛下何时立太子了?!王侍御若要论国礼,那按照长幼尊卑也应当是大殿下即位!”


    “陛下属意二殿下乃是天下皆知!”


    “属意又如何?!你有遗诏还是有陛下口谕,空口白牙在这与我论辩,王侍御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于忠睨了他一眼,神色间满是不屑。


    “你……”王显撸起袖子上前两步想要动手,于忠更是不惧,操起手中的笏板就往王显脑袋上抡。


    “够了!”元旻转过身冷冷扫视了台下一圈,说道:“诸位大臣当这里是什么地方?!莫要扰了父皇清静!”


    “是。”王显和于忠都退回了原地。


    元旻神色稍缓,转而问台下的陈非:“陈将军,母后的令书呢?”


    陈非闻言跪下行礼道:“回殿下,皇后头风犯了此时尚不能拟令书。”


    元旻闻言垂眸,半晌后,又问薛仲怀:“萧大人为何还没来?”


    “回殿下,萧大人的家奴在同我一起护送您到显阳殿后便回去寻他了,此时……应该在来的路上了。”


    元旻还未说话,一旁的陈非却是说道:“殿下,李瑞来报护送您的轿辇遇到行刺,萧大人负伤逃跑了,这个时候怕是生死难料……”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王显更是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


    空气里是死一般的寂静。


    元旻看着台下的众人,一个个跪在地上皆是神色各异,一脸看好戏的贱人模样。


    半晌后,他重新面朝西方跪下来,冷声道:“既如此,那我便在这里等着。”


    等什么?皇后的令书还是萧珩。


    元旻此时心里很乱。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眼见天边泛起鱼肚白。


    陈非迫不及待地说:“殿下,还请容臣等移步大殿同诸位大臣一起商讨议帝一事。”


    “议什么?!殿下都在显阳殿了!”王显连忙站起来反驳。


    “王大人若不愿意可选择不去,其他大人呢?”


    “殿下,还请容臣等移步大殿同诸位大臣一起商讨议帝一事。”其余的大臣异口同声道。


    元旻闭了闭眼,胸腔里燃起一股怒火,他下意识握紧双拳,脑子里有个念头不断叫嚣:


    杀了他们!


    杀了这群愚蠢的大臣!


    就在这时殿外响起一阵沉稳的脚步声。


    萧珩一袭白衣手里举着一只紫檀木锦盒出现在门洞前。


    他的眼睛不知何时又覆上了盲带,故而走起路来比较慢,可声音却响彻内外:“萧珩来迟,求陛下恕罪!”


    “陛下?!何来的陛下?”台下的大臣议论纷纷:“萧大人怕不是疯了吧?”


    陈非见萧珩没死脸上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扬声道:“萧大人,此时尚未议定新帝,你这一声陛下所唤何人?!”


    “陛下遗诏在此,诸位大臣跪听!”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陈非脸上青白一片:“你说是遗诏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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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珩走进殿内,他循声辨位道:“陈将军要是不信,待我宣读完遗诏可验之。”


    王显率先跪下,其他大臣见状也顺势跪下了,陈非只好闭声。


    萧珩一字一句的将遗诏背诵出来,这份遗诏是皇帝曾经当着他的面拟的,故而里面的每一个字他都铭记于心。


    “皇二子元旻,人品珍贵,深肖联躬,必能克承大统。……着继联登极,继皇帝位。”


    遗诏念完,殿内寂静无声。


    “陛下圣明!”王显喜极而泣,就连肩膀都轻微颤抖起来。


    陈非还想要再说什么,此时宫廷内侍宋怀清走了进来,扬声道:“皇后令书,尊二殿下为新帝,即刻举行即位仪式不可延误。”


    话音刚落,立即有一群内侍上前簇拥着元旻换衮冕服,整理仪容,跪受玺绶。


    彼时天光乍破,更漏声起,朱墙外响起嘈杂的人声,前来上朝的大臣们有序排成两列依次进入宫门朝太极殿走去。


    元旻也在太监大臣的拥护下向南经朱华门进入太极殿,甫一落座,殿下百官齐鸣:“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至此尘埃落定。


    *


    昌平三年的最后一天,元旻是在太极殿西宫度过的,这里是皇帝的寝阁,从前他为皇子时每日酉时都要来给父皇请安,那个身着龙袍的中年男人坐在华灯锦帐里询问他的课业,饮食,身体状况,他跪在殿下低头垂目,一一作答。


    皇帝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人,元旻坐在榻上环顾周围的一切,朱漆铜柱,流苏帷帐,金玉银器,时至今日,他才真正看过这座宫殿的全貌,以主人的身份。


    “陛下?”


    元旻回神,看向跪在殿下的那个人。


    王显佝肩耸背,恭敬地跪在地上:“陛下,您今日劳累一天了,容臣诊脉以确保圣体无虞。”


    “王侍御起来吧。”


    “是。”


    ……


    诊过脉后,王显话语里多了一丝轻快:“陛下圣体安康,只是体弱还需好好调理。”


    体弱是天生的,元旻自出生以来身体就不大好,换季变天都能令他生病,饱受病痛折磨,不过习惯以后也就没什么了。


    元旻微微一笑:“那就辛苦王侍御了。”


    “微臣职责所在。”


    这时一名宫女上前换案上的灯盏,甫一放下,元旻就愣住了,那是一盏兔子形状的琉璃灯,他以前在宫中居住时很喜欢兔子,不仅在寝室里放了许多和兔子有关的装饰物还在南苑养了一只白兔,只可惜那兔子没多久便死了。


    这个宫女想必是为了讨好新帝故意这么做的,不过这也不稀奇,在宫里,奴婢讨好主子这种事屡见不鲜。


    但元旻心里却感到厌恶,还未等那宫女退下去便叫住了她。


    “站住。”


    宫女闻言连忙跪下。


    元旻面无表情道:“杖毙。”


    宫女大惊失色,还未来得及求饶就被身后迅速涌出的侍卫拖了下去。


    空旷的大殿内,左右两侧的宫烛时不时发出一声轻微的炸响。


    元旻看着那盏徐徐燃烧的琉璃灯,突然问道:“王侍御,那个代替我入宫的人呢?”


    “陛下说那个丫头?”


    元旻看着那盏灯没有作声,王显只好续道:“也许死在阊阖门了吧,听李瑞说迎陛下入宫的那顶轿辇被毒箭射成了筛子。”


    “一个胆小怕死的贱民怎么心甘情愿代替我送死呢?”


    王显正色道:“这天下都是陛下的子民,她能够为天子送命那也是她的福分。”


    “是吗?金银财宝,良田屋舍,想必她用她这条贱命换取了天大的好处。”


    案上的兔子琉璃灯“扑哧”一声就被人掐灭了,一缕细烟如同挣扎的鬼魂从灯罩里袅袅升起,元旻看着那条烟线缓缓扯出一个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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