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辞不知从哪弄来了一把小茶匙,挑剔地将一颗颗的瓜子从鲜红的果瓤上挑下来。
沈存真手边的西瓜皮都堆成小山了,他那块还只受了点轻伤。
明明是窝在“老破小”地下室的不知名主唱,却总在细微之处显露出几分天然的矜贵。
楚辞瞥她一眼,加快了手上的动作,他的下唇被抿出一点血色,搭配冷白皮和长卷发,像一位俊美的吸血鬼。
等他终于把处理好的西瓜推到沈存真面前时,她已经饱得打了个水嗝。
楚辞没有说话,但他看起来有些挫败。
多好的人呐,吃个瓜还这么谦让,沈存真感动地想。
“你的理想型是什么样的?”沈存真托着腮问。
刚咬下西瓜尖的楚辞被呛得咳嗽了一声,眼尾的红晕迅速向外扩散,显得格外纯情。
“......不知道。”楚辞又一次别开了眼睛。
好在沈存真做足了准备,她找出自己收藏的热帖——《最让男生心动的女友类型TOP10》:
排名第十的是在校园恋爱番里登场的经典妹系角色,她环抱着男主的腰,一脸孺慕地仰起头,把“欧尼酱”叫得又甜又糯,
“这完全还是个小孩子吧?”楚辞的眉头皱得很紧。
第九名是长相清纯的邻家少女,羞涩地攥着裙边,柔声对龙傲天主角说:“不管多久,我都愿意等你”。
“醒醒吧,再等下去他都娶八个老婆了!”楚辞恨铁不成刚。
接下来是某二次元手游里的美艳狐妖,扇柄轻抬,笑得摄人心魄。
精致的人物建模朝屏幕外连抛了好几个媚眼,“咦,”楚辞数了数,“她怎么长了四只耳朵?”
......
沈存真一路划拉到了第一名。
男频后宫文里的高冷大小姐,有钱有颜,掏空家底扶持男主事业,被渣被绿也毫无怨言,由于曾为爱打胎而没办法生育,还体贴地替男主抚养他和别的女人的孩子。
“毁灭吧,没救了,”楚辞的厌世程度又上了一个台阶,“受众群体站成一排拿机枪扫,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排除法行不通,沈存真决定再尝试一下穷举法。
“你喜欢什么样的发型,黑长直?单马尾?双马尾?齐耳短发?”她认真地支起下巴,拇指在脸侧按出一个小小的凹陷,比酒窝还要可爱。
“......都喜欢。”楚辞悄悄想象她的不同样子。
“眼睛的形状呢?桃花眼?狐狸眼?丹凤眼?”沈存真一连串地问。
楚辞轻微地动了动唇,在两人的呼吸都足以分辨的距离里,沈存真仍没有听清他想说的话。
过了很久,楚辞难堪地重复道:
“我可不可以选你的眼睛?”
他把头埋得很低,垂下的侧发遮住表情,从高贵的血族变成了一只耷拉着耳朵的犬类。
“当然可以啊,”沈存真对他尊严尽失的模样感到不解,“这是杏仁眼,很常见的。”
问到嘴唇的时候,楚辞忍无可忍地打断:“能不要那么具体吗?”
他再差一点就全招了。
“好的,你前面提到的外貌特征,我都会在妆造上尽量还原,”沈存真保持专业态度,“接下来是性格部分,活泼?安静?傲娇?冷漠?”
“你......”楚辞绝望地捂住脸。
“嗯?”他的声音过于微弱,沈存真把脑袋往前凑了凑。
慌乱之中,楚辞长腿一蹬,连人带转椅逃窜到了离她三米开外的位置。
“抱歉,我可能逼你逼得有点紧,”沈存真用劝病人好好吃药的口吻耐心地说,“但只有了解了你的理想型,我才知道该扮演什么角色来满足你对恋爱的想象,激发你的创作灵感——”
“我没有理想型,”闻不到她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气之后,楚辞的头脑终于清醒了一些,“你刚才问的问题我都是瞎答的。”
沈存真为难地“唔”了一声。
“但谁都不喜欢,也意味着谁都可以喜欢,”楚辞盯着地板之间的缝隙,不留痕迹地暗示道,“你不如就演自己最擅长的角色?”
沈存真发了一会儿呆,她演啥像啥,根本没什么短板。
“我是说,”楚辞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抬眼和她对视,
“沈存真,你做你自己就好了。”
虽然还没到戴眼镜的程度,沈存真的视力并不算很好,但在边缘模糊的、远处的世界之中,她可以清晰地感觉到,他深色的瞳孔正完整地倒映着她。
沈存真的发呆延长,像一个被简单指令搞得程序崩溃的小机器人。
“做自己”,是沈存真唯一一块短板。
在爸妈眼里,沈存真一直是个乖巧懂事、不让人操心的小孩。
从幼儿园起,她收到的教师评语都几乎一致:
“你是一棵默默无闻的小草/小花,虽不起眼,却在角落散发着自己的芬芳......”
在七嘴八舌的同学录里,除了“努力”、“认真”和“长得好看”,再找不出对她的任何形容。
沈存真的漂亮也并不特别,当她的照片登上#电影学院表演专业第一#的新闻时,点赞最多的一条评论是“这样的整容脸模板早就看腻了”。
沈存真最开始接触表演的私心,就是希望能被更多人看到。
可摘下那些性格迥异的角色面具,她的个性依旧乏善可陈。
甚至,她擅于彰显的人物弧光,把自己的底色衬托得愈发寡淡。
或者说,这其实是因果倒置:
自我意识越薄弱,可塑性就越强,像一块灰调的素胚,怎样涂抹都不会违和。
“我还是给你演个别的吧,”沈存真和楚辞打商量,“我这人很无聊的,你肯定不会喜欢。”她平静地对自己下了论断。
“谁说的?”楚辞凶巴巴地问。
他像是怕吓到她似的,又立刻把脾气控制住:“......谁说你无聊了?”
“大家都这么说。”沈存真老实回答。
“那是他们没品,”楚辞笃定得像在捍卫真理,“你可好玩了。”
“谢谢?”沈存真拿不准这是不是夸人的话。
“你的眼睛很亮,”楚辞重新组织语言,“即使发呆也很专注,让人好奇你到底在想什么。”
“你走路的姿势也很有趣,你不太注意脚下,总是笔直地朝着一个方向走,撞到障碍物了也没有反应,等磕碰到的地方有了痛感,才会疑惑地回头望望。”楚辞回忆起她磕磕绊绊地穿过音箱和置物架的场景。
“你的情绪起伏很小,表情和语气都不太丰富,但会无意识地做一些小动作,”楚辞兴致勃勃,像是遇到了一串有挑战性的谜题,“比如,你不耐烦的时候会敲手指,估算自己浪费了多少时间;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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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的时候会站直坐直,还试图举手发言......”
“我还想知道更多关于你的事。”楚辞笨拙而仔细地斟酌着用词。
在那个百无聊赖的、初夏的午后,沈存真鲜活地闯入了他的世界,当她推门而出时,楚辞被虚无统治已久的生命,灌入了一缕轻快的风。
停滞的指针重新开始运转。
沈存真默默放下五指并拢的右手,她不得不承认,楚辞对她的观察,已经超出了她有限的自我认知。
这种感觉很新奇,沈存真并不排斥。
“那我就以自己的真实身份和你假装谈恋爱了?”她像念绕口令一样说。
楚辞点了点头。
“好,”沈存真深吸一口气,“我99年4月17日凌晨三点出生于江城区妇幼医院,体重约六斤四两,从小脉象如牛不爱得病,能吃能睡活蹦乱跳......”
“等等。”楚辞突然中断了她的自传。
“你不想听这些是吗?”沈存真紧张地把背挺直。
“想听,”楚辞匆匆打开手机录音,“麻烦从头说一遍,最好语速再慢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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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避免双方后续因口径不一致而产生纠纷,先将协商签署营业协议的全过程进行录音。”沈存真扶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框,流利地背诵声明。
坐在她正对面的楚辞,神情复杂地捏着厚厚一沓文件。
“我们这次合作并不涉及资金往来,所以只是在形式上走个过场,主要目的是过一遍条款,就基本的营业事项达成共识。”沈存真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
“那你之前的‘合作’还涉及资金往来?”楚辞阴恻恻道。
“我毕竟是受委托跟人家炒cp,”沈存真好脾气地解释,“和对方公司走得商务合同。”
“然后再受委托跟人家谈恋爱?”楚辞眼中划过一道危险的暗流。
沈存真无语凝噎了一下:“没有,那属于你情我愿。”
“他们给你多少钱?”楚辞苦大仇深地问。
沈存真随便报了个中间值。
楚辞把颇具分量的营业协议往桌上一拍:“我出三倍!”
“让你竞拍了吗?”沈存真的太阳穴隐隐作痛,他这是哪来的胜负欲啊?
“嫌少?”楚辞邪魅一笑,“五倍。”
“祖宗啊,”沈存真用把楚辞偷换成狗的方式磨炼自己的心性,“提议我们炒cp的是《跨界剧场》的制作方,你和我是同事关系不是雇佣关系;何况我们之间的流量起码差了四个俞宴清,‘初升东曦’是谁蹭谁还不够清楚吗?要给钱也应该是我出才对吧?”
“你不要误会,想得到这笔钱是有条件的。”楚辞在天使投资人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
“你必须保证,‘初升东曦’是你炒过最用心、甜度最高的cp,”他挑衅地扬了扬眉,“不过,你前十九任都是填鸭式发糖,流水线营业,复制粘贴的互动......难磕得要命还不包售后,水平就摆在那里了,估计很难再有什么突破。”
沈存真的火气和胜负欲蹭一下就上来了。
作为古希腊掌管炒cp的神,营业绝学的祖师奶,一年四季都在麦的行业劳模,你可以否认沈存真的道德操守,但不可以质疑她的职业素养。
“既然如此,再附加一项对赌协议吧。”沈存真弯着眼睛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