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错啦，我错啦。”沈存真试图把自己的手腕从楚辞的虎口里抽出来，没成功。
她没被弄疼，但还是“嘶”了一声表示抗议。
楚辞立刻把手松开。
“嗐，哪儿能啊，要怪就怪我长得太大众了。”他气得连京腔都冒出来了。
沈存真淡定地在包间桌子的另一侧坐下：“你要是这么想，那我也没办法。”
楚辞：……这熟悉的心梗的感觉。
他随便点了几个菜，示意服务员先出去：“那个，关于辱追的事——”
“——我很抱歉。”他窘迫地咬了一下唇，还是坚持注视着沈存真的眼睛。
沈存真惊讶地挑起眉，四年不见，这家伙居然会说人话了。
“我开小号是想在不被注意的角落宣泄自己的……不满，没想到会被人扒出来，造成这么大的影响。”
“就算不被发现，我也不该在网上肆无忌惮地怼你和那些——跟你有关的男的。”他后半句话的咬字还是恨恨的。
“账号我已经删除了，这几天产生的负面舆论也由我这边处理，对你造成的精神损失我将按照最高标准赔偿。”
“这是账号全部的历史记录留档，不管你用什么方式维权，只要程序正当，结果我都接受。”楚辞递来一个厚厚的文件夹，侧边还贴着以月份为排序的标签。
沈存真简单翻了几页，他语言的攻击性有待提高，别说是立案了，发到超话里升堂都会被骂小题大做。
“你的昵称为啥叫【蔬菜汁有毒】？”沈存真好奇道。
“……你名字的首字母是scz，带大名容易被搜到，所以就用谐音代替了。”被公开处刑的楚辞红着耳朵说。
沈存真轻轻发出一声“哦”。
“你不会真的爱上我了吧？”她猝不及防地问。
“哈？啊？谁说的？搞笑吗这不是？怎么可能！”楚辞把周围能看的东西全部看了一遍。
他整张脸都涨红了，眼睛也蒙上了一层雾气，一副羞愤欲绝的样子。
“我只是……只是你的毒唯而已。”楚辞硬着头皮说。
“好耶！我就知道！”沈存真高兴地放下心来，网友们果然是想多了。
见她这个反应，楚辞的神情变得更加复杂。
做糊咖的毒唯很难的，何况他本身还如此优秀，沈存真完全能理解他。
“那个，咳，总之我很抱歉。”楚辞郁闷得嗓子都哑了。
“没关系，多大点事。”沈存真潇洒地摆摆手。
“那我们这算是——”/“你还有想对我——”
两人同时开口。
“你还有想对我说的话吗？”楚辞飞快地把话补全。
“有啊，”沈存真露出职业微笑，“谢谢你愿意做我的粉丝，但追星要以快乐为前提哦，如果心理负担过重，还是及时抽身，专注自己的生活比较好。”
“除此之外呢？”楚辞眼底的墨色一点点加深，“你是不是……也需要道歉呢？”
这就变成受害者有罪论了吧？沈存真心想，不过既然他这么爽快地承认了错误，她也再退一步好了。
“对不起，我太糊了，害你追星体验这么差。”沈存真自我反省。
“我不是说这个，”楚辞把指甲嵌入掌心，“四年前的事，你还欠我一句道歉。
“我错哪了？”沈存真迷茫地问。
楚辞的眼神已经可以用阴郁来形容了。
“哈，”他毫无笑意地牵动嘴角，“你真是一点都没变。”
要是换作别人，接下来就该滔滔不绝地控诉对方的所作所为了，可楚辞就像一块冻得梆硬的冰雕似的杵在原地，兀自散发着寒意。
不知道在生什么闷气，还非要等她去猜。
“难道是我们分的太突然了？”沈存真不得不打破僵局。
“是断崖式分手。”楚辞咬牙纠正道。
他把解绑说的这么隆重干什么？沈存真奇怪了一下，没太在意。
“我们之前不是约定好了，随时可以单方面地终止这段关系吗？”沈存真想把当年列的条款拿出来作证，但由于她签过的炒cp合约实在是太多，一时没能翻到和楚辞的那份。
“我当然会尊重你的意愿，但你离开我，至少要给我一个理由吧？”楚辞黑漆漆的眼珠紧盯着她不放。
“我的第一次就这样不明不白地结束了，你难道连一丝愧疚也没有吗？”他瞳孔深处好像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第一次又咋了，”沈存真被他的上纲上线给整无语了，“我不也是第一次吗？”
楚辞的脸色竟然微妙地缓和了一点。
“再说，我也把钱退给你们了啊，”沈存真越说越有底气，“一件小事，值得你耿耿于怀那么多年？”
要不是现在晴空万里，头上还有个屋顶，楚辞都怀疑自己是遭雷劈了。
而且还是连环雷，一个接着一个，大乘期圆满飞升都引不来如此炸裂的天雷：
——“退钱”？她想用这种方式和他两清是吗？难道在她看来，他们之间的感情不过是一场交易？
——“你们”的“们”还包括谁？莫非有哪个野男人插足？或者他才是那个第三者？
——“小事”？还怪他“耿耿于怀”？三十六度的嘴怎么能说出这么冰冷的话！三百六十度都好看的人怎么会有这么狠毒的心！
楚辞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愤怒、绝望、嫉妒、幽怨……
一般人的情绪丰富成这样，面部早就狰狞了，但楚辞骨相优越，皮又很紧，五官发生轻微扭曲时反而有一种癫狂的美。
他还挺适合去演红眼掐腰给命文学的，沈存真有些走神。
“玩弄我的感情，在你看来也只是件小事吗？”楚辞的眼眶真的红了一圈。
“你情我愿，怎么就变成玩弄了？”沈存真感觉他简直是无理取闹，“再说，我和别人断的比和你还干脆呢。”
“……你和别人？”楚辞的喉咙一阵发紧。
“对啊，”提起营业经历，沈存真如数家珍，“我跟陆放发了个短信就散伙了；和薛墨阳播完最后一场直播也默契地不再联系；俞晏清流量刚起来就找我断交……还有李淳安，我们昨晚直接互删了。”
“那你到底有多少个……？”楚辞失魂落魄地问。
营业对象是吧？“17个。”沈存真即答。
“所有网传的cp都是？”楚辞还是难以置信。
“对啊。”沈存真点点头。
楚辞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这种关系真的正常吗？”过了很久，他才无比艰涩地开口道。
“圈子里都这样。”沈存真陈述事实。
服务员开始上菜：清炒莴笋丝、菠萝咕噜肉、蒜蓉粉丝虾……非常符合沈存真的口味。
她把手中的筷子对齐，一眨不眨地盯着旋转托盘。
楚辞无奈地清了一下嗓子：“你先吃吧，我不饿。”
话音未落，沈存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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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碗里已经多了两枚虾仁。
楚辞觉得纳闷，另外十六个前男友就没带她吃过好的吗？
沈存真把一勺裹着汤汁的米饭送进嘴里，鼓着腮帮子，嚼得相当仔细。
怎么看都不像那种对快餐式恋爱上瘾的类型。
这其中会不会另有隐情？
“你这样做……真的快乐吗？”楚辞沉声问道。
沈存真筷子一停：“很难说，我只是习惯了。”炒cp是工作，又不是生活。
“和这么多人相处，应该很耗费精力吧？”楚辞继续试探。
“一开始确实会辛苦，但积累一定的经验之后就轻车熟路了，”沈存真坦率地表示，“各平台换个情头，代入角色向对方喊喊话，再制造一些肢体接触……”
好家伙，她都总结出模板了！
想到自己明晃晃的真心，只是对方眼中的一小截经验值，楚辞的舌尖又酸又苦。
“沈存真，以我目前的身份，恐怕没资格插手你的事，但你不能再这么下去了，”楚辞沉痛地说，“你追求的根本不是爱情，而是虚假的、套路的、肤浅的……畸形的关系！”
“我知道啊。”沈存真面露疑惑，营业cp嘛，本来就没跟爱情沾边。
他这个劝人从良的口气是在干什么？
“四年前的时候，你明明不是这样的。”楚辞看向她的眼神变得有些陌生。
沈存真被楚辞辱追了五百多条没生气，被晾了一晚上才通过好友申请没生气；无偿给李淳安做了半个小时心理疏导没生气，家里的狗半夜把阳台砸了也没生气……
但她现在是真的生气了。
“你以为这是我自己选的吗？”沈存真把满当当的饭碗往桌上一磕，“你以为我不想专心拍戏，老老实实地当一名演员吗？”
“我已经二十六岁了，不走这条路，连一个有名有姓的角色都接不到。”她猛地吸了一下鼻子。
“即使在这种情况下，我也没有放弃希望，我总想着，剧本差一点没关系，高光全加在男主身上没关系，观众的注意力都在cp互动上也没关系，只要我能把自己的人物立住，总有一天会被看见的。”
“我只是在想办法坚持下去而已，你凭什么觉得我丧失了初心？”
而且说到底，炒cp触犯哪条天条了？他一个前营业对象至于这么痛心疾首吗？
沈存真刚要把话说完，一个穿西装的胖子把包间门拉开了一条缝，贼头贼脑地朝她招了招手。
那是楚辞曾经的经纪人方逢源。
“楚老师，我有件急事要告诉沈小姐。”方逢源用力擦拭着脑门上的汗。
楚辞看上去也有很多话想说，他犹豫了片刻，还是放任两人离开。
“方先生，你正好帮我做个证明，我和楚辞的cp刚一解绑，是不是就把钱打回你的账户上了？”沈存真跟着他一路穿过后厨，打开后门，来到一个僻静的拐角。
方逢源这些年不仅长胖了很多，职位也是一升再升，一路从地下乐队的小经纪人，坐到了楚辞工作室经纪总监的位置。
他把在疾走过程中起褶的衣摆捋平，沉着地叹了口气——
——结结实实地给沈存真跪下了。
“哎呀，使不得！”沈存真慌忙伸手去扶。
方逢源底盘如山，一动不动。
“沈小姐，这一切都怪我，”方逢源哭丧着脸，“我当年就没跟楚辞说实话，他不知道你们在炒cp，他以为你跟他真谈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