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之中无数的血眼齐齐看向池泱，站在她左右两侧的明夜千机瞬间低下头，恭敬道：“陛下。”
原来是陛下，好吓人。
池泱乖巧地低下头。
那些血眼似乎凝望了她许久，冷冽低沉的声音才从四面八方响起：“昨日之事，孤不追究，退下吧。”
君主的声音抽离而恐怖，不似人声，反而像无数诡兽同时张口，密密麻麻，人山人海。
“谢陛下。”
明夜千机一同张口，还未等他们声音停下，周围的黑暗就如同潮水般退去，刹那间宫殿、云海又出现，周围繁花似锦，仙鹤啼鸣，好似刚才的无边黑暗与漫天血眼只是她的错觉。
池泱盯着脚下草地，久久才回神。
陛下……原来是这样的吗？
难怪她会听到陛下是邪祟的传闻，看着确实不太像正道。
池泱眨眨眼，她从前被家人养在府中，几乎与世隔绝，就算危宿是她娘和爹的顶头上司，她也没怎么见过，要不然在宴席上也不会认错。
明夜千机两人也很少在她面前提危宿的事，她对他的认知都来源于坊间传闻。
她听别人说君主邪祟之身，恐怖凶残，嗜血滥杀，是极恶的化身。
她当初听着没有什么感觉，毕竟他们那一派当初正在与人争斗，敌人发动舆论抹黑他们，是件很正常的事。
她的母亲在别人口中是狠辣极端的疯狗，父亲是阴险狡诈的恶狐，但池泱日夜与他们相处，还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人吗？
她的母亲明明是骁勇善战，她的父亲温柔聪慧。
流言都是假的，假的！
所以当初那些关于君主的恶名，池泱也没当真。但现在看来，传言……好像、可能、不是毫无道理。
她抬头看看她的母亲父亲，发现他们好像松了一口气，似乎只是对君主不追究他们的责任而高兴，并没有对刚刚的异象表露出什么不一样的情绪，好像这一切都是正常的。
“泱泱？”明夜道君见池泱还在愣神，就拉了她一把，“没事了泱泱，我们回去了。”
她提醒了池泱一声，利剑出鞘，她抓着池泱踩在剑上，往来时方向回飞，千机道君紧随其后。
明夜道君御剑的速度很快，风似利剑般刮过，衣袂翩跹，但她给池泱支了一个灵气罩，就算周围的风凌厉似刀刃，她也只感觉到了徐徐微风。
脚下踩着明夜道君的佩剑，周围没有任何遮挡，穿过一朵厚厚的云层后，周围的视线豁然开朗。
她低下头，连绵的山脉、繁华的街景如一幅画卷在大地上铺展开，东方红日升起，光线穿过云层变成千万束落到人间。
池泱漆黑的眼眸动了动，眼中倒映出底下的景象，一片热闹繁华聚成小小的缩影映在她的眸中。
她的眼眸亮起，惊艳地看着底下的景象。
好、好漂亮！
池泱从前都在府中生活，虽然她的父亲千机道君闲暇时会装点邸府，但那里只有小小的一片天地，比不得真正的山河震撼。
她似初生的婴孩般贪婪而好奇地看着，身旁的明夜道君瞥了她一眼，御剑的速度不知不觉缓下。
池泱没有注意到这个变化，她只是一直盯着脚下的风景在看。
在高空的时候，周围偶尔会有几片云掠过，抚摸过她的衣角，下降时，飞鸟从她的身旁，跟在大鸟身后的小鸟朝她看来，然后又飞走。
最后一座悬空的岛破开云层，他们降落于此。
“到家了，泱泱回屋休息吧。”
明夜道君收回佩剑，摸了摸池泱的头，推着她回了屋休息。
“好的……”
池泱留恋地看了眼身后的天空，随后转身，低着头乖巧地回到自己房中。
修士不怎么需要休息，但池泱从小只能待在府中，除了修炼睡觉也没别的事可以做。
况且她出去一趟回来后不知为何有些疲惫，回房间一趟，两眼一闭就是睡。
-
池泱又做梦了。
梦里，她看见一个话本主角偶遇无数机遇，从废柴一步步变强，最后变成了别人口中的天之骄子，带着他的同伴讨伐残暴的主宰，成了新的统治者。
生长着无数血眼天幕被主角一剑斩断，血眼湮灭，黑暗消褪，天光泄落，主角站在光辉下被众人簇拥。
池泱猛地从梦中惊醒。
周围一片漆黑，但不影响她视物。修仙者早就脱离了凡人层次，白天黑夜对于他们来说没有分别。
她推开房门往屋外走。
君主麾下的十方道君八十一真君都有一座浮空岛作为居住地，池泱一家就住在明夜道君的岛上。
身为君主手下的第一大将，明夜道君的岛显然不会小，若是不用法术光靠脚走，绕着走一圈也要好几天。
现在是晚上，明夜道君和千机道君不知去了哪，整个岛静悄悄的，只有风声和虫鸣。
池泱不知不觉走到了岛边，被悬崖拦住。脚下柔软的灵草没过小腿，风吹起，绿草起起伏伏。
池泱在悬崖边坐下，双脚凌空，脚下是亮着灯火的中州帝都，抬头明月近得似乎触手可及。
她看了眼月亮，又低头去看脚下的景象。
她虽然生活在帝都，但很少在下面走过，九十九年的人生都是在岛上过的，下面她只在昨天去过一次，但还没待多久就被母亲逮到了。
修士视力极好，池泱本身修为也不算低，高空无遮挡，低首望去，能看见无数小人在建筑中穿插。来来往往，热闹繁华。
她抬起手往下一伸，试图去触碰那些小人，但天上离地面太高太远，她触碰不到。
想下去。
晚风吹过她未束起的发丝，半垂的睫羽挡住了一半的夜景，但地上的灯火依旧将她的眼眸照亮。
她不知盯着下面看了多久，突然抬起头，小心翼翼地往后看去，看见没人，就悄悄地喊了声：“娘？爹？”
无人回应，只有风声和虫鸣声。
过了一会儿，池泱又小小声地问了句：“你们在吗？在吗？不在我走了哦。”
她的声音很小，生怕大了点就被人听见。
她又等了一小会儿，见身后没有人突然冒出来，表情肉眼可见地兴奋。
“我走了哦？”
她抬手在原地留下一道灵力，随后纵身一跃，张开双臂往下坠落。
夜风拂过，被池泱压弯的草地又竖起，两道人影不知何时出现在她坐过的地方。
“泱泱……”
千机道君挽留地伸出手，试图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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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她的背影，但池泱已经离开了很远，只剩小小的一点，没入无边的黑暗，投入底下的灯火中。
“算了，她今年已经九十九了，还有十个月就满百岁，让她走吧。”
明夜道君看了眼池泱留下的那道灵力，伸手去点，金色的灵力瞬间炸开，变成一朵小小的烟花：“我玩去喽！会回来的！”
池泱留下的声音被晚风吹散，湮灭在无边的黑夜中。
-
明灯，高楼，人群熙熙攘攘。刚从浮空岛下来的池泱好奇地打量着周围，这里的一切对她来说都很新鲜。
能生活在帝都的修士修为都不算弱，一般的黑暗无法阻挡他们视物，但向往光明是生灵的本能，就算不需要，他们也会在晚上亮起灯火。
此刻周围如同白昼。
她漫无目的地在这里闲逛着，下意识地往人多的方向走，不知不觉来到了先前去过的茶楼。
“欸，你们外地来的吗？看着打扮不像中州人。”
“这次君主举办的宴席……”
“我听说西州的第一美人也来了……”
“云渊的秘境也快开启了，不知有多少人是冲着这个……”
……
一进茶楼，各种嘈杂的声音就钻入池泱的耳中，修士都是耳聪目明，周围的人声音又不加掩饰，她被迫听了好多信息。
茶楼内的空间不小，虽然来的人多，但也仍有不少空余的位置，池泱挑了个感兴趣的话题，在那群谈论的人身边坐下。
“你们西州来的？”
“对啊。”
“西州离中州可不算近，道友大老远地赶来所为何事？”
“嗐，这不是云渊的那个上古秘境快开始了吗，我们西州贫瘠，几乎没有什么传承，要是在秘境中得了什么机遇可就赚了。这不又巧赶上君主设宴，我们族里的老祖过来赴宴，顺便就把我们这群徒子徒孙带上。”
“也是，这两件大事撞在一起，周围的人高低得过来瞧瞧……诶，对了，我听说你们西州的那个第一美人也来了，是真的吗？”本地修士说道，又突然提起另一个话题。
“是真的，不过我这有个小道消息……”外来的修士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凑近本地修士。
在场的人都耳聪目明，一听到八卦瞬间就竖起来耳朵。
池泱也坐直了身体，悄悄地往她们那边偏了偏。
“我们州的第一美人确实来了这边，我过来时看到他了，不过他戴着帽帷遮面，我听说……他毁容了！”
此言一出，周围的人瞬间惊诧，那个本地修士赶忙催促：“仔细说说，发生了什么？”
周围的谈论声不知何时停了下来，池泱拖着她的凳子悄悄凑近她们。
“嗐，这说来话长，这事还牵扯到我们州的另一个人。我们州前段日子突然冒出了个天才，叫林越。
原本只是一个没落小家族的，听说原本天赋还不好，但不知得了什么机缘，突然就变得修炼神速。
年仅二十就到了天仙境，打脸一众宗门世家的天骄。这九州第一美人是我们西州第一大宗门的天骄弟子，他不知为何同那林越结了仇，两人互不对付，时常有摩擦。
后来在一次大型斗法中，第一美人被林越烧伤了面容，听说至今仍未恢复。”